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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空体角度看《仲夏夜之梦》

2015-09-20彭丹

关键词:海伦娜仲夏夜米娅

彭丹

摘 要:巴赫金时空体理论用于研究文学作品中时间与空间关系。时间和空间对于情节发展和人物形象的塑造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莎士比亚用其丰富的想象和诙谐的写作手法营造了一个梦幻的、含义丰富的“森林”时空体,描述了交错的情节、塑造了敢于表达真实情感的恋人形象(包括普通人和精灵),呈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森林时空体。

米哈伊尔·米哈依洛维奇·巴赫金(1895- 1975),20世纪俄罗斯著名思想家。在文学理论、概念的思考和问题的提出方面富有见解,而他自创的“时空体”概念对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做了独特的阐释,对于文学作品的时间和空间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巴赫金曾提到“时空体”的含义:“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相互间的重要联系,我们将称之为时空体……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这个术语表示着空间和时间的不可分割(时间是空间的第四维)。”[1]这样一来可以确定的说巴赫金的“时空体”强调的是文学作品中时间和空间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而非二者各自的重要性。同时,“时空体”“还决定着(在颇大程度上)文学中人的形象”[2]。巴赫金的“时空体”概念为文学作品中更全面的关注时间和空间、人物形象的解读提供了良好的理论基础,为文学的多维解读注入新的活力。

“时空体”的研究用于小说的研究上,实际上对于戏剧的研究同样具有重要价值。戏剧既存在于时间中,也发生在空间中。作为英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戏剧史上最伟大的戏剧家—莎士比亚,他的作品一直以来从各个角度被研读,但从时空体角度的研究并不多见。因此以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为依据研究《仲夏夜之梦》中存在的时空体内涵、情节发展及人物形象具有一定的意义。

一、“森林”时空体

《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众多喜剧中最成熟也是最受欢迎的一部作品。整部戏以雅典两对恋人的曲折爱情为开始,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的大结局收尾,从而描绘出一个乌托邦的世界。

莎士比亚的诸多喜剧情节都发生于丛林或旷野,《仲夏夜之梦》便是其中之一。主人公拉山德与赫米娅相恋,而赫米娅的父亲却坚持将女儿许配给狄米特律斯。根据当时的雅典法令: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有权利为自己的女儿选定丈夫,如果女儿不服从父亲的安排,父亲有权利判处其死刑。但是深爱着拉山德的赫米娅最终决定违背父亲的意愿,与拉山德一同逃出雅典。而海伦娜和狄米特律斯也阴差阳错地来到了雅典附近的森林,故事情节在这里展开。就在此时,森林中的精灵王奥布朗和仙后提泰妮娅起了争执。而为了迎接忒修斯和希波吕忒的婚礼而编排戏剧的一批雅典人也正向森林走来。

现实生活中的两对情侣和雅典人走进森林与森林中的精灵们相遇并非偶然,而是莎士比亚独具匠心的安排。莎翁将故事的主要发生地设在森林中,意在创造一个相对独立于外界、易于故事发展同时利于表达人文思想的时空体。“在文学的艺术时空里,空间和时间标志融合在一个被认识了的具体整体中。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空间则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时间的标志要展现在空间里,而空间则要通过时间来理解和衡量。这种不同系列的交叉和不同标志的融合,正是艺术时空体的特征所在。”[3]在森林时空体中,时间似乎变得不再重要。昼夜不再根据日出日落计算,而是根据情节的需要灵活变化。当情节发展需要人物入睡时,提泰妮娅便唱起了“现在唱歌给我安眠吧”[4]来入睡,甚至拉山德在一天之内入睡多次。

巴赫金将男女主人公由相爱到修成正果的时间称为“超空白时间”。与平常的时间概念不同的是,在这段时间之内,没有时间流逝的痕迹,而是根据情节的需要拉长或者缩短时间,将矛盾产生并且解决在这段时间之内。

这类时间内存在的矛盾一般发生在陌生的环境中,因此一切因素都是不确定的。仲夏夜的森林远离雅典社会,行为不受当时社会世俗的束缚。精灵们的存在为森林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也使森林变成了一个充满神秘气息和魔力的地方。森林在此时变成了魔力的代表,任何荒诞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任何困难也都可能得到解决。也正因如此,莎士比亚才有更大的空间去尽情发挥他的想象、激情和伟大的思想。

在莎士比亚的笔下,这个森林时空体变得幽默、诙谐并且与众不同。在这个森林里,时间被高度压缩,同时情节也在这个时空体中快速发展。主人公在森林中短短4天的恋爱经历实则反应了整个恋爱过程中可能遇到的爱情考验;此外,莎士比亚构建了一个虚幻的时空体,时间和空间只是为情节和人物服务,因而是非真实的存在而是梦幻般的时空体。这里与外界的法律、世俗、阶级等无关,只有恋人们的爱恨情仇。戏剧的最后,精灵们用他们的魔力守护着世间恋人的情感。仙人的存在和主人公的梦都为这个森林时空体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仲夏夜的森林虚幻又真实的存在着。读者就如戏中人物波顿一般,好似做了一个似真非真的梦,但却在这个梦里得到感悟。

二、从时空体角度看情节发展

在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中,他提出时空体是“组织小说基本情节事件的中心。情节纠葛形成于时空体中,也解决于时空体中。不妨干脆说,时空体承担着基本的组织情节作用”[5]。在《仲夏夜之梦》中,“小说的起点是两个人相爱,终点是他们喜结良缘,在这两点之间他们经历了数不胜数的冒险事件”[6],这两点之间的时间便是“超空白时间”。主人公在作者制定的“超空白时间”内历经磨难和挑战,但都在最终走向结合。

《仲夏夜之梦》中不得不提到的情节当属4位主人公的爱情故事。赫米娅与拉山德彼此相爱,不幸的是赫米娅的父亲却坚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狄米特律斯,但赫米娅依然坚定地守护自己的爱情—与拉山德逃离雅典,她说:“凭着维纳斯的鸽子的纯洁,凭着那结合心灵、祜祐爱情的神力,凭着古代迦太基女王焚身的烈火,当她看见她那负心的特洛亚人杨帆而去的时候,凭着一切男子所毁弃的约誓,明天一定会到你所指定的那地方和你相会。”[7]于是两人来到森林,跟在其后的有狄米特律斯和海伦娜。狄米特律斯对海伦娜的无情和海伦娜的矢志不渝让在一旁的仙王和迫克愤怒,于是仙王命令帕克在狄米特律斯入睡时将爱懒花的花汁涂到他的眼睛上,爱懒花花汁拥有神奇的魔力,它可以使沉睡的人爱上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人。但粗心的迫克却误将花汁滴在正在沉睡的拉山德眼睛上,于是他醒来以后便疯狂的爱上了海伦娜。为了弥补错误,迫克又将花汁滴在狄米特律斯的眼睛上,雅典的两位绅士便同时疯狂地爱上了海伦娜。这一变化引起了赫米娅的嫉妒,她与好友海伦娜争吵起来。同时为了争夺海伦娜的爱,拉山德和狄米特律斯也大打出手。4人混乱的场面以迫克的爱懒花花汁圆场,最终他们两两相爱,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这个奇妙的森林里,赫米娅与拉山德在追求自己幸福的路上遇到了感情纠葛。与其他作品不同的是,这里主人公遇到的感情纠葛源于森林中精灵们的存在,矛盾的解决也得益于精灵,这为此剧增添了喜剧效果和神秘色彩。与此同时,主人公在似梦非梦中也获得感悟,得到情感(包括友谊和爱情)上的成长和蜕变。

在这里除了普通人的爱情被淋漓尽致的描写出来之外,精灵们的感情同样被有血有肉的呈现出来。这里的仙王与仙后像普通人一般,在感情世界里会争风吃醋,有喜怒哀乐。《仲夏夜之梦》中正是由于仙王与仙后的矛盾,才有了迫克的爱懒花花汁、两对恋人的爱情纠葛以及仙后与波顿的荒诞爱情,这为仲夏夜的雅典森林增添了诙谐感。

仙王与仙后的感情生活,虽没有遇到外界的阻力,但他们依然面对着恋爱过程中会遇到的感情的矛盾。在爱懒花花汁面前,即使是仙人也无能为力。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是精灵,也会遇到与凡人类似的感情矛盾与挑战,任何人都需要自己争取爱情的自由,这样充满梦幻的场景在这个森林中变得再寻常不过。

主人公在莎士比亚精心构建的森林里,历经磨难和考验,最终以获得爱的自由而结束。森林时空体的构建也为戏剧情节的发展提供了前提条件,同时为戏剧的喜剧效果做了充足的铺垫。在这样的时空体中,爱情可以获得自由的发展和成长,与外界的纷扰无关。

三、人物形象与时空体

巴赫金认为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被时空化,因此他主张把人物与流动的时间联系。“巴赫金的人物形象与时间的流动本质,体现了一种新的形象观看距离。而最能体现他的形象观看距离特色的是:狂欢时空中的人物形象。这些形象被放在看与被看之间。”[8]

(一)人物形象之迫克

在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中有“第三者”的概念,“第三者”指的是在不参与他人生活的前提下可以窥探到他人的私人生活,将他人的私人生活暴露无遗。迫克在精灵们的世界中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同时他又能窥探到凡人们的生活,是两个世界的重要连接纽带。他见证着狄米特律斯对海伦娜的唾弃,也见证着后来前者对后者疯狂的追求;他见证着赫米娅与海伦娜的反目,也见证着仙王与仙后的争吵,当然他最终也见证了3对情侣的幸福结合。在仙王仙后光鲜亮丽的背后也存在着对爱情的苦苦追求,也会历经困苦。他通过窥视主人公私人生活的方式与其建立了一个特殊的时空体。迫克作为观看主人公私人生活的一种新的视点,没有他该剧的情节则无法推进,那么文学也就无从谈起。

仆人迫克既处于一种被主人看的状态,同时又在观看着主人的生活。这对于人物形象的欣赏提供了新的角度,也为研究文学中人物作用的探讨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二)人物形象之波顿

在众多文学作品中,除了主人公以外往往有这样一类人:他们看似疯癫但却时常一语中的。这类人一直存在于文学作品中,但在人物分析时却很少受到重视。巴赫金认为,他们在剧中扮演傻子或者小丑,但却拥有对生活的俯视权力。在这个颠倒的时空体里,他们以一种特殊的存在俯视着“他人”的世界,反应着他人的世界。

波顿在《仲夏夜之梦》中便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他说话时常颠三倒四但却为自己的口才自鸣得意。在排练戏剧时,时常提一些不找边际的建议并且为自己的智慧倍感骄傲。为了把他的小丑形象表达得更加到位,莎士比亚把他写成了驴头人身,并且以这一姿态享受着与美丽的仙后浪漫、梦幻的爱情。巴赫金认为,这类人物形象除了具有反讽效果之外,还承担着这样一个最基本的任务:“就是戳穿人与人一切关系中的任何成规,任何恶劣的虚伪的常规。”[9]在戏剧的最后,正在读者为该剧情节迷惑,甚至连主人公赫米娅也“觉得好像这些事情我都用昏花的眼睛看着,一切都化作了层叠的两层似的”,波顿说到:“没有人说得出那是怎样的一个梦;要是谁想把这个梦解释一下,那他一定是一头驴子。”[10]恰如人们常说的“戏如人生,人生如梦”。

巴赫金从时空体角度全新解读了在传统文学分析中时常被忽略的人物形象,这对于准确理解人物形象、全面理解文学作品指明了方向。

时空体角度为《仲夏夜之梦》的多维度研读提供一定的可能性,对剧中森林时空体的研读加深了对情节发展、人物形象等的理解,同时也更有利的印证了莎士比亚独具匠心的喜剧风格和超强的想象力。正如张泗洋(当代学者)所说:“在莎士比亚的喜剧中,幻想与想象的成分占据了醒目的位置。他那惊人的想象力就像《仲夏夜之梦》中的小精灵迫克一样……这种想象与幻想的因素,在他的《仲夏夜之梦》中放射出最神奇的光彩。”[11]

参考文献:

〔1〕〔2〕〔3〕〔5〕〔9〕巴赫金.巴赫金全集·小说理论[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274,275, 275,451,357.

〔4〕〔7〕〔10〕〔11〕威廉·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8.45,14,116,175.

〔6〕潘月琴.巴赫金时空体理论初探[J].俄罗斯文艺,2005,(3):61.

〔8〕田右英.巴赫金的小说时空体理论研究[D].广西:广西师范大学,20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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