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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张大千绘画中的色彩

2015-10-21王平刘云生

作家·下半月 2015年11期
关键词:张大千色彩绘画

王平 刘云生

摘要 张大千是闻名世界的中国画大师,也是“用色(彩)最成功的彩墨大家”。从前半生的文人绘画、青绿山水、敦煌壁画等到晚年的泼墨泼彩绘画新风,色彩在张大千绘画嬗变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本文仅以张大千绘画中的色彩研究为重点,探析他对中国绘画色彩的继承和创新,冀望能够进一步丰富张大千艺术研究。

关键词:张大千 绘画 色彩

张大千是闻名世界的中国画大师。他精研传统画艺,又不断创新,其人生经历师古、师自然、师心三阶段,他从早年深入传统,集中国古典艺术之大成,到晚年揉中西绘画之长,创造出色彩斑斓、光雾陆离的泼墨泼彩画风,震撼寰宇,后人尊称他为“用色最成功的彩墨大家”。色彩在张大千一生的艺术成就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纵览张大千一生的绘画轨迹,其用色在不同阶段呈现不同特征。

一 “以古为师”探索借鉴阶段的用色

1899年,张大千出生在四川内江的一个书香之家。张大千自幼习画,打下了扎实的绘画基础。他的母亲曾友贞是内江有名的民间艺人,其绣花远近闻名,有“张画花”、“张绣花”之称。曾氏传世的唯一作品《耄耋图》,具有浓烈的民间绘画用色风貌。在家学的熏陶下,张大千早年的绘画观深受民间绘画影响。张大千早年画作存世极少,只有1915年与兄张善子合作的《林中双虎图》。此画在谈谈的文人画气质下,有着浓浓的民间画用色特征。

1917年,张大千留学日本,学习染织。当时的日本,学校教育均以西方绘画教育体系为根本,作为以学习色彩为主的染织,张大千必然对西方艺术的色彩学有深入的理解。除此之外,留学期间,深受西方影响的日本近代绘画,特别是俗称日本民间画的“浮世绘”均对张大千的绘画产生过积极影响。浮世绘通俗的题材,特别是善用色彩渲染的方法,对张大千影响较深。张大千学生刘力上曾回忆:“我记得在一九三八年左右,他(张大千)画过袒胸露乳少女,是参用浮世绘(日本)的画法。从这些方面看,他从不闭关自守,墨守成规。他觉得是要对他有用,他都愿意学习,不论是古今中外都愿意学习。”

归国后,张大千曾努力学习深受大众欢迎、注重色彩的海派绘画。这一时期,张大千的绘画受民间绘画、异域绘画较深,在用色上注重画面色彩对比和重色的使用。如张大千作于1927年的《柴桑临流》,此画完全临摹自海派大家任伯年的《松荫高士》。全幅水墨为主,但画中高士手下的案台却用鲜红的重色涂绘,色彩对比强烈,极具夺睛效果。

留居上海期间,张大千拜海上名士曾熙、李瑞清为师,学习书画。曾师喜欢石涛、李师赏识八大山人,在老师的影响下,张大千开始经石涛、八大进入文人画的世界。文人画用色谈雅、注重意境,使张大千绘画的民间画风减弱,而文人画风渐浓。但这并非意味着张大千舍弃早年来源于民间绘画的用色方式,而是将两者进一步糅合。创作于1929年的《庐舟高士》正是此典型的作品。此画创作于日本,系用日本绢所作。画中高士行座扁舟,在悬岩水草边游走,岩石用笔以斧劈皴为主,岩上枝叶墨点淋漓。画中高士卵形的脸部和侧身的勾勒明显源于石涛法,画面用色淡雅、人物四周气雾氤氲,极具文人画的萧疏淡雅意境。同时,因为采用日本绢,渲染的色调和透明度又带有日本画的气息。

从20年代拜师至30年代初期,张大千用色均在以石涛为代表的明清文人画风影响下,虽然融合了民间绘画的部分特征,但整体未见个人独树一帜的规格。但随着时代发展,张大千迎来了他艺术的契机。得益于故宫名迹的大量流出,西法印刷的发展,张大千在此时期观摩到大量唐宋高古的院体画作。这些有别于文人画的“水墨至上”、色彩妍丽的高古画作让张大千找到了新的方向。从30年代中期开始,张大千系统地“上昆仑寻河源”探索古典绘画的用色传统。他从明代的董其昌开始,到宋代王晋卿、唐代的大小李将军、杨升,直追六朝的张僧繇,心摹手追,将古典用色,特别是青绿山水的用色特征,了然于胸。此阶段,张大千开始系统地研习唐宋青绿山水的画作,了解古典绘画的用色系统。1932年,张大千创作《金刚山胜景》,题跋“遂以画家僧繇笔法涂抹数峰”,画家用传为张僧繇开创的“没骨法”涂抹山峰,石绿和殷红色将画中山峰描绘的耀眼夺目。1935年,张大千作《峒关蒲雪图》。画上题有“唐杨升有此、董文敏数仿之,此又仿董者。”表明此画由经由董其昌来仿杨升的。1936年,张大千又作《华山云海》,画卷题跋:“此卷初师僧繇法,既而略加勾勒遂似李将军矣。”表明了此画运用了张僧繇的“没骨法”并融合了李思训的“金碧山水”法而进行创作的。画中山体用红黄蓝绿等重彩描绘,皴法不用墨线,而用色彩明度的对比表示空間的透视。画面完全抛离了文人画素雅萧淡的墨色效果,全面追求金色和重色所带来的华丽耀眼的视觉效果。

为了继续上追隋唐魏晋的高古画风,探寻中国绘画的源头,1941年张大千远赴西域敦煌,临摹了276幅敦煌壁画。敦煌之行对张大千的艺术之路影响深远,是他艺术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张大千耗时近三年,系统学习和临摹敦煌艺术,厘清了失传的唐宋高古艺术的精髓,梳理了敦煌壁画各个时代的美术特征和演变规律,特别是中国绘画的色彩源流和用色演变。敦煌壁画绚丽的色彩,巨大恢弘的气度等艺术特色,促进了张大千艺术风格的转变。敦煌之后,张大千的绘画风格开始从古典文人的萧疏淡泊向雄强浩大发展,更注重画面气度和色彩等元素,并开始作气势磅礴的大幅巨画。张大千1944年的《坡公堰松图》正是其画风变化后的精品之作。此画一改之前俊秀逸气的文人画风。画作构图简练,色彩异常艳丽夺目。坡公(苏东坡)身披长袍,执杖站立,凝视前方。画家用精细的线条勾勒出人物动态,并使用醒目的红色来晕染长袍,将坡公的高士之态勾勒得栩栩如生。人物勾画线条清圆细劲,色彩艳而不俗,明显具有敦煌画韵,是张大千人物画的精品之作。

二 “以心为师”多元糅合阶段的用色

萍踪海外后的张大千,绘画技艺日臻化境,50年代后期,他衰年变法,开创了泼墨泼彩一代画风,揭开了中国画现代发展新的一页。面对世人质疑他的泼墨泼彩源于西方绘画,张大千给予否认,并明确说明,他的泼墨泼彩是来源于国画传统,是从唐代王洽、宋代米芾、梁楷他们的泼墨法发展而来的,是对“传统画的延伸与发展”。他口中对“传统画的延伸与发展”正是他对中国画色彩方面的创新和突破。

张大千谈及出国的缘由时,曾说道:“我可以将中国画介绍到西方,中国画的深奥,西方人不易了解,而近年来偶有中国画的展览,多嫌浮浅,并不能给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更谈不上震惊西方人的观感”。色彩是西方绘画的主角。西画注重绘画色彩所营造的视觉效果,与传统中国画注重笔墨、意境截然不同。要想让西方人“了解中国画的堂奥”,色彩正是打开中西方绘画通道的关键,作为浸淫色彩研究几十年的张大千也开始了对中国画的色彩进行革新性的突破。

从1959年的《山园骤雨图》开始,张大千的变法正式拉开序幕。到“1963年,大千渐渐采用半自动的泼墨法或兼用大面积的泼彩法,终而在1964年至1969年他发展出有整体感的、成熟的泼墨及泼彩,或两者兼用的方法。”再到1968年,“我最近已能把石青当做水墨那样运用自如,而且得心应手,这是我近年来唯一自觉的进步,很高兴,也很得意。”色彩在张大千的笔下,开始逐步蜕变,从辅助笔墨变成了画面的主角。

创作于1965年的《幽谷图》,正是张大千将色彩融入水墨,并逐渐开始转向纯泼彩的精品之作。此画虽以泼墨为基础,并非完全的“纯彩”,但相对之前稍显稚嫩的泼墨作品,此时的张大千已经能驾驭墨彩之间而浑然天成。全画以泼墨为基本,叠彩加以传统皴法完成。画家在泼墨渲染之外,特别强调色彩的冷暖、明度对比。泼墨的暗调为主画面,却突然在黑墨韵动的画面中,点缀几处“神来之笔”的鲜红色,让画面充满着视觉的张力。在两峰山体之间,又通过色彩对比,露出一线阳光。让视觉效果更加强化。通过笔墨与色彩的融汇,画家将具有文人意境的“幽谷”表现的灿然天成。画面不但有文人水墨画的意蕴,也有传统民间绘画重色使用的特征,甚至还有西方绘画注重色彩冷暖、补色和明度等科学用色的技法。此画不但突破了传统山水画的限度,也创新了国画色彩与水墨结合的新路。

20世纪60年底中期到70年中期,是张大千绘画作品国画内涵最低,最接近西方现代艺术的时期,大量色彩浓艳、光影斑斓、色墨汇融的泼墨泼彩作品问世。如《山雨欲来》《瑞士雪山》《深山飞瀑》等一系列极具视觉效果的作品,表明了张大千急于进军世界艺坛,“震撼西方人观感”的决心。在这些画作中,色彩成为了画面的绝对主角,画面大部分都被色彩占据了,仅用少量的墨色勾勒屋宇和人物点睛,墨的作用被消弱,常常仅作为黑色块使用,中国文人水墨为上,以墨抒情的特性已荡然无存。

1976年张大千因思乡日切,落叶台湾。张大千晚年的泼墨泼彩画作逐渐回归国画传统风貌。这并非意味这张大千放弃之前对色彩研究的努力,而是他画艺日臻,能将色彩多源融合,融入到传统国画中的结果。正如张大千晚年所说:“一个人能将西画的长处融入到中国画里面来,看起来完全是国画的神韵,不留丝毫西画的外貌,这定要有绝顶聪明的天才同非常勤苦的用功,才能有此成就,稍一不慎,便走入魔道了。”

《秋山獨往》,正是张大千回台后的精品之一。此画作于1977年,是张大千面对回台后,应酬太多,“画债如山”的苦闷抒情之作。画作描绘一高士独步策杖走向深山的景象。有别于传统的高士画,此画中人物很小,与墨青色渲染的山林相比,成为点景。画面上方泼彩的山林与底部的留白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凸显出画中人物。画面不但有文人的意境,也有源于民间绘画的重色使用,更有西画的色彩冷暖对比特征。除此之外,画面中色彩的抒情和象征意义表现也是张大千晚年泼彩山水所特有的。重视色彩的抒情和象征作用是现代西方艺术意识的又一个重要特点。画中树木和红叶的暖色调与青绿色树林的冷色调形成对比,让占据画面很小幅的人物具有突出效果,同时大幅度暗色调的使用即反映了“秋山深幽”的独特意境,也反映了画家当时心境低落压抑之态。人物策杖独行,回头侧望,走向树林深处,正是画家想远离世间烦闷,走向豁然天地的真实写照。

三 小结

纵观张大千一生的绘画作品,色彩是他绘画的灵魂。张大千前期“以古为师”,从民间画(包括日本画)入手、历经文人画、高古院体画和敦煌壁画的用色历练,到晚期逐步蜕变为“以心为师”,天人合一的自我状态,他将一生在绘画色彩方面的努力研习融化为色彩斑斓的泼墨泼彩新画风,张大千不仅继承了传统国画的色彩语言,更博采众长,在坚持国画内核的基础上,拓展了中国画色彩的表现形式,开创了中国画的新局面,张大千无愧于“用色最成功的艺术大师”。

注:本文系2013年度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三五”规划项目“张大千绘画中的色彩研究”(项目编号:SC11E018)阶段成果。

参考文献:

[1] 冯幼衡:《张大千早期(1920-1940)的青绿山水:传统青绿山水在二十世纪的复兴》,《美术史研究集刊》,2010年第29期。

[2] 谢家孝:《张大千的世界》,时报出版公司,1968年版。

[3] 李永翘:《张大千论画精粹》,花城出版社,1998年版。

(王平,内江师范学院讲师;刘云生,内江师范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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