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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匿名信为何写给江青

2015-09-10孟半戎

红岩春秋 2015年10期
关键词:林伯渠笔迹王芳

孟半戎

匿名信把江青吓出一身冷汗

1953年12月27日,为了起草第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毛泽东率宪法起草小组成员南下杭州。这是毛泽东第一次来到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城。当然,如果把1922年7月,他从长沙来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因为忘记了会址而无法与会,只得匆匆途经杭州回湖南那次算进去,那毛泽东就是第二次来杭州了。这次江青也随行,被安排在刘庄住宿。时任浙江省公安厅厅长的王芳直接负责毛泽东的安全保卫工作。

在毛泽东入住刘庄的翌日,江青悄悄地把王芳找来,说道:“12月26日,是毛主席的生日。主席历来反对祝寿。不过,今年是主席的60大寿,不比往常。现在,元旦快到了,你和浙江省委商量一下,可否借庆祝元旦的名义,庆贺主席60大寿。”

王芳当即向中共浙江省委书记谭启龙作了汇报。谭启龙决定,在12月31日晚上,以中共浙江省委庆祝元旦为名,在刘庄摆两桌酒,宴请毛泽东。那天晚上,毛泽东、谭启龙、罗瑞卿、杨尚昆、陈伯达、胡乔木、田家英、江青、叶子龙、王芳为一桌,卫士们为另一桌。在宴会上,大家只字不提毛泽东的生日,待上了红枣、花生、面条,毛泽东才有所察觉——浙江省委在为他“补寿”,因为在一般的宴会上是不会上这些菜的。毛泽东平日不大吃面条,但是那天晚上他很高兴,吃了一碗。

1954年3月14日,宪法起草小组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毛泽东离开杭州返回北京。江青因为身体原因,继续留在杭州疗养。

3月下旬,陡然起风波,江青收到一封从上海寄往杭州由浙江省委交际处转交给她的信,信封左下角印有“华东文委”的字样。她拆开信封,见信尾没有署名——显然,这是一封匿名信。刚看了几行,江青就勃然大怒、坐立不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信中写道:中共七届四中全会刚刚开过,高岗、饶漱石等已被揭露出来。你江青的歷史是堕落的,我已经写了你的材料送中共中央组织部……信中还列举了20世纪30年代江青在上海的种种风流丑事和被捕变节的历史问题,内容非常具体。写信人深知江青30年代的历史及党内上层情况,又知道她的行踪。江青据此推断,写信人必是党内高干,或文化界名人,或他们的妻子。

第二天,她把王芳找来谈话,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主要吹嘘自己在青年时期就是一个非常进步、非常坚强的革命者,现在有人写匿名信诬蔑她,是别有用心的,是有其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的。说完,江青把匿名信递给王芳。王芳大致扫了一眼,不愿细看,就把信还了回去。

江青一脸严肃地说:“你不看谁看?这是一封反革命匿名信,你公安厅长看清楚了,要给我破案。有人编造谎言诬陷我,醉翁之意不在酒,矛头实际上是针对主席的。”她要求王芳,必须把这封信查个水落石出。王芳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匿名信认真地看了一遍。

迟迟侦破不了的“18号案件”

江青回到北京,立即将匿名信的事报告给了毛泽东,说这是一起性质极其严重的反革命案件。毛泽东则不这么认为:可能是你工作不虚心,得罪了什么人,是对你不满,有意见引起的。当时正值解决“高饶反党集团”的七届四中全会以后,而匿名信中也提到“高饶事件”。江青将这封匿名信和当时政治斗争形势挂起钩来,认为这事不是孤立的,不是同志之间不满泄私愤,而是一个政治事件,有其政治目的,要公安部破案。后来毛泽东没有再说反对意见,也就默认了。

由于江青动用了毛泽东的权威,这封匿名信案件的侦破工作也就升级了。按当年所发生的大案、要案的次序,公安部将这封匿名信列为“18号案件”。

中共中央华东局为此专门在上海召开会议。会议由中共中央华东局第三书记谭震林主持,中央华东局第二书记、上海市市长陈毅出席。会议决定把这封匿名信作为一个特大案件来侦查,确定并征得中共中央同意:“18号案件”由公安部长罗瑞卿负总责,上海方面由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负责,浙江方面由浙江省公安厅厅长王芳负责。

由于匿名信信封上写的是“华东文委”,信又是从上海发出的,侦破会议决定把侦查重点放在30年代曾在文艺界工作过的人员身上。侦破工作在非常秘密的情况下进行。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亲自挂帅,负责案件的侦破工作,抓得很紧,专案组100多人每隔几天就开一次碰头会,柯庆施亲自听取汇报。

专案组首先进行重点侦查的对象有江青30年代在上海的二房东的女佣人秦桂珍,因为她十分了解当时的蓝小姐——江青的私人生活;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夫人朱岚,她曾经说过对江青不满的话;被侦查时间最长、吃苦最多的是原上海市文联副主席、市文化局局长赖少其的妻子曾菲。

当时,曾家与住在上海的贺子珍为邻,曾菲对贺子珍的生活处境深表同情,常去看望她,并对毛泽东1952年到上海没有去看望病中孤寂的贺子珍一事颇有微辞。另外,赖少其又恰好在华东文委工作,其在上海市第一届党代表会上又曾提过一个议案,要求组织上对贺子珍的生活给予照顾而犯了大忌。专案组向柯庆施汇报之后,柯认为曾菲有作案的条件和思想基础。于是公安部门找来曾菲笔迹,经鉴定,曾菲的笔迹与匿名信的字迹很相似,曾菲成了重点怀疑和审查对象。然而对她审查了很长时间后,也未发现任何证据。

专案人员将那些与匿名信字迹相似、或对江青不满的人都列为侦查对象,进行了严谨细致地侦查,先后搜查了800多人的笔迹进行鉴定,案件的卷宗就有五袋之多。尽管清查了这么多人的笔迹,但写匿名信的人还是没有被查出。案件一时未能侦破而陷入僵局。其间,江青几次催问了案件侦破进展情况,她显然对案件迟迟侦破不了感到不满意,甚至怀疑专案组里有人捣鬼。

案子一时破不了,专案组也一直没有放弃侦破。

写信人之死

直到1962年,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才查出给江青写匿名信的人,原来是林伯渠的夫人朱明。

朱明30年代曾在上海从事过党的地下工作,对江青的情况十分了解。抗战爆发后朱明去延安,于1945年与中共元老林伯渠结婚。林伯渠去世后,朱明给中央写信,反映有关林伯渠死后一些遗留问题。无巧不成书,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负责处理这些问题。因工作关系,杨尚昆曾数次看过那封匿名信,对匿名信的笔迹印象极为深刻,而朱明写的报告上的笔迹竟与匿名信笔迹很相似。于是,杨尚昆打电话告诉公安部副部长徐子荣。经过公安部专家鉴定,这两封信的笔迹为同一人所写。杨尚昆、徐子荣立即找朱明谈话。朱明很痛快地承认8年前给江青写过匿名信,但还未待组织上处理她,她回家后便立即自杀,被中央组织部定性为反革命畏罪自杀。

按理,以朱明的社会地位,她无理由、也没有必要写如此的匿名信,她的幕后一定还有人。然而,幕后人因为朱明的死而脱身。

原来,在江青收到匿名信之前,毛泽东回北京之后这段时间,林伯渠和朱明也来杭州小住了几日,是王芳负责接待的。据王芳回忆,当时江青身边缺少一个人陪伴,是他让陪林伯渠夫妇一起来杭州、林与前妻的女儿林莉去陪伴江青的。林莉自小生活在莫斯科国际儿童教养院,后在苏联读大学。1949年江青在苏联治疗期间,林莉担任她的翻译(当时名叫李利),俩人朝夕相处,感情很融洽。当时江青对王芳这样的安排并无不满。那封匿名信很可能就是那次朱明在杭州時写成,到了上海后发出的。

江青对公安部迟迟未能侦破这一案件表示强烈的不满,案子破了又怀疑罗瑞卿、徐子荣早就掌握了,迟迟不破是为了保护林伯渠的声望,保护朱明,因而对罗瑞卿、徐子荣怀恨在心。

在“文革”中,江青也没有放过林莉,她一口咬定林莉参与了写匿名信而将林莉投入了监狱,林莉被单独监禁达7年零4个月之久。

粉碎“四人帮”之后,中共中央组织部对朱明的问题重新进行审查,并作出结论:“朱明写给江青的信的内容没有错误,原定其为反革命分子是错误的,纯属冤案,应予平反昭雪,恢复名誉”。这当然是后话了。

不少人受牵连含冤入狱

按理说,案子破了,写信的人也自杀了,“18号案”应该了结了。然而,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在“文革”期间,那些参与破案的人差不多都被捕入狱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江青的权力大到可以一手遮天。在极度膨胀的政治野心支配下,她做起了女皇梦,一方面极力吹嘘和标榜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革命家;另一方面又忘不了一块心病,竭力掩盖自己那段丑恶的历史,不能容忍有谁知道她过去的丑事,谁知道她过去的丑事,谁就难逃厄运。

1967年1月8日,造反派从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王鉴办公室的保险柜中翻出已封存的有关“18号案”的材料, 4月21日,江青、叶群派人到上海,将“18号案”的材料全部拿到北京。中央第二专案办公室给江青写报告称:“这是上海市公安局侦破一个案件的材料,内有30年代出版的杂志、报刊资料和演《王老五》的剧照等”。江青批示道:“案子已经破了,作案人已自杀身亡,材料没有保存的必要了。”于是,中央专案二办,又按江青旨意写了一份请示销毁此案材料的报告。林彪在报告上批:“由谢富治、杨成武、汪东兴等负责集体销毁。”

“18号案件”的档案材料虽被全部销毁,但江青心里还是不踏实,因为参与办案人员还在,他们也了解内情,免不了被传播出去,必须把他们送进监狱才能解除后患。心地歹毒的江青遂向造反派组织造谣说:“上海市公安局整了我两大箱黑材料”,并将破案的过程,诬为“反革命黑调查”。

张春桥随即配合,在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声色俱厉地指责说:“上海市公安局为什么不追查这件事,对无产阶级司令部抱什么态度?”于是上海市公安局造反派头头马上行动起来,追查所谓“整江青黑材料事件”的“内幕”和幕后指使者。不久,造反派向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上报《关于查反党集团搜集江青同志黑材料的情况报告》。这份报告颠倒黑白,将黄赤波和王鉴诬为“反党分子”,上挂彭真、罗瑞卿、杨尚昆、徐子荣在黑线上。经谢富治、张春桥等无限上纲——“他们把矛头指向江青同志,实际上是指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案件涉及面逐步扩大,上海市委副书记梁国斌也受到株连被关押。

1968年2月10日,“中央文革小组”决定,将所谓“反革命黑调查案”列为中央专案审查小组的要案,由谢富治、吴法宪负责审查。2月22日,吴法宪到上海,将当年侦破“18号案件”的工作人员,包括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警卫处处长王济普等20多人用空军专机押解到北京,投入监狱;不久,浙江省公安厅的王芳、吕剑光等人也受牵连入狱。这些人在狱中受尽凌辱与折磨,有的人在铁窗中度过了七八个年头,有的人直到粉碎“四人帮”之后才获释放。如不是江青反革命集团的覆灭,恐怕有些人就要在监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图片来源:网络)

(实习编辑:田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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