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餐厅》:一个人的失败,一群人的伟大
2015-09-10July
July
“失败者联盟”在天台上开起了一家西餐厅,使之成为对这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社会默默宣战的战场。
《问题餐厅》并不是讲黑暗料理题材,虽然包裹着喜剧、美食、诙谐等重重“糖衣”,它所反映的日本社会男女不平等问题却相当严肃和沉重。剧中几位女性,受尽了职场的歧视和倾轧、家庭的漠视和打击之后终于走投无路,组成“失败者联盟”,在天台上开起了一家西餐厅,使之成为对这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社会默默宣战的战场。
她们中,有为了给同事报仇对男性员工泼冰桶的女职员玉子,有患了人群恐惧症的富家千金雨木,有被前夫将自尊绞杀到片甲不留的家庭主妇镜子,还有心理承受能力极差的东大毕业生新田,甚至还有一位生理上为男性、心理上却完全认同自己是女性的异装癖“小姐”海地……她们的生活环境、教育背景全然不同,却都有一部辛酸史。
所以开篇类似“玉子有约”的首度聚会中,她们各自陈述着在男性掌握绝对权力的社会中仰人鼻息、举步维艰的人生经历时,看得人惊心又揪心。尤其是以大篇幅日记形式描述的女职员五月的故事,从最初的“我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我,看着客人们的笑容会觉得非常幸福”的阳光明媚,到“M先生摸了我的头发”“Y先生突然冲进洗手间装醉抱住了我”的愁云密布,最终步入了“10年刑罚不足以惩戒流氓”的愤懑绝望,一个初涉职场时阳光、感恩、美好的女孩,一步步被职场暴力、性骚扰伤害得百孔千疮,最后为了保护给予她归属感的分社员工,揽下他人过错,被迫在十几位男性领导面前全裸谢罪。当她鼓起勇气要和公司打官司,母亲却反过来骂她丢人,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作为以“女性地位低”而闻名的国度,该剧所描述的女性生存环境比我们想象中还恶劣。村上龙曾在书里写:“所有的男人都是消耗品,他们的人,爱和性,都是。所以,变被动为主动,除了榨取,别无他法。”是的,我们看到的,除了榨取,还是榨取。在玉子回忆工作的镜头里,我们看见的全是谢顶、大肚腩的油腻大叔,伸着咸猪手和抹了猪油的嘴,试图在年轻女员工身上掐油,公司的饭局简直就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后宫”。既然职场险恶,那么回归家庭吧,可是家庭也不是游离的浮岛,万一遇上个“直男癌”丈夫,时刻将一把利剑悬于头顶,恨不得妻子顶礼膜拜。镜子唯唯诺诺地跟丈夫争夺孩子抚养权,却被丈夫的语言暴力打到尘埃里。即使谈个恋爱也不省心,东大妹邂逅了暖男,没想到此男是爱“上”她而不是“爱上”她,暖意一夜花光,让这个低气压妹子的最后一道防线随之崩溃。
面对这一套蛮横的男女丛林法则,有人选择认清现实顺应现实,在丛林中泡出一身媚骨,对同性刻薄,对男性谄媚,一边轻轻松松说出被前男友打过,一边还能涂脂抹粉继续扮娇嗔,看似“聪明”地变性别劣势为优势。还有一种人连这种现实的可悲都认识不到,像五月的母亲,自己过了被男性欺压的一生还不够,还要把这种苦难传承到女儿身上。
当然,还可以选择像玉子她们那样觉醒,去奋斗、去抗争。她们这群人庸俗、浑身毛病、神叨叨、闹喳喳,站在个人角度上,都是十足十的失败者。但是当她们站在一起,充满燃点地打通一道道关卡的时候,却真是一件伟大的事。世界总会有各种框范、制度规则、约定俗成来规范着我们走出一条憋屈(或许也是安全)的路,唯有鼓起勇气挣破牢笼的人,才有赢得人生高度和景观的可能。尽管这部剧始终是以喜剧的基调在拍,观众却没有办法轻松地笑出来,对不可抗拒的命运所秉持的不妥协、倔强的态度,为高贵的尊严所坚守的自爱、自尊品格,并不是能够轻松言笑的东西。
目前还尚未可知剧集的最终走向如何,是会像《末路狂花》那样驾着车飞向悬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是像《昼颜》那般在摧枯拉朽的攻势之下,落入“白素贞被镇压到了雷峰塔”的路数。文艺作品所释出的药能否引发社会的改变,也都是后话。但创作者以此来博得关注,这份心意是值得尊敬的,因为关注就是努力的开始。至少,每个人在看《问题餐厅》时,不会说这群人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剧集或现实中这个畸形、病态而又残忍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