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婚事与社会心态

金苍

天津港爆炸事故后，捐款1000万的新闻，让新婚不久的刘强东和奶茶妹妹章泽天再次回到公众视线。二人“共同宣布”的新闻通稿，用词慎重，让人无法窥见二人婚后生活的端倪：他快乐吗？她幸福吗？他们捐款前商量过吗？

当然，在很多人眼里，这些可能并不重要。一路走来，不管是白手起家的富豪刘强东，还是网上暴红的奶茶妹妹，人们“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甚至差点眼见他“楼趴趴”——今年初，一度传出二人分手的消息，让“八卦圈”高度兴奋。当剧情最终逆转，人们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起美貌、财富、爱情“一勺烩”的肥皂剧，下面还上哪一出？

这么多年，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网络名人中，最后能修成正果的，名校出身的章泽天可能是为数不多者之一。而她改变命运的通道，跟上了哪所大学没啥关系，反是入了谁的洞房更为紧要。虽然大家都不明说，但“以财富购买颜值”或是“以颜值换取财富”，可能是这桩婚姻最受人关注的焦点。甚至我们还隐约嗅到了宫斗剧的意味。比如，二人婚讯一传出，这样的段子立即面世：刘强东未来10年只拿1元年薪，那么他提前透支的26.5亿薪水和奖金就全部变成了“婚前财产”。

讨论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婚俗的名著《傲慢与偏见》中说，“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真理是没有时效性的，到现在甚至还可以引申一下：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美貌的太太;而美貌的小姐，也总是要嫁得好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奶茶妹妹佐证着在当下社会，对于女性这个“第二性”的古老成见。

自古以来，国人都把“嫁个好人家”视为女性的人生归宿，在这一点上，我们真是去古未远。即便伏明霞、郭晶晶这样的奥运冠军，也只有嫁入豪门才被视为人生“终极赢家”，至于爱情甜不甜蜜，谁要管？而年初出现分手传闻后，章泽天遭到的人身攻击远多于刘强东，这也显示出某些人的定见：就像不会开车、不讲道理的总是“女司机”一样，与富豪恋爱的女人如果有点风吹草动，总被看作“动机不良”，似乎反比花心男人更可恨。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前段时间被热炒的“最美乡村女教师”郜艳敏。被拐卖到大山中历经暴力、恐惧和抗争，当上村里的小学教师，随之被塑造为先进典型“感动河北”人物，甚至被拍成電影，再被当作“打拐”的解救对象，人生如过山车跌宕起伏。两人相比，生活境遇上一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个是“浸满泪水、满心无奈”，舆论评判上一个遭非议又被羡慕，一个获夸赞又受怜悯，但本质上都是对女性进行了道德上的“扁平化”处理，抛开了她们的个人特点、现实境遇，将她们的人生嵌套进道德成见之中。

还有一个网络名人凤姐，在另一个极端上折射现代女性的际遇。毫无疑问，凤姐的颜值可能正好是奶茶妹妹的“相反数”。但说到底，她的成名乃至成功，不也拜了这或许是负数的颜值所赐吗？正因为被认为丑，所以她的那些“誓嫁好男人”的豪言壮语，才被人带着嘲弄围观，也竟然因此迎来人生转折，留在了心心念念的美国，甚至在网上开起了专栏。

无论是奶茶妹妹、凤姐，还是郜艳敏，这些女人每段具体的人生，都被男性主导的话语体系所扭曲，产生错位与龃龉。章泽天选择刘强东，不管爱的是人还是钱，总有她的理由。凤姐“卖丑”，用足了自己最有特点的“资产”。而郜艳敏虽与丈夫“没有感情”且长期遭受家暴，但对她来说，婚姻是生存的前提，况且还有对公婆的感情。她们选择的生活，即便让外人难以接受，也是从自身现实出发，重新对“权利”一词所下的定义。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说“媒体即隐喻”。不管是喜是忧、是赞是弹，大众传媒聚焦的这些女人们，又何尝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女性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