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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雪

2015-08-29邓微

中国铁路文艺 2015年8期
关键词:堂姐工区教官

邓微

清明节刚过。空气湿漉漉的,树叶是湿的,地面是湿的,云是湿的。

蔬桐还没起床就接到张队长电话,让她顶班。

“顶班?新奇喽,我一实习学生呢,能顶班?”

“赶快起床,披挂上阵,必须的。”

“天窗”令今天给的早上七点,接触网维修。有个师傅家里出事临时不能上架。接触网工人手少,几乎没有备班人员。职工家都住市里,离工区远,临时调人肯定来不及。除了休班的,只有蔬桐等实习大学生和几个异地单身汉住在工区。情急之下,张队长把蔬桐派去救场。这女大学生学习成绩优异,实习肯钻肯干,不怕吃苦,脑子好使。不上架,让她做地面应该问题不大,有师父带嘛,何况自己时刻盯着。

检修车开了四十分钟。铁道线在山间穿行,又越河飞过。这条河叫舞水河,光听名字就知道它的美丽与妖娆。如岸边世代繁衍的苗家少女,清雅,跳脱,又顽劣。沿河有一些小村子,在河那边,在冲积小平原上,几户人家,倚水而居,如处世外。绝美的南方水乡原是这样顾自安闲,遗世独立的。窗外的青山绿水,在这清翠的早晨慢慢醒过来。

桐花盛开,在路边,在山野。或掠窗拂面,或迎风摇曳。润泽。洁白。花蕊红艳。大片大片,粉白粉白,桐花万里丹山路啊。美就是任性!萌萌哒。

疯拍!必须的!蔬桐欢呼雀跃。

师傅们没这么兴奋,大都在打瞌睡,或者闭目养神。张队长说:“他们天天看呢,审美疲劳了”。蔬桐“哦”一声,知道他们其实挺累的。

到达检修地点,像石头丢进水池,沉寂的检修车立马开了锅。师傅们手提工具,快速有序到达自己的分区。为了工作圆满又能高效,事先分出A、B、C、D四区,每人的工作分配到区,每个区的工作细化到具体拧螺帽还是接电线等。接触网工作业有“四高”特点,高空、高压、高速、高温。高速就是抢时间,分秒必争。天窗时间是固定的,必须在规定时间里把故障处理好,百分之百保证火车安全运行。

太阳躲在天幕后,抓一把金光铺撒在漫天鱼鳞云上。橙黄。鲜亮。闪烁。再过一会儿,已是红霞满天。

眨眼工夫,师傅们已爬上天梯和网线。一个个如飞燕凌空,轻盈悬落在十几米高的电缆线上。不,应该是蜘蛛侠,气定神闲越高空如履平地。师傅们披着霞光,齐着青山。视野开阔,心胸开阔。太帅啦!

回来的路上,张队长表扬蔬桐胆大心细,沉着冷静又热情洋溢,第一次上战场有这样好的成绩相当不错。停一下突然问:“蔬桐,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庆祝一下啊。”说着努了一下窗外的桐花。同事们恍然发现新大陆,一齐热情起哄要给小姑娘过生日。

“谢谢张队长,谢谢大哥大叔们,生日过了。”蔬桐的心一沉,被蛰到。

生日是蔬桐一直小心回避的话题,多年不过的。

爸爸是铁路职工,早年因公受伤,下身瘫痪,在家吃劳保。妈妈没有工作,思前想后,决定带爸爸离开长沙回到四川农村,跟奶奶住一起。四川老家有二伯伯,爸爸回去后多少能得到一些照顾。最主要的,多一份亲情对他来说就是多一份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在农村,种菜喂鸡,生活不愁,还能挣点小钱。爸爸有奶奶看着,有二伯伯和堂姐照顾,妈妈腾出些时间外出赚钱养家。蔬桐寄养到长沙大伯伯家,空出的房子出租,可供蔬桐学费。如果爸爸妈妈在老家,还能减少些大伯伯对奶奶的牵挂。妈妈想得这样周全,她的想法立刻得到全家人支持。只是蔬桐从此寄人篱下,远离父母怀抱。高中以后就住学校,记忆中,自己几乎就是一个人生活。

那年,蔬桐快十五岁了。好多年都没给孩子过过生日,实在太想念,妈妈决定从四川乡下回长沙看蔬桐。妈妈拎了只母鸡和一桶鸡蛋,还有蔬桐最喜欢吃的奶奶做的泡菜等,坐拖拉机进城转火车。下雨路滑,拖拉机翻下山去,妈妈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得到消息已经是一星期以后的事了,好不容易顺着蛋壳才找到妈妈的尸体,蛋花早被雨水冲洗得一干二净。

不久二伯伯去世,奶奶也跟着走了,爸爸身边只剩下堂姐一个亲人。堂姐嫁得近,干脆搬回老屋住,担负起照顾爸爸的责任。堂姐大蔬桐十几岁,蔬桐懂事起就发誓要把堂姐当亲姐姐待,赚了钱先给堂姐花,以后给她养老。

侄儿蔬朗朗考了长沙的大学。蔬桐说长沙的房子是旧些,也不大,留给朗朗读书住。他邀同学合住也可以,由他处理。堂姐不同意,说:“男孩子不能娇惯,让他住学校,苦点不怕。”蔬桐说:“住家里吃得好一点,也省一些,我回家还可以管管他。”堂姐听了,勉强同意。

接二连三的变故加上病痛折磨,爸爸老得很快。

爸爸残疾的身躯早把精神也弄得残废了,妈妈出事后,一个一个亲人离他而去。爸爸很快萎靡,身心憔悴。

蔬桐终于熬到毕业。铁路系统照顾困难职工,给了她一个就业实习名额。实习合格可以留在铁路工作,否则退回去另谋出路。蔬桐需要一个有稳定收入的工作,需要快点拿到工资养活自己。她决定选择就业,选择做“铁二代”。

接触网工难度大,危险大,谁都不愿意,因而相对缺员。如果做接触网工,得到工作的可能性很大。蔬桐决定做这项几乎是前无古人的工作。她知道,一定会后有来者的。

女人申请做接触网工,着实让供电段吓一大跳。每天爬上6-17米的梯子,踩在13平方毫米接触线上,轨道车作业平台巴掌大,男人都不敢,女人根本没有过。蔬桐看准了这个机会,软磨硬泡,供电段最终答应让她留下。但能否真的留用,要看训练、实习的情况。考试有任何不合格,都绝对不能留,那是对职工生命负责。

蔬桐没打算告诉爸爸自己会做接触网工,那会把他吓死的,只说自己分在供电段。

蔬桐住工区的集体宿舍。工区在线路上,离最近的城市恒阳八公里,出入靠单位的交通车,一天一趟。赶不上交通车就得走路,运气好可以搭当地居民进城的摩托车或拖拉机。蔬桐毕竟是城市长大的,这一步步走向偏远,心里其实没底。那寂寞,那辛苦,不知自己能否吃得消。

工区是个家,家庭成员有七个人。两个刚分来的技校学生小路和牛二,三个家在外地恒阳没住房的老同志。一个做饭的金大姐,附近村里请来的临时工。段里介绍说:“金大姐在这里做了十几年,偶尔回家看看,是工区的老家长了。她人很好的,老大姐了,一心为工人们着想,蔬桐你去可以有个女伴。”

工区是一栋二层楼的房子,二楼十个单间,是宿舍。一楼是生活区域和办公区域。一个小阅览室,全部图书受人捐赠。一个公共娱乐室,一台电视机,一张牌桌。上下楼梯间设有男女厕所,厕所兼浴室。没有热水器,用桶提水去洗。

主楼后面有一叶偏房,放粗笨工具和杂物。偏房旁边,工人师傅们搭了个鸡棚,金大姐养几只鸡婆。早上开鸡笼门,晚上关。鸡婆子白天满山野玩,晚上自己进笼,生蛋后就咯咯告诉所有人它的荣耀。这鸡婆吵人,一赶嘎嘎嘎嘎扑棱飞丈把远。又不怕人,晓得你们都是它的亲人不会虐待它的。天天等着屁股底下那几个蛋做黄灿灿的蛋花汤呢,鸡们也算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不好好伺候着咋的。好吧,在这个没邻居的独立王国,更深露静或者隆冬寂寥,除了电视机,就这几只鸡是随时能发声的了,哪能不稀罕。

工区最大的好,在于俯瞰舞水河。河水清悠,对岸正好有个小村,在河滩上,是蔬桐第一次看见就心仪心动的那种安静村落。村口一株大桐树。《月令》云:“季春之月,桐始华,萍始生。”春来白花花的,浓华如盖,特别突兀。“自叹清明在远乡,桐花覆水葛溪长。家人定是持新火,点作孤灯照洞房。”桐花开处,自有烂漫、热烈的气息,却也正是想家思亲之时。遥望桐花,蔬桐觉得亲切而别有一番滋味,感觉桐树生长处,那里就是家。

村子青山环绕,小石板路从村里蜿蜒到河边。正有几个少年在水边玩石,立着的那个,黄衣翻飞。远山近景,黄白绿的色彩,动静结合,那是一幅画。画里有人们世世代代的悲欢人生。那画像一架悠然的老爷车,载着历史,载着人文,载着风物,慢慢走来,再慢慢走去。又像是笼着轻纱的梦,在心里,轻轻地坠落,缠绕,想走进去,又怕惊破它。

看得久了,蔬桐觉得自己的父母就在那幅画里,安静地生活,远离纷扰。

休息的时间,蔬桐常常抱着一本文学书,对着这幅画,静观,交流,遐想。

可接触网工真不是想干就能干的活。

要有优异的理论知识、过硬的技术本领、超强的心理素质。还一项,严格的身体条件。一切过关后,蔬桐和其他入围的十三个工人进入紧张的体能训练,小路和牛二也在其中,还有一个女职工。“正规军事训练”。蔬桐吐了一下舌头,内心却是十分期待。

教练是从长沙请来的,部队的士官长,正休长假,所以赶了他的档期。张队长介绍说超级优秀,千里挑一的好手,四川人。

自我介绍叫朱自清,引来一阵轰笑,自然是同了大作家的名。朱教官也不恼,只说:“课外时间你们怎么闹都行,怎么叫也要得。‘猪头是战友们对我的昵称,你们也可以用。但不要以为我现在说笑就会饶过你训练中的任何差错,训练不允许任何懒惰、偷工减料、散漫。一句话:严格训练。”

学员们高声回答:“必须的!”又一阵轰笑。

朱教官的普通话很好,故意说点儿川味活跃气氛。气氛严肃紧张又活泼热烈,是个好开头。四川人,老乡啊,嘿嘿。蔬桐默笑一下,自然多一分亲切。

训练科目有长跑、负重拉练、俯卧撑、仰卧起坐、器械、攀爬等,反正是练肌肉,练灵活,练习高空行走,还要进行灵敏训练、耐高温训练等。每一项都难,都累,都严格。谁都知道现在的苦练是为了以后的工作胜任和轻松,更是为了减少危险。

但坚持实在不易。

第一个礼拜算是热身,主要科目是3公里长跑和仰卧起坐。第二、三个礼拜才进入初级阶段,主要科目是器械、5公里跑、俯卧撑。第四周除了以上训练科目,又加了攀爬和负重等。还没真正进入接触网模拟系列训练呢,一个个累趴了,又一个个爬起来。第一个月,除了受伤暂时退出的一个,真正考试淘汰的只一人,他实在体弱,以后不能上网的。

蔬桐、牛二和小路都是中等成绩。小路稍微好一点。

“我们找朱教官开小灶吧。”蔬桐提议。

“还开小灶啊,大锅饭我都吃不消。哭啊,桐姐姐救我。”

“小牛你个吃草的货,牛劲哪去了。”

“牛劲碎一地啊,都在破路上。哼!”

“先联络感情吧,做教官的爱学生,小牛乖,我们找教官玩去。”

朱教官温和,沉静。个子不大,却很结实。训练一丝不苟,严酷到掐死他的心都有。训练结束后却像个大孩子,到处撒野。爬树,捉螃蟹,捞螺丝,做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当然更多的,是被学员们邀请表演神功,必须的。

俯卧撑,他单手,大拇指着地,一百个。仰卧起坐,有人搬来门板,搭在水泥墩上,角度不小于30度,倒躺。数到人家都不愿意数了,他还停不下来。投掷,摔跤,飞镖,都玩过了,甚至手掌砍砖,没一样难得住。那射击,这才是军人本质。怎么射呢,没枪没子弹的,有人别出心裁拿来一把弹弓。

玩不过瘾,过几天,又有人真的在附近农民家找来一把鸟铳。放个啤酒瓶在地上,100米,打盖子。每天晚饭后,这个远离城市只有几人居住从来寂寞的工区,成了乐园。

接触网就是战场,对谁都残酷,没练好本领可能被挂。为此,蔬桐吃尽了苦头。

手臂、大小腿有肌肉是必须的。腰、腹的力量,身体的平衡感,都得大强度训练。张队长交代过,云中飞燕可不是好玩的,为保职工安全,能上的才能上。言下之意,这批人可以淘汰,没数量限制。两个女生,更不勉强。训练归训练,结果归结果。

蔬桐的身体素质肯定比男人差很多,没肌肉啊,力量差。可她偏不信邪,势在必得的架势。每项训练都不落后,请求教官开小灶训练也要过关。

别的还好,腹肌是她的软勒,从小就腹部乏力。读书时所有体育项目都优良,只有仰卧起坐从来不及格。

二十,三十,三十五……终于可以做到三十八个了。唉,离一百个还差好远。

“不急,慢慢来,已经很大进步了。”朱教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蔬桐门口,端着杯热水,说:“揉揉腹部,放松一下。喝杯水,我陪你走走吧。”他已经跟张队长申请住在工区,不回恒阳的宾馆了,说干脆退掉吧,别浪费钱,住工区挺好的。

“练腹肌有很多种方式,不只有仰卧起坐的。平时走路睡觉,随时可以练。”

“真的?求教官真传。”

朱自清停住脚,“你看我走路有什么特殊吗?”

“气宇轩昂。”

“哈哈,再看,仔细观察。”

“风流倜傥。”

“严肃。仔细观察。鬼妹子。”

“抬头挺胸。玉树临风。威武不屈……”

朱自清抓起蔬桐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后腰上。蔬桐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有点儿异样,收住话。

“你感觉啊,我的尾椎骨是往里收的,前腹收紧,用腹式呼吸。通过胸腔,吸收新鲜空气到腹部,再呼出来。”朱教官若无其事,自己摁住腹部,示意“肌肉收紧”,“坚持这样走路,一可以减轻腰部压力,很好的保护你的腰。二可以锻炼小腹,还美化线条。”

蔬桐练了一会儿,觉得好累,心里悄悄骂“猪头”。还有腹式呼吸,吸不进,也呼不出。朱自清一个一个要领讲,蔬桐一个一个细节练,练一次在心里骂声“猪头”。好不容易终于练顺畅了,就不再骂。再走一会儿,居然感觉很舒服,不觉走了好远。

“回家在床上就可以练船坐。这是我取的名,就是双腿抬起来,与地面成45度角。大小腿肌肉收紧,腹部肌肉收紧,脚尖回钩。上半身坐起,与地面成45度角,双手握拳平举。整个身型像小船。这样。坚持。”找块儿路基旁边的平地,朱自清又示范一回。蔬桐学做,他会耐心纠正她的每一个细节。严谨而温和。

一个星期过去,蔬桐的仰卧起坐可以做到八十个,腹部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痛得难受,甚至痉挛。

公安局打电话说,朗朗涉嫌窝藏吸毒被抓,要蔬桐去领人。蔬桐一听,头都炸了,跟张队长请了假就往长沙赶。已经是下午,这会儿没有交通车,蔬桐顾不得多想,拿起包就走。只有走到恒阳,坐火车回长沙。运气还好,路上顺到个摩托,那农家哥哥好热心,说他经常跑这段,不是头次搭载铁路工人进城啦。

蔬桐没怎么答话,满脑子朗朗的事。这孩子从小调皮,不好学,生活散漫,堂姐管他不住。蔬桐建议他考长沙的学校,也是想帮堂姐管管朗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事了。

到了派出所才知道,是朗朗的同学吸毒被抓了,供认在朗朗家玩时,偷偷在厕所吸过。这同学是一纨绔子弟,五毒俱全。吸毒的事朗朗倒是不知情,所以只被教育了一通放人。有惊无险这事过去,但蔬桐心有余悸。朗朗这个年纪,最怕交友不慎被带坏。让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没人管他看来也是不行。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打个电话跟堂姐简单商量几句,迅速赶回工区去。

恒阳下车,不用想,走路回吧。下雨路滑,又饥又累。八公里呢我的妈呀,要命啊,想哭!

“回来了?累了吧。”刚到路口,朱自清迎上来,举着伞罩住蔬桐。取过蔬桐的行李,递上军用水壶和一袋面包。他说训练结束就直接迎出来,沿路走,不管蔬桐坐车还是走路回来都能碰见。如果进城,环境太复杂怕错过,就在路边等着。还雇到个拖拉机,跟司机说了半天好话。

“壶还热的呢,你不会一直捂着的吧?”奇怪呢,壶他可以捂热,可这葡萄干、豆沙面包,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哈,我有神功……为啥子不说一声。我,好担心。”

“情况急。谢谢朱……教官。”

“好了嘛,你心里经常喊我猪头的。现在只有我和你,允许你喊出来。”轻盈跳上车,把蔬桐拉上去。拖拉机上事先放了张旧椅子,用绳子固定。朱自清抹干水,让蔬桐坐,自己站在一边撑着伞。这是条泥巴路,车开得突突直跳,颠来倒去的。司机大哥大声说:“妹子你好福气啊。”

“谢谢大哥。为什么呀?”

“你男朋友等你一下午,还死拉着我等半天。不晓得他跑哪里搞把椅子来给你坐。我起先以为你是个大肚子(孕妇)或者病壳子呢。蛮好奇的,么子人值得一个男人在雨里傻等半天的?”

“哈哈哈,大哥你失望了吧?你看见了,不是我福气好,是兵哥傻气。你自己说的。”

“都有都有,嘿嘿。两个男人等你一下午。我堂客,一辈子冇这福气,嘿嘿。”

傻兵哥被司机大哥逗乐,笑得一口大白牙。蔬桐抬眼瞄一眼他,喝口水。辣辣甜甜,滚热的姜糖水,好过瘾。“谢谢猪头。”蔬桐做个鬼脸,开心笑了。

回到工区,金大姐已经休息。朱自清说金大姐你尽管休息,我来做饭烧水。金大姐也放心。自从朱教官搬到工区来住,做饭扫地,种菜喂鸡,所有事情没有他不做的,带得小路和牛二等几个青工也勤快许多。

吃完,朱自清还在收拾碗筷,蔬桐就上楼了。“谢谢你朱教官,我不帮你,睡觉去了。”这几天心累腿累,摸不到床铺了。

平时,朱自清不大去蔬桐的宿舍,想是男女避讳的缘故吧。有什么话总在公共场合说,给她东西也不避旁人,大大方方。今天却提着一桶热水跟上来,命令说:“先别睡,泡脚。放松腿,也去寒。怕感冒。”抓起蔬桐的双脚摁在水捅里。“还有,系个护腰,安全些。”临走又把一个护腰放在桌上。

这个男人好温暖,细心到能揣测到蔬桐的例假。每每这时,他总在训练中提醒一句:例假的同志不要做这个项目,可改做别的项目。训练的科目有些是要避免例假的,班里有女生,一开始他就不忘提醒,说得多了大家也就习惯。很显然,今天他又看出来了。

朱教官越来越体贴关心到蔬桐的生活和训练的各个环节,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蔬桐当然也看出来了。不用看,本来就相通,能感悟。

他是爱了。爱得好坚决,好深刻,在骨头里,在肌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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