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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西比较看中国现当代作家的科技观

2015-08-15王东昌

关键词:文学艺术现代科技科学技术

王东昌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一、中国现代科技语境中文学艺术的现实状况

当今中国,现代工业和科技高速发展。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以电脑、互联网为代表的高科技在中国的逐步引入与普及,科技对社会生活和日常生活的一切方面日益产生了强大的辐射与影响,包括作家艺术家在内的中国民众在现实生活中对现代科技的感受日益强烈。江泽民在《推动科技进步是全党全民的历史性任务》指出的:“在现代,科技进步对社会生产力发展越来越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并且正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发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1]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也必然对中国人的诗意化生存状态及其符号和标志的文学艺术产生了冲击和影响,这种冲击和影响经历了一个从间接、微弱走向直接的、强烈的过程,时至今日几乎达到了现代科技根本支配文学艺术的程度,正如丁筑兰所说的:“到了现代,随着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科技逐渐获取了文化艺术发展的控制权,对包括文学在内的审美文化范畴的影响更加广泛而深刻”[2]周宪也指出:“历史地说,在古典文化中,技术还只是一种辅助的工具角色,它并未对主体及其表现原则构成任何真正的威胁;然而,在现代文化中,技术的比重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提高,它不再是一种次要的力量,而已经是审美文化特别是大众文化的主要构成力量”[3]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中国人原有的建立在传统农业文明基础上的诗意化生存状态必然要发生变化,而建立在现代工业科技文明基础上的新的诗意化生存状态也在重新形成。而相应的,作为这种诗意化生存的符号和标志的文学艺术也必然随之改变原来的旧形态,进而形成新的现代科技文明语境下的新形态。考察和审视在高科技语境下中国人的诗意化生存状态及文学艺术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如何去影响和调节这些变化,才能有利于当今中国人的诗意化生存状态及文学艺术的健康发展,进而建构中国科技社会的诗意化生存状态及文学艺术的新形态,是当今文艺工作者的重要使命。

二、从中西比较中看中国作家对科技的认识与立场

中国现代科技语境下文学艺术的新形态由于其产生的独特社会历史语境,既不同于已经完成了工业化、现代化过程的西方发达国家的文学艺术形态,也不同于其他发展中国家以及经济落后的国家的文艺形态,而是独具中国特色的中国形态。在全球化语境中,在现代科技对文学艺术强烈的辐射和影响的背景下,通过与西方国家现代人文主义科技批判传统的比较,阐释中国作家受制于其独特的社会历史环境,对现代科技以及现代科技与文学艺术关系的独特立场与认识,有利于在现代科技语境下文艺新形态的建构。

(一)中西方现代工业和科技发展现实的差异

中国的现代科技语境与西方的科技语境的重要不同之处在于,西方资本主义的工业化过程从18世纪中期开始,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已经经历了200多年的时间,它们的工业化过程已经完成,现代物质文明已经达到相当发达的程度。并且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工业社会形态进入到了一个以工业社会为基础的高级社会形态即科技社会形态,现代科技到如今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它在有力地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同时,自身的缺陷和弊端也日益充分地暴露出来,对人自身以及文学艺术造成的伤害也充分地显现出来。因此,现代科技在西方理论家如胡塞尔、海德格尔、伽达默尔那里,遭到了深刻而尖锐的批判和反思。特别是在西方的一批激进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如霍克海默、马尔库塞、哈贝马斯那里,就更是如此。而中国社会的工业和科技语境则与此完全不同,从1840年鸦片战争进入近代社会以来,虽然工业化进程在有限的意义上启动,但从未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农业社会的性质。从根本上摆脱农业社会的工业化进程严格意义上讲是从20世纪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六十年代开始的,这个时期西方国家已经基本完成了工业化进程,进入科技社会。时至今日,中国仍然处在工业化进程的中期阶段,在可预见的未来还将是一个高速发展期,对现代高新科技快速发展的需求相当迫切。但是我国当今的科技现实与西方科技发展的巨大差距仍然存在,虽然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这种经济体量主要是靠大规模投入获得的,现代科技对经济发展贡献率不高,整体发展水平仍然落后,原创性、突破性的科技发明还比较少,大多数高新科技还依靠进口,这从当今世界各国科技发展水平排名就可以明显感受到。并且时常遭到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封锁。中国在工业化尚未完成的时候,还必须面对源自西方的科技社会的压力和挑战。所以中国必须将工业化和科技化进程合二为一,同时推进,并使两者相互促进,从而不断增强中国的竞争力。大力发展现代高新科技,实现我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仍然是我国在一个相当长了历史时期要完成的任务。

在中国这样的工业、科技社会背景下,我们与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内的一些西方学者就不能采取相同的立场,对现代高新科学技术的消极和负面作用不应过分夸大,对它们积极正面的作用还必须充分估计和肯定。像西方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那样对现代工业和科技文明采取过度挑剔和批判的态度对中国的社会发展和文学艺术的发展毫无益处。我们必须有基于中国工业和科技国情的独立的立场和态度,在充分认识到现代科技的缺陷和弊端的同时,更应该看到它的积极的建设性作用,对它采取建设性的肯定评价。基于中西方不同的语境造成的对现代科技认识的差异早在20世纪初就被国人所认识,杨铨(杏佛)在《托尔斯泰与科学》(发表于《科学》第2卷第5期)指出,我们应该与托尔斯泰对科学技术深恶痛绝的态度采取不同的态度,他说:“其攻击科学之言尤易滋误解。吾国科学方法方在幼稚时代,苟以大宗师如托氏者之言而抨击之,诚以石敌卵……因取托氏责难科学之言加以答解,以为国人读托氏言论者之参考。”[4],“吾国科学尚无其物,物质文明更梦所未及,居今而言科学之弊与物质文明之流毒,诚太早计矣”。[4]129而在发展中国家印度,诗人泰戈尔虽然也批评现代科技,但是他是一种有保留的批判,还是充分地认识到科技对社会进步的推动作用,并且在自己创办的曼谷大学中开设科学、农林等科目。正如杨铨(杏佛)在《泰戈尔与科学》(发表于《科学》第9卷第2期)对泰戈尔对科学的态度所做的评价:“科学为真理,真理不当利用,故科学亦不当利用”,“科学含理至深吾人皆当敬仰”,认为泰戈尔“更非痛绝科学视同洪水猛兽之中国顽固学者可比也”。[4]129杨铨(杏佛)对科技作出了符合当时中国国情的正确评价,这一评价在当今我们对科技在中国的作用的评价仍然富有启发意义。

(二)中西方现代工业和科技历史境遇的差异

西方国家从古代科技到现代科技的转型是一种历史的自我发展,受外部因素的影响较小,并且是在资本主义工业大生产和巨额资本的投入运作的推动下发展起来的,对人们的社会生活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这一过程持续了几百年时间,这就造成了众多理论家对科技的反思批判态度。而中国则不然,中国历史发展的自然过程被西方列强的入侵打破了。近现代以来,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以坚船利炮为代表的现代科技的入侵与进攻之下,中华民族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险。正是在这样一种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中国的有识之士出于挽救民族危亡的考虑,主张引进西方现代科技,发展中国科技,“师夷长技以制夷”,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科技救国运动。但是时至今日,中国与西方科技的巨大差距仍未根本改变,实现民族科技自强之路仍然任重而道远。所以发展现代科技就成为近现代以来中国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的迫切渴望,他们将自身的这种渴望写进了自己创作的多部文学创作中。例如清末“诗界革命”的重要人物黄遵宪,常年宦游海外,在一系列重要的诗篇中,将现代科技意象引入作品,取得了较大的成就。特别是他的《伤离别》一诗,将轮船、火车、电报、相片、轻气球等意象引入诗中,给人以新的科技美感,这是前所未有的。其他诗歌如《登巴黎铁塔》《伦敦大雾行》等也是如此。诗人虽然表现出流落异国他乡的惆怅,但也表现出了对西方现代科技的接受与认可的倾向。但是,由于我国资本主义经济力量一直没有充分发展起来,不够强大,社会工业大生产和巨额资本的投入始终没有跟上,所以发展现代科技始终是空中楼阁,现代科技离普通人的生活依然遥远。五四运动是一场借鉴西方包括现代科技在内的现代化经验而推动中国自身现代化发展的学生运动。在五四精神的洗礼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作家,大多怀着借鉴西方而革新中国的梦想,普遍对西方现代性的重要支柱现代科技采取肯定、赞赏与欢迎的态度。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家莫不如此。鲁迅作为中国现代化运动的重要的推动者之一,受到西方现代自然科学的影响极深,对西方现代科技较为信任与推崇,他早期是个自然科学研究者,对生物、地质、矿产、物理、化学、医学等都较有研究,翻译或出版了一系列自然科技著作,他在20世纪初还翻译了西方一系列科学小说如《地底旅行》《月界旅行》《造人术》《北极探险记》等,他一生推崇西医而对中医极力贬斥,认为是不科学的。他受西方现代生理学特别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的影响,提出自己的“人生进化论”理论,他的文学观点中总是显现着现代科技的影子,这些都说明了他对西方现代科技的肯定与接纳态度。老舍的重要作品《猫城记》充满了浓厚的科幻色彩,表现出了一个中国作家对人类外层空间火星的探索与想象,包含了对现代科技的憧憬与追求。在郭沫若五四及以后创作的诗集《女神》《星空》《前茅》等中,广泛运用现代生物学、矿物学、地质学、地理学、天文学、医学等科学知识来充实这些诗篇,取得了较高的文学成就,也表现出了他对这些西方科技成果的充分认可与肯定。例如他1921年写成的新诗《金字塔》,自觉运用西方现代天文学知识和几何学知识,潜在地表现出了他对这些现代西方科技知识的欣赏。在《笔立山头展望》中,他将作为现代工业文明象征的烟囱赞美为“黑牡丹”,充分表现他对现代工业文明的高度礼赞,也说明了当时中国对现代科技弊端缺乏足够的认识和反省,这是当时的中国极度需要科技的现实决定的,是一种时代的局限。这种对现代科技的态度很有代表性,与此相类似的还有洛夫在《因为风的缘故》中把烟囱比作书写诗意的大笔,顾城在《烟囱》中把烟囱比作“耸立的巨人”,这些是对现代科技正面形象的塑造,而忽视了它后来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引发的诗意的丧失。这充分表现了中国作家对待现代科技的态度。在中国近年来经济的迅速发展的过程中,科技的负面作用也日益显露出来,并时有批判之声,但是中国的主流仍然对发展现代科技抱着积极乐观的态度。

(三)中西方科技文化传统的差异

中西方对现代科技采取不同的态度也有其各自文化传统的根源。西方文化传统强调主体和客体、人和自然的两分以及由之而生的两者的矛盾和对立,进而强调主体对客体、人对自然的征服。这样一种主客两分的思维方式,成为西方近现代科技高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也造成了西方近现代科技对人文主义传统的严重冲击和影响,相应的也必然引发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文主义传统的强烈反弹,因此西方对现代科技的抗议和批判之声也不绝如缕、代有其人。而中国的文化传统则不同,它追求的是天人合一,强调的是主体和客体、人与自然的和谐与统一,以及两者的共存与并生。这样一种主客统一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中国人没有强烈的征服、控制、压榨、剥夺、破坏自然的欲望,相应的也就没有为达到这个目的而大力发展征服的工具和手段的科学技术的欲望。康鑫指出:“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以‘人’为核心,追求人的完善,人的理想,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表现了鲜明的重人伦的特色。但它却忽视对自然界本身的认识和改造,即使是涉及自然的知识也是利用自然知识以说明政治、道德方面的主张,而不是以自然本身的研究为目的。”[5]所以中国传统的科技总是和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文主义因素,有机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两者共同发展,共同繁荣。从历史上看,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并没有发生尖锐的矛盾和冲突,而更多的是处于和谐共处与共生之中,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往往融合在同样的典籍里,像《诗经》《列子》《考工记》《水经注》《天问》《梦溪笔谈》中等,也融合在同样的文人身上,张衡即是典型的代表,并且中国的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曾在唐宋元时代出现并存互彰的共同繁荣。因此,中国并没有出现像西方那样现代科技的恶性膨胀而导致对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文主义的严重挤压的问题,因而也就没有出现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文主义传统对科学技术严厉抗议和批判的现象。虽然,由于中国异常强大的包括儒释道在内的人文主义传统的发展潜在地影响甚至是压制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但是至少在表面上,除了庄子有对科技的明显否定外,或者有对科技不够重视的情况外,对科技的作用人们基本持肯定态度。

但是,问题的复杂之处在于,中国传统文化中尽管很少有人明确地反对科技,有意识地打压科技,但是科技往往处于无人关注的自生自灭的地位,要发展科技,发挥科技的建构性,实现科技与文学的良性互动与共建,仍然面临着中国过于强大的人文主义传统无形的压力与阻力。西方具有深厚的启蒙传统和科技理性传统,人们的科技素养相当较高,更具有发明创造现代科学技术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大多数人们对现代科技更容易理解与接受。而中国则不然,中国几千年的意识形态在儒释道的主导下形成了过度膨胀的人文主义传统,对社会、政治、伦理等人文文化十分重视,自然科学技术发展虽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与人文主义的巨大潮流相比,力量仍然显得过于单薄,在无形之中遭到忽视,正如王卫英所指出的:“以儒家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思想影响下的大众意识对科学理性、科学探索及科学幻想精神有着不自觉地疏忽。虽然中国古代科学技术曾经几度辉煌,但由于没有形成实验科学传统和完整的学科体系,更缺乏通过科技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动力机制,所以没有取得应有的社会地位。”[6]康鑫也深刻地指出:“尽管从唐汉到明朝相当长时间里中国科技居世界领先地位,但由于儒学在传统文化中的统治地位,使科学技术无法独立发展,科技在中国社会中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5]31招耿春试图从中西比较中来探讨中国科技落后的原因,他指出:“在我国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中,科学思维薄弱,缺少像西方那样以自然科学进步的知识积累为特征的文化母体,这种趋势极大地影响了主流作家对科学的关注和参与。”[7]只是到了近代,在西方坚船利炮的攻击下,在民族亡国灭种的威胁下,中国的过度发达的人文传统才不得不有所收敛,近现代科学技术才逐步受到重视,并且获得了一定的发展空间。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而现代科技开始在推动经济建设的过程中发挥的关键作用,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更加凸显出来。可以预见,由于中国几千年来过于强大的人文主义传统习惯势力的影响,现代科技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仍然不会一帆风顺,但是它大步向前迈进的趋势却不会逆转。总之,正是由于与西方相比中国科技仍然相当落后,并且在发展的过程中屡遭磨难与坎坷,因此发展现代科技才显得弥足珍贵,显得更加迫切而必要,并且也完全契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主体和客体、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的文化本源。

(四)主导科技发展的社会制度差异

在西方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制度下,现代科技主要掌握在资本家手里,成为他们谋取巨额利益,剥削和压迫底层劳动人民的有力工具和伤害人性的手段。这造成的必然后果就是,广大底层劳动人民及其理论家对现代科技的激烈的抗议与批判,这是西方形成的科技批判传统的重要根源。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法兰克福学派就处于这一传统中。在中国解放以前,中国的现代科学技术掌握在西方殖民者和中国买办资本家手里,成为他们敛取财富,剥削压迫劳动人们的有力工具,所以中国现代作家虽然在整体上接受和肯定了现代科技,但是仍然对和资本主义制度紧密结合在一起、成为资本家帮凶的现代科技持激烈批判态度。例如中国现代作家李渺世的作品《搬后》就描写了我国底层劳动者“金寿”在洋人开的“山洞”里劳动以后,原本身强力壮的他就悲惨地死去的故事,有力地控诉了现代科技在西方资本家的手里所造成的罪恶。署名为“钦文”的作者创作的《猫的悲剧》介绍了以现代科技为基础制造的“绞刑机”和“铲头机”杀人时的巨大威力,表现出了资本主义国家机器利用现代科技压迫杀害劳动人们的罪恶。新中国成立后,科学技术主要掌握在社会主义国家手里,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掌握了国家政权,科学技术也随之掌握在人民手中,成为推动生产力发展,提高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有力工具,成为广大劳动人民谋利益、谋发展的有力工具。毛泽东写于1956年6月的豪迈诗篇《水调歌头·游泳》就很有代表性。其中的“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也充分表达了现代科技文明成果给国家和老百姓的生活带来的重大影响,充分表现了他对现代科技的肯定态度。科学技术朝着符合人民利益和人性的方向发展,现代科技在我国更容易获得肯定性评价。

三、基于中国特殊国情的以建构性为主的肯定态度,同时认识到现代科技局部性的消极影响,只有这样,才能建构中国文学艺术的新形态

在当今中国,随着现代科技,特别是计算机、互联网等为代表的电讯科技的飞速发展,现代科技与文艺的关系空前地凸现出来。在现代高新科技与文学艺术的关系上,现代高新科技既有推动文学艺术发展的一面,又有阻碍文学艺术发展的一面。所以说文学艺术要在现代科技化社会生存,就不能像西方人文主义科技批判传统那样,仅仅采取批判科技、躲避科技的“鸵鸟策略”,而要勇敢地面对现代科技,学会“与狼共舞”、刀尖上跳舞,一方面要规避现代科技对自身造成的伤害,另一方面要充分发挥现代科技对自身的促进作用。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构建当今文学艺术的中国形态。

(一)基于中国特殊国情的以建构性为主的肯定态度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和世界范围内自由市场的形成,现代科技伴随着资本的自由流通逐渐扩展和渗透世界的大部分地区。于是西方的科技语境逐渐迁移到中国,中西方的科学技术国情有趋同的趋势,差异在逐渐缩小。但是中西方长期形成的科技情况的差异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一些理论工作者没有认清中国的现实国情与西方科技发达国家国情的差异,认为中国的国情等同或接近于西方的国情,甚至把西方社会的现状和所面临的问题当作中国社会的现状和所面临的问题,导致他们对中国科技语境和国情认识上的偏差,从而与西方理论界缺少必要的距离。进而去追赶国际学术界最新研究动向,把西方学者的一些基于西方发达国家特定语境的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拿过来直接套用,或者经过简单的转变,把它们作为方法或工具,用来研究中国社会的现状和面临的现实问题,把它们作为阐释中国社会现象和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灵丹妙药。例如一些宣称我国已经进入后现代社会,后现代理论可以直接应用到中国当代社会现实的理论家犯的就是这种错误。总之,中国作家应该从中国特定国情和现实语境出发,与西方理论家拉开必要的距离具体到对现代科技以及现代科技与文学艺术的关系上就应该持以建构性为主的基本肯定态度。就现代科技而言,有的理论家顺着西方法兰克福学派的声调去反对科技理性、批判科学技术的理论逻辑,对中国当今科技的发展大加挞伐,这实际上就脱离了中国的国情和现实的语境,只能在客观上起到阻碍中国的科技发展与创新,阻碍中国经济发展的步伐和现代化进程,不利于中国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崛起。其最终后果只能是配合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的遏制和打压战略。总之,对中国尚未充分发展起来的现代科技,像西方理论家那样采取批判与打压的态度是很成问题的。对待当今中国的现代科技的基本立场以及价值判断,必须在独特的中国国情和中国语境下进行,不能盲目地跟随西方理论家的理论步伐、节奏、步调而随之起舞。现代科技理性固然有着如人们批判的这样那样的弊端,但是就中国当今具体的国情而言,还是有很大的合理性,蒋述卓、李自红指出:“我们不能因为从西方社会看到了工具理性给人的生存和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看到技术的僭越和工具理性的恶性膨胀造成了人类的生存困境,就企图拒斥技术或遏制技术的发展,这不仅是幼稚的,而且是荒谬的。因为,工具理性是历史前进的杠杆,它们的发展过程已经成为历史的组成部分。财富的增长、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离开了工具理性是不可想象的。”[8]李泽厚对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抱着相当积极的态度,他在在《访谈录:詹姆逊——李泽厚——刘康》中指出:“从根本上说,我不赞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现代化过程中的科学技术的作用的强烈否定态度以及某种否定现代化过程本身的观点。我以为,现代化全面地改善了人们的生活,而科学和技术所起的作用是关键性的,是积极的。当然,现代化、科技和经济发展带来了许多负面的损害和影响(如环境污染等等)。但是,否定科技发展并不能帮助我们消除这些消极的后果”。[9]现代科技作为中国现代性内涵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仍然应该为我国广大人民和作家所追求。

就现代科技与文学艺术的具体关系而言,现代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确实存在着尖锐的对立和矛盾,现代科学技术对文学艺术造成了严重的压抑和伤害,因此,文学艺术对日益膨胀的科学技术形成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批评声音。但这样的理论观点似乎更符合西方文艺事实和西方文艺思想传统。但是中国面临的现实问题还需要中国人从中国的实际情况出发,运用中国人独立的思考予以解决。西方的思想固然也可以参考,但是却不足为据。如果从中国的历史和现实看来,现代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事实上并没有尖锐的对立与冲突的一面,相反,更多的却是和谐共处与共同的一面。只有在这种现代科技与文学艺术的和谐共处中,才能有力地推动文学艺术在现代高科技的条件下的健康发展。例如,近年来获得较大发展的现代科幻小说就是在内容层面实现现代科技和文学艺术相互结合和和谐共存的典范。近年来随着现代高科技而兴起的数码电影、摄影文学、网络文学、手机文学等文学形式,是在形式层面实现现代科技和文学艺术相互结合和和谐共存的典型。特别是已经有了一百多年发展历史的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本身,就是依托现代科技的发展,在文学的母体中孕育出的新兴艺术样式。这些例子都充分说明了中国作家对现代科技与文学艺术的积极共建的态度:现代科技和文学艺术完全可以处于相互促进和共同发展之中。正如中国学者胡亚敏所说:“艺术借助科技的翅膀才能高飞。同样,科技也可以借助文学艺术的翅膀,从文学中获得滋养。”[10]

(二)中国作家要避免对现代科技无保留的肯定态度,充分认识到它在局部可能存在的不足和危险,但决不能过分夸大

当然我们也必须避免另一种极端的情形的出现,中国作为科技较为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对现代科技的渴望和需求更加迫切,发展现代科技的冲动更加强烈,这可能会造成饥不择食的极端情况的出现。对现代科技发展的危害的认识不足,从而对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危害,也更容易造成对现代科技的人文关怀的不足。近30多年来,在现代科技强有力的支撑下,中国工业化进程加速推进,经济实现了高速增长,这无疑是应该肯定的巨大成就、但是在这一过程中,生态环境也遭到了无节制的开发与破坏,人们赖以为生的自然根基变得日益脆弱,人们生活中的诗意也变得日益淡薄。特别是,随着20世纪90年代以来电脑和互联网技术的高速发展,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方便,给文学艺术开拓了新的生存和发展空间的同时,也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和挑战,也使传统文学空间受到严重的冲击和挤压,传统文艺中的诗情画意遭到严重的流失。据此,一些西方理论家如希利斯·米勒甚至在《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一文中指出在新的电信技术王国里,文学艺术将不复存在,发出了文学即将“终结”的悲戚之音。这样的“文学终结论”观点一经提出,在中国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反响,一些学者不顾这些观点提出的特定的西方科技语境和中国的特定国情,立马予以回应,有人提出作为现代科技产物的电影将成为文学的终结者,有人提出以网络文学代替传统文学。而事实上,电影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也没有能够代替文学独特的地位。而方兴未艾的网络文学也不可能代替传统文学,这已经为十几年的文学实践初步证明。持“文学终结论”观点的人的想法虽然有夸大其词之嫌,但是现代科技给人们的生活和文学艺术带来的问题,造成的消极影响却是客观存在的,虽然不能肆意地夸大,但也不容忽视。

小结

总之,在当今高新科技的时代背景下,中国作家要建构文学艺术的中国形态,必须从中国独特的国情出发,对现代科技以及现代科技与文学艺术的关系持一种以建构为主、以肯定为主的辩证态度。首先我们必须看到现代科技的发展对当代中国人诗意化生存状态一定程度或某些方面的促进作用,把现代科技看成是促进文学艺术发展的建设性要素。同时我们也要看到现代科技的发展给中国带来的根本性变化,在某种程度上或某些方面破坏了人文精神,压缩了人文空间,改变了中国人诗意化生存状态,使人们生活中的诗意日益流失,使我们的审美化生存状态出现了新的问题,面临了新的挑战,因此我国文学艺术也必须顺应社会发展新的现实,解决新的问题,迎接新的挑战,对现代科技的发展进行反思,在这一过程中才能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它的新形态才能得以重建。

[1] 江泽民.论科学技术[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2.

[2] 丁筑兰.网络科技与文学读写的演变[J].文学理论前沿问题研究: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年刊,201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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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为民著.科学与现代中国文学[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128.

[5] 康鑫.现代科幻小说与中国传统文化[J].现代语文,2009(10):31.

[6] 王卫英.科幻小说与中国传统文化[J].小说评论,2008(04):150.

[7] 招耿春.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科技缺席[J].新课程研究,2009年(2月中旬):162-163.

[8] 蒋述卓,李自红.新人文精神与二十一世纪文学艺术的价值取向[J].文学评论,2001(04):20.

[9] 王逢振.新马克思主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350.

[10] 胡亚敏.中西之间:批评的历程——胡亚敏自选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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