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不起就不娶

大学毕业那年，我临时在家待业，爸妈忙着托人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不见，嫌他们瞎操心。我妈说：“咱村里和你一般大的男孩，哪个没娶媳妇？和我同龄的，哪个没抱上孙子？你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有，我们能不操心吗？”

在媒人的安排下，我和女孩见了面。说实话，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张瓜子脸，笑起来特别好看。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和QQ。网聊的时候女孩告诉我，她读的是专科，毕业两年了，在镇幼儿园做老师。我问她：“毕业这么久了，没遇到合适的？”她发了个笑脸：“刚刚遇到。”那一刻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想我是遇到爱情了。

大概两周后，媒人来我家，笑嘻嘻地对我妈说：“俩孩子的婚事该定了吧？这么不明不白的，你们不介意，女孩家可不乐意呢！”我妈问我和那女孩什么情况，我说正谈着。我妈笑着骂我：“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啊？”媒人笑着说：“成南他妈，这种事呢，都是男方赶着女方，现在人家女方主动来问了，咱就要麻利地拿出诚意来，你说是吧？”我妈频频点头：“那咱就选个日子小定吧！”我问我妈：“小定是啥？”我妈嗔怪道：“读书读傻了你，一点习俗都不懂！小定，就是先请女孩和她家人到咱家吃顿饭，看看咱家，咱要给女孩准备见面礼，买几身好衣服！”我问：“得多少钱？”我妈说：“见面礼有轻有重，要看女孩家的意思。”第二天，媒人来传话：“礼金36000。”我妈听罢略一迟疑，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定呢，36000！”媒人好像恐怕我妈不接受似的，立即说：“这姑娘可是全镇数一数二的俊丫头，36000，不多。”我妈立即说：“不多，不多。”晚上我和女孩网聊，问及礼金的事，她说：“这是风俗，都这样。”

媒人说，好事要趁早，三天后我们举行小定仪式，让我带女孩去城里买衣服。临走我妈塞给我5000块钱，嘱咐道：“她看中了就买，别小气。”

花了4万多块钱，我和女孩定了亲，可以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我丝毫没有留意到爸妈挂在眉梢的哀愁。一个月后，媒人又笑容满面地来到我家，跟我妈说：“女方催着大定呢，难得人家这么主动，咱可不能让人家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媒人走后，我不解地问我妈：“我们不是已经定过亲了吗？”我妈说：“那是小定，不算的，大定才是正儿八经的定亲。”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又得花钱？”我妈说：“那是当然。小定36000，大定估计要99000。”果然，媒人很快传话过来：“大定礼金99000，按习俗还要买‘三金’。”

我担心家里没那么多钱，一问我妈，果然如此。我妈说：“别人家都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咱家的钱都供你读书了。小定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我和你爸这些日子正犯愁呢！”我问：“大定以后还有什么仪式？还得花哪些钱？”我妈说：“大定以后很快要下聘礼，下完聘礼紧接着要准备婚礼。聘礼少说也得几万元，婚礼的花费就很难估算了。”我听罢有些生气，赌气道：“这婚我不结了。这叫娶媳妇吗？比买媳妇还贵！”我妈一听就急了：“说什么混账话，你打听一下咱们这儿哪家娶媳妇不是这样的！”我在QQ上跟女孩商量：“我家没那么多钱，我爸妈太作难了。”女孩说：“那我跟我妈商量商量，看她能不能少要点儿。”第二天她特意约我见面，说：“我妈说礼金是女孩的身价，不值钱的女孩才降价，处理的大白菜被人瞧不起。”我急了：“你的意思呢？”她吞吞吐吐：“不知道！”我追问：“我爸妈要是拿不出99000，咱俩就完了？”女孩一听，哭着跑了。

这么一闹腾，我突然从恋爱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我要是在老家娶媳妇，林林总总算下来，要花掉爸妈至少20万元，还不包括为我准备房子的钱。为给我娶媳妇，爸妈得背负十几万元的债务，这就意味着他们除了前半生省吃俭用养育我，供我读书，后半生还要节衣缩食为我还债。

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汉当断则断，我决定和女孩分手。女孩哭着问我为什么，我说：“你很优秀，我也自信能配得上你，可我娶不起你。就好比专卖店里的名牌服装，标价太高我买不起，我只能去小店买仿品。你是孝女，听你妈的；我也是孝子，不想贪图穿名牌害我爸妈吃苦一辈子。其实只要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不难看，你说是吧？”女孩哭了，骂我绝情，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我对她笑了笑，脸上倒没觉得疼，心里却疼了一下。

小定的36000元礼金退了，媒人说是女孩坚持要退的，因为按照习俗，男方提出分手是不退礼金的。

后来我到城里工作，跟一个女同事自由恋爱并结婚，自始至终，人家就没提过彩礼的事，岳父岳母反倒给女儿陪嫁了几万块钱。婚后我才知道，她老家也有要彩礼的习俗，只是我岳父岳母都很开明，认为索要高额彩礼就是变相卖闺女，是给孩子和亲家出难题。

对天价彩礼说“不”，需要胆量，更需要自信。若没有“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这份自信，在爱情面前恐怕也只能被天价彩礼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