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支付牌照注销或成常态

苏红宇

2015年第一季度，全国第三方互联网支付市场规模已达2.4万亿元，同比增长29.8%。在第三方支付业务发展得如火如荼时，10月8日，广东益民旅游休闲服务有限公司被注销支付业务许可证的消息为炽热的市场泼了一盆冷水。这是继今年8月浙江易士企业管理服务有限公司之后，国内第二家被吊销支付牌照的企业。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连续两家企业被吊销牌照，对此，多位业内人士表示，其背后均涉及备付金被挪用的问题。这终结了我国第三方支付牌照只发不撤的局面。明年将有数十家支付企业先后面临支付牌照到期的问题，这不禁让业界担心：牌照注销会否成为常态？便捷支付正在面临何种困境？又该何去何从？

支付市场“鱼龙混杂”

从2011年5月央行向支付宝、财付通、快钱等27家公司签发首批第三方支付牌照起，到2015年3月26日，全国已有270家第三方支付机构获得了牌照。自此之后，尚未新增一张第三方支付牌照。

“从目前行业的现状来说，吊销牌照也不会止于这两家。接下来，那些业务严重违规、经营管理不善的第三方支付企业都可能面临被注销支付牌照的危险。”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称。这种形式也让业界剩余的268家企业不禁暗忖：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各国对类似第三方支付机构的业务管理都比较严格，这使得我国第三方支付市场实现飞跃式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问题。

中国社科院金融所货币理论与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杨涛对《经济》记者表示，我国第三方支付的发展潜力，依托的是全球非银行支付迅速增长的背景。但我国第三方支付的内涵与国外有所差异。一方面，国外可以对照参考的“第三方支付机构”大部分都是从原有金融与支付服务体系中逐渐衍生出来的，如传统的货币汇兑机构。而我国的第三方支付大多是直接依托电子商务的发展而壮大起来。“与此同时，经过长期的市场竞争，国外市场存活下来的非银行支付机构非常有限，并没有我国这样庞大的支付机构数量”。

由于过去的制度环境相对宽松，我国第三方支付近年来的功能逐渐多样化，除了支付之外，逐渐涉足到资金配置、风险管理等金融领域，这样快速的角色转换，容易出现很多问题。

随着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业务范围、规模的不断扩大和新支付工具的推广，以及市场竞争的日趋激烈，部分第三方支付企业将许可证当成“毕业证”，一味追求规模扩张，而忽视了对资金流的风险控制，一些固有问题逐渐暴露，新的隐患也相继产生，例如客户备付金的权益保障问题、预付卡发行和受理业务中的违规问题、支付服务相关的信息系统安全问题，以及违反市场竞争规则、无序从事支付服务的问题等。

“在大量拥有牌照的机构中，许多机构业务规模较小，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内部控制也较弱，由于缺乏有效的退出机制，使得整个市场呈现‘鱼龙混杂’的状况。同时，如此数量众多的支付机构，似乎也不符合互联网时代零售支付市场的规模化、跨地区的特征。”杨涛表示，整改是大势所趋。

预付卡最先遭“卡”

多数第三方支付机构找不到盈利模式，由此展开了恶性竞争，兑付危机、交易欺诈等问题广泛存在。那么，此轮被吊销牌照的第三方支付公司，存在怎样的违规情节？而这样的违规现象是否普遍呢？

从许可范围看，广东益民和浙江易士两家公司被批准的均为预付卡业务。预付卡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超市的充值卡、饭店的消费卡、手机的充值卡等。此前，央行就浙江易士被吊销支付牌照表示，易士的违规问题在于，通过向客户赊销预付卡、虚构后台交易等方式，大量违规挪用客户备付金，造成资金链断裂，预付卡无法使用，持卡人权益严重受损。

在采访中，有业内人士就对《经济》记者表示，部分第三方支付机构，特别是从事预付业务的公司，挪用备付金来理财或者做其他经营项目，几乎是业界通行的潜规则。

预付卡的盈利包括备付金的使用收益、卡内过期资金和卡内残值收益。不难看出，这两家涉事公司最基本的问题在于备付金。“备付金就是客户通过第三方支付机构进行支付，有一部分资金会暂时放在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账户上，比如我们用支付宝来购物，下单以后，货还没有到，但要支付的这笔钱就会转移到支付宝的账户上，等货到后再同意支付，这个钱才会转到商家的账户上。”郭田勇对《经济》记者表示，一部分资金在通过第三方支付时，要暂时停留在第三方的账户上，这部分钱就是备付金。这种商业模式使得预付卡在销售和使用完毕之间存在一定的时间差，于是就形成了一定的在途资金。

这种在途资金成为第三方支付机构眼中的一块香饽饽。融360公司CEO叶大清向《经济》记者介绍称，第三方支付平台的盈利模式主要包括收单手续费、备付金利息收入、预付卡利息收入和平台搭建利润。其网络支付佣金水平同银行卡收单业务费差不多。“预付卡发行与受理的直接收益其实很少，大量的沉淀资金带来的协议存款利息才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这部分资金就好比我们炒股票时，虽然把保证金存款放在第三方账户上，但这是属于客户的资金，不是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资金，所以按照央行的规定，接受客户备付金的第三方支付机构必须在商业银行开立客户备付金专用存款账户，第三方支付公司是不能够擅自挪用的”，郭田勇介绍称。

事实上，在近些年的监管中，央行出台的一系列文件都要求加强对备付金的管理。例如2013年6月，央行发布《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存管办法》，全面规范客户备付金的存放、归集、使用、划转等存管活动，对建立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信息核对校验机制提出了原则要求。

然而有业内人士表示，现在大部分第三方支付机构的客户备付金账户只具有基本存款账户的性质，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银行对其日常资金划拨并无监管义务。这无疑形成了监管漏洞。

发展瓶颈是“病根”

消费者的资金之所以会被挪用，与第三方支付的备付金管理漏洞不无关系。除监管缺失外，预付卡本身也缺少可拓展业务的场景，是另一大难题。

易观智库分析师奕扬对《经济》记者表示，随着监管趋严，企业运营压力加大，部分企业必然寻求转型。

“预付卡业务前几年发展得很好，不过，自各方监管升级后，铤而走险的预付卡公司越来越少，没有避税的‘甜头’，不少大企业购买预付卡就没有积极性了，支付公司的销售量就下来了，预付卡又不同于其他支付通道，只能依靠支付交易的佣金。”奕扬认为，预付卡的业务模式比较简单，盈利模式比较单一，利润点特别低，而且也没有什么可拓展的使用场景，支付宝、微信支付等网络支付方式的兴起，也给预付卡行业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预付卡公司要继续走下去，就要转型升级、兼并重组。奕扬表示，只有增添互联网支付业务、增加地域、丰富业务场景，依据机构的资源优势推出特色卡产品来优化业务格局，预付卡公司才能生存下去。

除转型之外，市场的制度缺失也亟需完善，杨涛表示，如何更好地实现市场的重新整合是重心所在，要促使“良币”驱逐“劣币”，“针对不同机构实施分层监管，对于真正能够服务实体经济、支持‘互联网+’、改善老百姓支付体验的优秀企业，要给予足够的创新与发展空间”。

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室主任曾刚也对《经济》记者表示，过去4年间，第三方支付行业发展得很快，一些第三方支付忠实地做自己的业务，但也有一些支付公司已经偏离了业务范围，甚至违规做一些业务，例如非法集资，“今年以来，各方面都已透露出央行对于第三方支付行业的严厉整顿。到了这个阶段，第三方支付行业的发展已经面临着市场洗牌、监管洗牌两方面的压力，整个行业正处于发展的重要节点。”

未来第三方支付企业被注销牌照将不会是个案，企业一定要做好心理建设，合规合法地开展业务才是长久发展之道。

（应采访对象要求，奕扬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