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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薄云天是战友

2015-08-06冯连旗

人力资源 2015年7期
关键词:战友情老乡战友

冯连旗

1969年,中苏珍宝岛之战爆发,国内掀起了参军热潮,我怀着保卫祖国的神圣情感走入了军营。当时,大连钢厂、化工厂、五二三厂加子弟学校共参军45人。半夜,我们从周水子火车站进了闷罐子车,第二天清早到达丹东鸭绿江边的部队团部。走进军营,换上军装,人与人之间的称谓就变了,过去的工友、同学、街坊一律称作“战友”,那种光荣与豪迈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当然,“战友”的亲近程度也有所不同,战友加老乡自然是更近一层,若在老乡的基础上又是乘坐同一趟车到部队的,那就更是亲上加亲了。所以,在部队若是听到谁口称“我俩是一个车皮来的”,那就代表着亲近与信任。

想象与现实之间总是存在着强烈的反差,报效祖国的狂热很快被现实击碎。12月下旬,天寒地冻,水刚倒进洗脸盆里就冻出了冰碴儿,伙食是白菜汤加高粱米饭,住的是二层大通铺,每天的训练强度超乎想象,再加上到了部队才得知我们并不参加战斗,而是专门打山洞,大家的激情很快消退,新兵连里逐渐出现泡病号的、借故逃脱训练的。这时,会老乡成为那些天的“大事”。几位同车皮入伍的战友私下商量: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咱还代表大连人呐,别人能吃的苦,我们差啥?如果灰头土脸地回去,咋还有脸见家乡父老?特殊的境遇,战友的三言两语比连长训话还管用。很快,一个车皮来的战友们又振作起来。

对于新兵来说,下连队就相当于上了战场,而我们的敌人就是爆破后需要运到洞外的石块和石渣。爆破后,山洞里翻滚着呛鼻刺目的烟尘,我们在班长的带领下,用一尺半长的板锹往手推车上装石渣,然后推到洞外卸掉。八个小时,我们在随时有可能塌方的山洞里挥汗如雨。那段时间,时常传来令人心惊的消息:有位姓石的战友,扒石渣时碰到了残留的雷管,右眼硬是给炸瞎了;一位姓孙的老乡,在摆弄炸药时突然起火,双手和脸被烧得发白……置身于这种危险的环境里,乡情对于我们来说无比珍贵。一有时间,我们就凑在一起,相互交流施工中的安全防范秘诀,什么“听不见时打一下,有险情时拉一把”、残眼不能打、锅底状的地方不能站等等。在乡情和战友情的支撑和关照下,同期入伍的大连籍战友在服役期内没有一人丢掉性命。

1980年前后,我们大连籍的战友中有七八个提干到了机关,那时正值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们几乎是同时期恋爱、前后脚结婚,特别有意思的是,对象是否合适,必须由大家审查把关。有位叫石兴会的战友,探家时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回部队已是半夜11点,兴

奋的他连夜来砸我的门,半个小时后,我召集了其他老乡,连夜讨论,战友们都很羡慕石兴会,当然这对姻缘也就成了。那时大家的工资都不高,但遇到战友结婚这种大喜事,大家都表现得特别敞亮,有的提前把礼金送到,有的从千里之外的连队托人把钱捎过来,还有的抽空赶到机关把钱塞给你就走。正是这笔钱,使我们的婚礼都办得较为体面。我和潘德奎、柳智才是同时筹办的婚礼。他们俩通宵达旦地帮我操持完婚礼,没几日,我和柳智才又帮助潘德奎完成了他的终身大事,两天后柳智才结婚,我和潘德奎又替他张罗。三个人同月结婚,同年生子,那种水乳交融的战友情,真有点“桃园结义”的味道。

战友情是一种客观存在,看重战友情的人,往往在处理其他人际关系时也很讲情感。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同车入伍的老乡已是各奔东西:大部分转业回了故乡,有的在大连的部队继续任职,而我则留在了沈阳。但任凭时光流转,战友之间的这份感情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牢牢拴在了一起。他们到沈阳来,无论多晚都会通知我;我回大连时,再忙也要告诉他们。战友聚会是每年春节等几大节日的保留节目,大家谈工作、谈人生、谈家庭、谈子女……实话说,那种氛围是一般的同学聚会、家庭聚会所没有的,每次聚会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

我们这些战友有一个共同的约定,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做一个孝子,远离对父母不好的人。大家不仅悉心照料自己的父母,而且对战友的父母也怀着深深的关爱。在这方面,我的感觉最是刻骨铭心。

我母亲患高血压和糖尿病,家中虽有其他兄弟姐妹照顾,但我始终放心不下。战友们理解我的心情,他们把我这个儿子没尽到的孝道全都弥补了。老妈需要上医院,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打个电话,就会有战友开车过来;老人想吃什么,只要知道了,他们肯定当天送来;老人夏天喜欢到海边,几位战友一年安排许多次;传统的几大节日,不管我回不回去,战友们都能分头到我家看一看。德奎在部队时做医务工作,对老年病预防非常拿手,我母亲患糖尿病15年,都是他精心照料着,大到找名家会诊,小到为老太太买血压计和注射器,包括平时给老人讲解如何吃低糖食品,如何自测血糖,如何控制血压等,他对母亲病情的发展和判断比我们这些亲生儿女还要详细得多。老妈常说:“有小潘在,病来得再急我都不怕。”有一年母亲节,我因为没时间回去,也就忘了这件事,谁知晚上母亲来电话说:“今天你的三个战友来看我,说是你让过来的……”对此,我时常感觉内心不安,但战友们却说:“你不在老人身边,我们在,她就是我们的老妈,我们也把自己当作她的儿子!”

母亲相信我的战友胜于自己的孩子。2004年,我们兄妹共同给老人买了一套房子,在商量如何装修时,老太太执意要把这件事交给刚刚退休的德奎和广胜去办,等我2005年春节回大连时,他们已经把房子装修完,并且安上了桑拿箱、淋浴器、排油烟机等老人喜欢的东西,对钱却只字不提。在我和母亲的再三坚持下,他们把几个大件儿的钱收了,德奎一再推辞:“没多少钱,给咱老妈装修算那么细干什么,不然再有事别找我了。”后来,我从弟妹那里得知,为装修这间房子,两位战友顶风冒雪,办手续、搞设计、跑市场,一个半月时间几乎“长”在了新房子里,而那段时间,他们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先后生病住院,正是离不了人的时候。搬进新房那天,当儿女们围着老人亲热地谈天说地时,两位战友却悄然离开。

2006年12月15日,81岁的母亲因糖尿病综合征住院,当我从沈阳赶回大连时,战友们早已在场。为了让我集中精力,战友广胜、志宏、德奎悄悄地在医院对面的酒店预订了房间和饭菜,他们对我说:“老妈这个坎儿很关键,你专心处理抢救的事,家里家外的人吃饭、住宿就不用你分心了。”在抢救母亲的日子里,战友们和他们的妻子放弃了自己的事情,在医院里陪着我,帮我处理所有的事情。许多次半夜里老人病情告急,是他们和我在病床前硬撑着,熬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老人稍有好转,我们一起高兴;老人出现危急,我们同样焦躁不安;当老人辞世时,我们一起失声痛哭。12月28日,我在战友们的陪伴下安葬了母亲。回来的路上,我与战友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面对战友们,感谢的话总嫌太轻,但从我们相互凝视的眼神中,我清楚地看到,这份战友情早已铭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我何其有幸遇上这样一群义薄云天、可敬可爱的人。这份至真的战友情是我一生的财富,是我人生路上的雨露和阳光。佛家视朋友为“另一身”,确实可以说:一日战友,终生兄弟! 责编/张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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