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

张玉德

左权（1905—1942），湖南醴陵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后曾参加统一广东的东江战役。后由黄埔军校保送赴莫斯科军事大学学习三年。1930年回国后，由中共中央派赴中央苏区工作。同年，宁都起义，奉令任红五军团十五军政治委员，旋任军长。1933年又调任一军团参谋长。1936年升任红军第一军团代军团长。改编八路军后，即任八路军副参谋长，直至牺牲。

1942年5月19日，晋东南周围之敌约3万余人，分路向太行抗日根据地一分区、六分区进行大“扫荡”。八路军奋起迎击，与敌发生激烈战斗。6月2日，左权率三八五旅主力，出击窜犯麻田（辽县东南）之敌，当在麻田以南上、下清泉地区与敌接触时，麻田及其附近之敌共千余人闻讯后陆续驰来参加作战，左权指挥所部向敌反复冲杀，激战竟日，将其击溃，敌仓惶于午夜退回麻田。是役敌遗尸200余具及械弹1部。不幸，左权亦在这次奋勇指挥作战中中弹壮烈牺牲，年仅37岁。

左权同志是我国为数不多的军事家，他在战略战术方面的成就，实融合1925年至1927年大革命时代、内战时代及苏联红军最进步的战术，为我国著名的游击战术创造人之一。

为党为国赤胆忠心的人民英雄

1905年，左权出生于湖南省醴陵县东冲埔黄茅岭一个农民家庭里，他少年时代就萌发了爱国主义思想。1915年袁世凯接受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当时在小学读书的左权，愤笔疾书“莫忘五·九国耻”、“五月九、忆国仇”等标语，邀集同学四处张贴。入中学后，他积极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阅读进步报刊，研究社会科学。他从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看到了“新世纪的曙光”，决心为改造中国社会而献身。1923年冬，左权考入广州陆军讲武学校（湘军讲武堂），次年8月转入黄埔军校第一期第六队。他拥护孙中山先生的主张，参加讨伐陈炯明的东征。在党的教育影响下，左权树立了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1925年2月，由陈赓介绍，左权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在黄埔学习期间，刻苦用功，很少外出游玩，把精力都集中在学习和训练上，成绩突出，被周恩来称赞是黄埔的优秀生。黄埔一期毕业后，他被选派到苏联学习，先在中山大学，后到陆军大学。1930年毕业回国后被分配到中央革命根据地红军中工作，先后任中国工农红军军事学校教官，红一方面军总部作战参谋、作战科长、参谋处长，红军第十五军政委，后又兼任军长。1933年调任红一军团参谋长，当时只有28岁。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于1936年任代理红一军团军团长。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左权任副参谋长。

左权一直在人民军队中任职，从未离开过战场，在炮火与硝烟中度过了自己的一生。无论是参加中央革命根据地红军的反“围剿”斗争，还是在跨过万水千山的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无论是率部东渡黄河，还是转战在敌后的太行山上，左权对革命工作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责任心和积极性。他不畏劳苦，夜以继日，孜孜不倦地工作着。虽然参谋可以轮流值夜班，但他却是天天值夜班，看各地的战报，起草命令，检查工作，事无巨细都要处理，大小问题都要考虑。对这样长期紧张艰苦的工作，他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在他的心中永远把党的事业放在第一位。

左权忠诚于党并坚信党的事业一定能成功。为了革命胜利，他忠于职守，一切听从党的指挥，党指向哪里，他就打向哪里，从不畏缩。1936年6月，在红军一军团攻打甘肃曲子镇战斗的最紧要关头，代军团长的左权，和政委聂荣臻亲临前沿阵地指挥，一举消灭了敌人的一个旅。1938年2月，八路军总部从临汾向晋东南转移，在府城遭遇了西进之敌的一个旅团，当时情况很紧急，左权不顾个人安危，指挥总部仅有的两个警卫连与3000余敌人展开激战，化险为夷。1940年冬，“百团大战”后期，在关家垴战斗中，左权协助彭德怀指挥作战。为了便于指挥，他一再把指挥所位置向前靠，在枪林弹雨中指挥作战，取得了战斗的胜利。1942年5月，日军调集3万兵力，对晋东南根据地发动了空前残酷的大“扫荡”，妄图合击我八路军前方总部机关。在这危急时刻，为保护北方局、八路军总部机关和彭德怀同志突出重围，左权同志指挥掩护部队作战。正当几千人转危为安的时候，他却不幸英勇牺牲。

左权对党的事业忠诚，还表现在个人处于逆境时毫不动摇。1931年，王明取得了党中央的领导权，造成了我党土地革命时期第三次“左”倾机会主义的统治。在组织上，王明等人实行极端的宗派主义的干部政策，打击革命同志，大搞肃反扩大化。1932年肃反中，左权被诬陷参加过托派组织，受到留党察看的处分。当时他一再向党声明，却不为当时的中央所相信。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有怨言，也没有动摇过对党对革命事业的坚定信念，始终如一地为党努力工作。当时在他身边工作的下级，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也感觉不出他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受过委屈的人。直到1941年12月，左权才给中央写信说：“回溯我1925年2月在广州入党，那年冬即赴莫斯科。1930年6月回国，同年9月入苏区，直到现在将近17年了，在这过程中，我未离党一步，一贯受党的教育与培养，在党内生活，做党内工作。其中没有犯过有损于党的过失，也没有在任何情况下动摇过，也没有在艰难困苦面前低过头，我没有苟安、也没有消极，我一切为党工作，为党的路线斗争，虽由于我之能力低微，无所建树，在工作中还有不少的弱点，但自问对党是真实的，对工作是负责的、积极的……我没有灰心与气馁……总以真金不怕火炼，党有工作给我做，在斗争中工作中去表白这不白之冤，自有水落石出之日来安慰自己。”一个共产党员要经得起考验、受得住委屈，襟怀坦白，忠实积极，顾全大局。在这方面，左权以他崇高的党性，作出了榜样。

有理论修养有实践经验的军事家

左权是我党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他的军事政治理论修养深、斗争实践经验多，既脚踏实地、苦干实干，又勤奋好学、善于总结经验。对我军的作战和建设，特别在军事理论、战略战术、参谋工作、后勤工作等方面，都有重大的建树。为此，周恩来称赞他是“一个有理论修养同时有实践经验的军事家”。在历次革命战争中，左权表现出了优秀的指挥才能。

1932年2月，中央红军发起了黄陂战役。左权召集师长、团长研究作战方案，并一起到登仙桥、大龙坪、蛟湖、霍源一带的崇山密林中实地勘察地形，确定伏击阵地，精密部署兵力、火力。骄横的敌五十二师、五十九师竟毫无察觉地先后钻进我军预先设置的“口袋”里。这一仗，歼灭了敌人2个师，活捉敌师长李明和陈时骥。1932年4月，中央红军组成东路军，左权率红十五军担任前锋。在南靖、天宝一线决战中，他带领四十四师佯攻保林桥，强渡芗江，勇猛插入敌军右翼，把敌人打得溃不成军，红军部队乘胜攻占了漳州。长征途中，左权常是随同先头部队指挥战斗。在抢渡乌江、飞夺泸定桥、越过草地、突破天险腊子口这些对全局有重大影响的战斗和行动中，都做出了巨大贡献。长征到达陕北后，左权和政委聂荣臻指挥了曲子镇战斗和著名的山城堡之战。在山城堡战斗中，我军仅以13个连的兵力，利用暗夜，激战5个小时，就全歼了胡宗南主力七十八师的一个旅，从此结束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爆发后，左权率领八路军司令部，东渡黄河，深入华北敌后，佐助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坚决执行党中央、毛泽东同志的战略决策，发动广大军民开展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创建了华北各抗日根据地，给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击，为坚持华北抗战立下了功劳。

左权长期担任我军高级兵团的参谋长，参与过建军工作的规划和许多重要战役的指挥，是我军优秀的参谋长之一。抗战初期，部队迅速扩大，各抗日根据地又被分割封锁，司令部工作亟须加强。于是，1938年冬，左权亲自召开了晋东南参谋（长）会议，总结了我军司令部工作的经验，从当时部队的实际情况和需要出发，制定出八路军司令部工作条例。会后他亲手建立和健全了司令部各业务部门的工作职责和工作要求，并且身体力行，狠抓落实。

为了利用战斗间隙进行训练，提高部队战斗力，左权写了《八路军的战斗教练工作》、《新战士的军事教育》等文章，提出了理论联系实际的教练原则。1940年冬，八路军首次召开了后勤工作会议。会上，左权作了题为《论我军的后勤建设》的报告并讲了《各种情况下的后勤工作》。左权还亲手在黎城县创建了黄崖洞枪炮厂，为扩大我军武器弹药的来源做出了贡献。

抗战开始，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八路军面对着新的敌人、新的形势和新的任务，如何贯彻执行党中央、毛泽东同志的决策和指示，统一干部对新的战略方针的认识；如何从打运动战为主转变到游击战为主；在新条件下如何训练部队，如何做好后勤工作等等，都需要结合部队实际加以解决。左权在朱德、彭德怀的直接领导下，做了大量的、创造性的工作。那时，有些同志在时机还没有成熟的条件下，就想集中兵力大打运动战，这不利于党中央战略方针的贯彻。针对这种情况，左权在部队学习毛泽东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等著作时，多次联系华北战场实际，对干部进行讲解辅导。他还在《从打死阿部中将说到敌寇这一次围攻晋察冀边区》这篇文章里，详细论证了涞源大战中日寇失利我军获胜的各种因素，并着重指出，就军事方面而论，重要的一条是坚决执行了“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这一作战原则的结果。为了贯彻执行党中央的战略方针，左权对战术问题作了大量研究，撰写了《战术问题》、《伏击战术》、《扫荡和反扫荡的一年》、《开展反对敌人蚕食政策的斗争》等论著。这些论著和指示有效地提高了部队的战术水平，对坚持华北抗战起了很大作用。

在长期革命战争中，无论是组织指挥作战，还是各项军事建设，左权都是坚持以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从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出发，加以研究分析，提出解决办法，并且提升到理论层面加以阐明。左权编印了《情报》第一号，亲自批示：“获得之关于日寇侵华材料汇编印发以供研究，特此通报。”凡是缴获的敌军文件、刊物，以及通过其它方法得来的敌伪材料，他都细心研究。同时，结合我军的经验教训，从分析敌我双方的情况中，探索规律、确定对策。这一时期，左权经常半月或一个月写一篇有关华北抗战的军事动态评述，系统地论述了对敌斗争中的一些重大问题。在《扫荡和反扫荡的一年》这篇著名文章里，左权综述了华北各个抗日根据地反“扫荡”的情况，介绍了日寇“扫荡”的方针和特点，总结了我军争取反“扫荡”胜利的6条经验。在《开展反对敌人蚕食政策的斗争》一文中，全面论述了在反“蚕食”斗争中存在的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具体办法。左权还组织总部巡视团到冀南、冀鲁豫等根据地，帮助部队开办短期集训班，传播和交流经验，培养干部。在研究总结革命战争实践经验的基础上，他又以马克思主义为武器，撰写了《论军事思想的原理》一文，用大量有说服力的材料，反复论证了下列军事原理：“一切战争的本质，都是政治斗争的继续”；“一切战略战术，都是依存于各该社会的经济条件，依存于各阶段的生产力，而向前运动的”；“决定战争最主要的是靠人”；“政治工作不能不是军队的生命线”；“用辩证的眼光来认识一切战略战术，而且我们从实际的斗争中用辩证的方法来创造新的战略与战术”。从政治分析入手，注重军事和政治、经济的联系，把军事工作放在全局中应有的位置上，是左权从事军事工作的另一个特点。在他自己撰写的大量军事著作中，他都考虑到政治的方面，不论是讲反“扫荡”、反“蚕食”，还是讲战术训练、讲后勤，从不就军事谈军事。在《坚持华北抗战两年中之八路军》一文中，他分析华北我军取得很大成绩的五项原因中，前四条都是讲政治。他讲反“蚕食”斗争，着重阐述“必须把我们各种力量、各种组织、各种斗争形式有机地配合起来，发挥全面斗争的力量”。他论述新战士的军事教育，用大量篇幅讲了政治教育的问题，指出：“要使大批的新战士在短期内训练成为熟练的战士，参加作战，单靠军事教育是不可能的。而必须有紧张的、深入的政治教育的工作，有恰当的军事政治工作之联系”。

左权勤奋好学，知识渊博。他早年在黄埔军校、莫斯科中山大学和陆军大学学习时，成绩都很优异。战争中尽管戎马倥偬、军务繁忙，依然深夜勤读、手不释卷。在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时侯，耿飚从他手里借过克劳塞维茨、伏龙芝的军事著作，是他自己翻译的手抄本。他嘱咐耿飚，在战斗中如果缴获了敌人的书籍要送给他看。他阅读的范围很广，除党中央、毛泽东同志的文电指示和著作外，外文版的《列宁全集》、《苏联红军丛书》，德国的《论新战术》以及日军的有关《扫荡作战》、《强化治安》等书刊，还有曾国藩、左宗棠的文集，他都经常阅览和研究。左权学识丰富，给干部作报告、讲课谈笑风生，引人入胜；讲战斗有头有尾、绘声绘色；谈学习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深受干部战士的敬重和爱戴。

左权译著丰富，仅在抗日时期报刊上发表的主要文章就有25篇之多，他还和刘伯承合译了《苏联步兵战斗条令》，在他壮烈殉国时，尚有10万多字的遗著没有发表。他的大量译著是我军的一份宝贵财富。

不慕荣利埋头苦干的社会公仆

左权一向对物质享受表现“淡泊”，从来不为私利作任何打算。他没有一点私蓄、没有任何财产。但是对于民旅和人民的解放事业，他却尽了最大的责任，为我国人民鞠躬尽瘁。

左权曾留苏五年，在军中担任过高级领导职务，但他从没有以吃过洋面包而傲视别人，更没有以自己担任过高级领导职务而在生活上要求特殊照顾。在中央革命根据地时，党分配他去教学，他认真执教；任命他当政委，他努力把党的决定贯彻到军队之中；调任他当总部参谋，他尽力尽职。在艰苦卓绝的长征中、在繁忙紧张的八路军前方总部里，他也从来没有倦怠、疏忽。左权就是这样一位艰苦奋斗，十年如一日，一直集中自己的全部精力工作的优秀干部，是把个人和他所担负的革命工作融为一体的社会公仆。

左权是个沉静寡言、虚心和蔼的人，他在任何时候都不突出自己。尽管他有很高的军事才能，对参谋业务很内行，有时他还把自己起草的电报、通报稿给下级看，征求大家的意见，自己写文章也主动请教那些有经验的同志和编辑。人们听他谈过山城堡战斗，讲过府城作战，他只讲战友、讲部属、讲士兵，但从未讲过一句宣扬自己的话。

参谋的工作涉及到各个方面，哪一个环节顾及不到、处理不当，都会直接影响命令的执行和部署的实施。刘伯承曾说过，做参谋工作，心要细、胆要大、受得气、挨得骂，当个好参谋很不容易。左权担任参谋长期间，能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无论是上下级关系，还是各部门之间的关系，他都处理得很好。他从不发脾气，平时话不多，开会时也不轻易发言，但一讲就能抓重点，很有条理，大家都很佩服。在红军时他和聂荣臻相处得很好，在八路军前方总部他十分尊重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对他们的命令、指示，能坚决执行。凡属重大事都向他们请示，从不擅自做主。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对左权很信任，相与既深、相知更切。

左权关心部属，爱护人民。他待人和蔼亲切、诚恳、坦率，关心爱护部属胜过关心自已，经常注意他们的工作、学习、生活，体贴他们的难处。他对下级不姑息迁就，但也从不简单地训斥别人。和他一起工作的同志都说没见左权发过脾气。左权重视搞好军民关系，关心人民群众的疾苦。他曾说，我们有衣穿、有饭吃、有弹药去消灭敌人，这是老百姓给我们的。我们不要忘记人民，要维护人民的利益。他经常教育部队严守群众纪律，节衣缩食、自力更生，千方百计减轻人民负担。八路军总部机关为麻田镇人民修一座桥，他除有重要公务外，总是自觉参加劳动。就在他牺牲前的最后一刻，还想着人民群众的安危。在他周围的同志曾回忆说：1942年5月25日，麻田的十字岭上硝烟弥漫，敌机轮番轰炸，炮弹轰鸣，万余敌寇四面压缩，进行“铁壁合围”。警卫连长焦急地劝左权转移到安全地带，但他没有那样做，他担心的是自己的部属和人民群众的安危。就在这时，他发现不远的山上还有一些老乡没有突围出去，便命令警卫连长立即派部队去吸引敌人，解救老乡突围。北方局和总部机关突围了、老乡们得救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左权在敌人一阵疯狂的炮弹爆炸声中倒下了。他光荣地战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左权壮烈殉国，三军痛哭，举国同哀。不论前方还是后方的同志，都无比悲痛地流下泪水。周恩来、朱德、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叶剑英、聂荣臻等同志都写了悼文、悼诗。人民怀念他，太行山上的民歌唱道：“左权将军家住湖南醴陵县，他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他为国家为民族费尽心血……左权将军牺牲为的是咱老百姓。”

朱德总司令写了悼诗怀念战友：“名将以身殉国家，愿拼热血卫吾华。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刘伯承、邓小平在悼念左权的文章中说：“最好的纪念，不是在死者血泊的周围踟蹰，而是踏着他的血迹前进，向死者与我们共同坚信的真理前进！”

（根据左权烈士陵园碑《左权同志传略》和耿飚回忆左权将军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