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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朋友圈会让我们更相信谣言吗

2015-07-30郭小安薛鹏宇

新闻界 2015年5期
关键词:传播方式

郭小安 薛鹏宇

摘要 与微博谣言相比,微信谣言具有一些新的特征:微信谣言大多属于与个人利益密切相关的生活型谣言;具有强烈的“自我形象管理”“利他主义情怀”传播动机;同时“熟人社会”特征导致微信的自我净化动力不足,而私密化的互动情境在确保沟通内容隐蔽性和社群情感牢固性的同时,也使外部力量的监控和引导难以介入。微信谣言虽然传播强度不大,但是沉淀时间长,无法及时预警和有针对性辟谣。

关键词 微信谣言;微博谣言;传播内容;传播方式;传播强度

中图分类号 G206 文献标识码 A

微信是腾讯公司于2011年推出的一款供即时通讯手机应用,近几年,微信的用户量增长迅猛,犹如井喷之势,其社会影响力与日俱增,甚至有人声称微博时代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便是微信时代。对于微信的到来,有人认为它会拓展人际交往的深度和广度,有人也反思微信会带来专注力的破坏和信息的泛滥,从谣言传播的角度来看,有人认为微博让人诟病的“非理性”“碎片化”等弊端将在微信中得到缓解,微信将更有可能实现谣言的自我净化,还有有人认为微信谣言无法避免,只不过以一种新的形态存在。概而言之,与微博谣言相比,微信谣言在传播动机、传播内容和传播的深度、广度方面具有以下特点。

一、从传播动机和传播内容来看,微信谣言体现更多的利他性,多为生活类信息

谣言心理的研究先驱奥尔波特与波斯特曼对于谣言传播的规律,曾提出著名的谣言传播公式,即将“谣言的强度和流布量”设定为R,谣言的“重要度”设定为I(Importance),谣言的“暧昧度”设定为A(Ambiguity)。三者的关系以公式表示为:R(流量、强度)=I(重要度)×A(暧昧度)。奥尔波特认为,事件的重要性和含糊性二者缺一不可,“重要性和含糊性之间的关系不是加法而是乘法,因为,二者之间有一个零,就没有流言了。”这个公式告诉我们,信息越重要,与我们个人利益关联度越大,而信息本身处于模糊状态时,越容易导致谣言的传播。与微博的开放式传播模式不同,微信主要是基于熟人之间的内聚传播,是一种“闭环传播”模式,具有一定的私密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微博的公共传播特点更加凸显,而微信社交和通讯功能更为突出,如果说微博是向全社会证明自身价值的话,那么微信就是向好友证明自己的存在。因此,微信朋友圈内的信息更多的以生活类为主,生活型网络谣言在微信上传播最多。根据《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2013)》中提到,2012年,平均每天就有1.8条谣言被报道,其中有六成是与食品、政治、灾难有关的,报告指出,食品谣言的爆发具有显著的周期性,6月至8月的收成时节是高发期,而微信是食品药品类谣言传播的主要渠道。2012年6月,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通过民意中国网和搜狐新闻中心,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6891人参与),50.0%的人认为当下关于食品的谣言较多,尤其是在微信朋友圈中。调查中,70后占39.1%,60后占23.8%,80后占22.4%。在问到“食品谣言会影响你的消费决策吗”时,调查中,73.3%的人选择会,表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从传播动机来看,传播谣言有时是表达公众的一种焦虑、恐慌和期望,有时也是一种人际交往的特殊方式,人由此获得一种人际沟通的满足感,卡普费雷曾经把谣言称作为人际关系的润滑剂,“这种满足在那些生活平淡无奇和心态不平衡的人群中可能很有吸引力。为了维持这种威望,他们煞费苦心地去听,将听到的内容传播给自己的邻居们,并由此感到自豪。”而且,发布谣言意味着泄露重要的鲜为人知的信息,具有人际交往的优先权,他可以获得别人的尊重和仰慕,这种传播动机微信朋友圈更能得到充分的体现。由于微信朋友圈具备“熟人社会”的特点,每个人在选择发布信息时,存在着更为明显的形象塑造和形象管理动机,用户会格外重视自己在微信圈中建构的形象,成为大家尊重、敬仰、关注的对象。而其他扮演“观众”的好友,常常会基于现实人际关系的考量,主动或者礼节式地参与互动,维系着“面子交易”,所以,微信朋友圈的传谣者在选择议题时,会侧重选择生活、生命和健康密切相关的议题,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博爱的形象。根据2014年6月25日发布的《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2013)》的统计数据,微信用户结构呈现明显的年轻人多、学生以及白领阶层多的特点。他们有着强烈的自我表达愿望和形象塑造动机,同时他们更懂得享受生活,关注健康和生活质量,他们希望能够在微信强关系网络中占有话语权,他们希望他们的言论能够得到更多关注、评论、“赞”,成为归属微信社群中的“意见领袖”。在这种情况下,与个人利益诉求如生活、健康等的谣言由于较易唤起共鸣,也易于在“形象管理”“利他主义”情怀下传播,而与公众直接利益无关的谣言,则很难引起人们的围观,且活跃周期较短,容易被新议题替代。因此,越是有争议性话题,危害性越是不可挽回(如癌症),越容易被关注,网民在遇到此类信息的第一反应总会是“如何避免”,而不是“这个信息是正确还是错误”,2014年7月13日,《人民日报》通过其官方微博为大家整理微信朋友圈最流行的9大谣言。(表1)

从表1中可以发现,微信朋友圈疯传的谣言基本上都是生活类谣言,和生命、健康息息相关,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致癌”“秘密”“秘方”“赶紧转发”等。

二、从传播方式来看,微信谣言往往借助科学的外衣来混淆视听

谣言的计算公式告诉我们,越是模糊的信息越容易导致谣言,这对于信谣者来说确实如此,但对于制造谣言的人来说,越是具有科学含量的谣言越容易让人相信,“离开剂量谈毒性”是广泛应用在科学谣言中的手段。这些谣言往往由科学事实推断而来,却抛去了最基本的剂量问题,把定量化的结论转变为定性结论。

因此,模仿科学论文的写作方式,再通过断章取义,偷梁换柱等方式,进而融入一些感人和凄惨的故事,容易引发公众的情感共鸣,也增加谣言的“可信度”。比如在微信中反复传播的辐射导致孕妇的流产率的谣言,就是对二十多年的一些研究结论的故意歪曲,同时也与“孕妇最好穿戴防辐射服”的商业宣传有关。经媒体披露,孕妇穿辐射服的依据主要来自1988年6月出版的《美国工业医学杂志》的一篇文章,此文章由一家非营利医疗组织的三位医生共同发表,这三位医生在1981-1982年间统计了1583名来自美国北加州的孕妇的情况,发现在怀孕头三个月每周使用电脑显示器超过20小时的孕妇的流产率比不接触的孕妇高。这个研究结果出现在各种“防辐射服”的产品宣传里。但是这些宣传材料无一例外的自动忽略了原文作者的一句话:“我们的研究结果并不能证明非电离辐射与流产率提高之间有直接联系,较差的工作条件和较高的工作压力也是可能的因素。”2013年12月2日,央视《真相调查》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专门实验,实验结果表明,现实生活中穿着防辐射服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对于来自某些方向的辐射源不仅没有起到防护作用,反而会让防辐射服内的辐射强度变大。在一家国内具有领先水平的专业电子检测实验室,对一件金属纤维防辐射服的防辐射能力进行了检测。在设置一个辐射源的情况下,防辐射服可抵挡90%左右的辐射。而当实验室工程师模拟生活中的复杂场景,设置了多个辐射源时,防辐射服内的辐射强度反而变大了。

比如,在微信朋友圈疯传的虾和大量维生素导致致命性危险,吃红肉得心脏病等谣言,经证实,也是在科学研究结果上,经过偷梁换柱、断章取义等手段加工而成,有网友模拟和还原了整个谣言过程:

1.虾和大量维生素同时服用,可能会影响人体健康一虾和维生素同时服用,会产生有毒物质一海鲜和富含维生素的食物一起吃,容易中毒一上周台湾一少女同时吃了海鲜和维生素之后,暴毙而亡……

2.每天喝10L以上的水,容易引起水中毒→每天喝10L饮料,会引起中毒→饮料会引起中毒→饮料居然有毒!中国的食品安全堪忧!这个社会怎么了……

3.每天摄入过多红肉,引起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可能增加→每天吃红肉,增加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吃红肉会得心脏病→中国的红肉不能吃,对心脏有害,请转告你的家人

前一段时间微信上颇为流行的“大白菜排毒法”,其演绎路径也如出一辙:大白菜,以叶为主加水煮,不加油盐,可适量放少许辣椒或是去皮生姜,连吃3天,便会排出宿便。如果坚持21天就会排出五种颜色的大便,那是把五脏里的毒都排清了。”这则谣言中,造谣者用常识式的言辞,肆意夸大白菜的功效和营养价值,甚至凭空捏造医学概念“宿便”,并关涉健康——“能排毒”,吸引大家关注和转发。

在互联网上,有人把微信谣言的科学化伪装手段总结如下:

·模糊目标:如将所有软饮料改为可乐

·模糊剂量:大量饮用可乐与肥胖有相关性一饮用可乐导致肥胖

·引用真文献与真作者

·采用“科学”的写作格式

·选择性无视对文章不利的事实(同时有很多研究表明可乐与肥胖没有相关性)

·过分演绎危害

·使用危言耸听的文字

可见,在谣言的内容中,不乏一些所谓的医学、化学、生物学等学科的专有名词或者具体数字,而且谣言的内容确实是参照了科学论文的模式,看似科学有理,实则经不起推敲,这些谣言常常经过偷换概念、模糊剂量、移花接木等伎俩,摇身一变为“科学贴”、“福利贴”,混淆视听,制造轰动或者耸人听闻的效果。对于缺乏专门知识和专业素养的公众来说而言,一般人无能力、也无精力去判断谣言的真伪,尤其是在强关系网络中,出于“事关切身利益,需与朋友分享”的心态,信手转发,也是人之常情,还有些人则是通过发布这些貌似科学含量的信息来来建构自己“博学”的良好形象,殊不知却也成了谣言的传声筒。

三、从传播强度来看,微信谣言强度弱,但是持续时间长,不容易预警、辟谣和自我净化

从谣言的传播强度来看,微博传播具有开放性特点,具有强大的社会关注度,但同时,微博谣言又具有碎片化传播特点,议题转换速度非常快,有人把微博这个特点称为“碎片化传播”,主要表现为:1.议题焦点转移过快;2.单位时间里议题的转换方向不定;3.同时存在多个舆论场;4.关注的议题差异较大;5.舆论场转移消散后,对这些事情的关注就急速降低,不再能形成新的舆论波。这导致微博既可成为公共意见的集散地,信息的聚焦扩散地以及公共舆论的活跃区,也可能成为谣言的孵化器、非理性情绪的垃圾箱、以及意见领袖(大V)操控舆论的武器,所以微博谣言事件发生后,官方微博、大众媒体、意见领袖等能在第一时间发布权威信息,导致信息的快速聚焦,但很难长时间占据热门空间,生命周期较短,延续性不足,这主要是因为积极的议题讨论以及辟谣信息的及时介入,会很快让谣言偃息旗鼓,逐渐被网友淡忘和遗弃,导致微博谣言的“来去匆匆”的特性。与微博的大众化传播特点相比,微信传播具有相对封闭性特点,且人际传播特点更为突出,意见领袖对信息的引导能力并不明显,这将导致微信谣言难以及时监测和预警,谣言的沉淀的时间长,甚至出现“死灰复燃”的现象。从辟谣渠道来看,微信的技术特点导致信息推送平台只有在公众订阅了公众号后信息才能到达,这将导致权威信息很难实现精确和针对性,出现“‘大喇叭的声音难以覆盖自吹自唱的‘小喇叭的状况”。

从谣言的自我净化来看,微博谣言虽然传谣速度迅速,但是,微博同时也具有强大的自我净化的能力。有学者认为,微博上发起的话题会有各个不同阶层和观念的人参与,每个话题都会形成多元化的解构,在传播中事件的细节得到多方面与多角度的构置,再形成一个完整的事件概况。在这个形成的过程中贯穿始终的主体就是不同言论之间的互补和纠正,也就是说,事件在传播的多方解读让其更接近正确与真相。此外,微博架构于拥有海量信息存储能力的互联网,绝大多数微博内容得以长期保存,这就为言论对错提供了宝贵的证据一所有言论均记录在案,狡辩在这里已经失效,事实与逻辑才是唯一证明。”喻国明则直接指出“互联网是谣言的温床”这一说法是个伪命题,并提出“无影灯效应”的概念,即每一个人的观点都有不全面之处,就好比每一盏灯都有“灯下黑”,但当所有知情人的观点汇聚在一起时,就会形成一种互相补充、纠错的关系,就会实现真相的再现。陈力丹认为“比起微博传播谣言的能量,微博的纠错能力和自净化能力更为强大。因为微博在发展过程中本身具有‘自净化功能,一些不好的微博现象通常会伴随着各种批评性的其他意见,这本身就是微博自净化的表现方式之一。”单学刚从生态学角度提出要广开言路,允许不同声音竞争,在技术上引导网络话题的均衡分布、张弛有度(如增加日常生活和社会交往方面的内容),可实现微博的自我净化与生态平衡。

与微博的强大自我净化能力不同,微信的闭合私密的传播模式,决定了信息的覆盖面较窄、自清洁机制较弱、累积能力不强的特性。例如以拯救年轻生命、急需熊猫血、望远镜陷阱等为内容的爱心谣言,已经前后多次被有关部门辟谣,并提醒网民注意人身财产安全,但类似的谣言仍就不绝于耳,只需换个时间、地点,立马死而复生,又如“捡到白娅倩准考证”,在近两年高考前夕一再被微信用户疯狂转发,广泛出现于北京、山西、云南等地。其实早在去年官方媒体就已证实这条谣言了,今年只是失主的电话号码不同而已,却仍有许多用户愿意加入到帮忙转发的行列。此外,从传播关系来说,微信好友多是现实关系网络中所熟知的人,感情粘度较强,可信度程度高,会在潜移默化中消减用户参与或分享信息的顾虑,即便是一条与自我原有知识结构和社会认知相悖的谣言,基于“知根知底”的线下关系、“趋利避害”的人性缺陷以及“举手之劳”的内传心理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推理假设,微信用户有时也会主动放弃理性思维、批判精神,转而盲目地“复制”、“粘贴”和“分享”信息,最终沦为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状态,而且各微信社群错综交叉,很容易造成谣言的持续发酵和叠加传播,进一步提升谣言的可信度和破坏力。

结论

本文通过对微信谣言与微博谣言的对比分析,发现不管是传播动机、类型,还是传播的效果来看,微信谣言都呈现一些新特点:就传播类型而言,微信谣言大多属于与个人利益密切相关的生活型谣言,具有强烈的“自我形象管理”、“利他主义情怀”传播动机,同时“熟人社会”特征导致微信的自我净化动力不足,而私密化的互动情境在确保沟通内容隐蔽性和社群情感牢固性的同时,也使外部力量的监控和引导难以介入,导致微信谣言虽然传播强度不大,但是沉淀时间长,无法及时预警和有针对性辟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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