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古榕
2015-08-27张志强
文/张志强
乡村古榕
文/张志强
村庄是古老的,比村庄更古老的是村头的古榕。乡村的小路是静穆的,比乡村小路更静穆的是榕荫下的时光。
每当走近一座村庄,远远便跃入视野的定是那村头的亭亭华盖。支撑华盖的是粗硕的苍干虬枝,它们表面粗粝,力量则源源不断从地底涌出。从主干传给大枝干,从大枝干传给细枝条,它向四周的力量传导如此公允,这使它能自如地运筹千枝万叶于掌中。最独特的是它沿枝干而生长的气根,石缝间,河道里,它为每一次疆域的开拓搭建了坚实的城堡,即使狂风暴雨也难以撼动。古榕像一把巨大的深绿大伞,将村庄掩衬的重重叠叠,让人似乎听到了村庄的神秘召唤。站在古榕下,便能感受到被浓荫荫庇是怎样的一种真实幸福。
古榕是乡村的守护神。每个乡人自孩提时,就在榕干上攀爬,在榕树下戏耍,直到他们长大,直到他们老去。古榕是乡人家人之外的一个亲人。乡人赶着牛,扛着农具,经过古榕时擦一把汗,然后走向稻田,开始忙碌的劳作。而他们最浪漫的休闲时光,也常常在村头古榕下度过。清风习习的古榕下,他们三三两两闲坐,聊一聊春天的秧苗与秋天的稻香,侃一侃东家的猪与西家的牛,乡音俚语将大家的心里熨得舒舒服服。偶尔还可随意下棋、小憩,透过树缝看天,鸟鸣与溪流声将宁静调配得恰到好处。
当然,每一座村庄都演绎着酸甜苦辣的故事。有时人家儿子结婚大喜,古榕便挂上了大红灯笼,将一座村庄都渲染地红红火火;有时则窥见一个妇人在夕阳下的树头失声哭泣,愁得流水也呜呜咽咽。古榕总是沉默而安定地包容这一切的喜庆与泪水。笑过了,哭过了,乡人便继续把生活坚持下去。
一个老人牵着一个穿褂子的孩子,来到村头榕树下。孩子摸着榕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老人恍惚间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也正在摸着榕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老人老了,牙齿松了,步子也慢了,而古榕更老。然而时光在古榕上雕刻的痕迹却难以察觉。老人爷爷的爷爷是个孩子时,古榕就存在了,谱书上记载着呢,而今古榕依然亭亭华盖,还在热烈地把气根伸向更远的地方。孩子不解这一切,等他成为爷爷时,也许就能领悟了。
村庄很老了,从兴建的第一抔土开始,到兴盛时的厚实土墙,深宅大院,村庄不断繁衍它的子民。当北风吹拂,岁月萧索,多少显赫的家族日渐凋敝,惟余半截残垣与一把锈铜扣。过了许久土墙被推倒,新亮的砖房与瓷贴迅速蔓延。这一切蒙太奇之外,不变的依然是古榕,它默默见证这份沧海桑田。但它不只是一个见证者,同时也是一个承受者。烈日酷暑,风雷霜雪,以及屡遭砍伐的危险,它一生中遇到了多少回?只是这一切都化成了它更为刚健的精神与博大的胸襟。和根下的土地,和华盖上的天空一样,它有自己的哲学。时间是一条漫长的河流,所有的浪花最终要归于平静的流淌。达观与平和,这一切或许只有和它相对而建的宗氏祠堂能懂。
黄昏了,一个妇人不知何事,在古榕下虔诚地上了一柱香,又对它细声言语了片刻。
或许,古榕正是乡村最朴素的图腾。
(作者单位:福安第一中学)
责任编辑/谢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