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方言常用程度副词分析

○王金艳

（广西民族大学，广西 南宁530006）

海伦方言的形成主要受少数民族语言、周边国家语言和移民因素的影响，形成了独特的语言风格，具有生动、形象、幽默、直白、鲜明节奏感等特点。其语言简短有力，且富有力量，这与海伦人民豪爽、洒脱的个性是分不开的。语言与文化相互依存、相互影响，既能反映出海伦的人文社会氛围，也能反映他的自然地理特色。[1]例如在程度副词的使用上，程度副词表示对一个形容词或者副词在程度上加以限定或者修饰的副词，一般位置在被修饰的形容词或者副词之前。普通话中如很、非常、相当、一点、明显地等等，这些程度副词在海伦方言中也经常使用，但只用于一般表达式中，海伦方言中的常用程度副词的使用在组合上具有相对稳定性，对中心词的语义搭配上具有选择性，这些词带有口语化色彩和地方性的词语，与其搭配的词也是与当地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口语词。下面列举一些海伦方言中的常用程度副词，分析其使用方式和搭配特点。

一、程度副词“老”的用法

老是东北方言中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副词，在海伦方言也频繁出现，其意义除了表达与普通话相同的“年纪大、时间长、有经验、陈旧的”[1]之外，还具有东北方言中独特的含义。

（一）表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

当“老”作程度副词时，位置放在所修饰词前，修饰限制形容词性的词语，表示程度高、程度深，可修饰单音节词或双音节词。例如：

1.这事儿让（［iaŋ51］）他办的，啦。

2.进腊月了，街（［kai55］）上卖年货的了。

（二）表程度副词修饰动词

“老”在普通话中不能修饰动词，但东北方言却拓展了它的使用范围，能修饰动词性成分，[3]例如：

4.你就我偶像，我老喜欢你了。

6.我为了麻溜儿整完课程作业，这（［tʂei51］）阵（［tʂənr51］）了。

（三）表形容词修饰名词

“副+名”的频繁使用成为近年来学界热议的话题，不少学者对这一结构持否定态度，认为不符合汉语的语法规则，但“老+名”式结构在东北方言中扎根已久，并具有生动、幽默的表达效果，这时的“老”可当作形容词性的用法，例如：

当“老”修饰形容词时，一般会选择表积极意义的中心词修饰，例如2句，可以说“老多了”，但不能说“老少了”。当“老”修饰表消极意义的词时，其中心词也是原有的固定搭配模式，例如1句。“老”在句中还常常表达对事物的性质或动作行为强度的一种夸张，例如：

（四）“老……了”固定句式的使用

其实，“老”作为方言中的程度副词，很少单独使用，当“老”单独使用时，其意义往往与普通话中的相同，从例句1至11的表达上看，其结构基本为“老+中心词+语气词助词”，由于“老”在东北方言中的频繁使用，便逐渐形成了相对固定的结构“老……了”，这一结构表意程度更深，更能表现出说话者强烈的感情，加重语气。“老……了”在表达程度上要高于“很”，相当于“极其、特别”，相当于“太”。其使用也比较灵活，组合能力强，能进入这一结构被“老”修饰的词相对于普通话的副词“老”来说要广泛得多。[4]例如：

13.她打（［tA35］）扮的（［tiə］）。

（五）“老”否定结构

当“老”用于否定结构中时，只能修饰形容词和动词，原则上是直接在“老”后面加“不”，变成“老+不+形容词/动词”格式，“不”的组合能力极强，它能与动词、形容词和个别副词组合，但“老+不+形容词/动词”这种结构是否成立，还要看“老”所修饰的对象，使“老+不+形容词/动词”成立的条件取决于动词或形容词的选择是否属于这一结构的常用搭配对象，例如：

（*号表示不可用，下同）

二、程度副词“贼”的用法

“贼”在普通话中有名词、动词两种词性，表示“偷东西的人、伤害、邪的”，[2]但在东北方言中，最常用的词性是形容词和程度副词，并且使用的频率要高于普通话的含义。其对中心词的选择也不像“老”那样严格，所选中心词在音节上可以是单音节词，也可以是双音节词，在意义上可褒可贬。

（一）表程度副词

1.“贼”修饰动词。当“贼”修饰动词时，放在所修饰词之前，主要修饰表心理活动和使令的动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非常”。[5]否定形式在“贼”后面加“不”，构成“贼+不+中心词”式。例如：

（2）自习室里嗡嗡（［vəŋ35］）的，（［v］）人。

（4）他平时好（［xau51］）嘚瑟，人（［in35］）都他。

2.“贼”修饰形容词

当“贼”修饰形容词时，放在形容词前，表示程度加深，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很”。例如：

当表示否定时，一般不用“贼+不+形容词”结构，这一结构在语法上成立，但不符合方言中的语义，如果表示否定之意，可直接在形容词前加不，构成“不+形容词”式，或者“贼”加所修饰词的反义词，例如：

（8）他学习贼好。→*他学习贼不好。→他学习不好。

（9）这孩子贼烦人。→*这孩子贼不烦人。→这孩子贼懂事。

当“贼”作为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时，既可以单独使用，构成“贼+形容词”式，也可以在后面加词尾“啦”，构成“贼啦+形容词”式，两组结构表达的意义相同，程度也相同，例如：

“贼”加单音形容词时，便可以重叠使用，变成“贼+形容词+贼+形容词”，这时被“贼”修饰的形容词可以是同一个词语，也可以是同义词，例如：

（12）防着点，这（［tʂei51］）人（［ʐənr35］）得的。

（二）表形容词

当“贼”作形容词时，基本单独使用，后面不加修饰词，可表示褒义和贬义。没有否定形式。

1.当“贼”表示贬义时，多数是形容偷盗者。

（12）这（［tʂei51］）人（［inr35］）瞅着这么，备不住是小偷。

（13）啥玩意都偷，你咋那（［nen51］）么兴（［ɕiŋ］）呢。

2．当“贼”表示褒义时很少用，与其搭配的中心词也都是固定的组合结构。例如：

三、程度副词“成”的用法

“成”在普通话中是动词，表示“做好、可以、够”。[2]但在海伦方言中，“成”是使用频率最高的程度副词，其意义与“老”和“贼”相同，并可以代替他们使用。除了表示程度副词外，还可以表形容词。

（一）表程度副词

1.当“成”作程度副词时，主要用于修饰形容词，放在形容词前，表程度加深，但程度次于“老”和“贼”，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太”，例如：

2.“成”也可以修饰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例如：

3.当“成”修饰形容词或表心理活动的动词时，其后可加词缀“的（［tiə］）”，构成“成的+中心词”，表达的意义和程度与“成+中心词”相同。例如：

（二）表形容词

当“成”表形容词时，只表示“植物成熟”，例如：

四、其他程度副词的用法

海伦方言中，除了“老”、“贼”、“成”三个经常使用外，还有几个常用的程度副词，它们搭配较固定，其修饰也有一定的限制性，是东北方言中特有的组合之一。

（一）“精”的用法

“精”在海伦方言中读“［ʨiŋ35］”，用在形容词钱作状语，并只修饰单音节形容词，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特别”、“太”，其中心词的选择具有固定性，只有表示细、短浅、淡薄，潮湿等表负面意义的形容词才可与其搭配，例如“精细”、“精薄”、“精湿”等，不能修饰表浓厚、高深、干燥类的形容词。“精+形容词”可以重叠使用，后加语气词“的”，构成“精+形容词+精+形容词+的”式，例如“精细精细的”、“精湿精湿的”。

（二）“稀”的用法

“稀”在海伦方言中读“［ɕi35］”，用法和意义与“精”相同，只修饰表负面意义的单音节形容词，但修饰对象不同，只有表示松散、粉碎等类别的形容词才能语气搭配，例如：“稀碎”、“稀酥”、“稀面儿”等。重叠使用时例如“稀碎稀碎的”。

（三）“溜”的用法

“溜”也只能修饰单音节形容词，修饰对象的类别没有要求，但又不能随意搭配，与之结合的基本都是方言中的固定结构，例如“溜平儿”、“溜直儿”、“溜尖儿”、“溜滑”、“溜鼓儿”、“溜齐儿”、“溜扁儿”等。

（四）“梆”的用法

“梆”在海伦方言中读“［paŋ35］”，只修饰单音节形容词“硬”，组成“梆硬”结构，“梆”可以重叠使用再加形容词，变成“梆梆硬”，意义与“梆硬”相同，还可以去掉形容词“硬”，直接变成“梆梆地”，仍然是“很硬”的意思。

（五）“杠”的用法

“杠”在东北方言区中，除了用“杠硬”表示坚硬之意，还可以用来修饰其他形容词和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以及动宾短语，但在海伦方言中，“杠”主要是重叠使用，再加形容词，表程度加深，例如“杠杠硬”、“杠杠恶心”、“杠杠厉害”等，此外，词组“杠杠地”单独使用也很频繁，相当于普通话中的“非常好”，例如“我们同学都杠杠地”。

（六）表颜色的程度副词

在海伦以及东北方言中，有专门表示颜色的程度副词，在日常表达中，其使用频率远超过普通话。东北方言中表示颜色的程度副词海伦方言也用，但在具体组合上，海伦方言有自己的习惯性搭配。例如，“黑”、“（［ʨhiu51］）黑”、“（［ʨiau35］）绿”、“儿蓝”、“（［thuŋ51］）红”、“（［thiau51］）白”。“却”、“（［ʨhiu51］）”、“（［ʨiau35］）”、“”、“（［thuŋ51］）”、“（［thiau51］）”只能修饰单音节的表颜色的形容词，也不能重叠使用。

（七）表示味道的程度副词

（八）“嘎嘎”、“嗷嗷”、“咣咣”的使用

“嘎嘎”、“嗷嗷”、“咣咣”是东北方言中特有的程度副词，它们由拟声词演变而来，与其搭配的中心词有选择性，一般是宏量级形容词，大多修饰往大的、往好的积极方面说的形容词，[6]有时也可以修饰动词，例如“嘎嘎好”、“嗷嗷厉害”、“咣咣能干”。这些词还可以省略后面所修饰的形容词或动词，根据句子所在的具体语境，能够将后面的中心词补充出来。例如：“这天冻的，嘎嘎地。”、“他身体特别好，咣咣地。”海伦方言中的程度副词与东北话差异不大，但又有自己独特的搭配习惯和使用方法，其表达生动、幽默、简洁、到位，语言也质朴、直率、明朗，表现出海伦人民淳朴、率真、热情的性格特征，从而体现其文化的一面。

［1］刘茵.从东北方言看东北文化[J].群文天地，2012（5）.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新华字典第11版[M].商务印书馆，2011.

［3］毛玉梅.程度副词“很”与“老（东北方言）”的语法语义差异[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4（3）.

［4］祖迪.试析东北方言中“老……了”结构[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2（10）.

［5］常纯民.试论东北方言程度副词[J].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83（3）.

［6］韩彩凤.试析东北方言中的程度副词“咣咣、嗷嗷、嘎嘎、哇哇”[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