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台湾流行音乐新趋势：中西方音乐元素融合

2015-09-29何昊天

艺术评鉴 2015年18期

关键词：音乐元素周杰伦流行音乐

何昊天

摘要：本文将探讨中国流行音乐的历史及其如何在地道或传统的中国风与欧美风之间进行转变。随后以王力宏、周杰伦和女子十二乐坊这样的实例，说明他们的音乐怎样融入中西方音乐元素。最后，本文将说明为何中国观众对他们的态度会有如此不同的差异。

关键词：流行音乐音乐元素音乐趋势周杰伦女子十二乐坊

有人可能会说，因为这两个群体之间存在性别差异，这看起来似乎显而易见。但实际上，性别根本不能构成任何问题。早在20世纪30年代，三位最知名的歌手——演员均为女性。她们分别是周旋、龚秋霞和白虹。并且20世纪70年代成名的邓丽君也是一名女性。

过去几十年，中国流行音乐经历了一些颇为有趣的变化。20世纪中期，也就是“抗日战争”年代，中国流行歌曲的风格带有明显的中国民俗特色。这段时期所创作的大多数歌曲均作为兴盛于中国上海的电影配音，而这时中国才刚开始使用配音。

这几个女孩及另外四人在那个年代被称为歌坛“七大歌星”。这是中国观众第一次目睹她们从“歌女”到“歌星”的转变。尽管她们并未像组合一样演出，但这一转变却可作为如今女子十二乐坊组合的先例。

20世纪30年代，上海局势由于日本军队的占领变得动荡不安。中国人民不仅奋力抵抗日本军，同时也试图抵制深受美国文化影响的日本人所带来的西方元素。尽管他们的歌曲同管弦乐队以及和声歌手一样融入爵士乐，但作曲家仍在音乐中使用传统的五声音阶，藉以保护自己国家的文化。歌词创作无疑也采用更为传统或古朴的中国风。且每个乐句包含5个汉字，进而形成一种类似唐诗的韵感，或者歌词采用带旋律的特定创作模式，营造一种宋词之感。周旋最有名的歌曲《天涯歌女》便使用了传统的中国乐器二胡作为伴奏。

“文化大革命”时期，受左倾影响的中国开始在文化领域出台一系列政策。其中一项政策便是宣称流行音乐属于腐朽音乐或资产阶级音乐①。大多数时候，只允许革命音乐的存在，当时也称为“红色”音乐。这一现状促使香港成为了中国流行音乐的中心。香港当时由于仍由英国殖民控制，因此能弱化各种政治影响。很多大歌星便因此选定香港作为他们的事业发展基地。

邓丽君是20世纪80年代最知名的歌手。随着国家前领导人邓小平施行的“对外开放政策”，诸多文化产品，比如台湾和香港的流行音乐便得以进入中国内地。尽管国内早期曾禁播她的歌曲，批判其音乐为资产阶级腐化的靡靡之音，但这些歌曲却受到中国年轻一代喜爱并广为传唱。

邓丽君的歌曲被认为是将中国元素融入流行音乐而不受外界影响的先驱之作。与“七大歌星”所演唱为抵御外国人的文化战争而有意加入中国元素的歌曲不同，邓丽君的歌曲自然地融入了炎黄文化的本底。

她的专辑《淡淡幽情》堪称中国流行音乐史上的里程碑，这是她亲身参与策划的第一张唱片。该专辑选自南唐和宋朝晚期的12首词。也即是说，歌曲旋律由邓丽君时代的作曲家创作，但每首歌的歌词均出自一千多年前（937年至1101年）各派杰出诗人之手。这是中国词艺术形式的黄金时代，并且12首词首首堪比经典杰作。

在中国流行音乐史上，这是作曲家第一次采用宋词这种艺术形式，并将其融入西方和声和旋律。比如，专辑中最著名的一首歌《但愿人长久》简单地使用西方和声中的钢琴和管弦乐伴奏。另外一首名曲《独上西楼》则使用电子声和架子鼓，在歌曲高潮部分让人产生澎湃之感。中国元素不仅广泛应用于声音领域，在视觉方面也有诸多体现。

由于歌词均为宋代词人创作，因此截图中的女性身着宋朝传统服饰。图2来源于《独上西楼》音乐视频。导演将人物放置于空旷幽深的中国式庭院内，以突显其孤独寂寞之感。她所依靠的长凳便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建筑。

自邓丽君时代之后，中国流行音乐突然转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此时，中国流行音乐发生了两大显著变化。第一，很多流行音乐不再赋有中国元素。由于迈克尔·杰克逊在美国流行音乐界的标志性地位，大多数制作人纷纷尝试创作迈克尔·杰克逊一类的歌曲。第二大变化则是过去女歌手占据统治性地位，如今中国男歌手变得炙手可热。比如：张学友在1993年发行的专辑《吻别》则是其中一张最为畅销的国语专辑，该专辑在台湾地区的销量突破100万张，而在全亚洲则高达400万张。②

大约在20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期，中西方音乐元素的融合开始重新风靡流行，且势头相比以往愈演愈烈，这不仅存在于流行音乐界，器乐界也是如此。在流行音乐界，王力宏和周杰伦两位新星开始崭露头角。而器乐界的女子十二乐坊也逐渐为人所知。但中国观众对这些明星的态度却迥然不同。观众对王力宏和周杰伦两位明星的接受度颇高，但却并不十分喜欢女子十二乐坊。

想要知道觀众为何对这些明星的态度存在如此不同的差异，首先必须了解这些观众的想法。我们需要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喜欢和不喜欢某一类型的明星。我们都知道，这种中国风潮出现在2000年代。这同时也是快速崛起的中国重回世界舞台的时期。例如：2001年7月中国获得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主办权。同年，中国加入WTO。因此，中国观众乐于见到能代表中国正面形象以及能使他们为自己是中国人而感到骄傲的一切事物。

中国传统器乐西方化对中国观众而言，并不具有任何吸引力。这可能是女子十二乐坊的目标市场不在中国而是面向国际的原因。在杨汉伦（Hon-Lun Yang）和迈克尔·塞夫勒（Michael Saffle）发表的一篇关于女子十二乐坊的文章中写道，王晓京“试图寻找一种将中国器乐推向国际市场的方式”。③也即是，中国器乐欲走向国际市场，必须在传统中国曲风中添加某些西方元素。

比如：“音乐中掺杂西方式低音、鼓声和节奏韵律”④，而这一举动，在大部分中国观众看来，是对原汁原味的中国传统音乐的不够尊重。中央音乐学院一位教授表示：她并不反对这样一种说法，即女子十二乐坊创造了能够满足观众不同需求的多种音乐风格。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还透露，音乐会结束之后，有些观众会跑来问她这是否是真正的中国传统音乐。作为一个音乐家，她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尊重真正的音乐，并认真严肃地对待。⑤换句话说，在传统中国音乐中加入西方元素不仅降低了中国传统音乐的纯粹性，同时也减少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自豪感。

相反，王力宏和周杰伦则具有诸多优势，原因在于他们的目标市场定位于亚洲。此外，由于他们的音乐风格融合了西方的嘻哈和R&B，因此对他们而言，在音乐中加入一些中国元素实为明智之举。与女子十二乐坊使中国传统音乐听起来更像西方音乐的做法不同，王力宏和周杰伦则试图让西方流行音乐听起来更像中国风音乐。并且中国观众认可这两位歌手所作的尝试，因为这不仅使他们的音乐更加符合中国人的听音喜好，而且还满足了他们的自豪感。

王力宏和周杰伦的专辑中有很多歌曲都在颂扬中国传统和中国人民。周杰伦的歌曲《龙拳》和《双节棍》则是展现中国武术博大精深以及表现中国人自豪感的典型实例。《龙拳》采用说唱形式进行演唱，歌词主要描述中国历史和地理。这首歌同样还体现了国家统一的观念，这使得他不仅深受中国观众喜爱，也因其政治正确性而为中国政府所推崇。

他曾受邀在中国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唱这首歌曲。中国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受邀明星必须是非常有名、备受中国观众喜爱且政治立场正确。另外，《龙拳》还加入了很多中国传统器乐，以凸显中国特色。歌曲开头部分为中国战鼓独奏，间奏曲则采用扬琴独奏。另外一首歌曲《双节棍》则是为了致敬其中一位最伟大的武术明星——李小龙，他是第一个在电影中使用双节棍的人。这首歌的歌词提到了很多中国武术，比如太极拳和少林功夫。另外，用二胡演奏的五声音阶间奏曲也是使这首名作更加趋于中国风的一个重要因素。

王力宏的歌曲《华人万岁》则专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而作。在这首歌曲中，他演唱的每一句歌词每一个词语都在表达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自豪之情。歌词中提到，中国人民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就。比如：歌词中有提及马友友的大提琴、李安的电影、刘翔的110米跨栏金牌、成龙的功夫以及朗朗的钢琴。王力宏在接受CNN《亚洲名人聊天室》专访时，他曾这样说道：

“大家都知道华人世界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你看CNN就知道了，所有有关经济的报导等，音乐也是如此，流行界、流行音乐或电影等等等，有很多有趣的新元素纷纷加入。”⑥

将亚洲作为主要目标市场的另外一个好处便是，王力宏和周杰伦都能够写歌，可自由创作，并且可以只创作那种吸引中国听众耳朵的音乐。但女子十二乐坊无法像他们一样能够自由演奏一切中国风的音乐，因为她们必须考虑其他国家的受众。在一篇关于女子十二乐坊的文章中，作者提到，“几乎所有观众都能从乐坊的每一张专辑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就拿第一张专辑来说，这张专辑的多个地区性重复版本（日本称为《美丽能量》，北美称作《东方动力》）的特色之处在于，它将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同时结合亚洲和西方乐器音色和旋律。”⑦

这就意味着，女子十二乐坊必须控制融合特定元素的歌曲数量。如果她们表演太多中国元素的音乐，则很可能会失去日本或韩国的听众。但如果过分注重亚洲听众，则会损失西方听众。因此为了让所有人满意，必须限制蕴含大量中国元素的歌曲。例如：在专辑《奇迹》中，12首歌曲只有3首中国民乐和1首二胡独奏作品。

而王力宏和周杰伦则能够对他们的专辑以及专辑中所含中国风歌曲的数量做到灵活安排、控制自如。在王力宏的专辑《盖世英雄》和《十八般武艺》中，每张专辑有一半的歌曲均融入了中国元素。《盖世英雄》专辑中最具中国风的两首歌曲——《在梅边》和《花田错》则融入了大量中国元素。这两首歌曲都以中国古代传说故事为主题。《在梅边》源自于明代汤显祖大师名剧《牡丹亭》中的灵感。《花田错》则取自于宋代施耐庵著作的中国最伟大小说之一——《水浒传》中的一个场景。

《在梅边》加入了中国现存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昆曲元素。UNESCO于2001年将中国昆曲艺术列入首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歌曲利用笛子、小鼓、梆子、锣和镲伴奏，所有乐器全部用于突出舞台动作和情感。”⑧在歌曲开头部分，王力宏使用传统昆曲引入上述所有器乐。这首歌包含说唱部分和歌唱部分。在歌唱部分，他采用真正的昆曲演唱风格低声浅唱，并将其作为背景音使用。

在上面的谱例中我们可以看到，该部分采用五声音阶创作。这首歌的音符分别为La、Do、Re、Mi和Sol，从而形成了“羽调式”五声音阶。间奏曲部分插入了花腔式昆曲独创唱法，使整首歌更显中国风。与邓丽君一样，王力宏也在他的音乐视频中使用了视觉帮助。

《花田错》取自京剧中的一幕场景。这首歌采用了与前一首歌相同的唱法。歌曲开头部分和间奏曲部分可以找到二胡独奏表演。整个作品同样也采用中国五声音阶进行创作。

从以上两个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尽管王力宏和周杰伦的目标市场局限于亚洲，但他们将中国元素融入流行音乐的方式却远非如此。他们能够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中国元素（比如京剧和昆曲）与流行音乐的融合方面，原因在于他们无需考虑韩国或欧洲的其他潜在听众。王力宏知道，他的歌迷们都在各自的生活历程中听过昆曲或京剧。而在视觉和听觉中同时融入这些元素，可为流行音乐界增添许多乐趣。“这张新专辑《盖世英雄》便融合了京剧和昆曲这两种具有上千年历史且为中国文化所独有的传统戏曲。所采用的乐器、戏服、演唱风格都别具特色。专辑给嘻哈音乐注入了新的活力。笔者认为在嘻哈音乐世界，在嘻哈音乐出现之前，没有人先前尝试过这种表演形式。”⑨

将目标市场定位于亚洲也让王力宏和周杰伦更加深入了解他们歌迷的想法，从而挖掘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这样，两位歌手便有机会写出“迎合观众胃口”的歌曲。他们能创作出包含观众经常谈论的热门话题歌曲。歌曲还未发行时，他们便知道观众一定会喜欢，因为观众一直在关注和谈论相关话题。例如：2010年，王力宏执导了他的第一部电影《恋爱通告》。他的专辑《十八般武艺》与电影在同一天发行，这张专辑中很多歌曲便采用了“Chinked-Out（中式嘻哈）”這样一种风格。并且毫无意外，这张专辑取得了很好的销售成绩。周杰伦也采取同样的策略。2012年，很多中国武侠电影和功夫电影在电影院相继上线。周杰伦本人甚至出演电影《苏乞儿》。电影主题曲《红尘客栈》选自专辑《十二新作》，也同样体现了这一主题。与此相反，女子十二乐坊却不能更多地创作自己的音乐，以飨观众。假定他们即便能，他们也不能只创作中国风歌曲，藉此获得中国观众的喜爱。笔者在本文前面部分提到过他们面临的窘境，因为他们必须照顾到各种不同的观众。

这就是为什么王力宏和周杰伦的歌曲在发行后便如此受欢迎的原因。因为他们的歌曲事先会经过热门话题的发酵，比如一部口碑不错的电影。

最后一个使中国观众区别对待王力宏、周杰伦和女子十二乐坊的原因便是包装。王力宏团队和周杰伦团队不仅将他们包装成有才华的音乐家，同时还按偶像和榜样的路线打造。周杰伦在相貌上并不占优势，因此他的团队便更多地包装他的才华和创作才能。

由于他本身性能内向、不善言辞，公司便着重打造其独特忧郁气质的形象。此外，自父母离异后，周杰伦一直与他的母亲一起生活。因此他总被形容为懂事孝顺的小孩。周杰伦出道后，他的公司一直在打“孝心牌”。因为公司知道，孝顺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优良美德，并且“孝心牌”会获得粉丝更多的喜爱和关注，甚至还会吸引更多的粉丝。他甚至创作了一首歌曲——《听妈妈的话》，以向粉丝证明他是一个好儿子。

王力宏公司的包装策略则略有不同，因为他是一个长相帅气的ABC（美国出生的中国人），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小提琴和钢琴。于是公司便将他打造成会小提琴和钢琴且英俊帅气的全面型才子。和周杰伦不同，王力宏的公司注重塑造其自信魅力、温文有礼、低调腼腆的形象。但真正让他成为中国观众心中不可撼动的明星则是他一直强调自己是中国人的这一身份。

尊重父母和祖先同样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在王力宏的混音版《华人万岁》中便有这样一句歌词“虽然我生在美国，但我是真正的台湾人”。

相比他们而言，女子十二乐坊成员与她们的粉丝却无多大的关联。因为王晓京想让她们以团体而不是个人的形式出现在观众面前。并且也很少谈论这些女孩的外貌长相，原因在于她们想尽力避免仅作为”花瓶女孩“这样一种称谓。这实际上疏远了她们与中国观众的距离。

概括而言，中国观众太不喜欢女子十二乐坊的原因有以下三点。第一，她们音乐中的所有西方化元素让观众觉得她们缺少中国传统音乐应有的厚重。第二，女子十二乐坊不能像周杰伦和王力宏一样，将目标受众仅限于中国观众，因为她们的目标市场不仅包括中国，还覆盖日本、韩国和欧洲等国家。最后，包装不到位拉开了她们与中国观众的距离。

注释：

①西蒙·布罗顿，马克·爱灵汉姆，理查德·特里罗：《世界音乐：简明指南》，罗浮指南出版， 2000年，第49页，ISBN1-85828-636-0。

②2009年6月7日xinmin.cn http：

//news.xinmin.cn/rollnews/2009/06/07/2059644.html. 访问时间2015年4月13日。

③杨汉伦，迈克尔·塞夫勒：《女子十二乐坊：传统、性别、全球化和（国际）国家认同》，《亚洲音乐》，2010年第2期第88-112页。

http：//muse.jhu.edu/journals/amu/summary/v041/41.2.yang.html（訪问时间2015年4月12日）.

④杨汉伦，迈克尔·塞夫勒， 2010年。

⑤肖志颖，中国艺术网，“http：//www.vartcn.com.” 最后修改时间2005年5月24日. 访问时间2015年4月13日。http：//www.vartcn.com/News/ysxw/zgysxw/200505/1896.html.

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 “王力宏专访文字记录.” CNN. http：//www.cnn.com/2006/WORLD/asiapcf/06/16/talkasia.wang.script/index.html（访问时间2015年4月13日）。

⑦杨汉伦、迈克尔·塞夫勒. 《女子十二乐坊：传统、性别、全球化和（国际）国家认同》. 亚洲音乐。第2期（2010年）：88-112.

http：//muse.jhu.edu/journals/amu/summary/v041/41.2.yang.html（访问时间2015年4月12日）。

⑧《非物质文化遗产》UNESCO.出版商不详.出版日期不详.网络出版.2015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