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背后的真问题
2015-09-10甄静慧
甄静慧
一部电视剧里本来时刻充斥着屏幕的乳沟皆被剪去,使得女人的乳房最近又成为了热议话题。
实话说,作为一名女性,对于全球各地或大或小的“解放乳房”行动,我一向有着天然的好感;对那些公开的身体力行者,则惯常抱有敬意。
记得第一次去台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女性独立书店“女书店”楼下一间餐馆的海报,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除罩女战士”。店主鼓励大家当场脱掉胸罩留在座椅上,作为奖励,参与者会得到一杯免费特饮。我进店的时候没有其他客人,空落落的座位上遗留着许多颜色和款式各异的胸罩,真是蔚为壮观。
游戏有趣之余,却颇具讽刺意味。
女人身上的“乳房”这个器官,在人类起源之初明明是自然而神圣的象征,每个民族几乎都可以找到早期袒胸露乳的女性石雕,如:古埃及神通广大的女神伊西斯、基督教的圣母玛利亚,以及中国的女娲。
直到封建社会发展过程中(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女性的乳房才渐渐因为男性那难以管束的欲望而被贴上了各种标签:情色的、家庭的、商业的甚至政治的。
认为女性的乳房对异性有可怕的影响力,早在欧洲中世纪前就有文本流传。古希腊荷马史诗《伊利亚特》记载:斯巴达王后海伦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诱拐出逃,由此引发特洛伊战争,10年苦战后,国王终于夺回海伦,正当他准备处罚不忠的妻子时,突然看到海伦裸露的乳房,震动之余他丢下利剑,原谅了她—从此西方谚语中有了“海伦的乳”,相当于中国的“红颜祸水”。
于是,无辜的乳房被人为区分为好和坏两大类。“好”是指哺育功能;而“坏”则被视为诱惑和罪恶之源。此亦是武媚娘被“剪胸”之所谓“道德”基础。
给乳房划分“善罪”的是男人,控制乳房的也是男人。个体被丈夫和情人控制;而作为群体,女性的身体和乳房则长期被教会、国家等男性主宰的机构控制。他们为乳房制定各种各样的日常限制和约束标准,但在需要消费和使用它们的时候却又不遗余力(比如在欢场、商业和哺乳功能当中)—正如1984年曾当过纽约女模的美国激进女权主义者安·西蒙顿所说的那样,“假如女性的乳房不再羞耻地掩藏或被看作是淫秽邪恶的东西,麦迪逊大街、色情从业者、电影和电视行业又怎能靠暴露它们来牟利呢?”
以至于到了今天,不要说像老祖宗那样自然地裸露,女性哪怕是大热天想在外衣之下稍稍释放一下被海绵胸罩捂出了痱子的乳房,也需要“女战士”般的勇气。
又以至于女权主义者们会担心:在武媚娘引发的这一波口水战中,女人的身体会否又沦为了男性权力的角斗场,最终与女性福祉无关?
幸而,早有先行者为我们指出了那条更有效的解决道路。与其过多地纠结于对“剪胸”的争论,不如投入到更积极的胸部解放运动中去。曾经,1927年的“天乳运动”,将民国女子从束胸的噩梦中解放了出来;而现代西方的“焚烧胸罩”运动,甚至更激进的裸胸权运动,则更直接地提出了女性要从公权力手中夺回对身体自主权的诉求。
尽管最终,大多数女性想要的,可能不过是夏天穿着轻薄的衣衫走路不会被地铁警告“自重”;母亲在公众场合给孩子喂奶不会被无聊的卫道士偷拍并指斥“有伤风化”而已。
我喜欢FEMEN(乌克兰女权组织,经常采用裸露乳房的方式进行示威抗议)成员说的一句话—人们嘲笑她们,“你们反对性产业,自己却穿得像妓女”,FEMEN回答,“乌克兰的性工作者们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我们可不是。”谁的身体谁作主,这才是真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