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汤勇气汤

◎李东风

小鱼汤勇气汤

◎李东风

我11岁那年夏天，跟着父亲从铁岭出发，回了一趟山东老家。

记得从济宁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那时晚间没有车通往乡村，只好等第二天早上的大客车。夏季时节，山东的温度比东北高很多，车站的出口和广场上，到处都是等车和接站的人。柏油地面吸足了太阳的能量，更像是一个温暖的天然大床，人们也不拘束，站着聊天的，坐着喝水侃大山的，累了横七竖八躺在广场上的更是比比皆是。广场的路灯将本来翠绿的大树照得发黄，浓密的树枝里，大个儿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恨不能把一冬天在地底下蜗居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父亲领着我在广场也选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怕我着凉，父亲特意从行李里抽出一件外套，铺在地上让我坐。

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异常。有摆摊出租小人书的，有卖一毛钱一大碗红茶水的，还有卖大个儿知了的。眼神不够用的我望望这边，看看那边。忽然，一阵香气飘过来，我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味儿这么香？”父亲看了看我，关切地问道：“饿了吧？”在车上已经吃过煮鸡蛋和硬馒头的我赶紧说：“不饿，就是问问。”父亲笑了笑对我说：“你在这看着行李，我去那边看看就回来！”父亲边说着边站起来四处望了望，又叮嘱我千万别走开，向一个方向走去。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父亲端着一个二号的陶瓷碗转了回来，碗底是疙瘩汤面，上面漂了十几条油炸过的油光光的小鱼，还有铰得碎碎的辣椒末儿。捧在手中，一股小鱼的腥香味道登时钻进鼻孔。

父亲从行李中掏出小勺递给我，我不客气地蹲坐在地上，舀了一勺汤面和着一条小鱼填进嘴里，椒的微辣、醋的酸鲜，面疙瘩的筋道、鱼的腥香，一下子溢满全口，面汤滑嫩不腻，小鱼骨软肉酥，那叫一个爽口。

喝了一勺汤面，我才想起父亲还没吃，马上盛了一勺小鱼汤送进父亲口中。父亲只尝了一口说：“我不饿，你吃吧，吃完还要把碗给人家送过去。”说完微笑看着我贪婪地将美味塞进肚子。

小鱼汤很快吃光了，我把碗交到父亲手里，父亲忽然决定让我一个人送回去。看到我胆怯的表情，父亲笑着鼓励我：“别怕，我在这看着你，你记住回来的方向就行，男子汉，锻炼锻炼。”我临去送碗的时候，父亲还叮嘱我一定要记得谢谢人家。拿着空碗的我找到货摊，卖鱼汤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在我怯生生对他说谢谢时，老人家竟然夸了我一句：“呀，这伢子自己送的啊！真勇敢！”听到他的夸赞，让本来胆怯的我一下子鼓足了勇气，心里美滋滋的，就像打了场胜仗的英雄一样，立刻挺直了胸脯，大声说了句：“爷爷再见！”按照原来的路跑回到父亲身边。

那一次，让我消除了胆怯心理，在日后的成长过程中担当起了一个男子汉应该承担的责任。

16年后，父亲离我们而去。等我再有机会去山东探亲，却早已物是人非，车站的站前广场上早已没了当年的小鱼汤摊，当年那么美味的小鱼汤更是无处寻觅。而父亲的身影，却仿佛站在当年我们喝小鱼汤的地方，微笑地看着我，默默地祝福着我。

父亲一定很欣慰，因为当年那个年少胆怯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