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蕾的女性领导力

柳小青

随着蚂蚁小微金融集团的正式成立，马云背后的“女神”终于走上前台。这位叫彭蕾的女人手上握有马云真正的王牌，因为她执掌着阿里巴巴庞大的金融帝国。人们好奇，这位向来行事低调的CEO有着怎样的非凡魅力。

现年44岁的彭蕾，是阿里巴巴集团“十八罗汉”即18位创始人之一，她曾掌管集团人力资源、市场部、支付宝等核心部门，影响力仅次于马云，是典型的中国企业“女二号”。她是马云战略决策最坚决的执行者，也是阿里巴巴文化建设的操刀手及维护者。

但与很多女性领导者相反，彭蕾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女强人”，而是“林黛玉”式的文艺女青年。一个女性领导者有这样的“花名”，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在男人的世界里打拼并获得成功，彭蕾究竟靠什么与众不同的领导力？

触碰心灵的管理

在阿里巴巴，彭蕾历任集团人力副总裁、市场副总裁和服务部副总裁，其中做得最久的是与人力资源有关。刚开始，彭蕾和马云一起招聘看简历，为阿里网罗人才。对于彭蕾来说，作为阿里首席人才官，管理“人”的工作是常态。

阿里有2万多名员工，在公司管理层面，CPO的压力不言而喻，能够在这个岗位坚持10年之久，且受到马云的信任和其他高管的欣赏，彭蕾无疑具备超强的管理能力和沟通能力。

彭蕾一度被认为是阿里的守护神，乐于享受和一群人一起做事，她形容自己的工作是“看护着这一群人，以及凝聚他们的那种力量”。对于初创企业来说，凝聚人心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方面女性有着天生的优势。

彭蕾极其低调内敛，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从不对外讲自己的个人生活。但在阿里自己开发的社交网络“来往”上，彭蕾却表现得很活跃。她会上传自己拍的风景或同事工作照，会转发马云发的帖子，会在世界杯期间和大家一起赌球，也隔三差五讲个笑话。

很多人都感受到她的感染力和性格张力。在阿里内网上，同事们对彭蕾评价最多的标签有“率真”、“聪慧”、“真性情”，但置顶的一个是“女神”。在下属们看来，彭蕾没有女性领导的挑剔和难伺候，也没有外界传言的强势凌厉，反而特别温和、亲切、好沟通。

阿里大多数员工都有一个花名，比如马云叫做风清扬，陆兆禧叫做铁木真。彭蕾也有一个看上去和她完全不搭界的花名：林黛玉。也许是因为她有文艺女青年的一面。

彭蕾常在阿里内网发帖，文字中喜欢引用作家龙应台书中的内容，比如《目送》、《野火集》、《孩子你慢慢来》等。她还喜欢微博名人“老树画画”的作品，经常把对方的微博作品转到内网上，还在杭州购买过不少画作。

2007年，马云决定在阿里成立“组织部”，以进行更好的公司内部管理，彭蕾受命组建并制定规则，使得这个由资深总监以上的高管组成的团队，成为阿里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核心代表。

“在HR生涯中，我是一个活在心灵世界里的人”，彭蕾一直试图找到一种触碰人心灵的方式，促进员工个人以及带动团队、组织成长，从而带动业务的成长，进而给更多的人创造价值。可是怎样找到这种方式，把员工心里向上的、积极的能量激发出来？怎样引导员工成为身心平衡的人，同时也非常积极、乐观和进取呢？

艺术能够触动人心里最根本的对美的渴望，但是人力资源管理工作与对美的渴望、对音乐乃至对其他艺术的享受，有关系吗？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关系，但是彭蕾希望能够在工作场所里，营造出一种氛围：不仅一起工作，同时也共同生活，共同享有相同的精神领域。

在这样的氛围下，员工的心灵是放松的，可以更清醒地认知周围的伙伴，更加热爱生活、同事和工作。为此，彭蕾曾提出“打造员工幸福指数”，就是通过一些元素，让员工感受到自己心灵的成长，感受到快乐和丰富，感受到自我成就的喜悦。

“尽管我们的工作依然每天朝九晚五，下班回家依然是筋疲力尽，但这所有的累都仅停在身体层面，我们的心理没有纠结。”彭蕾认为，她关注的是情感上的归宿，希望员工实现心灵和工作的平衡。

彭蕾讨厌“职场”这个词，因为一说到这个词，生活马上变得很无趣，工作变得没有血肉和情感。在她看来，职场除了是一个职业活动场所外，还应该是一个情感交汇的场所，她相信自己能把这个美好的设想转化为现实。

梦想的力量

2010年，彭蕾被任命为支付宝CEO。从工作了10年的人力资源部门转到业务部门，彭蕾觉得自己是“弃文从武”，“以前站在HR位置上思考，现在站在业务位置上思考，以前在圈子内思考，现在在圈子外思考，这个转变带给我很多的感悟和体会。”

此时，支付宝正在经历一场危机。在2010年支付宝年会上，平日挺随和的马云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痛骂支付宝的故步自封。在他看来，“烂到极点”的客户体验只是表象，背后的深层危机，则是支付宝在外部环境和内部机制双重制约中生出的种种疲态，“支付宝在很多问题上太过保守，如果不重视用户的体验，支付宝会慢慢死去”。

在危机关头“救火”的彭蕾，其实并不懂金融，她一直自称是金融“小白”，“每次参加与金融相关的学习或者论坛，我都有一种‘一入金融深似海’的感觉，各种术语、各种观点都非常深奥。”

外行领导内行，彭蕾的压力可想而知。“那时候，我给自己的第一个心理指导，就是说我们一定要有梦想。这个梦想是什么，支付宝究竟未来会怎么样，我所做的事情未来会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彭蕾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给周围的人群，创造非常微小的但是非常美好的体验。

这样的梦想听上去非常不切实际，但彭蕾说，每次做商业决定的时候，就是那么实际地在指导她做所有的商业决定，指导她做所有的产品甚至是细节，也在指导着她怎么去组建团队，怎么去跟员工交流，“这是我们今天所做的所有事情，真正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彭蕾认为，让这个世界有一些微小而美好的改变，这个梦想对她的工作乃至人生，有非常强的指导意义。对于原来以技术为主导的支付宝，这样的梦想无疑是最缺乏的。

“女性的一个特点是爱做梦。女人总是爱做白日梦，小时候爱做公主梦，说我长大以后要成为公主，要拥有什么，看了很多童话，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这样的特质在彭蕾看来，反而是女性的一个优势，“无论是在创业还是在做什么工作，心里面对于未来的向往和那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这种感觉不要放弃。”

面对困境与压力，彭蕾还有两个秘密武器，这也是很多女性的特长。其中一个是“隐形的梯子”，随时可以用它搭一座桥，进到当下的场域，进到别人的内心，碰到困难的时候就想象有个梯子，可以用它翻过去，克服现实的障碍或者心理的困难。

“这个梯子还有第二个作用，它在我自己感觉很飘飘然，在被很多赞美，被别人架上去的时候，我马上可以顺着这个梯子下来。”在彭蕾看来，很多时候面对外界的压力，女性在纠结、痛苦、无所适从的时候，那个梯子就是帮她们顺利找回自己的一个途径，“无论是外界的压力还是家里的压力，无论是工作的成就还是胜利的喜悦和成功，一定要留一个通道让你通向真实的自己。”

彭蕾的第二个秘密武器是“心灵花园”。无论有多忙，无论压力再大，心里一定要有一个心灵的花园。它可能是一本书，可能是音乐、电影，也可能是旅行，有可能是你跟家人相处的时光，也有可能是一部电视剧，“什么东西让你最放松，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和自己好好地相处一会儿，不要放弃这样的事情，去找到它”。

直觉是最重要的能力

担任支付宝CEO的5年时间里，彭蕾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就是作为女性很多时候不要太较劲，“尤其是在职业的环境里面，不要去和男同胞们比肌肉”。

因为女性创业者或女性领导者，经常会面临家庭和事业、同事之间等很多层面的平衡。这样的平衡，注定女性可能要比男性面临更多难以决策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女性应该发挥自己的另一大特点——直觉，“要沿着当初心里面直觉最应该做的决定去努力，但是努力到尽头以后，对结果要坦然接受，不要较劲。”

在彭蕾执掌支付宝时，有过这样切身的经历。每次当她阐述一个想法时，团队的伙伴就是开始进行ABC、123式的论证，强大的逻辑常常让她无可辩驳。但彭蕾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直觉。

“因为作为女人，在那个场景里面，你要讲道理的话是讲不过男人的。他们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会让你觉得没有办法跟他应对，这时候怎么办？我手下的团队男的居多，每次我一讲什么的时候他们一大堆理由都来了。你们讲得都对，但是对不起，我就要这个。然后他说你要这个不行，原因是什么。我说我知道了，就这么定吧。”在彭蕾看来，逻辑分析有时会误导决策，很多方向的选择和决策的取舍，直觉更重要。

彭蕾把女性的直觉能力，形象的概括为“勇于耍赖，勇于不讲道理”，“有时候你就告诉团队，你要么改变我，你现在没法改变我，你就照着这么做。”耍赖和不讲道理的另一层含义则是敢于认错，因为相对于男性，女性更容易跨越面子关，可以不用那么较劲。

从支付宝到蚂蚁金服，彭蕾独特的领导力，让她在互联网企业家中独树一帜，她对互联网的理解也非常独到。在她看来，互联网行业产品和技术落后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落后是对新生事物的好奇以及对于新技术的拥抱，特别是对于新兴人类需求的灵感捕捉，这才是真正可怕的颠覆背后的最大危机。

互联网的这种特点，正好给与了女性非常棒的舞台。因为互联网时代跟工业时代不同，工业时代要求流程严谨和精细化，而互联网时代是体验经济的时代，是感性的时代，这正是女性之所长。

直觉背后是画面感和体感的能力。“画面感和体感是什么？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这种感受，但是经常在工作当中，或者在讨论某一个具体事情的时候，我很容易有一种画面感，甚至它的色调是冷色还是暖色，我很容易感受到。”彭蕾认为，这对女性来说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

彭蕾曾推荐过一本书《未来是湿的》，是说未来是女人的，因为有女人的地方才不会干巴巴，才是湿润的。彭蕾觉得，这和女性的画面感很有关系，“我们看事情的时候，带着那样的画面感，把它还原到色彩、形状、质地，即使是一件非常抽象、非常无趣的事情，也可以把它还原出来，然后可以更好地利用女性敏锐的直觉，去做出更正确的决定和判断。”

（作者单位：杭州师范大学经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