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塔小院里的北京砖读空间
2015-10-26九儿
九儿
在北京,如果您穿过西单繁华的商业区,一路向北到了西四,肯定不会眼错路西的一座鹤立鸡群的砖塔。这座高约16米的八角形九级密檐式砖塔,从低矮的平房小院间直耸赫立,将原本就有“胡同之根”美誉的砖塔胡同,又添上了几分古老与神秘的色彩。
走到砖塔的山门之前,门右一块竖匾书曰:正阳书局;门左一块竖匾书曰:北京砖读空间;门上打横自右至左刻曰:元万松老人塔。进得院门,古琴之音袅袅绕梁,院中佛塔巍峨静立,四周琪花瑶草、亮桌净椅。院南两间院房,一间为办公之用,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忙着布置院内的摄影展览;另一间院房书柜满墙,为正阳书局借书、阅书、卖书之所。小院北侧院房三间,一间展陈室、一间会客室、一间卫生间。展陈室展览着有关砖塔的文物和图片,陈述着砖塔的历史。会客室则是笔者此次采访西城区文化委员会孙劲松主任的所在。
砖塔见证着北京城的历史
元万松老人塔是金末元初高僧万松行秀禅师的骨殖塔。万松老人即万松行秀禅师,自称万松野老。金代河内(今黄河以北)人。出家于荆州,是金元间著名的佛教大师(属佛教支派曹洞宗),15岁在荆州出家,受戒后云游天下,寻师访友,参究禅宗修行之道。据《五灯严统》本传:行秀对诸子百家之学无不会通,对《华严经》下的功夫最多。他精通曹洞宗的禅说,又长于机辩,年轻时就声名赫赫。同时深通儒家经典。金章宗于明昌四年(1193)召见他,询问佛道,并赐锦绮大僧衣一件;承安二年(1197)又下诏万松行秀住燕京西郊仰山的栖隐寺,直到他81岁圆寂。其名声因其弟子、当时的蒙古书令耶律楚材师事之而益彰。耶律楚材向之参学三年,僧以湛然居士目之,万松老人曾语“以儒治国,以佛治心”。因而耶律楚材在元太宗任中书令(相当宰相)时,推行老师的主张。万松老人著作有《从容录》《清益后录》《万寿语录》等。
行秀禅师圆寂后,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禅师,为其修建骨殖塔。据史料载,行秀禅师的骨殖塔共有两处,一处就是今天西四路口处的元万松老人塔内,另一处在河北邢台市西南古塔群中,不过此塔群早已不复存在,唯有元万松老人塔留存。
在元万松老人塔建成以后,元大都还在建设当中。胡同一词源自蒙古语“gudum”,而胡同之称,始于元大都(北京)。元万松老人塔背后的胡同恰恰是倚砖塔而建,因砖塔而名,同时,砖塔胡同是北京唯一一条有文字记载的胡同。所以,元万松老人塔可以说是北京元大都历史的一个见证,也是北京胡同发展的一个见证。
但这座砖塔以及背后的砖塔胡同,历史与文化的积淀非常深,但一直以来却没有得到很好的重视和保护。砖塔在元朝覆灭之后曾被百姓围塔建屋,开过酒店、猪肉铺,塔身做过磨刀石。
到了民国初年,元万松老人塔荒芜日久,塔顶长草。1927年北洋政府交通总长叶恭绰等人组成“万松精舍”,筹资整修,并加筑了围墙和门楼。门楼上石额书“元万松老人塔”,并托其附近的广济寺代为照看。
民国时期的砖塔胡同曾居住过多位文化名人,其中鲁迅先生在这里住了10个月,创作出了《祝福》《在酒楼上》《幸福的家庭》《肥皂》等脍炙人口的名篇,还完成了《娜拉走后怎样》《未有天才之前》等著名讲演稿。1949年6月,张恨水因突发脑溢血失去了生活来源,只好卖了原来的房子搬入了砖塔胡同43号(今95号)。幸运的是他的身体逐渐康复,此后还陆续创作了《白蛇传》《孔雀东南飞》等作品。直到1967年,张恨水离世,他一直都居住在砖塔胡同院内。
建国后,古塔多次进行修缮。1986年文保部门在一次维修古塔时,突然发现该塔内竟还包着一座塔,而里面这座古塔就是元代所建的老塔,外塔则是清乾隆年间所修的新塔。1995年10月20日,“万松老人塔”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北京砖读空间”诞生
2007年万松老人塔被列入西城区保留的历史风貌区中,文保部门开始对古塔进行勘探与修护。2008年腾退了长期占用该院的单位,也清除了遮挡塔身多年的违章建筑物,将原来的山门、砖塔四周的院房修缮一新,并为砖塔加装避雷设施。
修缮后的砖塔小院起先作为西城区文物管理处的办公场所。此后有一些研究北京历史文化的学者认为,元万松老人塔应该对外开放,不应大门紧闭。这其实也是西城文委一直想合理、有效解决的问题。
按照常规的设计方案,砖塔小院可以作为事业单位办公或博物馆展览场所。但这个砖塔小院的面积实在有限,不论办公还是展览都很难完全胜任。同时如此一来,小院的维护成本也非常高。
当时,西城文委开始琢磨有没有一举多得的设计方案呢?恰在此时,西城区乃至北京市的实体书店,经营每况愈下,纷纷关门歇业。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城市的迅速发展造成地价、租金攀升,实体书店这种利润很薄的买卖自然难以为继。但书店是一个城市文化品格的标志之一,很难想象一个城市没有书店会是怎样的面貌。西城文委作为西城区文化的管理、保护与发展单位,促进阅读、促进实体书店的发展责无旁贷。
传统支持实体书店发展的方法十分简单,类似三联书店,政府直接补贴即可。但政府的补贴如果针对所有书店,一则负担太重不大现实,二则对于民营实体书店来说,也很难提高其发展的活力。面对这样的问题,西城文委经过讨论认为,实体书店如果免去房租的负担不仅能够维持,而且还会盈利发展。正好西城区有一些文物保护场所,例如元万松老人塔小院,仍未妥善利用。如果实体书店和文物保护场所结合在一起,书店对文物没有扰动,而且前来借书、买书、看书的读者还会对文物有所了解;同时,在文化古迹之旁读书、买书何等惬意。这不正好互惠互利、一举两得了吗?
主意拿定后,就该选择什么样的书店入驻小院了。
西城文委甄选入驻砖塔小院的书店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书店必须和北京历史文化相关。这时一个叫崔勇的80后和他开办的正阳书局跃进西城文委的视野。
崔勇的正阳书局开在前门大栅栏廊房二条,20平方米的小书店有关北京历史、文化的书籍藏存数千册,这位80后青年对北京历史文化的热爱可见一斑。
此后西城文委参照招投标的程序,就多家希望入驻砖塔小院的书店进行考察。这里既包括了国营书店,也包括了民营书店。在看到各个书店提供的设计方案时,西城文委认为,崔勇提供的设计方案与他们当初的设想最相契合。
崔勇的方案里提到要把这个院子合理利用,在院里放一些桌椅,供人喝茶阅读;要设置一间展室,展览万松老人塔的历史;还有一间屋陈列正阳书局的藏书,供人借阅和购买。除此之外,在他的方案里甚至还提到了,一定要做一间老北京的书房,要让游客和读者瞧一瞧原来老北京的书房是什么样的。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崔勇的方案和西城文委的设想高度契合。于是就有了如今小院门口的两块竖匾:正阳书局,以及北京砖读空间。
谈到砖读空间的由来,孙主任介绍,因为正阳书局结合了图书馆和书店的优势,您既可以在这里借书,也可以在这里看书,或者买书。所以西城文委和小崔等人一商量,就起了“砖读空间”这个名字。
光看字面理解,这是北京砖塔小院的一个阅读空间。如果不看字,只念出来听,就是北京专注阅读的一个空间。而且它还可以反着念,即空间砖读北京,听起来的意思就是这个空间专门阅读北京的历史和文化。
一个让人惊喜的先例
北京砖读空间的诞生,集合了政府资源与社会资源。小院的基础设施如花草、凉棚、屋舍等由政府出资;剩下屋内的书架、书籍、门板、桌椅什物都是正阳书局小崔提供。由于采用了新的合作方式,因此管理方式也要跟着创新,砖塔小院为此成立了一个运营管理委员会,成员包括政府的文物管理处、北京出版社、两个相关的图书馆、街道社区,以及正阳书局小崔。有关砖塔小院的大方向由政府把控,日常工作则是大家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决定,如何将砖塔小院运行、维护得更好。
正如前文所言,正阳书局的有关北京历史文化的藏书汗牛充栋,甚至包括建国前的有关北京风土人情的《北平旅行指南》,解放军进京时发的《告父老同胞书》的传单,以及建国初北京市市委宣传部发布的《政策汇编》等有关北京的各种资料,不一而足。所以正阳书局入驻砖塔小院不久,这里渐渐成了了解、交流北京历史文化的聚点。许多想认识北京的历史文化、撰写相关书籍的人士,纷纷来到砖塔小院借书、买书、看书,当然还有来赠送自己收藏或撰写的书籍的朋友。此外,这里也成了举办与北京文化相关活动的重要地点。例如《京范儿》《谈吃》等多本书籍的首发就在这座小院之中,还有2014年足球世界杯前夕,《北京足球的那些事》一书也是在砖塔小院首发。另外还有一些讲座、画展、摄影展,亦在这里搞得有声有色。
除了看书、借书、买书、写书、出书,砖塔小院还做着听书的尝试。原本正阳书局藏有一些有声读物,在看到经常有游客在院里走马观花后,就萌生了播放有声读物的念头。这样一来,游客在院子里闲转的时候,也可以通过耳朵多领略一点书的魅力,多了解一份北京的历史。另外,小院还计划延请王玥波等评书演员,促使评书艺术在小院生根发芽。
可以说,砖塔小院的创新模式在北京独一无二。它集合博物馆、图书馆、民营书店、文化沙龙于一身。那么它的意义何在呢?孙主任介绍,如今随着北京的经济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基本的公共文化服务就很难满足所有人的胃口。例如,图书馆的门槛是最低的,但有的人就想喝着饮料、听着轻音乐看看书,这些要求,基本的公共服务恐怕就办不到了。
唯有提供个性化、群体化的文化服务才能适应人们的新需求,但西城文委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要有场地。对于西城区这种中心城区来说,场地寸土寸金,如何盘活区内的资源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于是,西城区委创新地尝试政府资源与社会资源相结合。例如为繁星剧场的茶吧、咖啡吧提供图书,使之升级为书吧。为西单交通银行提供图书,让排队苦等的人们,看看书换一换心情。
其实在西城区,还有很多腾退出来的文物、故居,礼堂等老设施。它们当中有很多建筑例如红塔礼堂,既不是“非遗”也不是市级文物,其功能因为老旧也很难适应人们的新需求,但却承载着许多人的记忆,同样是历史的见证。它们怎样妥善地利用,如何完好地保全下来,也许砖塔小院就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编辑·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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