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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世界看我

2015-09-10孙越

看世界 2015年15期
关键词:阿廖沙星条旗威斯康星州

孙越

我在黑暗的黎明前到来时,一头栽进喧闹的世界,我恍惚觉得,那年世界是个巨大的电影院,从放映机那道强光光柱里,尘埃般漂浮着许多光怪陆离的。那一年,有一个苏联二战士兵,在北京大街小巷的电影院里飘来飘去,他是个红脸蛋的幽灵,当年好多北京人都是红脸蛋,这个士兵叫阿廖沙,他在北京游荡的同时,还去过巴黎或者戛纳,阿廖沙所到之处,人们亟不可待地想让自己成为他。北京就不用说了,法国更甚,埃菲尔铁塔附近的巴黎女郎,都换上了苏联土黄色的套头军装,缀满劳动竞赛奖章,船形帽上别着五角星,军裤裤脚掖在黑色高筒军靴里。人们亟不可待地想让自己成为他,从巴黎到戛纳,整个欧洲,满街筒子里走过的青年男女,都是精心复制出来的阿廖沙。我满腹狐疑,怎么会让《士兵之歌》获得奥斯卡和戛纳大奖呢?

奶奶捻亮煤油灯,开始听灯塔广播电台说,世界第一艘核动力破冰船“列宁”号下水了。什么是核动力?什么是破冰?书生刘彦昌知道吗?我只知道“船”。苏联北方摩尔曼斯克码头,船上旌旗猎猎,码头锣鼓喧天,体态丰盈的伊莲娜和她的姐妹们,斜挎小皮鼓,尽情地跳着大秧歌。

孩子们手里牵着木制的玩具破冰船,红线绳,木头船身,滚动的四轮也是玫瑰红的,它们轰轰隆隆地驶进长安街,又从钱币大街旁的钟楼拐出去。很多骑着自行车和大洋马的人,高喊着“哈拉朔”追赶着它,并在窃窃私语。我也有很多木制玩具,像各种积木,木长枪和短枪,可是,我家的左邻右舍,谁也不知道美国威斯康星州。为什么要说威斯康星州呢?因为威斯康星州出产了新玩具,叫芭比娃娃。我看见她的主人巴拉巴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巴拉巴拉幽幽地说,我并不想改变世界,我只想改变世界玩具的性走向。芭比娃娃瞬间走进千家万户,当年售价,每尊3美元,是我老家汽车制造厂熟练工人的月收入。芭比娃娃也是变脸娃娃。她是芭蕾明星,她是空中小姐,她是医生护士,她是登月宇航员。

美国啊,美国,你一边向世界兜售芭比娃娃和人生理念,一边又在国旗上添了一颗星星。这是星条旗上最划算的一颗星,它令美国人开心,叫俄国人心痛。1867年,美国人从亚历山大二世曾孙的手里,几乎免费得到了富饶的阿拉斯加,时过境迁,俄国人如梦方醒,忽然意识到,他们以每平方公里5美元的价格,把阿拉斯加卖给美国,等于白白扔掉了一座金山啊!所以,俄罗斯歌手直到现在,还怀抱着三弦琴,自弹自唱,说祖先是蠢货,有眼不识阿拉斯加,叫美国人捡了大便宜。

至此,星条旗旗绣上了50颗星星。星条旗永不落吗?唯有赫鲁晓夫不服,我看见他千里迢迢地跑去美国,指着艾森豪威尔的鼻子说:“苏联不仅要赶上你,而且还要超过你。”艾森豪威尔说,你体验下迪斯尼乐园吧,之后再谈赶超。赫鲁晓夫一摆手,说:“只有‘兔子,等着瞧’,才是共产主义者的游戏!”赫鲁晓夫说罢,觉得有些过分,缓了缓口气,又说:“当然,美国也非一无是处,比如艾奥瓦州加斯特农场的玉米,还是不错的。”

饥饿伴随着我,我失去了对春夏秋冬的判断和感知。我看见棉花、红黄麻、烤烟、油料、糖料和生猪,都变成梦想的沉渣,随波逐流。我看见,我在两亿亩良田里狂奔,村村户户都很兴奋——我要喝代乳粉了!有人爬过青灰色的砖墙,给我们送来了饼干,牛皮纸的包装。我坐在门墩上,胡同里的浮土在午后的阳光里,被风卷起,细碎的沙尘是飘舞的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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