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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瀛不应被忘却的守护者

2015-11-05王凡

中国收藏 2015年10期
关键词:故宫博物院故宫

王凡

从当年的艰辛创建,到如今成为中国历史文化『第一名片』的辉煌,若无历代故宫人殚精极思的护卫、痴心不改的热爱,是不可想像的。在那些守护人中,有一位是我们特别不能忘却的,他就是吴瀛。

紫禁城原为皇家宫阙,开放至今已经整整九十春秋。

在故宫博物院诸多建院护院功臣之中,我们为什么要特别提到吴瀛?是因为在故宫博物院创建初期,吴瀛以民国北京市政公署坐办(秘书长)、内务部主管紫禁城责任人的身份,最早介入了故宫博物院的创建事务,成为中国现代国家文博事业的重要开创性人物。特别是每遇事关故宫博物院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必挺身而出,始终站在斗争的最前列。

在挫折乃至冤屈面前,吴瀛始终为守护故宫博物院的事业付出了一片痴心,他的担当与他付出的心智和劳苦,都是无可替代的。

1914年(民国三年),吴瀛参与了皇家文物第一次对大众开放展示的全过程,可谓民国以来中国现代文博事业的开端之举。溥仪出紫禁城后,他着手筹备故宫博物院至成立。当时正值政治乱局,很多人都想染指故宫,但是由于故宫的神圣地位所在,军阀又不敢越雷池,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对文明的尊重,过程很复杂。吴瀛又是最年轻的参与辛亥革命的元老,故宫一到乱局就出来救驾。据吴瀛之孙吴欢介绍:“当时清皇室偷东西都是在祖父眼皮底下,他经常阻止,那时候他就开始保护故宫。”

1925年10月10日,故宫博物院在乾清门前举行了隆重的开院典礼,从此对外开放。典礼当天,全城轰动,观者如潮,大家公推吴瀛的舅舅庄蕴宽担任大典执行主席,向全国宣布“国立故宫博物院”正式成立!此时此地,标志着中国国家级博物馆事业走上正轨的开端。虽然在第一届董事会和第一届理事会成员的名单上,我们看不到吴瀛的名字,但作为内务部主管“故宫”事物的责任人,吴瀛始终以顾问的名义,进行着与“故宫博物院”存亡攸关的幕后斡旋工作,堪称背后的英雄。

1926年3月18日,为抗议日本军舰侵入大沽口、炮击国民军的罪行,以及美、英、日、法、意、荷、比、西等八国对中国的无理通牒,中国共产党北方区委同国民党北京特别市党部,发动北平80余所学校5000余人在天安门举行了“反对八国最后通牒国民大会”。会后,群众结队前往段祺瑞执政府请愿,却遭到预伏的军警开枪射击,47人被打死,伤200余人。惨案发生翌日,段祺瑞执政府即发出通缉令上,称“徐谦、李大钊、李石曾、易培基、顾兆熊等,以共产党学说,啸聚群众,屡降事端,率领暴徒数百人闯袭国务院……实属目无法纪”,要“一体严拿,尽法惩办,以儆效尤”。

由于故宫博物院理事长李煜瀛(石曾)、古物馆馆长易培基都在通缉名单上,他俩因此不得不藏身东交民巷的瑞金大楼,故宫博物院顿时失去了主持者。为了应付这一变局,故宫博物院董事会、理事会于1926年3月26日举行了联席会议,推举卢永祥、庄蕴宽两位董事做维持员,主持故宫博物院院务。当时曾任直隶军务善后督办的卢永祥不在北京,实际上是要庄蕴宽唱独角戏,这让他感到很为难。躲在瑞金大楼里的李煜瀛、易培基连忙传信吴瀛,请他出面劝他的舅舅勉为其难。吴瀛遂到庄蕴宽家,劝说舅舅出面保护故宫。听了外甥的反复劝说,庄蕴宽这才同意牵头出面维持故宫,但他提出必须由吴瀛协助他处理各种事务。深爱故宫和文物事业的吴瀛感到这是义不容辞的事,立即承诺下来。

谁知庄蕴宽刚接手维持故宫院务,国民军就在与直奉鲁联军的作战中失利,鹿钟麟的部队不得不撤离北京。要知道自溥仪被逐出宫后,故宫一直是由鹿钟麟的部队把守,他这一离开,故宫的守卫可成了问题。博物重地,不可一日不设防,吴瀛立刻把此事的严重性向舅舅庄蕴宽道明,说服舅舅以自己名义给内务总长屈映光写信,请借调内务部的警卫队接防。信写成后,又是吴瀛联系奔走最终办理落实。

故宫博物院守卫之事刚办妥,段祺瑞政府就垮台了,直奉鲁各军直逼北京城下,故宫面临被军队冲击的危机。世人都知道故宫是北京城内的一座宝库,军阀们都对之分外眼红,而其辖下将领更无文物概念,视文物等同于钱币,无不怀有染指宝藏的觊觎。

1926年4月23日下午,两个鲁直联军的军官带着卫兵马弁突然闯入神武门,声言第二天一早军队就要入宫驻扎,且不由分说自动踏勘了所有的办公房屋,分派一通便扬长而去。秀才遇上兵,在场的人对此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庄蕴宽得知这些情形,立即在吴瀛的陪同下,亲自去找曾任北洋政府总理的王士珍、参政院院长赵尔巽等元老。当时王士珍、赵尔巽等正在宴请直奉鲁各军的将领,几位将领当场都否认此事是自己部队所为,并同意下令制止此类行为。

次日清晨,大批军队果真开到了神武门前。故宫方面立即请来警备司令部李继舜等参谋进行交涉,方才制止了军队涌入故宫。李继舜随后在故宫门口贴了严禁军队驻扎的布告,故宫就这样躲过一劫。吴瀛在回忆故宫博物院创始往事时曾说:“故宫博物院如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出胎便不健全,你争我夺,多病多痛。我们一班看护,都算忠心耿耿坚持不肯离去,这才没遭到什么大的不幸。”

说到当年的艰难,除了军阀混战,清皇室遗老及政客们你争我夺之外,特别让吴瀛等感觉棘手的是故宫博物院的经费问题。故宫开放的门票收入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敷用度。到了1927年端午节前夕,故宫的职员甚至因为工资一再拖欠,闹起了索薪的风潮。端午节第三天,在从北京大学来故宫任科长的齐念衡推波助澜下,索薪风潮闹到了罢工的地步。下午故宫开放时间到了,可站岗看门的职员都没有到位,游客无法进入故宫游览。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警察总监陈兴亚,他下令抓捕挑头罢工的人,齐念衡吓得逃跑了。但来自北京大学的陈垣、李宗侗、袁守和等维持会委员,却指责江瀚、吴瀛不该将门票所得先用于还借款。吴瀛虽然对无端指责有怨气,但觉得自己为故宫呕心沥血、一片痴心,并不是因为舅舅庄蕴宽,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自己,他觉得故宫博物院是一桩涉及国家和文化的大事业。他对自己能亲身参与这桩事业的创建,感到非常有意义。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分明地意识到确有一批人想要摧毁这一事业。他不能因为内讧给那些想摧毁这一事业的人可乘之隙,所以他要求自己忍辱负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主动提出辞职。

1928年10月,故宫博物院重新组建,将委员制改为院长制。易培基做了院长,自兼古物馆长,副馆长为马衡;张继为文献馆馆长;图书馆的馆长是江瀚,副馆长袁守和;院总务长是俞同奎,易培基女婿李宗侗为秘书长,吴瀛仅被安排为秘书。

许多人见如此安排,都为吴瀛大鸣不平,认为不论以学识以资历,都应该是吴瀛做秘书长,李宗侗做秘书。易培基为此解释说:“因为玄伯(即李宗侗)年轻要借这个名义,可以得‘简任’资格。吴瀛‘简任’早就审查合格了,不在乎这个。他在故宫是简任秘书,就等于我的院长助理。”民国政府官员分特任、简任、荐任、委任四级。这就是说出任各部次长、厅长职务的人必须具备简任资格,换言之即各部次长、厅长这个级别的官被称为“简任”。后来也正是这位李宗侗为他的老丈人易培基惹出了“故宫盗宝案”的大麻烦,弄得易培基倾家荡产成了屈死鬼。

1928年,吴瀛相继担任过内务部的科长、北京市政府的秘书长,还兼过农矿部的简任秘书(按易培基的解释相当于部长助理),已然跻身高官厚禄阶层。但他的兴趣仍在于故宫博物院的大量珍贵文物,在于他参与创建的国家级博物院事业。此外,吴瀛南人北派讲义气,与易培基从小就是同学,既然他要照顾女婿,让让也无妨。故而在故宫博物院屡遇不公平待遇,吴瀛都能淡薄视之。而就在那之后不久,吴瀛彻底脱离了官场,抛弃了前景甚佳的仕途。

在那样一个时代,放着好好的官场仕途和优裕安稳的金饭碗不要,跑到一个看不清前景,甚至有时连薪金都发不出的文博部门效力,是让许多人想不通和难以理解的。也许吴瀛正是因为经历了故宫博物院创建的种种艰难,越发感觉到国家文博这株幼苗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时时都有在风雨摧折下夭折的可能,因而认识到需要有一批有见识、有使命感的人拼却一切去全心呵护。

吴瀛义无反顾的抉择和痴心,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很有英雄式的悲壮意味,但当时的他表现出的则纯粹是一种“真文化人”发自内心的忧虑、热爱和义不容辞。这就反而更让人感叹其难能可贵。

到了晚年,吴瀛因患脑溢血而导致右半身偏瘫,其子吴祖光将他接到北京居住后,他将自己一生收藏的241件文物无偿捐给了故宫博物院,是当时捐得最多的捐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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