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傈木诺的诗
2015-10-24艾傈木诺
艾傈木诺
秋祭
月亮落下去,太阳升起来
这样的循环,叫日子
日子不掉链子的轮回,叫时间
在时间里面跳跃的影子。叫人
混杂的人群,经纬分明地分出男人和女人
这些男人和女人,来来往往的地方,叫世界
有的人是亲人,有的人是爱人,有的人是仇敌
这世上,有一个男人创造我,他是父亲
他在2009年的今天,走出了时间的轮廓
现在,只有他的名字,活着
他的影子,他来的痕迹正在淡去
有个女人养育我,她是母亲
她从时间链锈驳的断裂处。掉出世界
我很想知道。如今。她是回出生地的奘房
还是去父亲种的核桃树下,等月亮
我在这个世界上,热恋着男人
我迷恋他们有父亲的香味,但我远离他们
这样多好,合理地省略了,离别
心安理得地,只存放着父亲的名字
月缺时,我等月圆
月圆了。我站在月光下面
叫父亲。亮晃晃夜色照在路上
路宽,不拥挤,不塞车,他们谁也遇不见谁
世界就等在时间里面,默许,秋从时间
节外生枝出来,为我铺一层凉,擦亮隔世的玻璃
让我今夜,叫父亲,叫一声,爸爸
或者,两声,爸爸,爸爸。也许,我忍不住会叫出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秋天的遗书
经年,轮回的姿势,在平淡中
渐隐、渐凉、渐枯、渐落、渐渐深埋
冷冬,深陷,一个没有芦苇的城市
风一吹,像秋天,白茫茫飘散的遗书
落在,如田垅纵横交错的地铁线
时光勾勒的画像,框有爷爷,有爸爸
有二叔的酒壶,三叔的袈裟。小叔的笑脸
像活着的秋阳,怎么看都是向日葵盛开黄昏
而我,空有一张铺开的生宣,却走落
一支稔熟彤管,墨不在南,更多的西边
埋葬着亲人。原来,永别疼不过生离
我真的不想叫你们:好好地睡,好好地睡
我不想替你们醒着疼,不想替你们生着累
我不想在日落时回到破旧的唐门。不想
在松针覆盖的后山,读生字表一样,读你们
像读一封秋天的遗书,风一吹,我就成了果实
所谓故乡
门下霜,窗边帘
空处挂弦月,旧屋绕旧年
泥墙穿白衣,黛瓦含山远
松翠入眼,雪白养神仙
帘上霜,门外风
一吹无数年,故名埋没土
思谁,谁已无
往日,与今。镜不同
时光千里。枯荣遥远
所谓故乡。是回不去的旧址
弃不掉的旧疾,一想起
寒风便吹绿青柳,守驻的只是一座坟
我可怜,我的心
我可怜,我的心,可怜
她春天要埋那么多残疾,残忍,残渣
那流水,还要把一把一把的残花
带走,那云彩,还要一层一层,牵着手
离开,还要把去向,隐瞒她
我可怜她,黑夜读书,白昼写信
却找不到夏天的地址,那么多的心情,心事,心疼
只好压在蝉声鸣过的箱底,盼着下雨
盼着,燕子,蜻蜓,蛾子,低低飞
我可怜她。前世穿了一双爱情小鞋
挣到今生,还要躲白露点霜,白蒙蒙草芥刺棱
秋天的虫子。长遍她的肉身
只有一只蚂蚁啃着骨头。爬过她心房
她初绽的蓓蕾,风一吹,就是陈年旧事
她淌过一条河,洪峰之后,就是永世的断流
我可怜,我的心。遇见你,就是萧条隆冬
寒夜,沉默着,掩藏唯一怒放
那一夜,她冻死在冰凉的绝望上
那一夜,她以为,她找到活在这个世上名叫亲人的人
我可怜,我的痴心,我的妄想,我那
飘飘荡荡的虚念,飘过木槿树冠,在空中荡漾
打坐
断念。除妄想。去向佛
歌中人易老,舞里世飘渺
闭上双眼,尘埃就被关在门外
瞑默中,浣溪,织布,造船,过桥
等一支香安然,却遇见焚消不了的秋愁
玉殒在空对挣扎,看见自己
陌生的心房,行着六根的恶
亲证无为,念起不随
我胸中的野马,何以为草
每一根骨头,每一片肉体,每一寸肌肤
都是欲望,都是念头,都是罪孽
心起。念的翅膀,穿不过我的凡尘
一棵白菜
当魔法小药丸,束手无策
当思想的小鱼,游出了水面
当微风拂过落叶的枯枝,听见低咽
当星星睁着眼睛,只为看着我的眼睛
当静夜如歌,狐狸安然梦蝶
翩翩,遁入深空。是放牧的马匹
草场,一个。无比幸福的早晨
马鞍,忠诚于不朽的牧马人
缰绳坚持,虚度灯盏
蹄印注进冬天的雨水,骑兵
跌下马。我一直在灵魂里
爱你。一直在胃溃疡和孤独里
想你。一直在安眠药掩藏不住的杀机里
簌簌泪下。一直在深河底
用一只狐狸的妩媚。饲养一匹马
静夜。我穿上旧军装
军号如歌。出征的战场
咫尺远方,你,居住在天涯的心房
我是我的战士。我是我的指挥官
我剥开一棵白菜,露出骨肉,晚境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