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

邓云华 陈 朦

(湖南师范大学，长沙 410081；邵阳学院，邵阳 422000)

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

邓云华 陈 朦

(湖南师范大学，长沙 410081；邵阳学院，邵阳 422000)

本研究运用语言类型学的方法分析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之间的语序，发掘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深刻揭示各语言特别是英汉语言类型与关联标记和条件小句语序之间的相互依存规律，有助于人们更有效地习得和研究英汉条件句及其互译和教学。

英汉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蕴涵共性

1 引言

条件句是“根据某种条件(唯一条件)作出推断的复句”(邢福义 2001)，几乎所有语言都存在表示条件关系的结构，因此条件句具有普遍性。与归结子句(apodosis)(条件句的结论句)相比，条件小句(protasis)更值得关注，因为它是条件句两个命题之间推断的基础。条件句因为其普遍性和独特性，长期以来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注，他们从句法、语义、语用等不同角度展开研究，取得较多成果。Halliday(2000)将条件句分为肯定、否定、让步，即if P then Q,if not P then Q,if P then contrary to the expectation Q.并扩展条件句的研究范围：不仅仅是以往的if条件句，还从小句关系上探讨条件从句和主句的关系。Haiman认为条件句是主题(topics),是听话人和说话人之间不断交流中的主题(Haiman 1978：564-589)。陈国华在是否带有形式标记和带有什么形式标记上对比英汉两种语言的假设条件句(陈国华 1988)；徐李洁研究英汉条件句中重要标记if与“如果”和“如果说”的联系，认为“如果”和“如果说”的分工令汉语比英语在表达上更准确(徐李洁 2004：44-50)。姚双云(2006)则运用语料库语言学的方法研究复句关联词语之间的搭配情况，包括一些假设关联词语的搭配。刘丹青(2003)基于语言类型学理论研究汉语的介词，石毓智(2004)从类型学视角研究汉语的一些重要现象，邓云华等运用类型学的方法对比英汉语的一些句式——中动句和被动句(邓云华 黄广平 2014，邓云华 尹灿 2014a,2014b)，但从类型学角度研究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之间联系的并不多。因此，本文运用语言类型学方法(Comrie 1989，Croft 2000)分析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之间的语序，发掘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深刻揭示英汉语类型与关联标记和条件小句语序之间的相互依存规律。

2 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蕴涵共性

关联标记在本文中特指出现在从句中的标记手段。本节分析各语言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具有什么蕴涵共性，以及英汉语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与各语言蕴涵共性的一致性。

2.1 各语言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蕴涵共性

从类型学的角度来看，Dryer在625种语言库的基础上得出一些状语性从属连词(adverbial subordinators)和状语性小句语序的共性特征(Dryer 1992)，本文中M代表条件小句关联标记，即M.P代表条件小句。连词加小句语序即MP，小句加连词语序即PM.Dryer将注意力集中在“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和“条件小句+条件小句关联标记”两种情况。事实上，通过对样品库的分析，我们发现，连词与小句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这两种情况，还包含条件小句中没有关联标记，即P(0M)语序，以及关联标记在条件小句中间的情况，即P(M)语序。

在样品库26种SVO语言中，一种语言出现MP/PM/P(0M)/P(M)4种语序，一种语言出现MP/P(M)/P(0M)3种语序，一种语言出现MP/PM两种语序，8种语言出现MP/P(0M)语序，两种语言出现MP/P(M)语序，12种语言只出现MP语序，一种语言只出现PM语序。29种SOV语言中，一种语言出现MP/PM/P(M)3种语序，两种语言出现MP/P(M)/P(0M)3种语序，两种语言出现MP/PM语序，4种语言出现MP/P(0M)两种语序，一种语言出现PM/P(0M)两种语序，12种语言只出现PM语序，6种语言只出现P(0M)语序。3种VSO语言中，一种语言出现MP/P(0M)两种语序，两种语言只出现MP语序。具体数据见表1：

表1 各语言中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

表1数据表明：(1)SVO和VSO语言出现MP语序的频率最大，SOV语言出现PM语序的频率最大；(2)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只出现一种情况的时候，SVO和VSO语言倾向于MP语序，SOV语言倾向于PM语序。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只出现两情况的时候，SVO，SOV和VSO语言都倾向于MP/P(0M)语序，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3种情况的时候，SVO，SOV和VSO语言都倾向于出现MP/P(M)/P(0M)语序。

通过表1进一步观察SVO，SOV和VSO 3类语言的特征时发现，当SVO语言中出现一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时，要么是MP语序，要么是PM语序。当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时，语序分为3类，分别是MP/P(M)语序、MP/P(0M)语序和MP/PM语序。出现3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时，语序只有一类，即MP/P(M)/P(0M)语序。例如：

你怎么想就怎么做。《畲语简志》

② zji6k5如果 n1kai1ts3明天 kwa2tshji2天气2好 va4我 i6thin4一定 kui1带 mu2你4去 n3kwei2。洗澡

如果明天天气好，我一定带你去洗澡。《畲语简志》

畲语是SVO语言，共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的语序。即MP语序和P(0M)语序。例①的条件句由结果小句中的“就”连接，但是在条件小句中并没有出现关联标记，因此属于P(0M)语序。例②由条件小句中的“如果”连接，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并置于小句开头，因此属于MP语序。

如果你考上大学，我会送你一本笔记本。 (《德昂语简志》)

你有钱才能买东西。 (《德昂语简志》)

如果你有时间，就来帮我盖新房子。 (《德昂语简志》)

德昂语属于SVO语言，共出现3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即MP语序、P(M)语序和P(0M)语序。例③中条件句由条件小句中的“khɛ”连接，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并置于小句内，因此属于P(M)语序。例④中条件句由结果小句中的“才”连接，即条件小句并没有出现关联标记，因此属于P(0M)语序。例⑤条件句同样由“khɛ”连接，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但是置于小句开头，因此属于MP语序。

⑥ 只有按照这个原则写成第一乐章的器乐套曲，才能称为奏鸣曲。(CLL)

⑦ 结果发现这种公路在平面上是无法修造的。不信的话,可以在纸上画出8条互不相交的公路。(CLL)

⑧ 离开我这儿，像你这样无依无靠的人，可没处投奔啊！ (CLL)

⑨ 我不便提他的真名，在此我姑且以“老师”尊称吧。我觉得他无论是在做人，还是在作词、作曲的才华方面，都堪称我的老师。(CLL)

汉语属于SVO语言，是出现“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最多的语言，即MP语序、PM语序、P(M)语序和P(0M)语序。例⑥中的条件句由条件小句中的“只有”和结果小句中的“才”共同连接，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并且置于小句开头，属于MP语序。例⑦的条件句由条件小句中的“的话”连接，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并置于小句末尾，属于PM语序。例⑧中没有出现连接词，是通过语义形成小句之间的条件关系，属于P(0M)语序。例⑨中的条件句由条件小句中的“无论”连接，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并置于小句中间，属于P(M)语序。

通过对SVO语言的观察发现，不管是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如畲语，还是出现3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如德昂语，还是出现4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如汉语，都出现条件小句MP语序，即条件小句关联标记前置于条件小句的语序。

表1也显示，SOV语言中出现一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情况分为3类，分别是MP语序、PM语序和P(0M)语序。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情况分为3类，分别是MP/PM语序、MP/P(0M)语序和PM(P0M)语序。出现3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情况分为两类，分别是MP/P(M)/P(0M)语序和MP/PM/P(M)语序。土家语属于SOV语序，共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即MP语序和P(0M)语序。锡伯语属于SOV语言，一共出现3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即MP语序、P(M)语序和P(0M)语序。

SOV语言并不能像SVO语言一样，当一种语言出现两种或者两种以上“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时候必然出现MP语序。因为SOV语言中关于同时出现两种语序的排列总共有3种即MP/PM，MP/P(0M)和PM(P0M)，并不总是出现MP语序。而只有一种语言出现3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的语序时才必然有一种是MP语序。

表1还显示，VSO语言中“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的语序只有MP语序。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情况同样只有MP/P(0M)语序。排湾语属于VSO语言，是唯一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语言，即同时存在MP语序和P(0M)语序。

通过对VSO语言的观察发现，无论是出现一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如阿眉斯语和布嫩语，还是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如排湾语，都出现条件小句关联标记前置于条件小句的语序，即MP语序。

综上所述，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只出现一种情况的时候，SVO和VSO语言倾向于MP语序，SOV语言倾向于PM语序。这验证了Dryer (1992)的研究。关于“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SVO语言中，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两种或者两种以上情况时，必有一种是MP语序。SOV语言中，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3种情况时，必定有一种是MP语序。VSO语言中，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一种或者一种以上情况时，必有一种是MP语序。

2.2 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蕴涵共性

本节研究英汉条件句中条件小句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从而发掘英汉条件句与世界各语言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的蕴涵共性是否具有一致性的规律。样品库中的英语条件句，MP语序共有502句，占98.4%，P(0M)语序8句，占1.6%；关于汉语条件句，MP语序459句，占90%，PM语序1句，占0.2%，P(0M)语序9句，占1.8%，P(M)语序41句，占8%。具体数据如表2：

表2 英汉条件句条件小句与关联标记语序的分布频率

由表2可以得出两个结论:(1)汉语条件小句关联标记的位置更灵活；(2)英汉条件句都是MP为优势语序。例如：

⑩ “If I had anywhere else to go,I should be glad to leave it; but I can never get away from Gateshead till I am a woman.” (JaneEyre)

例⑩中的条件句由条件小句中的if引导，即条件小句中出现关联标记，并置于小句开头，属于MP语序。例中条件句由结果小句中的特殊连词and连接，形成小句之间的条件关系，即条件小句中没有出现关联标记，属于P(M)语序。

总之，当一种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只出现一种情况的时候，SVO和VSO语言倾向于MP语序，SOV语言倾向于PM语序，即，SVO和VSO语言蕴涵MP语序，SOV语言蕴涵PM语序。

同时，不管是出现两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英语还是出现4种“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汉语，都出现MP语序。英语和汉语都属于SVO语言，因此符合2.1提出的关于SVO语言“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SVO语言蕴涵MP语序；SVO语言中，当“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两种或者两种以上情况时，必有一种是MP语序。SOV语言中，当“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3种情况时，必有一种是MP语序。VSO语言中，当“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一种或者一种以上情况时，必有一种是MP语序。

3 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原型解释

条件句是根据某种条件推断事物间联系的句子。被推断出来的结果赖以存在的基础便是某种条件的存在。条件关联标记比条件小句更重要：条件小句通过标记手段区别于一般的小句，条件关联标记通过条件的逻辑语义表达条件小句与其它小句语义上的区别。在条件句的范畴中，先条件小句关联标记再条件小句的语序的条件句是原型。就条件小句和结果小句的语序来说，先条件小句后结果小句为原型，即人们倾向于先提出条件。如果先提出条件，就要先借助条件小句关联标记以达到条件小句中的“条件”概念形成的目的。例如：

条件关联标记和条件小句的语序的类型具有家族相似性。因此除MP语序的条件句这一原型外，还存在其他语序的条件句。比如条件小句前置于条件小句关联标记的条件句，即PM语序条件句。它包含条件小句和条件小句关联标记两个重要成分，并且是先小句后标记。这种语序的条件句位于原型范畴(Lakoff 1987)的中间位置。关联标记嵌在条件小句之中的条件句——P(M)语序的条件句也存在。虽然拥有条件小句和条件小句关联标记两个成分，但是标记的位置位于小句中间。这种语序在范畴内的重要性不如前两种语序，处于范畴的边缘位置。处于最边缘位置的是没有出现条件小句关联标记的条件句，即P(0M)语序条件句。只出现条件小句，没有明显的标记形式，需要通过结果小句中的标记或者只能通过小句之间的关系推断是否属于条件句的范畴，离条件句的原型远，离其他复句范畴近，最不容易被认知。例如：

你们不要的话，他们要了。(《珞巴族语言简志》)

你要是来，我就不去了。(《东乡语简志》)

概括说来，关于条件关联标记和条件小句的语序，MP为基本即原型语序，其次是PM语序、关联标记嵌在条件小句之中的条件句——P(M)语序和条件小句中没有关联标记的P(0M)语序。离条件句的原型越近，离其他复句范畴越远，就越容易被人们认知；离条件句的原型越远，离其他复句范畴越近，就越不容易被人们认知。但是它们都因为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家族相似性而属于不同原型地位的条件句范畴。同时，不同类型语言的V和O的语序蕴涵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不同的原型语序。

4 结束语

综上所述，当“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只出现一种情况的时候，SVO和VSO语言倾向于MP语序，SOV语言倾向于PM语序。“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为：SOV和VSO语言蕴涵MP语序，SOV语言的条件句蕴涵PM语序，显示V和O的位置蕴涵M和P的位置：V先于O蕴涵M先于P，O先于V蕴涵P先于O。这个共性同时说明：V重要于O，M重要于P，M的重要性不可否认。世界各语言包括英汉语言的条件句都蕴涵MP语序的存在。英汉条件句与世界各语言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的语序的蕴涵共性具有一致的规律。SVO语言蕴涵MP语序；SVO语言中，当“条件小句关联标记+条件小句”语序出现两种或者两种以上情况时，必有一种是MP语序。虽然不同语言蕴涵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不同的原型语序，大多数语言的条件句总是倾向于使用先标记再条件内容的MP语序。MP语序的条件句作为基本即原型语序拥有最多的家族相似性，最容易被人们熟悉和掌握。离条件句的原型越近，离其他复句范畴越远，就越容易被人们认知；离条件句的原型越远，离其他复句范畴越近，就越不容易被人们认知。但它们都因为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家族相似性而属于不同原型地位的条件句范畴。

通过分析英汉关联标记与条件小句语序的蕴涵共性，了解各语言特别是英汉语言类型与关联标记和条件小句语序之间的相互依存规律，我们可以更有效地习得和研究英汉条件句，进行此句式的英汉互译和教学。

注释

①本文的语料来源：BNC.http://corpus.byu.edu/；CLL.http://ccl.pku.edu.cn:8080/ccl_corpus/；CQPweb.http://124.193.83.252/cqp/；Friends剧本 http://www.kekenet.com/Soft/859.shtml；《士兵突击》剧本 http://shibing.milblog.com.cn/material/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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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licationalUniversalsBetweenEnglishandChineseCorrelationMarksandConditionalClauses’Sequence

Deng Yun-hua Chen Meng

(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Shaoyang University,Shaoyang 422000,China)

On the basis of language typological methods,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equence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correlation marks and conditional clauses.It excavates the implicational universals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correlation marks and conditional clauses,and reveals the laws of interedependency between different language types,especially English and Chinese language types and conditional clauses,which is expected to help us acquire English and Chinese conditional clauses,and to promote English-Chinese translation and language teaching more efficiently.

English and Chinese correlation marks; conditional clauses; sequence; implicational universals

*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英汉句式的类型学研究”(11BYY009)的阶段性成果。

H043

A

1000-0100(2015)03-0035-5

10.16263/j.cnki.23-1071/h.2015.03.007

2014-08-03

【责任编辑陈庆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