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两岸文化传承与交流的多重障碍
2015-10-13李钧
李钧
中国大陆与台湾自1979年开始通邮通商通航,希望两岸在交往磨合中消除分歧,通过文化寻根和国族认同,最终实现和平统一,达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但目前看来,两岸文化交流中仍存在语言、观念和体制的巨大障碍和暗礁。
语言的梗阻
语言是文化通约的基础。我以前没有想到的是,“同种同文”的大陆与台湾,仅仅因为汉字的繁(正)简体问题就造成了“语言梗阻”。对于这一问题,我在阅读大陆简体版的台湾学术著作时感触颇深。
我近年因为开设“港台文学研究”而花费数万元请朋友从港台地区购买各种文史著作,还订阅了《文讯》等几种期刊。港台书刊有不少是繁(正)体竖排,版式典雅,装帧别致,印刷精美,令人一卷在手,爱不忍释;阅读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有时会进退几次,细读某些片段,心中渐渐就有一种拥书自雄、气定神闲之感。
港台地区虽然市场化程度远高于大陆,但著作者大都保持着知识分子的自由、乐趣和尊严,学术研究可谓“沉潜往复”,文学创作堪称“从容含玩”。因为心怀敬重,所以读他们的书刊时就格外“敬惜字纸”。这也是港台地区的朋友们给我感染,比如香港友人王伟明希望我能深入研究港台散文,就每隔一段时间寄来一宗书刊和剪报;剪报内容多是董桥、梁文道、亦舒、许定铭、蔡登山等人的散文随笔。每次收到剪报,我都会花几天时间认真阅读、细做笔记。我想,伟明先生惠寄这些剪报来,主要是因为敬惜字纸,希望与朋友奇文共赏。——都说到这里了,不妨再多讲两句:王伟明先生是现代主义诗人、编辑家,他与我通信时有两种语言、两种方式,一种是纸质手写、繁体正楷,一种是英语电子邮件。我们对这种既古典又后现代的交流方式毫无违和之感。而在港台地区,像王伟明先生这样的“今之古人”还真不少见。
我曾思考台湾文学之所以“美好”的原因,渐渐发觉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其作者多为“业余”。他们往往有自己的谋生职业,而把写作当成自己的兴趣和志业,所以抛却功利思想,心态非常从容。比如王文兴既是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又是现代主义艺术痴迷者;他的小说《家变》入选“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前后出版了十几个版本,每次再版他都会精心修改。这正是此作成为当代文学经典的原因。《家变》之后,王文兴1974年“着手创作《背海的人》,1979年完成《背海的人》上册,并于1981年由洪范书店出版;迟至1997年才完成下册,于1999年出版。《背海的人》创作时程横逾二十多年……”[1]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王文兴每天只写作两三小时,但往往仅可得三、五十字。王文兴说,他的作品在40年前可能只有10个读者,今天也不会太多,但即使只有一个读者,他也会认真写作。——如果把王文兴等人的“慢写作”,与大陆那些每天码出数千、数万字的写手做一点对比,你会更敬重谁呢?
再举个更“业余”的诗人周梦蝶(1920-2014)的例子。周梦蝶是河南人,1949年随军去了台湾;七年后因为身体瘦弱而退役,至台北自谋生路,摆了一个旧书摊——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3.7×2.5尺的书架子,共421本书,而且有一半是重复的。这个书摊就摆在达鸿茶庄门口,晚上就存放到茶庄里。早上他坐公交车来,茶庄还未营业,他就坐在门口读书;老板一开门,他就把书摊子推出来。后来老板娘租了一间房子存放茶叶,就让周梦蝶住在那里看茶,免得他天天跑路;这间茶叶仓库的对门是间鬼屋,曾有人上吊自杀……周梦蝶坚持业余写诗,他说:“我向生活索要的不多,每天只要净赚30新台币就足够了。”长此一往,台北的文学青年常来找他谈诗买书,于是周梦蝶就成了台北的文化风景。周梦蝶一生创作的诗歌不多,但大都成了新古典主义诗歌经典。
类似的文化故事知道得越多,就愈是从心里尊重港台作者。所以,当我在新华书店看到蒋勋《美的沉思》大陆简体版时[2],甚是高兴,因为蒋勋先生是我敬重的大才子、编辑家、散文家、美学家,他的著作融通古今,学贯中西,举重若轻,深入浅出,要言不繁,读之如入学术桃花源,让人豁然开朗、心花怒放。我已收藏了蒋勋的大部分著作,现在当然愿意购得这本大陆版《美的沉思》。《美的沉思》是蒋先生在台湾大学讲授“中国工艺史”的讲义,后来分别整理成文在《雄狮美术》月刊连载,并于1986年结集出版。我想细读这部书,一是因为此书初版至今已近30年,一版再版,经受了时间和读者考验,已成为经典;二是因为它是一部散文化的中国美术文化史,读来可以受到美的熏陶,也有利于了解中国古代文化;三是想通过这部书了解台湾学人如何讲课;四是蒋勋先生擅长比较研究和文化研究,常会信手拈拾古今中西的艺术现象进行比照,能给人方法论启示。另外,我看到《美的沉思》大陆版版权页上,相关出版、策划、版权引进、责任编辑、特约编辑、营销编辑、责任校对、封面设计、版式设计等人员多达19人,仅责任校对就有四人,我想其质量应该有保障,于是一下子买了三本,一本送给朋友的孩子,一本给自己的孩子,一本留给自己看。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次的阅读却是十分痛苦。这痛苦不是因为蒋勋先生,而是来自“语言梗阻”:那些误植字就像埋伏在米饭中的砂子,时时像刺客一样袭击我的神经。比如:第102页第1行把《丧乱帖》“羲之顿首”错为“义之顿首”,这显然是繁简字体转化造成的误植,将“羲”误成了正体的“義”;该页第11行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错成了《与岠源绝交书》;第13行把嵇康“非汤武而薄周孔”错为“薄同孔”;第140页最后一行“褒衣博带”误植为“褒衣傅带”;第158页第6行“高宗武后极力重视科学”,此“科学”显然是“科举”之误。更令人惊愕的是,书后附录“参考书目”第一种《美术丛书》编者“黄宾虹”被误植为“黄宝虹”,这应是正体“賓”与“寶”形近,故转换中又发生了错误;“参考书目”《中国文人画之研究》作者陈衡恪,被误植为“陈衡格”……我不知按大陆新闻出版署的相关规定,错字率如此之高的图书是否该被定为“劣质出版物”,更不知道蒋勋先生看到这个大陆版本后会做何感想。
我怕误人子弟,所以将我校出的错误记下来,用手机发送给朋友,请他改正后再给孩子看。但我后来发现,错误太多,若一再发送“纠误字表”,让人情何以堪?!这就好像本来送朋友一个物件,没想到竟然是个赝品,尴尬真是无以言表。后来校对出的错误越来越多,我反而“出离了愤怒”,就想到索性把这些错误公之于众,供读者参考,也给出版社提个醒:大陆出版社的编辑和校对人员的文化知识水平亟待提高;《美的沉思》大陆简体版有多位责任编辑和校对,却出了这么多错误,真是斯文扫地,贻笑大方。
《美的沉思》繁简体转换造成的错误,让我联想到新华网2014年12月8日发布的新闻《太原“文化墙”没文化:百首唐诗错字33个》,新闻说:山西太原桃园南路西里街,刻有近百首唐诗的文化墙上,繁体字错用竟有33处之多,被网友称为“尴尬文化墙”……
简体字有简体字的好处,这就是易学易写。但繁(正)体字保留了汉字象形、指事、形声、会意、转注、假借等“六书”的秘密乃至中国文化密码,每个中国人都应有所了解,而那些文化出版部门的专职人员更应了如指掌[3]。但是现在看来,繁(正)简体转换之间却造成了某种“语言梗阻”!扩而大之,假如我们对待西方语言文化也不求甚解,岂不闹出更多误解、歧见乃至“文明的冲突”?
观念的隔膜
中国大陆与台湾文化交流中存在的更大障碍,来自意识形态的观念分歧。这一点在政治、历史、文化观念上都有表现。仅以历史观念为例,即可发现其间的巨大分歧。
2007年《南方周末》记者朱强与杨天石先生有一场对话,杨天石先生访谈中有一段话颇值得深思:
在近代中国,国共两党既有合作也有分裂。其中对立最为严重的时期是1946年到1949年这一段,任何一方都试图打倒和消灭对方,你死我活。在这一情况下,两党都对中国近代史形成了自己的解释视角,都要运用历史为当时的政治斗争服务。因此,这个解释的特征概括来,可称“土匪史观”:彼此互称为“匪”,“蒋匪”与“共匪”,其核心为一个“匪”字。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张玉法教授曾说:“多年来的中国近代史贯穿了土匪史观。”双方历史学家都在努力证明对方是“匪”,而不是今天国共两党和解后的“贵我两党”。在这种“土匪史观”基础上所产生的一些基本结论怎么能站得住脚呢?比如,我们曾经称国民党为“大地主、大买办、大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表。最近几年,甚至还有这样的观点:“国民党和蒋介石都是假抗战,不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利益,而是受英美帝国主义主子的指使”,这种史观导致出很多荒唐、谬误的观点也就不足为奇了。[4]
杨天石等先生甚至认为,随着《蒋介石日记》的公开,中国近现代史将会重写。是否如此,有待时日。不过,世界现代政党史告诉人们:政党应是多数人利益的代表,而不应是政客的集结,政党的纲领应经得住时间的考验;政权可以有兴替,但原因却是多方面的,而不一定是你死我活、非此即彼的。具体到当前的中国,国共两大政党若想谋求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应当改变狭隘的历史文化观念,从更长远的国族历史和更广大人民利益的层面来考量党、国和人民的关系。如果“土匪史观”不变,如果我们的荧幕上、教科书上还在宣扬国共两党内战、互虐、互诋的历史,那就永远没有真正的历史。
其实,历史学家杨人楩早在1948年就在《内战论》中说:“战争是集体的犯罪,内战尤然。……一、生命的伤害——伤亡、疠疫,与屠杀;二、物质的毁灭;三、经济的崩溃;四、人权遭受蹂躏(贤如林肯,亦曾取消人身权);五、外力的干涉;六、文化衰落;及七、道德堕落。有些史学家认为战争有沟通文化的功用;内战却连这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它是发生在同一文化的民族中。道德堕落是无形的损害,然而也是最足以断丧元气的损害。参加内战的一方,为着要克服其敌人,不免要猜疑、嫉妒、虚伪、欺骗、阴谋,甚至有丧失人性的残暴。处于夹攻中的人民,为着生存不能不降低其道德水准,以期逃过炮火与猜疑的二重威胁。人生态度非流于厌世与玩世,便是投机取巧以苟活,敢于坚持一己的操守而与现实斗争的,定是少数中的少数。内战时期愈久,好人愈不易生存,留下的纵非全是坏人,却可能是些懦夫与乡愿。”[5]从人类历史发展和经验来看,一切战争都是人类的内战,而所有内战都不曾解决双方最初拟解决的问题,也难以兑现战争双方许下的诺言。杨人楩先生的观点可能值得辩证,但是至少符合中国传统的“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思想,而以暴易暴的革命观也的确难收建设之功。
令人欣慰的是,胡锦涛在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的讲话中说:“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分别担负着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的作战任务,形成了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略态势。”这个概括就公正公平,符合历史真实,摆脱了过去的“内战思维”。在此背景下,近年大陆影视剧中出现了《我的团长我的团》等反映远征军的剧作,也有了反映常德会战、台儿庄大捷的《喋血孤城》《常德会战》等作品,这都是很好的开始。
但是即便如此,龙应台《大江大海 一九四九》这样的作品依然无法在大陆出版。原因何在,不妨看看香港媒体的说法:
《大江大海 一九四九》相信是今年华文世界最重要的作品。……《大江》是套剪接凌厉的史诗式电影,片中这个大时代波澜壮阔,人物年轻俊美,但当时代巨轮辗过来,个人就像粒爆米花般被辗得灰飞烟灭。片中先由儿子飞利普开始,跳到1949年,看看那个抱着初生婴儿的24岁的淳安女子应美君,怎么避战乱,到了从没有去过的台湾,本来她心想“躲躲雨”,哪知道一躲就是60年。今年她老得连最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却没有忘记淳安的一事一物,这也好,反正古淳安经过水利工程已长埋水底,从前家乡的千山已变成“千岛湖”,至于美君的女儿,却在母亲失忆、父亲也过世后远道重临淳安,重新编织这段失落的历史,她名字叫龙应台。同样的情节一段又一段:有人只是去村口买个东西,哪知道一去就是60年,连回头跟母亲道别都没有;也有人被日军指令,一刀刀的捅杀澳洲军人;有个香港人参与美国中情局策划的“自由中国运动”,差点就出发空投大陆去,他正是实业家蒋震;有个女人因避战祸,怀着孩子,逃到澳门再转到香港,在荔园收门票,这个孩子后来出生了,长大后成为马英九总统。不管大人物小人物,都一样被巨浪卷得身不由己,四处漂泊,颠沛流离。[6]
不难看出,龙应台的新历史主义与大陆的历史观念有差别,她在消解“正义的火气”。正如她说:“在大陆写的1949都是建国、解放军的胜利,还有军事史战争史;台湾的1949,有大人物的秘辛——写蒋介石、宋子文,或是华府的解密档案,也有写黄金、故宫的宝物怎样搬过来、怎样流离过来的。……如果你写历史但没有heart,你也只能打动别人的脑,而不能打动你的心。”在庆祝“建国”60年的时候,她建议两党“领导人对那几千万家破人亡的年轻人,应该说一声对不起。”——这就是她的“新颖”之处:以超越阶级和党派的立场,以新历史主义眼光,以家族叙事,为人们呈现了民间历史,抒发了以人为本的人道主义情怀,表现出对生命的极大尊重……
意识形态观念的障碍,导致了巨大的文化隔阂。比如:你在厦门“台湾书店”很难购到台湾文学典籍;1999年《亚洲周刊》组织读者推荐、专家终评(14位评委中有大陆的余秋雨、王蒙、刘再复、谢冕等4人)的“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其中十余部港台地区作家的纸质作品,大陆读者至今无法读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陆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就不可能是全面的、整体的文学史,两岸作家和评论家也就无法深入“对话”,甚至可能造成鸡同鸭讲的局面。
体制的障碍
由于中国大陆与台湾的意识形态观念不同,政治体制迥异,因而即使想在“一国两制”前提下实现和平统一,恐怕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此情形下,也就难怪学术文化交流停留在肤浅层面。
台湾在1947年以后一度“训政”专制。这使得台湾本土学人将国民党接管台湾称为继“日据时期”以后的“再殖民”。在经过民主化进程之后,蒋经国终于在1987年“解严”,解除党禁、报禁等,从而结束了一党专制的“训政”时期,走向了法治时代,走向了真正的现代化政治。对于文化交流,现在台湾方面倒是坦然的,而大陆一方则多有担心。
在这样的文化体制隔离状态下,就给某些投机者以可乘之机。大陆不时有人跑到港台地区去“偷盗”别人的成果。香港诗人、编辑家王伟明在给笔者的信中就谈到:“大陆有人竟公然抄袭我的评论文章,只把作者名字换了换就发表了……”其实,何止他的评论文章,还有一些“学术贩子”跑到台湾“访学”一趟,大包小包地复印回来,然后改头换面作文出书,竟成了大陆的学术大腕,申请了种种课题。而这些所谓成果,说好听点是“借鉴”,说白了就是抄袭,这就使大陆的学术环境更为恶化。
关于抄袭,美国著名电视节目“60分钟”的前制片人、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彼得·赫尔福德(Peter M. Herford)说:“抄袭就像怀孕,只有怀孕或没怀孕,没有怀孕一点或者怀孕百分之几。”而哈佛大学对于“抄袭”有严厉的学术规定,他们认为:
抄袭是一种说谎、欺骗、偷窃的行为,指的是你将原始资料的信息、观点和句子直接用于你自己的文章当中而不做标注。在拉丁语中,抄袭者(plagiarus)也称为诱拐者、绑匪,因为在古代,诱拐者常常偷盗小孩。正如许多评论员指出的:当你剽窃时,意味着你偷窃了其他人的脑力产物,但你却依然坚持说这些东西是你自己的脑力产物,并且依靠这些并非由你真正完成的东西而得到好评,所以你是在说谎与欺骗。
较之整篇大面积的照搬,抄袭更多情况是拼接。学生常常将原文中的词句或观点糅合起来,并用自己的语言和观点来说明;或者是从不同的资料来源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不注明来源,拼接成自己的东西;或者将注明引用的和未注明引用的文字糅合在一起。[7]
但是,由于目前中国大陆与台湾的学术资源不可共享,无法一起测试“复制比”,那些盗窃者就一时难以被发现,他们反而成了大陆学术江湖的兴风作浪者!
在政治和文化体制未有大的改变之前,恐怕我们的人文学术研究很难达到更全面、更高深的境地。一些稍涉民国政治的学人作品,不是被雪藏,就是被删改,以致难以看到真正的《胡适全集》《徐复观全集》《王平陵全集》《张道藩全集》《张其昀全集》《张爱玲全集》等。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2005年由复旦大学引进时,也被删掉了一些章节段落,以致一些学人引用时仍愿援引新加坡和台湾版本。至于叶石涛、陈芳明、宋泽莱等有“文化台独”倾向的作者的作品就更无法在大陆出版了。这就给学术研究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学术研究最忌“耳食”、人云亦云。真正的学术研究必须建立在触摸原典的基础之上,为此,台湾学者往往通过到欧美留学,得到大陆的著作;而大陆与台湾“三通”之后,台湾学者蔡登山等到大陆来,都会通过各种渠道以“麻袋”为单位购买资料,所以读他们的文章是一种享受,引用时也觉得放心。
中国大陆因为与台湾在文字、观念和体制方面的差异,导致大陆在文化建设方面还有很多薄弱之处。扩而大之,如果华人文化圈内对中华文化建设都无法达成共识,那么我们又如何让中国文化“走出去”,如何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呢?国家汉办主任许琳2014年8月26日到曲阜调研时,曾表达过她的困惑:“中华文化的好处是博大精深……难处是你根本不知道到底博大精深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是‘扬弃。……(西方世界现在)朝中国看,看我们的什么呢?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很难说清楚。……打造基地,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怎样才能打造我们的精神家园,给20亿人说清楚我们的情怀是什么,我们的历史是什么,我们的文化是什么。……但是截至目前,各国对我们是不满意的。不满意在什么地方呢?认为我们自己都没有说清楚自己的文化。”这也就难怪西方人指责中国“你干的是资本主义,想的是共产主义,说的是社会主义,这里面都没有儒家啊,你到底是什么文化传统呢?”如果说中国大陆与台湾之间存在着语言、观念和体制的差异,那么西方世界与我们信仰、制度更加不同,中西方之间文化交流与认同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而我们总不能“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吧!
注释
[1]郭正伟:《王文兴:作家、编辑、读者都该从“慢读”开始》,《文讯》2015(5)。
[2]蒋勋:《美的沉思》大陆简体字版,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4年9月。
[3]在此推荐流沙河先生手稿版《正体字回家》(北京:新星出版社2015年4月版),可以体会简体字之失。
[4]朱强:《摆脱“土匪史观”跳出“内战思维”》,《南方周末》2007-11-29(D21)。
[5]杨人楩:《内战论》,《观察》第四卷第四期(1948-3-20)。
[6]何兆彬:《龙应台:给失败者的一炷香》,《苹果日报》2009-9-17(D12)。
[7]程绮瑾:《“这简直是宇宙速度!”——胡兴荣抄袭事件启示》,《南方周末》2006-1-5(D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