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一碗咸汤面

李仙云

作家贾平凹说：“唯秦腔则如秦人一样，死不离窝……”秦人浓厚的乡土观念，不仅体现在秦腔上，连饮食文化也是如此。

家乡有一种美食叫咸汤面，它“始于清末，流芳华原”，是当地人舌尖上最贪恋的早餐佳肴。这种味美价廉的小面，离了耀州，竟是哪里也寻它不到。在家乡，当晨曦微露，在热气萦绕中吃上一碗油香热辣的咸汤面，真是舒心暖胃，一天的心情都是酣畅舒坦的。

记得学生时代，一次有幸在面馆与一位专门研究当地史志的老先生同桌吃面，他向我娓娓讲述：“娃啊，这咸汤面可不容小觑！咱这里是药王孙思邈故里，药王当年尝百草做成料，融入汤里，一辈辈就这样传下来。这汤咸面筋、爽口暖胃的咸汤面，可是有养生食疗的功效哩。”身旁一位大妈接话道：“我说呢，每次走到面馆门口，不吃上一碗面，浑身都不得劲。我上回感冒浑身发冷，就是吃了碗咸汤面，出了一身汗，感冒就好了一大半呢！”

早年在縣城读书，每到寒气袭人的冬日，一放学，饥肠辘辘的我就急奔咸汤面馆。捧起那古拙粗笨的青瓷“把把儿老碗”，看着碗内绚烂诱人的斑斓之色———嫩黄的姜丝，翠绿的韭菜花，红得似火的油泼辣子，洁白如玉的豆腐块，还有一丝丝嫩黄的面条儿，浸在鲜红滚烫的辣汤内，让人垂涎欲滴。吃起来更是香辣解馋、满口盈香，瞬间就逼得额头、后背细汗涔涔了。

那年，在江南偶遇一位老乡，当话题转到我心心念念的咸汤面时，老乡操着乡音给我讲述作家老舍与咸汤面之缘。他说当年老舍途经耀州，舟车劳顿，腹内空空，吃了咸汤面后赞叹：“小小耀县，竟有北京饭店。”贾平凹先生当年在耀州完成他的小说《废都》，偶然吃了碗咸汤面，就上瘾了。他经常走七八里山路去县城吃面，返回途中，感觉不过瘾，转身再去美美吃上一碗。更有趣的是，回到西安后，每每被咸汤面搅得味蕾难耐时，他还会专程搭车赶去解馋。

“味浓适口，筋韧香辣”的咸汤面一次次勾起我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十六年前，我从家乡那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小城，千里迢迢来到这婉约秀丽的江南，跋千山涉万水，可味蕾最贪恋的还是那一碗咸汤面。

家乡人用智慧与灵秀回馈着生养自己的土地，用巧手与浓情烹饪着一方独特的饮食文化。咸汤面，就像一位泼辣率性、倔强秀美的西北女子，她携着千年小城承载的岁月风华，带着质朴与亲切，滋养了小城人民的味蕾，也把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植入其中，那就是厚重与淳朴。

好一碗浓情四溢的咸汤面，你盛入了多少游子缱绻的思念和对故土的依恋啊！

选自《南川日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