VOGUE女士
2015-11-07王晶晶采访王晶晶于千季艺编辑季艺摄影StocktonJohnson柴利增部分图片由V中国版提供
文|王晶晶 采访|王晶晶 于千 季艺 编辑|季艺摄影|Stockton Johnson 柴利增(部分图片由V中国版提供)
VOGUE女士
文|王晶晶 采访|王晶晶 于千 季艺 编辑|季艺摄影|Stockton Johnson 柴利增(部分图片由VOGUE中国版提供)
时尚圈已经有太多人物了,那就别把自己当人物,VOGUE中国版主编AC相信这一点,也因此能够搞定摄影师和女明星们,把中国时尚推向了世界。
模特妈妈
人人都知道AC是什么意思,除非你跟时尚圈没什么关系。它是VOGUE中国版主编张宇女士的英文名缩写,Angelica Cheung,写起来太麻烦了,“天天光签这个,我不干别的了吗?”她在杂志版面和公司文件上随手写下两个大写字母AC。
对于一些热爱时尚的年轻女孩来说,AC就像圈子里的一位导师。几年前,她正在办公室开会,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家模特公司的人带着一个刚出道的模特,想要见她。门外那个腼腆的女孩叫雎晓雯,“小脸儿挺可爱,手特别漂亮”,全部过程只有两分钟,AC说有机会跟她联系。
“她就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开出来会很漂亮,但一直没开,这一两年终于绽放了。”现在,AC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笑着对《人物》记者回忆那个女孩,“她突然成熟了,变成大孩子,也有超模的气质了。”记者把这个评价转述给雎晓雯,微信那头、身在纽约的她突然安静下来,AC的评价对她来说具有一种特别的仪式感,“她说她觉得我长大了”,雎晓雯又重复了一遍。她请求记者多问问AC是如何调动国外时尚圈资源、制造机会帮助中国模特的,“我特别想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少事。”
雎晓雯对AC最深刻的印象来自2011年秋冬国际时装周期间。当时,她正在嘈杂的秀场后台慌慌张张地查地图,想要搞清楚去下一场秀的路线,一抬头就在人群中看到AC标志性的短发,看上去干练又严厉,她害羞又害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女主编打招呼。意外的是,AC非常热情地走过来对她说了一句:“加油,小姑娘!”那个瞬间让雎晓雯觉得特别温暖,当时她第一次出国,第一次走国际时装周。
“她就像一个保护膜,保护着在国外的中国模特”,雎晓雯说。早些年,中国女孩很难得到国外时尚圈的重视,“我们其实是一个弱势群体,刚刚出生,还要学习很多东西”。她和英国摄影师Tim Walker彼此很欣赏,但国外杂志每次只给他们单张照片的合作机会,AC有一天说,她为雎晓雯和Tim Walker争取到一个项目,他们可以在一起整整7天,拍一个“长长的封面故事”,主题和拍摄都由Tim Walker定,“她不限制我们,让我们自由发挥,这让我超级感动。我知道不是她的话,我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拍摄机会。”
雎晓雯是第一个为Prada走秀的中国女孩。Prada只选择最优秀的新面孔,在此之前的国际时装周,从没有中国姑娘出现在Prada的T台上。2011年,Prada的设计师缪西娅女士来北京办活动,工作结束后AC问她,觉得今天活动中的中国模特如何。“我觉得这些中国女孩都很优秀。”缪西娅说。AC就等着这句话呢,“那为什么在米兰的时候你没有一个中国模特?”她盯着缪西娅的眼睛问。“米兰没有中国模特。”“怎么可能,你看看别人的秀都有。你那么有影响力,又对她们也挺满意的,为什么不用中国模特呢?”设计师愣了,她说之前完全没想过,回去就跟选模特的人说。之后一季的时装周,雎晓雯出现在Prada的T台上,随后获得国际时尚圈的认可。
得到AC帮助的并非雎晓雯一人。为了让中国面孔出现在国际时尚圈,AC曾经专程飞到美国,请VOGUE美国版主编安娜·温图尔帮忙组织一个早餐会,纽约城里为品牌选模特的几家公司都来了,有人坐下来就开始抱怨:“哎呀难啊,每次有一两个黑人模特,剩下都是白人,亚洲的在里边有一个比例的。”
“是啊,所以大家要努力啊!大家一起努力啊!要拜托你们帮助啊!”AC使劲给他们打气。“尤其你现在想在亚洲卖,衣服穿在亚洲人身上什么样子很重要的。”
这种事情多了,雎晓雯就给AC取了个外号,“模特妈妈”,她总像关照女儿一样叮嘱这些独自在外的女孩,“注意身体”。“妈妈有很多工作上,说实话,她为中国模特提供了太好的平台,其实有的时候我们在国外,你很少有机会去遇见就是像Mario Testino这样的摄影师,但是她就专门为我们去安排……如果没有VOGUEChina和Angelica的话,我们不会这么被重视。”雎晓雯说。
(左图)2013年2月28日,巴黎Karl Lagerfeld概念店开幕现场,AC与Karl Lagerfeld,VOGUE意大利版主编Franca Sozzani(右图)2013年11月12日,AC与嘉宾们在VOGUE中国版“百期之夜”派对上,从左至右依次为:秦舒培、裴蓓、AC、杜鹃、舒淇、Mario Testino、雎晓雯
讲道理
10年前,AC担任刚刚创刊的VOGUE中国版主编时,还没有一位中国模特获得过国际时尚圈的认可。那时候就连请外国摄影师拍她们都很困难,别说是中国模特,张曼玉、周迅这种中国一线女明星,外国摄影师也没兴趣。
“你知不知道她在中国多有名?”AC问他们。
“对,你在中国有名,但是我不认识她,我对她没感觉,怎么拍她?”外国摄影师根本不买账。
中国的奢侈品行业刚刚起步。对于这本刚刚进入中国的杂志,其他国际版的造型师对待中国编辑们也挺傲慢。“他们觉得,你们不过就是pick up一些我们的照片嘛。你想嘛,就像现在你看到二三线城市突然出了一本时尚杂志的感觉一样。”前助理时装总监吴岭回忆。
VOGUE强调专注的创作环境,比如拍摄时要求清场,但中国的女明星总喜欢带着五六个助理一起进片场,拍摄时助理还会在旁边发出各种赞美之声,这让听不懂中文的外国摄影师很费解,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表达什么意见。
VOGUE倾向与固定摄影师签约,而且会在拍摄前和摄影师沟通很多次。这让一些中国摄影师不能理解,“为了一个小事儿开好几次会”,而且他们担心和VOGUE签约会破坏与其他杂志的关系。AC有些无奈地说,当时没有人愿意按照这种方式与VOGUE中国版合作,因为中国的生意太多了。
品牌也没有对庞大、充满潜力的中国市场给予应有尊重。他们不愿意多了解中国,来到这里做完活动就走,“我觉得是闭着眼睛在宣传”,AC说。
想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AC开始不断“讲道理”。她对女明星讲:“你拍戏时也不能外边人都喊是吗?你要听导演的,不能听助手说别哭别哭,要笑,这肯定不行。你去人家家里,你要尊重家里的主人,你不能乱。”给品牌讲道理:“你们的创意人员应该多来中国看看,多花点时间来看看穿你们衣服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的方式是你不愿意听我也继续讲,这是她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做的事。
(左图)2015年1月7日,AC与VOGUE美国版主编安娜·温图尔、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CEO Thomas Campbell、邓文迪(右图)2015年5月4日,Met Ball红毯上亮相的中国明星,从左至右依次为:赵薇、AC、设计师Vivienne Tam、李冰冰、范冰冰、高圆圆、周迅
从那时起,AC变成全公司最早到的人,早上8点半。她不化妆,只穿One Piece(一件套)的衣服,这样可以让她快速地开始工作。整个上午,她都在跟不同的人谈事情,每个安排精确到10分钟,中间去洗手间有时都要小跑着。最忙的时候,她的办公室门口有两条长长的队,都在等她谈事情、签字。
她讲究以最直接最快的效率办成事,编辑给合作对象打电话时,她会在旁边纠正他们的英文以及讲话方式,“大方一点,直接讲,不要有那些藏着掖着的。”
不被理解时,她打气似的对自己说,再多讲一个吧,说不定就起作用了呢。AC不愿意讲那些不被理解的细节,也不愿意讲失落的时刻,她觉得生活还是应该以正能量为主,她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些,回忆过去。
一个女孩的出现却让AC备受感动。那是一个晚上,和VOGUE合作过的内向的模特杜鹃主动让朋友牵线,约AC在一个茶楼里聊天。和其他不能理解VOGUE极为挑剔的专业工作方式的中国女孩不同,杜鹃告诉AC,她觉得和VOGUE合作很不一样,那时,杜鹃已经在北京做了两年模特,但总是提不起精神,已经考虑退出这个圈子。但这次合作让她觉得收获很多,让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好了。
AC听了感到非常温暖。“一个小孩信任你,你不能让她失望的。你就觉得,你承载了她那么多的希望,你是觉得怎么着也得努力呀。”说到这里,她有些动容,声音放缓了。她决定帮助杜鹃走向国际。
AC手上最稳固的资源,就是VOGUE中国版这本杂志。AC“拼了命地”让国际知名摄影师拍杜鹃,她知道要想在这个圈子里获得认可,只能如此。当时的外国摄影师还是喜欢拍外国超模,AC亲自去谈判。“都想拍萨沙(Sasha Pivovarova,俄罗斯籍国际超模),都想拍吉赛尔(Gisele B ü ndchen,巴西籍国际超模),那OK,拍两个中国模特,下一个我给你拍萨沙。”国际四大时装周期间,她从早上8点到晚上12点之间的安排都是满的,“一个一个agency、一个一个摄影师、manager去谈啊。你看,去年给我拍的几个全都没有中国模特,下一季不行。”在2005年到2009年期间,杜鹃9次登上VOGUE中国版封面,是出现最多的中国面孔。
集体声音大,个人的机会才会多
AC把VOGUE中国版的成功归因于中国经济的崛起,“我们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了。”她经常应邀去国外会议上讲中国时尚产业,这也是她非常喜欢谈论的一个话题,坐在台下的国际知名品牌CEO听了“很激动”,以至于她悄悄对身边的编辑说,“讲完我就走,要不就被拖住了。”
这也让VOGUE中国版成为一本不用靠中国传统人情关系解决事情的杂志,尽管AC和很多女明星以及超模都是朋友。想让中国面孔更多被国际时尚圈注意,她找到另一个更适合的做法—运用中国身份营造集体感。“集体声音大,个人的机会才会多”,AC经常这样说。
2015年5月,美国纽约,VOGUE中国版9月刊封面拍摄现场,AC与摄影师Mario Testino
她把她自己、VOGUE中国版以及中国模特裹进一个逻辑里。“你得支持我啊,你让我支持你在中国,对不对,你得支持我,支持我就支持我们的模特。”见到国际品牌设计师时,她不失时机地要求他们增加面试中国模特的机会。遇到外国摄影师,她邀请对方来中国工作,“你不跟我拍你跟谁拍啊,中国那么大市场,你一只脚也进不来。”
AC也经常和女孩们讲“集体”这个道理,但有时候,一些超模红了去海外发展,反而不重视VOGUE中国版的拍摄邀请。这让她非常气愤。“某某某杂志一张照片你也去拍,我这边一组大片你不愿意来,我怎么说你?口口声声的,哎呀Angelica,VOGUEChina什么的,到红了以后不拍了。我选择人,我支持的时候我看的什么?我看的是一个整体,我扶植你是因为我觉得中国需要多一些的声音!你现在强了,你要反过来支持其他的人了,对不对?”她的指节敲得办公室哒哒响。随后,AC给超模的经纪人发了邮件,去模特经纪公司当面“讨伐”:“你再这样不行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全线撤离!我支持一个白眼狼干什么呢!”
如今,AC已经把VOGUE中国版塑造为中国时尚的标志。对于女明星来说,登上VOGUE中国版的封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冰冰是出现次数最多的女艺人,回忆起第一次为VOGUE中国版拍摄封面,她依然非常兴奋,“时尚界最高端的一个杂志给你的认可,而且是你的综合能力的认可。”李冰冰对《人物》说。
AC擅长的集体主义不仅适用于超模行业,与明星打交道时同样起作用。她不用人情绑架明星,集体荣誉感会让女明星心甘情愿地帮助她。
2012年10月末,VOGUE中国版在北京举办VOGUE中国版创刊7周年暨VOGUE120周年庆典活动。那次活动的时间有些尴尬,一些有分量的嘉宾无法参加。活动前一天晚上,AC给李冰冰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来帮忙。当时,李冰冰正在美国专心学英语,推掉了很多工作,加上那段时间睡眠不是很好,时差很难倒过来,她本来想拒绝。AC并没有用朋友关系强迫她,而是说,你已经连续上了两三年的封面,你的出现是对整个VOGUE中国版的一种支持,是一种态度。李冰冰第二天就坐飞机从洛杉矶回来了。
3年后,AC用同样的方式让10位国内一线女明星和超模为VOGUE中国版拍摄10周年的集体封面,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AC给刘嘉玲、赵薇、李冰冰等人一个个打电话:“这10周年,我们庆祝一下我们共同的事情,不光是VOGUE中国版的事情,我们共同的事情。”李冰冰立马明白,这次拍摄不是个人化的呈现,而是“一个时代的标志”、“集体精华的体现”,“它不需要你输出太多个人的东西,所以穿什么其实未必那么重要,我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态这次去拍的,所以全程都非常配合。”李冰冰说。
“就跟Met Ball也是一起去的嘛,我当时跟大家讲的也是我们集体的一个形象,就别这那的太多事。”AC解释。在美国拍摄10周年的群封时,正值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举办慈善舞会(Met Ball),今年的主题是“中国:镜花水月”,很多中国女明星应邀前往。AC协助的这个慈善舞会又被称为时尚界“奥斯卡”,是VOGUE美国版的年度活动。当时,网上流传着一张李冰冰等7位女明星在红毯上的合影,是AC组织大家拍摄的。“Met Ball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人能有带助手进去的,你不组织怎么弄啊,交给谁啊,我只有组织他们,我就是大助手啊,还是得有一个形象嘛。”她说。
为了整体形象,AC要求酒店同时发车,这样可以保证中国女明星们同时出现在红毯上。她知道红毯不大,中国明星不足以与好莱坞明星争夺摄影师的镜头,于是招呼中国女明星站在一起。“海外的媒体不认识中国明星,对他们来讲,有时候分不出来,说子怡是冰冰、冰冰是子怡的都有过嘛。所以我才组织大家一起亮相,要不然他们真的就不知道谁是谁。我们集体先亮相,然后她们每个人自己再pose嘛。”
既然这个圈子里已经有那么多人物,那就别把自己当人物了,这成为了AC的行事准则。
别把自己当回事
塑造集体的同时,AC没有忘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进入时尚圈前,AC在《南华早报》写社会文化新闻,记者的敏锐让她捕捉到名利场背后的实质—“即使一个修甲的人、化妆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人物。每个人都觉得他最重要,你要尊重他,但又不能没有原则。”坐在北京华贸中心18层简洁的办公室里,她摇了摇头。既然这个圈子里已经有那么多人物,那就别把自己当人物了,这成为了AC的行事准则。
4个月前,VOGUE中国版拍摄10周年群封,纽约哈德逊河畔一间摄影棚里,她走到范冰冰身边,摄影师希望范冰冰试戴一款有些前卫的短假发,“冰冰,你觉得如何?Q不Q呀?”AC微笑着问。范冰冰爽快地同意了,还打趣说:“咱俩(发型)一样。”第二天,她在摄影棚里展示了一件金色抹胸礼服裙,对另一个冰冰说:“冰冰,我为你选了这件衣服,特别适合你!”礼服由设计师郭培制作,李冰冰试了一下,果然喜欢,她很感动,“你看,就这么一点小事,让我觉得AC是很用心的,她为每个人选,听着好像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其实做起来真的需要头脑和智慧的。”
10周年的封面拍摄不是单独拍摄然后PS,而是让女明星在同一个时间坐在同一个影棚里,因为摄影师Mario Testino希望捕捉到群体在一起时那个充满“难以置信能量”的瞬间。这个大胆的想法让杂志内部以及女明星们都很吃惊:“啊?一起拍?真的一起拍吗?怎么拍啊?”
每个女明星都想问AC,自己旁边那个人是谁,其他人怎么样。“那不行啊,我对你去说她的事,我就可能对她说你的事,对吧?我们呢还是专业,我就给你回答你的事情,但是别人的事情,最好我们就不要沟通了。”AC说。
李冰冰起初想争取用自己的化妆师,“以我跟外国团队合作的经验,老外给我化妆很难,很难化中国人的眼睛。”AC发了一条长长的微信跟她解释,这次风格要统一,所有明星共用一个化妆师,不是说你化成这样,她化成那样,乱七八糟,各化各的。
“你想想,她跟我一个人解释,势必也要跟10个女明星每一个人都解释。”李冰冰很理解,“我觉得AC这次不容易在哪儿,她面对的是国内一线的这么多,都很资深的女明星,那头又是世界上最资深的摄影师,大家都是非常自我的人,当所有重要的人物凑在一起,你得是一个特别有balance的人才能把这些人都平衡下来。”
最终,10位女明星被分成两组,每天拍摄5个人,座次由摄影师决定,Mario只对AC提了一个要求,“你得在”。“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有点忐忑,”AC承认,“听说的事情也挺多,我有心理准备,就想会不会哪位大小姐到时候脾气起来了,影响一堆。”为了让女明星们等待化妆时不那么无聊,她早上7点就在摄影棚里陪她们,和赵薇、刘嘉玲聊她们的红酒生意,帮周迅和章子怡协调有点重的烟熏妆和唇色。在范冰冰的回忆里,拍摄现场特别和谐,“等待的间隙我和赵薇、嘉玲姐、汤唯还有刘雯我们聊天、吃零食,摄影棚在海边,窗外一片阳光下金色的海,印象中那天也是金色的,我们很愉快,完全忘了时差。”范冰冰对《人物》记者说。
“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放到一起怎样,压力也蛮大的,”VOGUE中国版的一位编辑说,她耸耸肩,“Of course,AC handle得了。”
第二天全部拍摄结束后,AC终于松了口气。事后很多人问她,现场有没有什么故事,品牌也来打听,谁谁谁怎么样了,“没有人搞事,没有那些人家说的勾心斗角,真的没有。”她反复强调,“我特别感谢这些明星,都特别支持。”杂志出版时的封面是折页的,她制作了两个版本的封面,这样,每个女明星都可以出现在“封一”上。
每当遇到这种重要拍摄,VOGUE中国版的编辑都希望AC能够出现在现场。“有些比较高冷的摄影师和高冷的明星合在一起时,拍片现场是很尴尬的,摄影师说‘I want that’,明星就会说我觉得那样不好看,我们造型师也不一定能handle得了。”VOGUE中国版前助理时装专题编辑孙震雨说,但他发现,AC总会用“一种不经意的办法”,让摄影师和明星都满意,她会征求女明星对造型和妆容的意见:“你觉得这样好不好?我觉得你这样其实也挺好的”,鼓励那些稍显紧张的女明星:“很美!”“这样很好看呀!”
“我就是去当cheer leader的。”问题解决后,AC轻松地对她的编辑们说。
10周年特刊的封面摄影师Mario Testino是时尚圈里“最贵的摄影师”,曾经担任戴安娜王妃的御用摄影师。Mario的日程表非常繁忙,很多杂志都渴望与他合作,哪怕每一季只拿出一天时间拍摄一个封面。四五年前,AC就想邀请Mario为VOGUE中国版拍摄,“Mario Testino拍一个什么东西,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
AC花了几年时间“建立关系”。2011年,Mario到中国为VOGUE美国版拍摄,AC知道他对神秘、异域的事物感兴趣,带他逛798艺术区、买中国古董和西藏藏檀。第二年,她为Mario在北京和上海的摄影展“私视角”主办了开幕活动。“Angelica是一个靠行动说话的人。”Mario对《人物》记者赞叹。
Mario还有一个爱好,Party,这种社交活动他一般都会待到最后,而且依然精力充沛,他的Instgram上全是与名人的合影。
2013年,VOGUE中国版即将迎来第100期,AC再次邀请Mario拍摄。
“Am I famous in China?(我在中国有名吗?)”那年5月纽约Met Ball期间,Mario半开玩笑地问AC。
“After this issue.(这次之后就有名了。)”AC说。
随后,Mario为VOGUE中国版第100期拍摄了一整本特辑。
AC认为在这方面应该有表率作用,如果你自己做不到,怎么要求别人呢?
Vogue Lady
尽管已经在时尚圈工作了14年,但AC还是常常觉得自己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她不像时尚界的“女魔头”安娜·温图尔那样,担任过造型师,她的理想原本是一名律师,VOGUE中国版一位前员工说,称赞AC家的窗帘和桌布远比称赞她的衣服更让她开心。
AC出生于一个外交官家庭,北京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她在香港做了几年记者。她坦言自己对时尚并不狂热,如果说真正有点喜欢上这份工作,也是进入VOGUE中国版之后,她在身份下感到了归属,从那时起,AC自己的人生也按照VOGUE中国版对女性的定义展开,她给自己定下规矩:每周只有一个晚上应酬。早上,她开车送女儿上学,晚上陪女儿做功课,女儿睡觉后再开始收发工作E-mail、接打国际电话。李冰冰视她为女性的成功典范,“要家庭有家庭,要孩子有孩子,要事业有事业,对家庭负责任,对孩子照顾周到,倾注一腔热心、对工作又是那种就是面面兼顾。”AC认为在这方面应该有表率作用,如果你自己做不到,怎么要求别人呢?
在她掌管下的VOGUE中国版不会出现VOGUE意大利版那样带有死亡的主题、阴暗的色调,她喜欢选带微笑的照片,“我们这个杂志是给消费者看的,不是给艺术圈的人看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过于前卫的艺术表达也不适合中国的出版环境,她很在乎这一点。
“世界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我们这本杂志还是应该传递一些美好的感觉。”她笑着说。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party、spa、facial、健身,很少参加电影首映礼这种活动。这反而让很多人觉得她充满神秘,偶尔出现在社交场合时,她很意外自己会备受重视。这都是她没有料到的。
成为VOGUE中国版主编时,AC曾看过一篇采访,记者问VOGUE英国版主编,人生有没有其他的打算,那位50岁的主编说,她一直认为自己做完VOGUE以后还有很精彩的人生。这句话对AC的触动很大,她提醒自己,如果明天不做了,生活不要因此有太大的变化。
“你看业界有很多人自杀,抑郁的也有,干什么的都有。很多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这个光环所带给你的心理落差肯定还是有的。”她庆幸自己不会,因为她有自己的生活。
偶尔,她也会觉得有些遗憾,本来可以成为一名非常出色的律师,这是她未完成的梦想。10年前接到VOGUE中国版的工作邀请之前,她是ELLE中国版的主编,进入媒体是想学会耐心与沟通,为做律师积累经验。那时,她已经打算去英国继续读法律,但对方是VOGUE,让人无法抗拒。
但这样的低落很快就过去,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回忆之中。“我做完了以后我也不再多想了。人生还是希望多体验,多去往前走,多做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多接触一些人。”她说。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地说“不干了不干了”,但如今已经在VOGUE中国版工作了10年。“因为你每一个季度都在看下一季的,到完成时,会想再下一年,老走不了。你得把这个事做完,再想不行,下半年还有这个事呢,明年还有那个事,对吧,就这么着,时间过得很快”,这就是她身处的时尚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