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斯威夫特的闺蜜圈

少年时期对“女生政治”敬而远之的斯威夫特开始经营自己的圈子，她说，她在试图弥补过去的友情空白，而这些善解人意的闺蜜们也确实足够优秀。闺蜜团成员之一、歌手赛琳娜·戈麦斯说，“她懂得与别人分享舞台，而这恰恰是其他音乐人、艺术家所欠缺的”

能把演唱会开成群星聚会的天后不多，泰勒·斯威夫特算一个。她几乎把最近的2015演唱会变成了斯威夫特闺蜜博览会，得过国际特赦奖的民谣歌手琼·贝茲和奥斯卡金像奖得主茱莉亚·罗伯茨成了她的伴舞，当红的“五美组合”齐齐出现。打开她的Instagram，关于演唱会的照片几乎没有单人照。

接受《名利场》杂志采访时，她透露最近正在安排一场4人约会：她和闺蜜吉吉·哈迪德将带着各自的男友一起约会——吉吉的现任男友就是她的前男友。

之前是男友，现在是闺蜜，他们和斯威夫特互诉爱慕、大晒合影，成为她演唱会上的嘉宾，他们和斯威夫特偶起争执、制造话题，成为下一首歌的主角。“我爱我的闺蜜们。”斯威夫特诚恳得叫人难以质疑。

2015年6月22日凌晨4点，泰勒·斯威夫特在Tumblr上发布了给苹果公司的公开信：“我没有要求你们提供免费的苹果手机，你们又为什么要我提供免费音乐？”

在过去几年中，流媒体成为流行音乐发展的新趋势，苹果也宣布加入其中，并打算为新用户提供前3个月的免费试用。苹果将新合同发给唱片公司，通知他们，这试用期，他们也需要免费提供歌曲。当合同的屏幕截图到斯威夫特这里，她决定做点什么。她常常在夜里醒来，弹着吉他写下那些情歌的旋律;而这一次，她敲出了对苹果的宣战书。

“我不必担忧，因为我靠发唱片和演出已经能养活自己的乐队;但那些刚刚进入这个行业、或许为此生活拮据甚至债务缠身的年轻人，却要延缓3个月才能得到收入。”发送前，她给母亲看了这则消息。“我有些害怕，但不管怎样，我要把它写出来。”母亲没有反对。

在“泰勒之怒”前，世界最大的音乐公司之一、独立音乐厂牌贝格集团发布了声明，反对苹果让唱片公司承担消费者福利的做法。然而企业的反对声明在苹果的沉默里沉没了。向行业领头羊发起挑战的人不多，上一次是1990年，珍珠果酱乐队（Pearl Jam）宣战票务垄断企业，最终失败。

与其说是向苹果宣战，贝格集团和泰勒不如说是向音乐流媒体的免费趋势宣战——全球最大的正版音乐流媒体平台Spotify的6000万用户中，只有1500万付费用户，这对于刚入行的音乐人来说无疑是生存灾难。根据尼尔森的数据，在2014年的前6个月，数字音乐的销量下降了13%，专辑销量下降了14.3%，而流媒体音乐销量增长了42%。

“我们听到了你们的声音，泰勒·斯威夫特和独立音乐人们。”苹果高管、iTunes教父艾迪·库伊在推特上说。出乎意料，斯威夫特赢了。就在同一天晚上，苹果帝国向这个25岁的流行歌手低头，表示将在免费使用期向唱片公司支付费用。库伊还表示已经以个人方式向斯威夫特传递了消息。

“喂，你酷毙了！”闺蜜团成员之一，闺蜜詹妮弗·劳伦斯对着镜头，用粗口向斯威夫特致意。第二天，《纽约时报》说，“在所有音乐人和艺术家都为自己作品的价值大小而焦虑的时候，泰勒已经能左右整个行业的发展了。”

在2014福布斯最具权力女性排行榜中，她位列54，而韩国总统朴槿惠排名46——斯威夫特的歌声里充满女性的细腻，这些柔弱与细腻换来的则是与商业帝国叫价的权利。这时人们才恍惚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刚从纳什维尔出来的脸庞红红、头发蓬乱的小姑娘了。

时间往回推15年，斯威夫特是个在农场长大的姑娘。追溯她创作的起点，能发现孤独的童年为她留出了大片幻想空间。四年级时，她在《我壁橱里的怪物》中写道：“壁橱里的怪物/我看见它丑陋的样子/被人遗弃/我的影子/到底谁该拯救谁。”壁橱里的怪物最终变成了手上的吉他。

叽叽喳喳的女孩圈子不接纳这个寡言的姑娘，陪着她的只有吉他。幼年的斯威夫特常常边弹边哼唱，弹到手指流血结痂。“你看她的手指，”她们会在背后议论——没人知道她老是对着纸笔在干嘛，也不知道她哼的是哪首歌。不讲话的小孩不是不思考，斯威夫特背过身去，把所有委屈写成歌。

她从10岁开始喜欢乡村音乐，抱着木吉他开始创作。12岁那年，斯威夫特在纽约参加了第一次唱歌比赛，不过中途就被淘汰，“赢了的那个孩子唱的是《纽约，纽约》，而我在介绍的时候就说‘这首歌是我写给同班一个男孩的’。”

在车里哼着歌想着暗恋的男孩，在数学课上为即将分别的男友写诗，歌词轻巧，就像写在高中生日记本里的文字，斯威夫特配上吉他、小提琴和班卓琴，成就了她的第一张专辑。写下第一首单曲的时候，母亲帮忙，将CD装进信封送往各个电视台。17岁时，她发行了同名专辑。其时，乡村音乐已经在歌坛颓靡甚久，一群满脸胡髭的男性歌手中间少有女性的影子，而斯威夫特顶着乱蓬蓬的卷发、抱着吉他开始唱歌。

“和足球队的男孩约会，你未来会做一些比这重要得多的事情，可是现在你不知道，你只有15岁。”她“天真而老到”地描述暗恋的忐忑、热恋的缱绻，也咒骂愚蠢的前男友，明快的节奏搭着简洁的叙事马上抓住了乐评人的心思，《纽约客》称赞她为神童。第一张专辑在公告牌的乡村音乐排行榜上占据了24周的冠军位置。这个顶着乱发、拿着尤克里里的姑娘唱“我只是个小女孩”，然而人们已经开始指望她能拯救一路下坡的乡村音乐。《纽约杂志》说，很少有创作型歌手能缔造“明确描绘青年生活的唱片，离她最近的前辈可能是60年代的布莱恩·威尔森（美国摇滚歌手）” 。

在流行音乐的鼓点和电音面前，斯威夫特的木吉他显得有些单薄，不过配着身材颀长的姑娘，那些遣词造句简单的情歌才能唱得出几分味道。年少出道的斯威夫特没经历过什么起落，也无法触碰宏大的选题，就连失恋情歌都鲜有撕心裂肺的呼号。她一点也不“酷”，与同时期性感的碧昂斯和另类的拉娜德雷相比，这些少女心事多少显得有些个性不足。

碧昂斯的性感和斯威夫特的清新并不冲突，但颁奖台上只站得下一个人。2009年，《你属于我》（You belong with me）得到MTV音乐录影带大奖的最佳女歌手录影带奖，斯威夫特致辞时，饶舌歌手坎耶·维斯特上台抢走了她的话筒：“对不起，打断你讲话，不过我觉得碧昂斯的MV才是今年最出色的。”

对其实力的质疑从未随着她名气渐长而有所消弭。2010年，她的第二张专辑被评为格莱美年度专辑和最佳乡村音乐专辑。然而就在同一个舞台上，紧随颁奖仪式的现场演唱却马上被评价为“严重走音”、“惊人的糟糕”，一位乐评人称她“年轻、愚蠢得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

好在这是21岁，年轻能化解一切对于实力的质疑，更何况斯威夫特的才华还搭配了恰到好处的情商。斯威夫特从未公开表达过自己的不满，甚至2010年的第三张专辑中，她收录了写给坎耶·韦斯特的歌：你曾经所为并不代表你是谁，你仍然是无辜的——完全不同于那些咒骂前男友的歌，她以大牌的态度原谅了维斯特。而碧昂斯，3年之后出现在了斯威夫特2014年的生日宴会上，向外界表明两位天后之间已无罅隙。

《刻薄》（Mean）一曲被认为是写给曾嘲讽她唱功的人：“有一天我会强大到你无法攻击，而你所剩却只有刻薄。”在自己的网站上，斯威夫特对后一首歌的解释是，这是为所有曾被欺侮的小孩写的：“以后当你遇到这样的状况，被人为难的时候，你就可以问他们‘你为什么这么刻薄？’”

用歌声对抗质疑终究过于柔弱，就连她的歌本身也成了人们调笑的对象——明星的生活难免沦为众人眼中的闹剧和口中的谈资，而不酗酒不吸毒、不泡吧不逛夜店的斯威夫特，身上惟一值得娱乐记者挖掘的，就只剩下感情了。

16岁那年，她在数学课上记下一段旋律，放学后用15分钟写下了《Tim McGraw》，纪念他们一起度过的夏天，送给即将上大学的初恋男友。之后在斯威夫特的讲述和媒体的反复发酵中，赋歌酬男友成为她的标签，人们试图为每首情歌冠上名字，然后把他拉进“斯威夫特受害者”名单。《我知道你是个麻烦》似乎在控诉哈里·斯泰尔斯花天酒地，《永远与频繁》好像是抱怨乔乔纳斯用情不专。尽管她承认的男友只有6个，但那些和她接吻、拥抱、牵手、吃饭、同行甚至对视的男性全部被列入斯威夫特的绯闻后宫名单，人数居然有八十之众。

2010年开始爆发的舆论灾难或许不够宽容，但背后隐藏的逻辑却愈加明晰，这也是斯威夫特必须面对的现实：她长大了，对青春偶像的宽容已经不再适用成人世界的丛林。16岁少女可以做青少年流行乐，蓬着一头卷发弹吉他唱乡村，但是班卓琴加小提琴已经不能让她在流行乐众多复杂的电音中生存下去。

斯威夫特得异常小心，才能避免其他少年明星转型时的不幸——比如布兰妮和麦莉·赛勒斯，在性感的道路已经走出了粉丝能接受的里程。从乡村音乐到流行音乐，她一共用了近5年、3张专辑的时间。前两张专辑上，词曲都署着她的名字，后来凯蒂·佩里的编曲为她加入了更多流行元素，更多编曲人受邀，将名字列入作曲者之下。对此斯威夫特淡淡解释：“在第三张专辑发行后，我们对流行音乐有了点兴趣，于是决定试一试。”

攒了两年的闺蜜圈子开始发力：为单曲《Bad Blood》录制MV时，她几乎邀请了所有闺蜜入镜，“那天她太棒了，就像我们的老板，”歌手兼演员、模特卡拉·迪乐芬妮说。

2014年10月，斯威夫特的第五张专辑《1989》发行，电音、混音、重鼓点和她有点沙哑的气声让人惊艳，几乎每首歌都有实力冲击排行榜首页。这张专辑第一周卖出了127万，成为近12年来最高的首周纪录。《时代》周刊将她选为封面人物，《纽约时报》称2014年为泰勒年。专辑的第一首歌《欢迎到纽约》，标志着她正式告别乡村音乐：在此之前，每个人都是其他人;在此之后，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尽管班卓琴声不见了，但斯威夫特的风格还在。她依然保留了叙事的情歌，用简单的词汇讲黯然而简短的失恋故事。粉丝们多少松了口气，这么多年，怎么还长不大啊——感叹之后，还是将情歌单曲循环下去。毕竟充斥少女心的想象还在，泰勒斯·威夫特也就还在。

人们乐于以“少女偶像”来揶揄斯威夫特，“妈妈们最放心自己十来岁的女儿听这样的歌了。”然而在脸书的歌曲播放统计中，她在每个年龄段都是最受欢迎的——从18岁到54岁，大家都在分享她的歌声。就连那些嘲讽她幼稚的乐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家中也会有在听斯威夫特的妻女。

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同，但这不妨碍在细节处有相似的情感，而泰勒擅长的就是让感受一直停留在最敏感的年纪。“你的过去同未来的生活永远交织在一起。”她说，“我也非常敏感，但我不想放弃感受。有时我想，造座围墙，自己躲在里面也许会容易些，但最后我觉得还是去感受一切更好。”

歌里让她痴迷的男友，现实中可能没这么重要。她从那些情节中感受愤怒、失落和忐忑，然后编织成歌词;等粉丝们听到歌、急着想为这些故事找男主角的时候，斯威夫特已经在构思下一首歌了。2013年斯威夫特连续和3任男友分手，媒体纷纷调笑她又想出新专辑了。“那一整年，我很少上网，为了躲避媒体——当媒体决定不喜欢你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好评。”她只好给自己建一个心理掩体：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2015年，斯威夫特公开宣称自己是女权主义者，她承认自己之前认为女权者就是“讨厌男人的女人”，但在详细了解之后决定加入其中。这几年女权主义已经成为歌坛天后的必备标签，斯威夫特的这一立场也不算太牵强。这个新标签没多少内涵，但足以让负面新闻累身的她听上去更独立、洒脱。

斯威夫特常像小姑娘一样宣扬自己的闺蜜圈法则。“闺蜜比男友重要得多。我的闺蜜知道所有关于我的秘密，不过那些提及我前男友的绯闻，一定不可能是她们传出去的。”少年时期对“女生政治”敬而远之的她开始经营自己的圈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生活还是演出，闺蜜的身影从未缺席。

她们一起吃午饭和晚饭。她记得每个人的生日，一定为她们送上生日祝福。她带她们逛街，也带她们走红毯，有的闺蜜甚至直接被邀请上她演唱会的舞台。这个圈子所网罗的，包括阿黛尔、凯特·哈德森，前者是格莱美最佳流行女歌手，后者是金球奖女配角和奥斯卡提名演员。斯威夫特说，她在试图弥补过去的友情空白，而这些善解人意的姑娘们确实足够优秀。“她懂得与别人分享舞台，”闺蜜团成员之一、歌手赛琳娜·戈麦斯说，“而这恰恰是其他音乐人、艺术家所欠缺的。”

不只是闺蜜。她从16岁开始就在网上组建了自己的粉丝组织，会在节日给他们送去礼物，也会在新专辑发布前邀请拥趸在家中试听。演唱会现场，母亲会挤在尖叫的粉丝中，挑选几个人，邀请他们和斯威夫特一起坐上一会儿。“有人问我，我的女儿会不会让我哭，其实从来不会。”母亲说，“但当我看到这些深深喜欢她的年轻人，我确实会为之动容。”斯威夫特对此表现得相当自然：这些能欣赏她的音乐的人，自然是懂她的人，于是随时在街上停下来、和悦地为知己签个名对她来说根本不会是打扰，而那些动辄上千美元的粉丝礼物，也是理所应当。

“母亲告诉我，当你想做什么时，就把它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斯威夫特说过的豪言甚少，就算是对深感自信的专辑《1989》，也没许诺过销量。也因此，她看上去就像一个误打误撞成为天后的邻家女孩——说着自己找男友的标准，穿着“像上世纪50年代的泳衣”的复古花裙子，社交网站上时不时晒出来的照片，也只是和闺蜜秀秀亲密。

她还是那个10岁时藏着心事唱歌的姑娘，不过，如老板斯科特·博彻特所言：你永远不能怀疑泰勒·斯威夫特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