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互系性宇宙观与传统中医

2015-10-21高地

华人时刊·中旬刊 2015年7期

高地

【摘要】在多元文化的今天,中西互鉴的学术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特别是在医学领域,中西医结合成为了重要的医疗手段。但是,从中西比较哲学的视域下看,中国人的思维所形成的宇宙观与西方是不同的,建立在中国哲学基础之上的中国传统医学与西方解剖学也是不同的,弄清楚两者不同的语义环境,对理解中西方文化思想有深刻意义。本文着重区分在西方的一多二元的思维所形成的追求上帝的宇宙观和中国的一多不分的思维所形成互系性宇宙观,并论述中国互系性宇宙观与传统中医的关系,以及中西医的不同,从而得出中西方文化的异同。

【关键词】一多二元;一多不分;互系性宇宙观;传统中医

中图分类号:B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78(2015)07-215-02

一、中西方两种语义环境

在西方人眼中,“一”是绝对的超脱于万物的造物者,“多”是主宰一切的造物者创造出来的许多的“个体”,“一”与“多”的关系是冲突的、对立的,“一”对“多”是绝对的、单线单向的主宰,“一”是主动的,“多”是被动的。而对中国人来说,万事万物的背后不存在一个绝对的、超越万物的本体,“一”与“多”的关系也不是隔断、对立的,而是互系性的。正如西方汉学家安乐哲指出:“所谓的互系性思维,是中国人基本的思维方式,而且是汉代以前就有的。”①在中国人的思维中,“一”与“多”的关系是不可分的,是互系性的、持续性的、延续性的,不可分的。

西方的形而上学是追求宇宙中唯一的、最后的、不变的真理,而中国人追求的是事物之间的联系。这也就是说,西方人是“求真”的,而中国人是“求道”的。中国人“求道”实际上求的是方法、路径,所以说“道可道非常道”②。中国人认为,“道”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具有无限性,小到个体内部,大到整个宇宙。中国人还认为,道是“阴阳”,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个宇宙都是由阴和阳构成的,并且,阴和阳总是在运动中。因此,在面对不断变化的万事万物,中国人要寻求的是在变化当中找到事物之间的联系性,并且根据事物之间的联系来解决问题,所以说,中国人是“求道”的。

西方人认为有绝对的真理,而中国人认为真正的“真”不是绝对的,而是恰当、是恰如其分、是恰到好处。道家有“真人”,但道家的“真”与西方的“真”不同。《庄子·大宗师》里描述了真人的特点:“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毁,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③,道家的“真人”追求的“与物有宜”,也就是说,道家的“真人”强调的是与宇宙相适宜。当一个人达到了“真人”的境界,实际上已经融入宇宙万物之中了,融入道之中了。

二、中西方两种宇宙观

西方讲超绝的宇宙观,他们追求东西都是与上帝有关系的。他们认为,没有上帝就没有世界上的一切,西方整个思想传统追求的价值观念都是与上帝有关的。与西方人的思维不同,中国人的思维是互系性思维。中国人在追问万物是哪里来的时候,《易經》里表达的很清楚:“一阴一阳谓之道”,中国人通过观天、看地、看万物、看四季变化,最后总结出来就是万物之间的相互关系,这种关系联系起来就是阴和阳,阴阳构成整个宇宙,整个宇宙就是个道,而道的问题就是整个宇宙之间的互系关系。

西方人看世界是上帝的、是一多二元的,而中国人看世界不是单个的,是互系性的。中国人认为人是很重要的,世界是天地人合一的,人是天地之心,人是跟宇宙联系在一起的,人是宇宙的连续性。在中国人看来,人身上包含宇宙中的所有因素,人是宇宙的精华,因而中国人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神为中心。西方人一多二元的思维使得他们把变化也看成是断裂的、分开的,而中国人则把变化看是是延续性的。在中国人看来,没有没有延续性的变,也没有没有变的延续性,这也是中西方思维最突出的差异,所以,中国人认为好和坏、长和短都是变化的,都是对比出来的,都是从相互之间的关系中来的。

早在《易经·系辞》当中就讲:“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④,“变”是别异性意义上的变化,“通”是连续性意义上的变化,“通变”就是连续性的变化,也就是说,从一事物变化到另一事物,从未间断,始终是连续性的变化。这种“通变”的思考方式实际上就是讲宇宙万物互动的本身就是互系性与连续性的体现,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使得中国人形成了与西方不同的宇宙观。中国的这种互系性的宇宙观,实质上是一种“心场”宇宙观,中国人讲道德和道就是一种心场的关系。中国人用“德”来表示天地,跟“道”比起来,都是“德”的关系。道和心,中国人把任何一样东西,都把它看成是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下,就像森林和树木,在森林中去看树木的,而不是把树木单拿出来去看,也就是这个场心就是道,场是德,一切事物都是这样的关系。所以,中国的宇宙观就是心和场的互系性的宇宙观。

三、互系性宇宙观与中国传统医学

中国传统医学是建立在中国互系性宇宙观基础之上的,中国人看来,世界万物是变化的和互系性的,而人作为世界的精华,具备宇宙中的所有因素,因而人的内部也是根据外部的环境的改变而随时变化的。人若是像宇宙一样连续性的发生变化,那么人的身体内部就是通的,人就是健康的;如果这种变化在某一点静止了,堵塞了,就不健康了,人就会生病了。这种对身体的认识,是中国传统医学的认识,它提供了一种关于气的一种宇宙观,中国的传统医学实际上就是一种宇宙观。《黄帝内经》是传统中医的理论基础,它详细地论述了宇宙是什么、气是什么和人体是什么,并且它讲到的治疗方法和中国哲学是分不开的。

在中医中有几个非常关键的治疗方法,即“八纲辨证”、“辩证施治”⑤。“八纲”指人体生理上的八种状况,即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并且这八种状况都不是本质的东西,都是表象,都是状态。“辩证施治”讲的是阴阳,实际上就是“通变”的意思,在变化之中找联系,然后,根据找出的状况进行治疗。中国的辩证施治与西方医学恰恰相反,中国人“辩证施治”找来源是什么,找状态之下哪出现了问题;而西方人找的是哪里病变了,西方医学要把病点找出来并且去掉。中医认为,一个点出了问题,只是表象,但问题的实质不在表象,中国人治病是治里,不是治表,而西方人是治表。所谓辩证就是根据四诊(望诊、闻诊、问诊、切诊)所收集的资料,通过分析、综合,辨清疾病的病因、性质、部位,以及邪正之间的关系,概括、判断为某种性质的病症。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人所说的分析不是西方人所说的analysis,西方人的analysis就是把事情切开,然后用显微镜去观察分析;而中国人的分析是掰开然后看里面是什么关系。西方是找确切点,而中国人是找关系,因为在中国人的思维中,一切都是不可分的,互相之间都是融通的,分不出界限。

中医中还讲“气”,气通人才有精神,人的生命才能继续。安乐哲认为“气”是一种活动性的能量的场。⑥这种“气”活动的生命的场,不仅仅是所有事都在这个场,万事万物都活动在这里,而且它还作为一种媒介,这种媒介使得所有万物都得以呈现出来,是由所有事物来构成的。中国人健身的方法也是从理解气开始的,是过程性的,是动态的。而西方的解剖学则不同,他们认为事物是不动的,是死的,不是生活在人体中,不是活的东西。中国的药方是整体性的,关系性的治疗方法,不是简单的排斥性。中国医学都有这样一种视野,这种视野把表象和体现看成是一种动态的,交织在一起的,是一种过程性的。作为一种生理学,必须是理解为很多对表象对症候进行分析之后的整个的感官。

传统中医还讲“体”,与西方孤立性质的“体”不同,中国人的“体”是相互联系的。传统中医中讲的“身体”,“身”和“体”表达的是两种意思,“身”表达的是与社会有联系性的,“体”表达的是动态的,呈现出作为精神上的和肉体上的统一。中医中的“身体”还被看成是时间性的,既是一种表象也是一种人的视野。西方研究的是死人,与西方的解剖不同,中国研究的是有生命的、与世界始终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把身体,只看做一种物体的东西的话,就违反了中国的互系性的宇宙观的看事物的方法。总而言之,中国传统中医是整体性,而西方的解剖学是切开的。

中医中还讲“精神”,精是把静止的能量变成动态的能量,充斥着肉体当中,被身体吸收以后,变成身体活动的精。中国传统医学把精和神都看成是气,气是产生生命的能量,精是把气运作的变化过程,所以,《庄子·知北游》中:“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气”⑦。当气凝结在一起的时候叫做精,当精散以后就变成气。气聚成形,精和气是生命的基础,而神是生命的表象,也就是说,生命活动本身的一种表象。何为生命?生命就是关系,关系存在,生命就存在。我们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离不开互相之间的关系。

传统中医还讲“心”,心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体。中国人讲的心是一种延续性的过程,即使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还是社会上的,不可以脱离开来,这就是中医。在中医中,所谓健康,就是没有阻塞,没有停滞,所有都在运动当中,都是通的。健康是一种动态的,是在变化的。如果想说心的话,就要把心放在具体的,充满关系的环境中去,也就是把心放在人的身体当中去,与身体分不开的正在跳动的环境中去。心还有一种主观的和社会性的维度,既有情感性的又有理性的這样的一个东西,这表达的是人所处的关系当中,和你所起的角色作用。中国人所讲的健康也就是从和睦的关系中来,和谐平衡的环境中。所以,身体的健康与周围环境是分不开的,健康是一种智慧,必须在任何关系中找到一个契合的度,只有这样做,才会达到不及不过的中庸状态。这种很适当的度,是中医所讲的人所达到的一种健康的状态。

与西方解剖学不同,中国传统医学所讲的“八纲辨证”“气”“体”“精神”“心”,都是建立在中国互系性思维、中国互系性宇宙观基础之上的。因此,应该将中西医学分别放在两种不同的语义环境中去,从而更全面、更深刻的理解中医和西医的差异,从而使得传统中医得以更好地发展。

注释:

①李明辉.孟子思想的哲学探讨[Z].“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史研究所,1995:47.

②楼宇烈.王弼集教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0.

③郭庆潘.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236.

④高亨.周易大传今注[M].济南:齐鲁书社,1979.

⑤王冰.黄帝内经[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3.

⑥安乐哲.儒家角色伦理学[M].美国:夏威夷大学,2011.

⑦郭庆潘.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375.

参考文献:

[1]田辰山.中西文明比照视野中的新儒学[N].人民政协报,2012(C03).

[2]田辰山.中国的互系性思维——通变[J].文史哲,2002(4).

[3]许建良.道家的真人及当代启示[J].哲学研究,2013(2).

[4]赵渭绒.西方互文性理论对中国的影响[M].成都:巴蜀书社,2012.

[5]张廷国.“道与逻各斯”中西哲学对话的可能性[J].中国社会科学,2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