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及其路径选择
2015-08-15田海洋
张 蕾,田海洋
(喀什师范学院教育系,新疆喀什844006)
目前,我国已进入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攻坚期,需要高质量的职业教育和高素质的技能型人才。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我国高职教育虽然取得了长足进步,已进入寻求内涵式发展阶段,但就如何发展本科及以上层次的高职教育,形成上下衔接、左右贯通的职业教育体系仍需要做进一步的理论探索。
一、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的制约因素
高职教育的发展受制于一些现实障碍。首先,学位体系的断层是阻碍高职教育发展的障碍之一。学位是“授予个人的一种终身称号,表明称号获得者曾受教育的水平或已达到的学力水平。”[1]我国大陆的高等教育分为普通高等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两个系列,普通高等教育提供专科、本科到研究生层次的教育,将学术型和应用型都包括在内,可颁发学士、硕士、博士三级学位。而高等职业教育仅提供专科层次的教育,高职专科院校没有学士学位或“副学士”学位的授予权,这就成为了发展本科层次高职教育的一种障碍。学生学历提升的要求,以及社会产业转型和经济的发展都要求打破这一制约因素。尽管政府和社会各界都已意识到发展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完善现代职教体系的的重要性,但是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学士学位的缺失,确实阻碍了本科及以上层次的高级技能型人才的培养。教育部于2011年8月30日出台《教育部关于推进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的指导意见》,该意见指出要“完善高端技能型人才通过应用本科教育对口培养的制度,积极探索高端技能型人才专业硕士培养制度。”[2]而学士学位的缺失必然在客观上阻碍更高层次的职业教育的发展。
其次,高职专科与普通本科教育之间的衔接不畅也是制约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教育部在2006年将各地专升本学校定位为提供普通教育的学校,这就使得这些学校难以按照本科层次高职教育的发展和需要进行自我定位,也不利于本科层次高职教育的发展。另一方面,我国将高职毕业生专升本的人数控制在学生总数的5%,[3]这也限制了大批有意在毕业后继续本科阶段学习的高职专科学生继续求学的愿望,进而影响到职业教育生态系统的完善。
最后,高职教育发展不畅还有传统因素的影响,我国精英教育的传统使得职业教育发展必然会面临思想文化上的障碍。虽然经济社会发展亟需大量技能型人才,但由于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大众仍将高职教育看成是末位教育,是普通高等教育的附属物。因此,即使社会对于高职教育的需求很强烈,但大众对其关注度却一直不高。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尽快实现高职教育专科层次和本科层次的衔接,增强高职教育的吸引力,扩大高职教育本科层次的规模,培养更多更好的高级职业技术人才,进而推动高职教育的发展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二、对几种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路径设想的反思
目前,我国大陆地区打通高职院校毕业生专升本通道的方式主要有三种,即新建高职本科院校以培养本科阶段的高级技术人才;将现有的高职专科院校升格为高职本科;或将现有的与高职本科类型相近的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转型为高职本科。[4]考虑到既要实现高职本科人才的培养目标,又要权衡教育的投入成本和产出效益,“新建”的投入成本太大,且培养周期长,无法达到在短期内培养大批本科层次技能型人才的要求,应当是被果断放弃的方式。[5]而高职专科院校升格为本科院校的时机还不成熟,虽然我国大陆的高等职业教育已进入内涵提升的发展时期,在数量上也占据了高等教育的半壁江山,但是,由于长期以来对于职业教育重视不够、生源选拔的标准不尽科学等原因,我国大陆的职业教育还不能在质量上成为高等教育的半壁江山,因此,高职专科院校若要升本,必然要受到师资水平不高、学科专业建设不够完善等方面的限制。由此可见,高职专科院校“升本”的时机尚未成熟,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实现升格,可能促使许多高职专科院校纷纷升格,进一步加剧专本规模的倒挂,降低高职教育的质量,给一些院校带来招生危机,并使毕业生就业困难。[6]近来,研究者纷纷撰文,认为将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转型为高职本科是实现高职本科阶段教育的理想选择。他们主张将现有的高职院校主要定位于专科的发展层次,实现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向高职本科的转型发展,以促进高职教育专科和本科层次的衔接,最终形成完整的高职教育类型,与普通高等教育一起构成健全、完善的高等教育结构体系。[7]持这种“转型”观的人进一步认为,一些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为解决毕业生就业困难的问题,已经开始借鉴高职教育的办学方式,在行为上已具有高职本科的特征,只是在办学思想的描述上还未将其表明。例如,在服务面向上强调为地方行业企业培养应用型人才,在培养过程中采取产学研相结合的方式,强调以就业为导向。[8]从实际来看,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也确实具备转型为高职本科的优势,其在人才培养的规格和目标上与高职本科最为接近,可以为地方培养面向行业发展所需的职业性高级应用型专门人才,并且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具有良好的办学基础,较充分的办学条件,将其转型为高职本科既能节约办学成本,又能尽快满足产业升级转型对于职业型、应用型人才的需要,而基本没有教育质量下滑的风险。然而,这种将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转型为高职本科院校的主张,实质上是希望建立起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并驾齐驱的二元制。那么,这种二元制设想对于解决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的合理性究竟如何呢?
首先,持“转型”观的研究者认为当前阻碍转型的最大障碍是转型主体难以打破观念上的桎梏,因为院校和社会都普遍存在重理论轻技术的观念,或称之为重“学”轻“术”的观念。[9]它源自传统的科举制,且一直延续至今。因此,在人们的心目中,职业类大学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地位均是低于普通大学的。这种观念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对自身转型发展的认知。尽管存在诸如发展模式雷同、目标地位不清、处于高教资源分配的不利地位等诸多问题,也无论转型在客观上有利于解决这些问题,并且有利于促进高职教育的发展,但是,一旦将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转型为高职本科,成为与普通大学并行的高职教育体系中的一员,能否得到社会的认同却是未知的。
其次,支持“转型”的论者认为两类院校都应摆脱升格的情结,要立足自身的教育生态位,寻求发展,升格情结的根源在于院校处于资源配置的不利地位。[10]如果实现了转型,那么高职专科院校的生态位会降低,而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从“受重视”的普教行列分离出来,进入到职教行列,也许能够多获得一些政府的帮助,但是在社会资源的争取上恐怕不会增加太多优势,反而会处于更不利的地位。[11]因此,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恐怕不会主动接受转型。而由于处于较低的教育生态位置,即使转型,高职本科恐怕仍会与普通大学趋同。因为在一个不公平的高等教育体系中,身处劣势、有被剥夺感的成员自然会将体系中具有优势、受欢迎的成员作为参照物来调整自身的发展目标。[12]而这一趋同势必影响二元制的稳定性,并且这种趋同恐怕难以避免。如英国的高等教育体系,在20世纪60年代,为了保持传统大学的精英教育,同时满足社会发展对技能型人才的需要,通过建立多科技术学院的方式实行职业教育,在政策上有意识地将高等职业教育同普通高等教育严格地区分开,但是在其后来的发展过程中,两种教育机构有趋同的发展态势,从而出现了相互漂移的倾向。多科技术学院由于没有学位授予权,从建立开始便一直通过各种方式积极争取获得和大学同等的地位,到1992年,多科技术学院获得学位授予权,英国的二元制高等教育体系解体。而由于经济社会发展和教育自身发展的需要,传统大学中的应用型、职业性专业也不断增多。如今,两种机构虽然仍有不同,但界限已不再泾渭分明。[13]再者,同是高等教育二元制的台湾,在2000年也通过大学整合计划使高等职业类院校和普通大学合并。[14]
最后,转型问题涉及到教育类型和教育机构类型的差别。教育类型是将教育计划落实为具体的课程体系[15];而教育机构则是实施各教育计划的办学主体,任何一个本科院校,只要实施了职业性的教育教学计划,就是进行了本科阶段的高等职业教育。[16]也有学者认为,学界对于本科阶段高职教育发展问题的探讨由来已久,也对借助当前应用型本科院校的优势、发展高职教育达成了一定的共识,而“转型”一说所提的高职本科是“新瓶装老酒”[17]。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将已被普遍接受的“老酒”,装进未被普遍接受的“新瓶”之中,完全可以通过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的职业化发展来承担本科阶段的高职教育任务,通过调整人才选拔制度,学分互认和转学制度等方式,不仅提供给高职专科院校毕业生更广阔的升学通道,也能够方便有需要的普通大学生进入高职专科院校加强实践操作训练,在一元制下寻求多种发展模式,相互促进,共寻发展。
三、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路径的适宜选择
国际上对于处理高职教育与普通高等教育的衔接问题早已有丰富经验,对其进行梳理,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鉴。目前国际职普高等教育沟通的模式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种,即以俄罗斯为代表的职普高等教育单向沟通模式;以美国为代表的职普高等教育双向沟通模式,以及以我国台湾地区为代表的职普高等教育交汇沟通模式。[18]俄罗斯秉承“大职业教育”的理念,整个高等教育均被划归为职业性教育,因此,其职普高等教育沟通的保障是高等专科学校和大学(学院)都按照基础职业教育大纲实施教育,在高等专科学校完成提高型中等教育学业的毕业生只要专业对口,即可不经过考试而直接进入提供普通教育的大学或学院的三、四年级学习。[19]这与我国的实际情况差别较大。美国高等教育由普通高等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两大类构成,其高等职业教育停留在专科层次,由社区学院等短期高等教育机构提供,普通高等教育分为理论性教育和应用型教育,分别由研究型大学、文理学院或综合大学和专业性学院承担。美国的职普高等教育沟通主要由社区学院与承担普通教育的大学或学院签订转学协议实现,而实现转学的前提是学生获得协议规定的最低学分,协议院校对相同或相近课程的互认,以及按照统一的教学计划实施课程。另一方面,由于短期高等职业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的开放、互通,普通高等教育结构的学生也可以转学到以社区学院为主的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学习。[20]而我国台湾地区的高等教育也分为普通高等教育和职业高等教育两个体系,普通高等教育主要承担学术型人才的培养任务,提供从本科到博士研究生的教育,职业高等教育主要培养应用型人才,包括高级职业学校、五年制专科、两年制专科、两年制技术学院或科技大学、四年制技术学院或科技大学,提供从专科层次到博士的教育。职业教育体系与普教体系既有交叉,又自成一体,高职学校的毕业生既可进入专科、技术学院或者科技大学学习,一直读到博士,也可进入普通大学学习,获取从学士到博士的各级学位。[21]由此可见,美国和台湾地区都形成了上下衔接、左右沟通、体制完整、交流畅通的职普衔接体系,差别在于美国的教育体系是一元制,台湾则是二元制,二者各有优势,也都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根据我国大陆高等教育一元制的发展模式,本科层次的职业教育可通过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的职业化发展来完成。而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的职业化发展,可以理解为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为满足教育大众化的需要,促进学生就业,解决自身定位不准等问题,对院校的办学理念、专业课程设置以及人才培养方式等方面进行调整,参照地方行业企业的需要,[22]保持主体的普通教育特性,同时在院校的一个或几个系科培养高级职业型人才。由于高职专科院校毕业生往往在理论基础上逊色于以学科知识为主培养出来的学生,在其进入普通本科院校继续学业后,往往要将主要精力放在理论知识的学习上,这可能会导致对技能培训的忽视,致使其本科毕业进入劳动力市场后,在理论基础、设计和创新上弱于普通本科毕业生,而在实际动手操作上又不如高职专科毕业生,从而使得本科毕业后并没有增强其竞争力。而通过在职业化发展的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中学习,则可以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本科层次的高职教育要培养的是面向一线岗位的高级技术人员,而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要培养的是能够将科学技术运用于实际工作的,具有创新能力、实践能力,能够解决生产、管理实际问题的应用型人才,因此,就人才培养规格而言,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提供的教育涵盖了本科层次的高职教育,两者具有面向职业、行业培养人才的相关性。就功能定位而言,虽然此类院校没有明确地提出“职业化”,但是,其“办在地方、服务地方”的定位必然是与职业紧密相连的,与高等职业教育的功能定位相符。因此,通过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的职业化发展,能够继续为高职专科毕业生提供以职业发展为主的教育,而不是以学科为主的教育。就培养方式而言,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同样重视通过产学研合作的方式培养应用型人才,这与高等职业教育注重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的培养方式具有异曲同工之处。而产业转型升级要求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在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上加重职业教育的内容,使此类院校培养出的学生具有和新技术的发展要求相同步的能力,同时要求其进一步关注社会职业的发展变化,这无疑有利于促进此类院校的职业化发展。而从教学、管理方面考虑,通过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职业化的发展来承办本科阶段的高职教育可以直接利用院校已有的教学以及管理等方面的优势,避免专业的重复设置。而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具有质量较高的“双师型”教师队伍,更有利于对学生理论和实践双方面的培养。[23]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职业技术越是发展,越需要深厚的学术基础和整全的知识结构作为支持,在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中发展职业教育,可以利用其在理论研究上的成果促进职业教育的发展,这一优势是单纯发展高等职业教育的本科院校难以比拟的。可见,院校位于普通高等教育系列的身份可为学生、职业教育和院校自身的发展带来一定的便利。
进一步而言,通过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的职业化发展,也有利于促进高职教育层次结构的完善。自1999年底第一次全国高职高专教育教学工作会议以来,我国大陆的高等职业教育获得了很大的发展,2000年教育部把高职院校的审批权下放到省级政府,到2007年,我国平均每四天就会新建一所高职院校。[24]到2012年,全国共有高等院校2442所,其中普通本科院校1145所,高职专科院校1297所。[25]这些数字一方面反映出高职教育得到了蓬勃发展的现实,但另一方面也折射出高职专科教育发展过快的问题。通过新建应用型本科院校的职业化发展以承办本科阶段的高职教育,可以避免高职专科院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升本上,避免其盲目地将资金和精力投入到升本的运作上,却忽视了自身的内涵建设,降低了人才培养的质量。而这种发展亦有利于我国大陆的高等教育在一元制下发展多种教育模式,有利于促进我国大陆高等教育体系的科学发展与完善。
[1]顾明远.教育大辞典[K].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3.
[2]教育部.教育部关于推进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的指导意见[EB/OL].http://www.gov.cn/zwgk/2011-09/20/content_1951624.htm,2011.
[3]教育部,国家发改委.关于编报2006年普通高等教育学校分专业招生计划的通知(教发函[2006]4号)[EB/OL].http://gaokao.chsi.com.cn/gkxx/zcdh/200606/20060619/516045.html.
[4]顾坤华.积极发展高等职业教育本科是理性选择[J].职业技术教育,2010(36).
[5]陈宝华.发达国家本科层次高职教育发展路径研究[J].职教论坛,2014(1).
[6]李法春.设立本科层次高等职业教育的理性思考[J].继续教育研究,2011(8).
[7]鲁武霞.院校协同:高职专科与应用型本科衔接的主体支持[J].职业技术教育,2011(31).
[8]李晓明.产业转型升级与高职本科教育发展——以地方应用型本科转型高职本科为选择[J].教育发展研究,2012(3).
[9]檀祝平.从需求出发:高职本科办学的实践理性[J].职业技术教育,2013(34).
[10]鲁武霞.高职专科与应用型本科衔接的观念桎梏及其突破[J].高等教育研究,2012(8).
[11]托尼·比彻,保罗·特罗勒尔.学术部落及其领地——知识探索与学科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89.
[12]John Pratt.The Polytechnic Experiment:1965-1992[M].Buckingham:SRHE and Open University Press,1997:321.
[13]黄福涛.外国高等教育史[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325-326.
[14]李红卫.我国高职专升本政策回顾与展望——兼论我国发展高职本科的路径[J].职教论坛,2010(7).
[15]潘懋元,王琪.从高等教育分类看我国特色型大学发展[J].中国高等教育,2010(5).
[16]胥秋.我国本科职业教育的发展路径选择[J].高教发展与评估,2012(1).
[17]石伟平.比较职业技术教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337.
[18]姚加惠.国际职普高等教育沟通的主要模式及其启示[J].职业技术教育,2011(31).
[19]肖甦,王义高.俄罗斯教育10年变迁[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73.
[20]Arthur M.C.Florence B.B.The American Community College[M].San Franciso:Jossey-Bass,1996:37.
[21]魏凯.台湾地区高等职业教育体系构建的启示[J].中国成人教育,2011(9).
[22]李作章,我国应用型本科教育和高职教育衔接的政策导向与路径选择——基于文献的分析[J].职业技术教育,2012(31).
[23]陈想平,黄彬.新建本科院校特色发展问题及路径[J].教育发展研究,2012(19).
[24]丁金昌.基于“三性”的高等职业教育可持续发展研究与实践[J].高等教育研究,2010(6).
[25]教育部.2012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R].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