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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絮语

2015-11-06李雪冰

雨花 2015年11期
关键词:专家儿子

■李雪冰

一无所获

听说养生越来越重要,遂趁放假到某大医院去看专家门诊,想获取一些养生忠告。上午九点左右到了医院,但见挂号处人头攒动,排的队足有一里长,心下先是怯了几分。既来之,则安之,排吧。幸亏带了本书,消磨起时间来想必也快。就排起队来。

还好,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挨到了挂号台前。挂某科某专家号,我忙不迭地把小本和医疗卡递进窗口。专家号没有了。对方头都不抬。现在稍微有点阅历的,上了点年纪的,都摇身一变成专家了。如果只看普通号,那年轻的也不知是实习生还是什么人,除了开点药,就是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你,啥也说不出来。这年头,不看专家号,等于没看。心一定,下午看吧。

十一点半的时候,来到挂号处,那里有一排椅子,直通挂号的窗口下面,大约十只左右,上面坐了不少人,也不知是歇脚的,还是提前来排队的。只在靠外面这一头空着一只,就坐下了。刚才带的那本俄罗斯作家写的小说《面包屑山》还没看完,这本据说是“展现那个年代日常生活中所有的艰难,发现其中被压制与藏匿的诗意”的书,看起来还有点意思。

正低头看到“列宁与松鼠牌巧克力”这一篇呢,忽听到耳边有人问,从哪里开始排队?一抬头,看到一个老年男人站在身边。手里拎着个口袋,看起来还比较沉。不知道哇。刚才这儿有个座位,我就坐下了。我说。一抬头,嗬,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坐的椅子后头已经正儿八经开始排队了。我就排在你身后吧。那人说。话音刚落,他身后又顺序跟上了几个人,并且,越来越多的人顺到他的后头去,嗨,一不留神,我还排到前面来了呢,数数,前面坐在椅子上的,也就八九个,一时心下窃喜。

“列宁与松鼠牌巧克力”看完了,才过去十五分钟,这时间真还不太好打发呢。接下来,看“我家乡下的房子”。这个女作家,叫伊丽娜·戈罗霍娃,因是英语教授,语言相当精致,有嚼头,构思也奇巧。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咆哮声。那声音,非一般喉咙发出,不是说,而是吼。妈的,老子打死你!抬头一看,不觉一哆嗦。刚才在我身边的那个老年男人现在挪到窗口第二把椅子上坐下了。距离我约三四个座位的另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不干了,跳出来干涉。那老年男人解释着,我实在太累了,这儿空着,先坐一下。排到窗口第一个的,是一个女孩,那女孩也赶忙解释,不要紧,你先坐吧,我同伴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孰料这两者之间的对话还没落音呢,那金链子男人便指着窗口女孩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要打死她,那女孩也不甘示弱,一时吵得不可开交。细看那金链子男人,确实身上有一股匪气,不仅膀阔腰圆,膀子上还文着一道蛇,让人不敢细看,脖子后头的肉叠着,通体透着一种浑气,使人想起《水浒》里的鲁智深,好像一不留神就要从腰里拔出把刀来。他的话里荤七素八,舌头艰难地打着卷,大意是,我他妈十一点多就排在这儿了,你他妈还在那儿叫人插队,这还叫不叫人活了。你敢这么干,我打不死你不算人,等等。窗口女孩也不是个示弱的主儿,极力辩解着,那男人根本不听,继续杀气腾腾地叫骂着。一时,挂号处人头攒动,乱哄哄的。保安来了!有人喊。回头看时,果然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里,对着这边的互骂的双方看着,半晌,才插了一句话,少说一句吧。就走了。

吵闹继续。金链子男人焦躁不堪地卷着舌头,反复讲那几句话,由于长相较浑,言语粗俗,虽是出来干涉插队的,但似乎并没激起周围人的附和。正唠唠叨叨地继续嚷着“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另一窗口排队的一个女人突然指着金链子男人骂起来了,你个熊像,滚家去,别人不管,你来管,作死啊。那男人也怪,听了女人的几声斥骂,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又有些不甘心,和坐在身边的另一个人反复唠叨着“插队无理”的道理,旁边人不堪其扰,哼哼哈哈地应着。再看那个挪座位的中老年男人时,好像已在那只二号椅子上睡着了。

终于熬到了一点半。窗口一拉开,人群一阵躁动。坐二号椅子的老年男人站起身来,回到了刚才排队的地方。金链子男人有点尴尬。哎,老同志,你既然已经坐在那儿里,就在那儿挂号呗,还回来干什么。老男人没有应答。窗口一号椅子的女孩有理了。我说嘛,就让他坐一下,你不听我解释,就在那叫,叫什么叫。金链子男人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嘴里继续嘟哝了几句,我十一点半就来了,看着人插队,烦!旁边人哄笑起来。

到了窗口,小本一递,挂个专家号。挂号员头没抬,十五个专家号,已经挂完了。啊?顿时头嗡的一下。你到二楼看看,问专家能不能加号。赶紧上楼到了二楼专家门前。一大群人嗡在那儿。医生还没来呢。二十分钟后,门闪了条缝。哗一下,全都朝门里挤,挤了一头汗,终于拿到了二十号,这回,去窗口重复挂号的烦恼也就忽略不计了。

排队,又是排队。问问前后左右的人,有的是从外地来的,有的五点多就来了。心下思忖,专家号都加到四十了,挂号费一百。原来五块的,什么时候长到了一百?心下又着实不明白,既然额定十五个,为什么还能加到四十号,既然能加到四十号,为什么在窗口不能一起挂?

等到喊二十号的声音响起来时,真是如沐春风啊。进了门,终于见到了坐在那儿,穿着白大褂的专家,一个老年男人。这专家就是专家。身边还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女孩子当助手,一个负责在医疗本上写几句简单问话,另一个坐在那儿,负责指令患者配合医生的话干点什么。这还不算门口那个负责叫号的女孩子。

那医生倒也和气,耐心问了几句话,我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这个年龄,建议要定期做体检。这样吧,今天既然来了,还是做个常规检查,去拍个片子,我来看一看。他让那个助手女孩打印了一张检查申请单,女孩说,你下去到公费医疗审核台花五毛钱买张“特殊检查申请表”来,上来我给你填。赶紧下楼啊,这检查不做白不做。就奔了公费医疗审核台,再上楼,让那女孩填好了,盖了章,立时觉得,今天收获可真不小。

孰料又下楼回到公费医疗审核台,要求给“特殊检查申请单”盖章时,那位负责审核把关的中年妇女冷冷地说,你这张申请表需要单位盖章才能用。

那会儿,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学校远在江北,早已放假了,找谁去盖章呢?那一刻,才知道,六个小时,白忙了!

忽 悠

话说去年某月某日,架不住某处售楼员的强烈要求,一大早便赶往国展中心去参加售楼开盘活动。这之前,售楼员已经三番五次打电话来了。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头天夜里,天还下着大雨,正吃着晚饭呢,售楼员卓某浑身湿透,从江北赶到江南来了。他鬼鬼祟祟地把一张纸条递到我家户主手上,以手掩嘴,对之耳语道,好不容易搞到一张,不容易。明天上午八点钟,一定来!好好,听罢,我们看他湿淋淋那副可怜相,只有点头的份。

第二天一大早,踩着头天夜里售楼处铺好的红地毯,曲里拐弯进了某处大厅。一排长条桌前,白衣黑裤扎领带的帅哥,着职业套裙的靓女一字儿排开,脸上一律挂着动人的微笑,像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看着涌进来的人群,向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做宣传,并向来人逐一发放售楼流程表。旁边桌子上,精致的小盘里堆放着各色小糖果,绿茶,咖啡壶静静地候在一旁,随时为口渴的客人奉上一杯。

人头攒动,场面热烘烘的,一时不知朝哪里走。这时,卓某像个老鼠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他看到我俩,神情更加鬼祟,拽拽我家户主衣角,打了一个什么手势,并前后左右看了看,做出地下党接头的样子,把一张表塞到了户主手里。指了指右边一个通道。我俩心领神会,沿着右边一条通道朝里去了。

一进去,豁然就是一个敞亮的大厅。大厅里放着近百排椅子,足够数百号人就坐。里面,已经黑压压坐了不少人。绕进去,找了两处空位坐下来。一抬头,迎面是一扇硕大的电子显示屏,红红的光板闪着晶灿灿的光。看看前后左右的人,个个神秘秘的,说话都是掩着嘴,嘀嘀咕咕。再朝左边一看,嘿,你说巧不巧,单位的“活电脑”夫妇也在座呢。那“活电脑”是个七零后,甘肃天水人,硕大的脑袋头发不多,但搞电脑的水平数一数二,是业内有名的“活电脑”。一问,才知道,夫妻俩今天无事,过来逛逛。这一逛,就进来了,进来了,就等着正式开盘。

你想要拉长时间的长度,你就去等待。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像等待一样,让时间的每分每秒都变得那么慢。平时可能一闪而过的那半个或是一个小时,在等待的过程中,变得极为难熬。左右再看看,鬼祟的表情为痛苦的等待折磨着,若再不开始,有几个人眼看要支持不下去了。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售楼负责人来到前台了。先是宣讲了一通祝贺、大吉一类的溢美之词,接下来,宣读了一下开盘规则。大意是,各位来宾,拿好手上的选房预约号。等着电子显示屏跳号。十个号为一组,凡是电子屏幕上跳出的十个号中有你手中的选房号的,就可以进去选房了。

所有来人的大脑,那会儿,都变得格外清晰,这规则简单易记,总之就是一条,牢牢盯住电子大屏幕,一旦屏幕上跳出你手里的选房预约号,你就拥有了进到里面大房间选房的资格。那会儿,数百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着大屏幕聚焦,就等好戏开始了。

真的开始了!就只见大屏幕亮灿灿地放着光,忽然急剧闪动起来,只一会儿,1389、2657、8051……等十组数字依次跳了出来,人群一阵躁动。场子里有些人急不可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纷纷沿着显示屏右侧靠墙一条狭长的通道朝另一处隐秘的地方走。那走的脚步之急,就好像要去抢什么,抢得慢了可就迟了。

这一组十人走开后,电子显示屏停止显示。大家盯着那光板看着,望得脖子都酸了。这第一批选房号和第二批选房号之间隔得是不是太长了点,怎么他们进去要选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激动过度昏过去了?外面等待的人有些焦躁起来。

就在嗡嗡嘤嘤的声音如蚊虫一般弥漫在大厅里的时候,电子显示屏忽然亮了,紧接着,4329、0783、2061……又一组数字陆陆续续跳了出来。所有人都紧紧捏着手里的纸条子,寻找着对应的数字,那找到的,一阵欣喜若狂,有人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朝秘密通道走去,后面的人一个跟一个,快步朝里走,从步幅就能看出走路人心情的迫切,有个家伙走得过快,不小心踩了前面一个人的脚后跟,那被踩的回头用白眼狠狠剜了踩的人一下,也不顾上理论,一并朝那看不见的通道里去了。

等待,接下来是更加难熬的等待。虽然每组数字之间的间隔应该是一样的,但因着心情的迫切,就觉得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仰着脸一次次看那显示屏上的数字,望得脖子都酸了。还是没有等到选房的数字出现。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在人群里弥漫开来。人们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心情急切地盼望着结果出现。虽然知道,下一组不一定有,但是,每当数字跳出来时,还是眼巴巴地去数那些平时看来枯燥得不能再枯燥的数字。

大厅里的人渐渐稀少起来。在不知等了多少轮数字跳过后,终于,我们手中的选房号出现了。一阵狂喜弥漫心头,快快快,我俩互相招呼着朝里走,那条曲里拐弯的神秘通道,刚才不知被多少幸运儿走过了。现在,我们也义无反顾地迈了上来。

通道尽头,是另一个大房间,一溜长台子摆开,台子里面一字儿站着帅哥靓妹们,他们身后的墙上贴满了一张张写着楼层房号的纸条。里面的光线不太好,有点昏暗。刚进去,还没定定神呢。一个帅哥说,看好了,你要哪一套?稀里糊涂扫了一眼,指了指其中一张,那里面的帅哥以凌厉的手势刷一下从墙上撕下纸条递过来,不知从哪儿忽然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我家户主的膀子,嘴里说,恭喜恭喜!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被他们架到了房间出口另一处通道边,那里,坐着几位会计,交订金!卓某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傻眼了,本来是来看看的嘛。怎么马上要交钱。快点,不然后边人要上来了!卓某的口气不容置疑。赶紧交钱哇。忙不迭地,掏现金,找银行卡,凑来凑去,还是不够。我家户主只好跑到门口给单位某某打电话。某某某吗?帮个忙,赶紧打多少多少钱到我卡上来,账号是某某某。殊料对方卡与卡之间的转账也需要些时候,只好手里攥着那张房条,站在墙角度日如年地等着。

在昏天黑地地等了不知多久后,谢天谢地,终于办妥订金了。刚松了口气,卓某又来拽拽衣袖,一起又来到了另一个台子,办理另外一道手续。那是一沓厚厚的材料,按照持文本人的指示,就只顾低头签名了,一气签了十来次,这才了结。

出了售楼大厅,擦了擦头上的汗,舒了一口气。嘿,今天,别说选房,等了那么久,就是跳的是个茅坑,签的是卖身契,也认了!

这边,“活电脑”夫妇也过来了。也一样,本来是来逛逛的,结果,在强大的忽悠战术之下,在最后剩下的仅有的几套房号里,也挑了一套,而且,还义无反顾地付了订金,签了预售合同。

几天后,“活电脑”夫妇去实地看了房子,对于那房子的楼层、朝向很不满意,想退房,但售楼处不干。最后,由于他老婆退意已决,坚决把房子退掉了。这一下,平白无故,损失了五万块钱订金。下次再看到他时,不由打趣道,你这“活电脑”是怎么搞的,人脑加电脑还是没搞过他们。大脑袋“活电脑”摇头笑笑,没办法,他们的忽悠太厉害了!

殊料今年春天,该处楼盘二期突然降价,每平从原来的一万二降了三千。这下买一期的不干了。售楼处群体性事件接连不断,公安局都惊动了。此是后话。

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时间得拉回到五十年前。那会儿,还在实行推荐上大学制度。华东某省某县的一位青年才俊有幸被推荐到省内一所具有百年校史的院校就读。该青年才俊才华超群,就读期间很快脱颖而出,并在毕业时留校任教。很快,该才俊与所在城市的一家工厂的某位女工结了婚。但是,人往往就是这样,顾了这一头,就忽略了那一头。在一女一儿相继呱呱坠地后,二人的差异渐渐显露出来了。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才俊又要忙事业又要对付后院起火,很快就显出了力不从心。修补的办法,把二岁的儿子送到数百里以外的老家。

才俊的老家在镇上,祖上本来有点家底,但经过时代的变迁已经破落了。他的父亲早已去世,家中尚有一老母可以帮他看护两岁的儿子。这样,才俊的家口分作两处,一部分在老家,一部分在省城。才俊一边忙于事业,一边省出些粮票寄回老家养老抚小。本来这只家庭的小船就这样平衡着开问题也不大,但很多东西表面的平静之下总隐藏着暗流涌动。才俊因时常攒些粮票寄回老家,与妻子的关系更加恶化。加上妻子与孩子的奶奶不投脾气,对于寄养在老家的儿子从不去探望,奶奶也不免心中生怨。

才俊的儿子长到四岁,接回省城来与父母团聚,目睹了父母之间的战火纷纷。无奈,只好又回到了县城奶奶家,就这样,祖孙俩相依为命,孩子一直长到了七岁。儿时没什么小伙伴,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香烟盒子,从奶奶家遗漏下来的一两枚古钱币引发兴趣,进而经常到老街上的古玩摊子边蹲下来观赏那些古铜钱。

上小学了,儿子需要到省城来接受良好的教育。可那会儿,才俊已经结束了第一段婚姻,组织了新家。小学离新家较近,儿子就每天中午到新家吃顿中饭。早晚回到自己母亲的家里去。孰料这顿中饭让儿子受尽了白眼。才俊的续弦按说还是他的学生辈,可是不知怎么的,自登堂入室后,渐显强势,对才俊这个儿子就是不待见。

万般无奈,那小儿只好在初中阶段又回了奶奶家。但是,那时候,他的奶奶已经去世了。这样孩子就被送到了当地的县中寄宿学校。从此,初中到高中,六年期间,那个儿子就在那比较边远的县里孤独地长大。这时候,才俊的事业已如日中天,由于资历丰厚,成为省内业界享有盛誉的专家,拥有学霸的地位。他与前妻的一儿一女,后来只考上了一般的学校,这与才俊显赫的社会声望很不相符。与续弦生了个女儿,女儿自小在父母和煦的阳光下长大,拥有同为博导的父母,阳光雨露,健康成长,后来考取了国内一所名牌大学,前程锦绣,不过,一家三兄妹却从不来往。

故事说到这里,平淡无奇,似乎可以结束了。

但是,有几个小细节,似乎给这个故事添了些不同。才俊的前妻,四十岁左右与之离异,同住在一个单位的一间小房子里,终生未再结婚,在儿女成家后不久就去世了。那个在边远小县长大的儿子,可能是从小成长环境的原因,性格有些自闭,每逢与生人说话,脑门总是渗出豆大的汗珠,严重时顺着额角往下淌,疑有社交障碍症。他的女儿,从小到大目睹了父母的战火连绵,虽然成家,也一直不愿意要孩子,只养猫狗,准备就这样过下去。

社会名流现已退休在家,七十有余。偶尔,趁着续弦不在家的时候,把儿子、孙子偷偷叫回家来,吃顿饭,叙几句话。又偶尔,到前妻的坟边坐一会儿,心情十分复杂。年三十的时候,老人中午到儿子家里,把女儿两口子喊过来,与儿子一家一起吃顿中饭,晚上,回到自己家里,与那当初志同道合的续弦及女儿共进一年一度的年夜饭。

不过,有一点老人不知道,那个有点自闭的儿子,乏与社会交流,却嗜好访古探幽,专司文物收藏十余年,竟也成了业内小有造诣的专家。只是,他除了让姐姐来参观过自己的宝贝外,从不向老人提起,除了老人电话铃声的召唤,也从不主动去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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