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化敌为友日俘觉醒反侵略
2015-09-10方征
抗战时期,新四军俘获的一些日军战俘在“优待俘虏”的政策感化下,恢复了人性,摒弃了效忠天皇、扩张侵略的武士道精神,有些人还参加了新四军,甚至牺牲在了反侵略战场上。
横川堀本:从宁死不当俘虏到拥护新四军抗战到底
横川堀本是1940年3月新四军挺进纵队横穿江苏天长——扬州公路封锁线时,在与日军一个中队遭遇战中俘获的。堀本刚被俘时,怕被新四军挖眼割耳,也怕他的家庭因此遭受日本地方政权的迫害,心里长时间忐忑不安。敌工科长陈超寰曾是日本明治大学留学生,他首先用日语和堀本沟通,让堀本知道新四军是有文化的军队。随后,陈超寰向他宣传对俘虏的优待政策:凡放下武器的敌人,一律不杀、不打骂,还有物质上的优待,每月发一条香烟,一斤白糖。堀本亲见新四军官兵一致,军民亲如一家,再想想日本军队,新兵要替老兵洗衣服、擦皮靴,小兵见到官长还动不动就挨拳脚。和新四军接触后,堀本慢慢觉悟了,他认为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是非正义的,中国的抗战有人民支持,会胜利。
堀本穿上新四军军服后很精神,谁也认不出他是日本兵。有乡村里的姑娘、儿童知道堀本是日本兵,都好奇地围着他指指点点,低声说:“日本鬼子兵!”堀本把大拇指一竖:“我的新四军的!”引来一阵大笑。
有次召开军民联欢晚会,在农家打谷场上,大家用几张八仙方桌拼成一个舞台,晚会上除了演戏、唱歌,还有民主人士、开明士绅上台演说。堀本则代表日军反战战士上台讲话,他用日语讲,陈超寰在一旁翻译:“我反对日军野蛮侵略中国,烧杀残害中国老百姓。中日是兄弟,我拥护新四军抗战到底,争取最后胜利!”会场群众听了,纷纷热烈鼓掌。曾经的侵略者拥护新四军抗战到底,比任何人的宣传都更有力。
战地服务团的道具担子,由一名朝鲜哑巴兵挑着。他是在江南一次战斗中被新四军抓到的。他身材魁梧,像个大力士。最初战士们认为他是装哑卖傻的日本兵,后来才知道是日军军官为了防他逃跑,令军医用药物把他弄哑的。朝鲜成为日本殖民地后,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残酷统治激起朝鲜人民的仇恨。朝鲜哑巴兵一见到堀本,就拉着堀本看他画画,只见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太阳旗,然后在旗上用力打××。哑巴兵还在地上用泥沙把日本四岛画成一条船,把朝鲜半岛画成一个靴子,用自己的脚踩没象征日本的泥沙船,向他说明,一个民族永远征服不了另一个民族。
田畑作造:为救海运船上的中国同志牺牲在黄海
严冬未尽,河水解冻。1941年1月,从安徽泾县新四军军部先期北撤队伍中有三名加入新四军的日本兵兄弟:冈本、田畑作造、香河正男。他们随队先行转移到茅山地区十六旅旅部,又渡江转移到苏中三分区政治部。
冈本原是日军九二步兵炮炮手。师部缴获有九二步兵炮、山炮,他被送去师部当教练。田畑、香河留在三分区即一旅政治部敌工科,两人的照片至今还挂在安徽泾县新四军军部纪念馆里。
田畑是日本九州鹿儿岛指宿郡小港村人,出生在一个贫苦的渔民家庭,会修理船上机器。1938年6月,在安徽芜湖的一次战斗中,他子弹打光了和新四军拼刺刀,身负重伤,战士们把他抬上担架,他翻身从担架上下来企图自杀。按照日军的战场习惯,不能带走的重伤员就补一枪打死了事。但新四军战士又耐心地把他用绳子捆绑在担架上,抬到后方医院。田畑感谢新四军医护人员给了他第二次生命。1939年冬,他毅然和其他几名日本兵宣布加入新四军,戴上了“N4A”臂章。敌工科长陈超寰说,田畑是超龄服役的老兵,他可以称其他几名日本兵为“君”,只有长者对晚辈才能称“君”,别的日本兵要称田畑为“様”。
1945年4月,苏中二分区新四军部队在东台海边捕获了一艘被击伤的日军海运船,田畑负责修理,滨中政志协助他。两个月后,船终于可以航行了。可田畑不放心,留在船上观察。6月的一天,日军派飞机搜索这艘海运船,发现目标立即扫射轰炸。田畑水性好,立即跳海,当他发现船上还有受伤的中国同志,又游回去营救。田畑不幸中弹,手里还抱着一名负伤的中国同志,他们一起沉入黄海。
香河正男:一边抽烟一边翻译《新民主主义论》
香河正男(被俘后的化名)入伍前是日本中学生。他不但身体壮实,而且有文化,他试着将《新民主主义论》翻译成日文,遇到吃不准含义的词句,就去请教陈超寰。香河烟瘾很大,一天到晚一手抽烟、一手翻译,劲头十足。
香河学中文的精神,也激起了敌工科几名干事王寿康、朱荣、薛渭阳、方征学日文的兴趣。陈超寰教大家唱了一首《欢迎参加新四军》的日文歌,歌词是在延安的日本反战作家鹿地亘先生所作,俞萍谱曲,大意是:
我们都是劳动者啊!我们现在觉醒了。放下手中的枪吧,你放下,我也放下。我们的去处哟,就是到新四军那边去。欢迎参加新四军!
古贺初美:“我知道新四军不杀日军俘虏兵!”
1941年3月,如西县石庄镇民兵送来一名南浦十二混成旅团士兵古贺初美。他从石庄据点背着一支步枪下乡找花姑娘,不料遇到民兵飞虎队。古贺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开枪,他看到过新四军的文字宣传品,知道新四军不杀日军俘虏,就把枪缴了。几个民兵把他送到一旅政治部敌工科,古贺到敌工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新四军不杀日军俘虏兵!”古贺的到来,给了新四军一个信息:送进日伪据点的日文宣传品起作用了。
福田:在中国接到日本东京的家信
1941年4月,日军对苏中三分区发动大扫荡。叶飞司令员以“敌进我进”战术,率一团、二团直逼日伪军盘踞的泰兴城,在该城东北20里的姚家岱与日伪军遭遇,展开激战,日军杀出包围,拼命奔逃。一团一营三连连长李干是老红军,战场经验丰富,他见一名日军躺在地上,但周围没有血,忙叫战士把他捉住。三营和泰兴县团也分别捉到一个俘虏,送到旅政治部敌工科来。陈超寰科长叫战士把这两个日军俘虏送师部敌工部去,留下了一名叫福田的日俘。
福田入伍前是东京的五金工人,家有老母和新婚不久的妻子。他虽身材魁梧,却因想家而不思饮食,常发高烧。行军时,他把手搭在方征的肩头上,背包由其他日本兄弟代背。
福田身上藏有日本邮票,被俘后曾偷偷给东京家里寄去一封信。信里说,自己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被一个中国农民救护,伤已治愈,因丢失武器不敢归队。当时,旅直属队驻防海安,敌工科驻在爱国老人韩紫石府宅。一天,陈超寰科长拿着一封日本东京的航空信交给福田,福田见到家信惊喜交集,他拆开信后直掉眼泪。信是妻子写的,大意是:
我心慌意乱极了,用颤抖的笔,给您写这封信,字迹潦草,请您原谅。在收到您来信之前,区公所送来通知单,母亲和我见到区公所来人,恐慌得发抖,非常惧怕、痛苦,不知道送来的纸条上是您在战斗中阵亡,还是遭到什么不幸的事。幸好通知单说您在一次战斗中失踪,无论如何失踪不是阵亡,总还有活着的一线希望,哪怕是非常渺茫的希望,母亲和我每天都为您祈祷,让菩萨保佑您,您即使非常残废了,也还希望您回国和一家团聚。
现在接到您的信,知道您确实活着,母亲和我都放心了。您出征后,我们家的生活日趋困难,母亲和我靠织编带子(和服上用的)维持生活,水多米少,糊口而已。不过不管生活如何苦,命运如何恶,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总是您的妻子。
几年后,日本投降。许多年后,福田在日本已是子孙满堂的耄耋老人。回首往事,福田和他的夫人还时常记起这封书信。
(责任编辑 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