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霞散文二篇

◎潘霞

潘霞散文二篇

◎潘霞

加菲和欧弟的痛与快

我和他相识于三年前，他比我小6岁，由于年龄以及其他种种原因，我们的相恋不被朋友们以及双方家长所认同，但我们却固执地携手走过了一段最难忘的岁月。由于我们都喜欢电影《加菲猫2》，便互相起了昵称“加菲”和“欧弟”，我是加菲，他是欧弟。

一、欧弟不敢吃自己做的鸡

今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冷，甲流肆虐的季节里，我也莫名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赋闲在家，成为一个不折不扣需要照顾的病号。今天一早欧弟就冒着严寒到易初莲花买了一大袋零食回来，全是平日里我最爱吃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袋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他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只活乌鸡，摊主只是负责给砍了头拔了毛。欧弟惨戚戚地跟我说，从小他连杀鸡的场面都不敢看，洗鸡之后的血水他都要闭了眼睛去倒掉，而今天的鸡他不得不自己来掏肠刮肚了。由于我平时讨厌吃鸡皮，他就连鸡皮也提前给我拔去了。门外不断传来欧弟的惨叫声，一边做着自己从没做过的“帝国主义行径”，一边喃喃祈祷：“鸡啊，对不住了！”他一会“忏悔”道：“我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啊！”一会又作大义凛然状：“为了加菲，欧弟豁出去了！”听着欧弟在外面忍受着“兵荒马乱”的煎熬，我则躲在温暖如春的被窝里惬意地百度这“炖鸡的方法”，心中暗暗窃喜……

当鸡的香味伴随着高压锅的打开而勾起我的食欲时，欧弟却死活不肯吃一块肉；当我对着美味大快朵颐时，欧弟看着我开心地笑着。就这样，欧弟忙碌了一上午做出的鸡即将全部进入加菲的嘴里，我知道刚才“血腥”的场面让他没了吃鸡的胃口，我也知道只要我开心，他自己怎么都无所谓。

二、加菲和欧弟的平淡生活

我和他都不是喜欢物质享受的人，从小贫寒的生活让我们都过惯了苦日子。前两年刚从小城来到北京这个大都市的时候，即使手里有一些余款，我们俩还是选择了租住在小区楼房的地下二层。就像两只与世隔绝的耗子，我们在终年黑暗、冬暖夏凉的地下通道里快乐地穿行。如今，我们两个在据说是最大的外地人口聚散地的城中村——西局，选择了一间冬天没有暖气的简易小屋，用自己的心和双手把屋子收拾得温馨而不失浪漫。前段时间北京突降大雪，提前进入了寒冷的冬天。两个爱雪的人像孩子一样在冰天雪地里纵情玩闹，回到窗户进风的小屋却不敢钻进冰冷的被窝。趁我还在收拾的时候，欧弟已经麻利地钻进了被子，冻得直吸舌头却一动不动，直到我忙完上来，他一翻身滚到了冰冷的另一边，把留有自己体温的一端让给了我，并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拿出一包用自己滚烫的心热过的牛奶，催我快些喝下去……这个场景那么熟悉，它曾经在加菲和欧弟蜗居在烟台小村的时候一遍遍重现，温暖了加菲最寒冷的那个冬天。看着孩子似的欧弟，冻得呲牙咧嘴却对着加菲傻傻地笑，加菲的心像被揪起一样疼起来。

想起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想起吃饭时两人总是把瘦肉偷偷夹到对方的碗里，想起吵架时总是欧弟在第一时间向加菲道歉，想起加菲生病到医院急诊时，欧弟心疼的眼泪……加菲常常会想，如果有可能，她真想亲自给身边的这个男孩子幸福，不让他受到伤害。但事实上，她却不得不祈祷有另一个女孩子来许他一个幸福的未来……

三、纠结与抉择

记忆的油膏反复涂抹在我的心底，心底的苦涩和无奈始终像海藻一样纠缠不休。当我沉默，当我决绝，当我离去，当平淡的一切转眼成为最昂贵的奢侈，请不要问我值不值，累不累，或者痛不痛。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多，分手却至少三四次了。每一次都是对平淡的生活颠覆性的毁灭。有欧弟不忍看我为难黯然答应退出，有我不堪内心的挣扎不告而别，有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疯狂地找寻，有蓦然回首电光石火间的惊鸿一瞥……然而，是命运的捉弄，是欧弟的执着，抑或是加菲的不忍，一次次的分手，之后总是一次次的重逢、眼泪与和好。如今，加菲和欧弟依然在一起，在几经分分合合之后，我们过着平淡而快乐的生活，依然在幸福的沙漏中倒计时着被预言的时光。但只要有加菲对于分手的决绝，离别就依然是宿命的召唤。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它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这对我来说就是亲情。亲人哪怕是受伤了一点点，我都会痛很长时间。于是，不要劝我，也不要怪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以后会后悔会流泪，我也会为我的选择负百分之百的责任。

纠结

华灯初上，北京城却依旧熙熙攘攘，灯火辉煌。但是诺澜却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陷入了巨大的黑暗和寂寞里。诺澜呆呆地坐在电脑边，荧光屏发出的光明明灭灭地打在她的脸上，还有脸上未干的泪痕上。她紧紧盯着屏幕QQ上凌风最后的那句话……

暗恋：一场惊心动魄的事

诺澜硕士毕业，已经27岁了，大学里专心于学业，没有谈过恋爱，从校门走出来，她俨然已经成为大家眼中的“剩女”了。

诺澜凭借优秀的才能，过关斩将，最终考进了广州某知名的国企，成为一名三维设计员。诺澜所在的设计部的同事们都是才华横溢的一群人，尤其是部门经理凌风更是在设计界成绩斐然，深得器重。凌风不仅有才，相貌上更是仪表非凡，举手投足中彰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诺澜自从见到凌风的第一眼，心中坚守了27年的城池瞬间轰然倒塌。她的心如十七八岁的少女荡起阵阵涟漪。诺澜每天都带着兴奋的心情早早来到办公室，等待凌风像风一样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的颀长身影。诺澜看到凌风的时候，眼波里氤氲着的是自己全部的温柔，但是却又不敢长时间凝视他，怕这目光太炽热，出卖自己骚动激荡的内心。

潜伏在办公室里的暗恋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诺澜几乎每天都需要跟凌风汇报工作。每次对话，诺澜的心中都是战鼓擂擂，旌旗阵阵，但是却尽全力表现得云淡风轻，无所在意。诺澜害怕凌风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但同时又害怕他不知道。这样的暗恋让她英勇无畏，却又胆小如鼠。

情劫：我愿意为你

诺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爱上了凌风，心里藏着一个温柔甜蜜的秘密，努力地工作着。因为凌风是她的顶头上司，只有尽自己全部的努力把工作做到极致，才会在高手如云的公司引起凌风的注意。于是，诺澜没日没夜地做设计方案，设计出的作品果真赢得了同事的好评。

在一次部门大会上，诺澜终于从凌风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当诺澜鼓起勇气看向凌风的时候，发现凌风的目光也带着期许看向自己，连同他嘴边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那天诺澜继续加班，凌风也留了下来，坐在她身边指导她做设计。两人一起讨论设计方案的细节，一起吃了工作餐，一起闲聊，夜凉的时候，凌风还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诺澜身上。诺澜从来不知道幸福可以来得这么突然，这么让自己眩晕。诺澜永远记得加班结束那天，在公司大厦门口，风吹乱了自己的长发，凌风轻轻地帮她理顺了头发。当凌风温柔的气息从指尖传来的时候，诺澜禁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慌乱地回避了凌风直视她的眼睛，匆匆忙忙地道别。

这一夜，诺澜失眠了。她知道在凌风面前，自己的情感彻底沦陷了，而凌风对待自己的态度和看她的眼神分明也透露着喜欢。她真的要经历一场办公室恋情吗？虽然公司规定公司内部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但是如果凌风能够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那么她愿意。她愿意陪他一起隐瞒恋情，她也可以为他辞掉工作。

情蛊：陪你做个双面人

当心中惦记一个人的时候，是甜蜜的，尤其是这份牵挂得到了对方的回应，那么简直是幸福来敲门。凌风陪她加班、拂她长发的举动在诺澜看来，正是凌风对于自己爱的回应。

第二天，诺澜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来到办公室，觉得一切都带着玫瑰色的朦胧美。当凌风从自己身边经过时，诺澜终于鼓起勇气向凌风打招呼。但是诺澜的炽热目光迎上的却是凌风严肃的脸，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一刻停留在诺澜的身上。

诺澜目光里的热情黯然褪去，她不明白昨天还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凌风怎么突然就严肃如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诺澜觉得是自作多情了，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她准备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远远地看着，默默地爱着。

可是就在下班前，诺澜的MSN上凌风的头像在闪动：下班后一起加班可好？诺澜又惊又喜，心头笼罩一整天的阴霾被这样一句话全部驱散。原来他是在乎我的，只是装作不在意。也是，这是办公室，凌风又是领导，他那么做也是应该的。诺澜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绽开了大朵大朵的格桑花。

这天，他们依旧在一起讨论设计方案，一起说笑着吃工作餐。加班结束，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凌风竟然轻轻握住了诺澜的手，然后轻轻松开，这在诺澜看来已然是表白了。诺澜的心一下子醉了，那天晚上寒风凛冽，但是诺澜第一次觉得冬天并不寒冷，因为凌风就是她心中最暖的风。

接下来的日子，诺澜陪着凌风，做起了办公室里的双面人：白天，两个人是再严肃不过的上下级关系。下班后，一起加班、一起吃工作餐。晚上10点之前，两人道别，各回各家。

情殇：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

诺澜和凌风的“地下恋情”持续了一段时间，诺澜开始渴望能够跟凌风有一段阳光下的爱情。

那一天下班后，诺澜对凌风说：“我辞职吧！辞职后我们就可以在阳光下牵手了。”

凌风的神色暗淡下来，对诺澜说：“别傻了，这样好的工作，这样有名望的公司，你离开后还能找到吗？”诺澜深情地盯着凌风：“我知道，离开后我可能再也不会找到这样好的工作。但是，为了我们的感情，我愿意放弃！”

“诺澜，你真傻！”凌风深深埋下了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我们只是知己，但是既然你把我们的关系定义成恋人，那么我想我还是早点跟你摊牌的好！”

“知己？摊牌？难道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吗？难道这么长时间的交往，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诺澜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凌风。

“诺澜，我很喜欢你，但是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凌风艰难地倒出了实情。

诺澜呆呆地听完，觉得真像是天方夜谭。她最好的朋友李月都已经跟男朋友谈婚论嫁了，却被第三者插足，横刀夺走了男朋友，李月伤心过度，吃了大量安眠药，差点香消玉殒，诺澜从此对第三者深恶痛绝。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人！

诺澜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守候：你是否如我一样孤独

诺澜辞职了，他不是因为怨恨凌风，他始终相信凌风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身不由己，身在婚姻中想爱而不得。

她只是不想在这段关系中扮演第三者，也许凌风与他的老婆关系不好，但那是他们的事情，她决不允许自己破坏别人的家庭。

诺澜辞职得很突然，同事们都为她惋惜，围在她的身边，对她恋恋不舍。唯有凌风，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直到诺澜离开，也不曾出来过。

诺澜不怨他，她是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孩，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着想。她感谢凌风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爱情，让她空了27年的心被满满地填充过，虽然此时此刻心前所未有得更空。

诺澜辞职后离开了广州，去了北京，这里毕竟距离自己的家乡近一些，也距离广州足够远。

回到北京之后，诺澜求职的道路上诸多不顺，果真如凌风说的那样，再也没有机遇进入到那样有名望的国企上班。最终诺澜在私营的广告公司上班，每日过得很辛苦。

但是忙碌恣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诺澜的心里始终像是缺失了一角。她不能否认自己内心的感觉，那就是自己一直放不下凌风。她从没有认为凌风欺骗了自己的感情，相反觉得他陪她加班，每天晚回，肯定是夫妻关系不好，那么他是多么可怜，多么寂寞啊。想想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凌风对自己从没有做越矩的事情，始终像是谦谦君子那样温柔地对她。

每当这么想着的时候，思念便如网一样缠住她的心。她在QQ和MSN上跟以前的同事聊天，却从未跟凌风聊过，诺澜只能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些凌风的情况。但是了解到的都是他工作上的努力，职位上的升迁。对于他的家庭，诺澜无从知晓。

有时候诺澜会想象着凌风已经离婚，还喜欢着自己，也跟她想念他一样，想念着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诺澜就会望着南方美美地笑。“也许有一天，他会联系我，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在一起，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邂逅在街角。”想着这些“也许”，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一年年过去了。

诺澜年过三十了，她依旧单身。诺澜的亲人和朋友都着急地为她张罗对象。安排的相亲诺澜也去，但是每次都觉得跟对方很不合适，时间久了，给她介绍对象的人也就少了。

诺澜喜欢出差，尤其是去广州。在广州，她也不去以前的那个国企寻凌风，只是在工作之余沿着广州的街道走走停停。她渴望着与凌风不期而遇在某一个拐弯的地方，练习着偶遇时如何轻松地说出那句“好久不见”。

真相：一场暧昧误十年

诺澜37岁了，离开凌风整整十年。十年里，有过无数次相亲，却没有一次恋爱。

诺澜对于婚姻开始自暴自弃，她认为自己是傍晚五六点钟的菜，任人挑拣，没了市场，她准备随便找个不讨厌的人就嫁了。

那天，广州的一个同事闲聊的时候告诉诺澜，凌风离婚了。这个消息犹如一剂强心针，让诺澜本已经波澜不惊的心“惊起一滩鸥鹭”。她顿时不知所措，平时俭省的她花上千元买了一套大衣，又给属猴的凌风买了一只猴王的工艺品。她觉得摊牌的时候到了，她要赶到广州去安慰他，告诉他这十年的守候。

对，她要先在MSN上告诉他，她要去找他。诺澜，用颤抖的双手点开了那个曾经无数次点开又无数次默默关上的对话框。凌风在线！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诺澜，我是诺澜啊！”

“对不起，MSN上人太多，我不记得了，可以提示一下吗？”

诺澜呆呆地看着屏幕，不相信自己想了念了十年的人竟然忘记了自己。她一股脑把十年前两个人的恋情说了出来，用尽力气，告诉他，她就是那个为爱逃亡的诺澜。

长时间的沉默。

凌风的头像终于再次闪动：“对不起，我记起了你，只是，没有想到我一时的暧昧竟然让你辞职离开。更没有想到，我的暧昧竟然耽误了你十年最好的光阴。”

“暧昧？你是说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你现在离婚了，也不会考虑我？”诺澜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是离婚了，但是很快就要跟另外一个姑娘结婚，也祝福你早日找到真正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