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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玮散文二题

2015-10-28陈绍玮

参花(上) 2015年2期
关键词:罗锅辛酸养父母

◎陈绍玮

陈绍玮散文二题

◎陈绍玮

我的爷爷是罗锅

我的爷爷已经去世三十年了,每每回忆起他,心里总是充满着温馨,他留给我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弓着背走路,背上总是驼着一个“小山峰”,长大后才知道那突起的“小山峰”叫罗锅。正是这座小山峰一直伴随着他走完了短暂的一生。

我的童年,是在闽中的一个偏远的小村庄中度过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我是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是现在媒体中经常关注的“留守儿童”,那个时候我还很小,由于家里极度的贫困,我几乎是长时间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中,加上长期不在父母身边,缺少父母的关爱,至今想来,如山的父爱和如海的母爱对我来说就像一件极大的奢侈品,加上奶奶偏爱我的小叔叔,因此在我的童年世界里,似乎就是一片荒凉的沙漠,孤独、无助和经常被其他伙伴欺负的酸楚,经常让我思考我为什么要出生的人生终极问题。但是,在我留守期间,有一份温馨也是我童年回忆中唯一的温馨,一直伴随着我成长,让我感受到慈爱的力量。这份温馨就是我那罗锅的爷爷给我的。因为生活的重负和长期超负荷的体力劳动,让他挺拔的脊梁慢慢地变成了罗锅背了,村里的童年玩伴在和我争执时,总是用“你的爷爷是驼背”来骂我,为了维护我爷爷的尊严,我为此和他们打了不少架,但受伤的总是我。每次我灰头土脸地回家,却是爷爷抱着我在安慰我,直到我含着受屈的泪水悄然入睡,他又开始他生活的劳作。

记得,有一次我因顽皮从树上摔下,摔断了右腿,他在田间劳作中扔下了锄头,连泥脚都来不及冲洗,直奔到我身边,把我背到小河对岸的一位民间接骨医生的家里,当我靠在爷爷的罗锅背上,一股难得的温馨直沁入我的心脾,此时我虽然想我的爸爸妈妈,嘴里不停地呼唤他们,可是他们都在县城,是不可能知道的,在这连手扶拖拉机都难得一见的村庄里,他们又何尝会知道他们的儿子受伤了,腿伤伤到了筋骨,而我的心伤,就如偷偷养的一个受伤的小麻雀,充满着忧伤,爷爷背着我,小心翼翼地走过村中小河上的独木桥,偶尔还能感受到桥的摇晃。“爷爷,我怕!”“不怕,有爷爷在呢!你抓住爷爷的小山包。”于是我抚摸着爷爷背上的罗锅,那是生活的艰辛,也是对我充满慈爱的“小山包”,我就在罗锅背上,慢慢了恢复了平静,一个多月的疗伤都是在爷爷百般地呵护下,为了给我补充营养,他杀掉了家里唯一正在下蛋的老母鸡,为此奶奶还和他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

我的爷爷是1984年去世的,据母亲后来和我说,爷爷因为当时挑着收集的橘子和人参贩卖,被乡革委会定性为资本主义走狗,犯了“投机倒把罪”,记得当时有一次,乡革委会来了一拨人,气势汹汹,有的还拿着长长的枪,在爷爷家里翻箱倒柜,寻找他的“罪证”,搞得鸡犬不宁,我至今还有后怕,因一时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那几位“官爷”就把我爷爷反绑后抓到乡革委员会去了,由“公安叔叔”看管起来,几个月过后,在父亲和母亲的百般周旋下,爷爷终于在一个漆黑黑的夜晚回到了四面透风的家,我看到爷爷的双手满是伤痕,那深深的痕迹,懂事了才知道那是被手铐铐的,几个月不见他苍老了,苍白了,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奄奄的。爷爷背上的罗锅于是更加明显了,从此他总喜欢低着头还经常自言自语:“我没有投机倒把,我只是想换几个钱,给我孙子买一双解放鞋,我答应他的,我孙子参加学校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我要给他买双新鞋穿!”如今已近不惑之年的我,每当耳畔想起爷爷的嘟嚷,泪水仍然会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爷爷走了,走时才66岁,走了整整三十年。这三十年,这辈子再也无缘相见,每每在梦中,他向我走来,还是那么慈祥、那么温馨,尽管他仍然弓着腰,那背上的罗锅还是那么突出,但在外人看来是很丑陋的驼峰,在我的记忆中却是那么的令我留恋。每当我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爷爷背上的罗锅,想起那个年代的艰辛!

母亲的童年

我的母亲已进入了古稀之年,看着她那满脸的苍桑,总会让我想起她的童年,充满着辛酸,愁苦甚至是残酷的童年!

我的母亲出生于民国35年农历六月的寅时,即1946年的凌晨5点,出生于闽中山区的一个偏远而闭塞,而且相当落后的一个小山村。

据我的母亲讲,在她出生前已经有了三个哥哥,由于家里实在是太穷了,穷得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因为这个家是没有“四壁”的,除了用来遮风挡雨的稻草席和竹编以外,几乎是一无所有了,在她出生后的3个小时,她的父母迫于万般的无奈,狠心地把她装在了一个用来装小猪的竹笼里,然后把她吊在屋子后面的柚子树上,希望会有人把她抱走,如果没有人抱走,也只好狠心地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然而到第二天的清晨,她的父亲到那棵树下一看,经历了一夜露水的幼小生命,依然鲜活地在晨风中颤抖着,只是那稚嫩的小脸蛋,被露水浇得冰凉冰凉的。她的父母再也不忍心让她受罪了,赶紧从吊笼中把她抱出来,带回破旧不堪的家里暖和起来,但由于生计的艰难,在她未满周岁的时候,还是让她的亲生父母给卖了,以半斗米的廉价卖到了同乡的另一个村庄去了,而且是给别人作童养媳的,她的养父母家也是穷得一无所有,但我的母亲毕竟活下来了!

母亲每每给我的女儿讲述她的童年时,总是很淡定,似乎是在陈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对于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我们是无法理解和想象得到的,更何况我那90后的女儿呢?

出生于六十年代的我,也经常会抱怨自己童年的艰辛,小时候我也是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水深火热”之中,那时候的家穷得“叮当响”,但与母亲的童年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特别是我女儿的童年,简直就是在温室中度过的,我曾想用她奶奶童年的悲惨命运,对她进行“革命教育”,但对她来讲,那个年代的艰辛,只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故事罢了!

我母亲说,她自懂事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亲生父母,至今也未曾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坟茔的下落,只是后来她才知道,在她的后面,她的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也被卖掉了。据母亲讲,如果他们不是被廉价地卖掉,她和她弟弟早就死了,因为生她的父母根本就无力把他们养活下来。

母亲讲在她9岁的时候,她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终于找到了她从未谋面的亲弟弟,去向弟弟讨要一个生地瓜充饥,但在那个连地瓜都是宝贝的岁月里,她的同胞弟弟竟然无情地拒绝了,虽然是骨肉同胞的姐弟,也许是从未见过面的两个孩子,根本就不懂人间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母亲忍着百般饥饿,带着无奈与忧伤,摸着漆黑的山路回到了自己的家。因回家迟了,还被其养父母毒打了一顿,这件事,似乎给我母亲留下了很深的伤害。至今她与这位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舅,自始至终不愿意往来,尽管双方都已是老人了,但母亲的内心深处似乎永远也无法打开这个“死结”,也许是伤得太深了!

童养媳的母亲,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在她的养父母家一天一天地熬下去,一直熬到了18岁,一直到1964年,与我的父亲结婚为止,所谓的结婚,只是家中的老人安排他们两个人同居而已,没有任何的仪式,简单到一餐最简易的“酒席”都没有,甚至连他们的结婚证都没有办理。我母亲经常开玩笑说:“我和你的父亲从来就没有结过婚,因为一辈子都没有办理过结婚手续!”但不管怎么说,我的母亲至少名义上摆脱了童养媳的名分了,成为一个有丈夫,有家的人了!

母亲童年的悲惨命运,应该是那个特殊年代所造成的,她那内心的伤痕也是那个年代岁月的伤痕,母亲的童年是辛酸的,那逝去的岁月和那逝去的年代也是辛酸的,每每想到母亲的童年,我总是难以抑制辛酸的泪水!

(责任编辑 陈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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