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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保家卫国厮杀日寇的战斗岁月

2015-07-23韩国锦口述朱耀达整理周新月编辑

商业文化 2015年26期
关键词:鬼子敌人部队

韩国锦口述 朱耀达整理 周新月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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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保家卫国厮杀日寇的战斗岁月

韩国锦口述 朱耀达整理 周新月编辑

2015年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70年前中国人民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抗战,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70年前,中华民族用热泪与热血的奔流,结束苦难而悲壮的历史;70年前,八年的抗战,中华民族用钢铁与烈火的交迸,铸就坚强不屈的脊梁。对于现在处于和平时期的我们,对于正在纪念抗战胜利的我们,千万不要忘记70年前的那段耻辱悲壮的岁月!

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对中国的侵略战争,在中国共产党倡导建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指导下,中国人民经过八年抗战,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从1937年到1945年,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富强,中国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终于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我们在此欢庆胜利,铭记烈士的鲜血,反思国家民族的未来。通过纪念,增强爱国之情和民族凝聚力,使中华民族不再受外敌欺辱,我们做得到!

今天,我们缅怀历史,听抗战老兵讲述抗战的故事,做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痛定思痛,奋勇前进。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

韩国锦(1917—2009),陕西省礼泉县阡东镇小韩村人。1932年5月参加陕北红军,期间任战士、班长、排长、连长,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15师344旅687 团2营5连连长、689团3营9连连长、冀鲁豫支队3大队2中队中队长(营级)、特务大队副大队长、冀鲁豫军区4团3营营长、四分区副团长、五分区基干团团长。解放战争时期,任冀鲁豫军区1纵队骑兵支队支队长、1 旅7团团长,第2野战军5兵团16军46师138团团长。解放后,任贵州省军区安顺军分区副司令员代司令员、铜仁军分区司令员、贵州省军区副司令员(正军职离休)。

本文根据韩国锦1953年亲笔自传,以及2006年韩国锦回忆抗日战争时期带领部队与日本鬼子战斗的口述录音整理。

在抗日战争时期,我带领部队参加打日本鬼子的战斗不下百次,其中最难忘的是以下五次战斗。

平型关伏击战:与日本鬼子殊死搏斗

1936年西安事变以后,国共两党合作抗日。1937 年8月25日,红军改编成八路军, 在陕西三原,我所在的红15军团26军78师4团1连和2连合并,编为115师344旅687团2营5连,我任连长,连部有勤务兵、司号兵、通信员、文书等, 全连165人。原军团长徐海东是我们的旅长。改编5天后即31日,我们从陕西韩城县芝川镇东渡黄河,到山西省侯马县乘坐阎锡山派来的小火车到原平,向抗日前线灵丘方向开进,准备参加平型关战役。

平型关,古时候曾被称为“瓶形寨”,这里的地形象瓶子形状,口小肚子大。乔沟是瓶肚子,绵延十余里,是灵丘前往太原的必经之路。站在附近的高地俯瞰,乔沟内宽仅10余米,两侧则是高达20米左右的陡崖,沟内有一条狭窄土路,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当地老百姓称为老爷庙的庙宇,师首长就计划在这个瓶形地带布下一个“口袋”,伏击日本鬼子。

9月23日,全师连级以上干部100多人集合在上寨村一所学校的操场,席地而坐,听候师部下达作战任务。根据作战部署,685团(团长杨得志)设伏在关沟、老爷庙一带,是口袋阵的袋底。686团(团长李天佑)是袋身,设伏在老爷庙至小寨村,任务是割裂围歼进入沟内之敌。687团(团长张绍东)隐蔽在小寨村至蔡家峪以南地区,将敌军放入口袋后, 即穿过乔沟,占领东河南镇以北的高地,扎紧口袋,切断敌人退路。

24日深夜,部队趁着夜色出发,摸黑冒雨急行军,我连担任预备队,拂晓前到达老爷庙对面山上。次日早上7时许,战斗打响,部队从几公里宽山上往山沟里压, 日军鬼子是板垣征四郎的第5师团第21旅团后续部队及辎重车队。战斗打响后,指挥所发现有五、六十个鬼子正向老爷庙方向山上爬,企图抢占有利地形,上级命令我连拦截消灭他们。营长令我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向敌人发起冲击。我带领全连从离老爷庙二、三公里处打下去,命令机枪手居高临下向鬼子扫射,令2排从侧面,我带领1、3排从正面冲下去,和敌人拼刺刀、大刀砍,肉搏格斗。 我在红军当连长时,带领部队与国民党军队打过不少仗,只要勇敢就能取胜。此战是第一次与日本鬼子打仗,刚开始,我思想上有些轻敌人,认为日本鬼子有什么了不起呢,只要我们勇敢往前冲,就能解决战斗。结果部队冲下去把敌人插断了,疯狂的敌人向我们发起猛烈反扑,拼起了刺刀。我们连除了伙夫、伤员以外,参加战斗的135人,勇敢与敌人拼杀,子弹没了就用刺刀,刺刀折了就用枪托砸,枪托断了就和敌人肉搏,抱在一起殊死搏斗。战前动员时,上级要求抓几个俘虏,以扩大影响,但日本鬼子非常骄横凶狠,他们枪里子弹打光了,来不及再装子弹,就和你拼刺刀。受伤了把他的枪下掉,他还用手或嘴跟你打或跟我们扭在一起摔跤,我们有的两个战士与一个鬼子摔,与敌人展开近身肉搏,直至把鬼子弄死。2排长(姓名记不清了),带领全排从侧面冲击敌人,他个头高,很结实,一连刺倒了两个鬼子后,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头部牺牲。看到排长牺牲,全排悲愤,高喊为排长报仇的口号,与鬼子扭打在一起,杀红了眼。最后有10多个鬼子逃窜至半山腰当地放羊人躲雨的山洞内。洞的上方下方都是峭壁,只有一条小道能通到那个洞口。我们不断地向洞内喊话:“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但日本鬼子负隅顽抗,依托山洞不停地向外射击。经勘察,我决定从上边把战士往下吊至洞口上方,往洞里扔手榴弹炸死他们。大家把腿上的绑带取下拧成绳子,将一名战士吊到洞口上方,把捆在一起的手榴弹往洞里扔。这还不放心,又用机枪往洞里扫射,直到洞内没有动静后,派1班长带两名战士进洞查看,10多个鬼子全部死了, 战士们把敌人的枪支弹药都拿了出来。这一仗从清晨7时许至下午5点战斗结束,我们5连活着的人枪上的刺刀没有一把是不带血的,战士们在近身搏斗扭打时,军装被鬼子抓扯撕烂,身上也多处负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营里来传达上级的命令:打扫战场后,去守卫老爷庙。我们把缴获的枪支装备收集到一起,把伤员抬走,把牺牲的同志掩埋好。

天黑了,我们打了一天仗,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因为部队接受参战任务时,出发比较伧促,随身没有带干粮。我们连炊事班离老爷庙还有十来里路,送饭的战士被敌人的炮火封锁送不上来。战士们饿得没有办法,又没有水喝,饥渴难耐,只好到被打死的鬼子身上找饼干吃,不少饼干上还有鬼子的血。指导员有文化,他拿着带血的饼干,边吃边说:“抗金英雄岳飞有‘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诗句”,我接过话讲:“我们今天是饥食鬼子血啊!”战士们听了我俩这席话, 顿时情绪开始活跃起来。第一次与鬼子正面交手,你死我活的惨烈激战,朝夕相处的战友牺牲了,内心的震恸和悲愤是巨大的。“饥食鬼子血”打破了激战之后的沉闷气氛,释放了战士们心中的悲恨情绪。因连队人员多, 饼干不够吃。大家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发现老爷庙后边有一块老百姓种的萝卜地,就让战士们去挖点萝卜充饥。那时部队纪律要求比较严,吃完后我让文书把钢洋埋在萝卜地里,上面插个旗旗做记号,表示付给老百姓的萝卜钱。就在大家吃萝卜时,我派人去想办法弄饭。天快亮时,上级又命令我们连撤到平型关关口,我们饿着肚子走了大概有5里多路到达平型关关口。原守卫关口的阎锡山部队已经撤走了,一些工事还在,原来的防御工事上有滚雷,有的战士不懂出于好奇,去拉固定滚雷的绳子,滚雷轰隆隆滚下去,声音很大,那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有无线电通信, 上级以为日本鬼子又来攻占平型关了,马上派人来查看,弄清情况后,批评了我们。部队在这时候才搞到饭吃,这是战斗打响20多小时以来我们吃到的第一顿饭。

平型关这一仗是红军改编成八路军才一个月打的第一仗,也是我连由两个红军连队合编在一起后的首次战斗,特别是第一次与日本鬼子作战, 鬼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枪法较准,所以仗打得很激烈也很残酷。此次战斗我连击毙鬼子50多人,日本鬼子武士道精神宁死不投降,所以到最后一个活口也没抓到。我连缴获鬼子的步枪30余支、手枪2支、掷弹筒4个,以及军马等一批战利品。我连伤亡60人,2排长也牺牲了。这一仗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提高了部队的士气。战斗结束后,我连受到团的表扬。在这次战斗中,我起初有些轻视敌人,在组织火力杀伤敌人方面还有不足,部队伤亡较大,这次战斗血的教训对我的教育和锻炼都是很大的。

平型关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时,通讯员拿来一根从缴获的军马身上解下来的皮带, 是一条马挽具皮带。我南征北战几十年,一直把这根皮带带在身边,看到它就想起我从军生涯中,带领部队在平型关第一次打日本鬼子的情形,牺牲的战友、肉搏的场景,一幕幕惨烈战斗的景像浮现在我的眼前,使我的心情无法平静。珍藏半个多世纪后,1989年4月,我的老部队,解放军第16集团军党史办的同志来找我,向我征集史料,我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将这件战利品捐赠给了该部军史陈列馆。

马庄攻坚战: 临危受命带领敢死队攻坚取胜

平型关战役结束后,上级指示,115师344旅扩编,组建689团。 由于三原改编时,红26军的编制被打乱。徐海东旅长认为,红26军是支独特的部队,本身经历就是一笔精神财富,如果编散了,就会使这支部队的革命传统失传。为保持这支部队的连续性,徐海东在全旅干部大会上宣布:原红军78师(红26军下辖只有1个师)的同志,无论在哪个团或机关的连队 ,一律带着现有职务到689团报到。我所在连人员都是原78师的,改编到689团,我任3营9连连长,团长是韩先楚,政委崔田民(后为康志祥)。

1938年2月,为粉碎三万多日本鬼子分九路对晋东南的大举围攻,八路军总部决定115师第344旅划给129师(师长刘伯承)指挥。我连所在的689团,奉命进入晋东南。 部队由涉县进至武乡县,在大有镇、潘龙镇一带集结,后来我们奔袭到武乡县西北东、西胡家垴地区,参加反“九路围攻”。4月15日晚, 日军108师团117联队慑于我军声威,由武乡县城向东方向撤退,其后卫部队尚在县城东边的马庄停留,师决定乘机打掉这一路围攻之敌。

16日,我所在团与772团作为左纵队,沿浊漳河北岸追击日寇,在马庄、长乐村一带追上了逃敌,我们急行军赶到离马庄不远的戴家垴附近的高地,敌人在我追袭打击下,退守到一个制高点构筑工事。敌人占领的山头地形险要,有40多名鬼子把守,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我团前进受阻。团首长决定攻占正面制高点,战斗打响后,担负团主攻任务的部队多次进攻,都未奏效,伤亡很大,在半山腰攻不上去,也撤不下来,僵持着。团首长非常着急 ,决定改变战术,攻打敌人主阵地后面的制高点。我连是团预备队,团长韩先楚决定动用我连,命令我连攻打敌侧后阵地, 韩团长严肃地对我讲:“你连一定要拿下敌人主阵地后面的山头。”

受领任务后,我带领全连冒着敌人的火力封锁,快速赶到敌侧后,我令一排从正面发起攻击,但被敌人密集的火力打了下来,第一次进攻失败了。我又仔细勘察了地形,我们要攻占的这个山头,位于敌人主阵地山头后面一公里多,北(正)面的地形较开阔,坡度较缓,可利用的障碍物少,敌人居高临下用机枪火力封锁, 攻击很难奏效。而西侧虽然坡度陡,但有一些稀疏的树木和沟坎可利用,向上攻击的难度也很大。权衡之后,决定从西侧向上冲击。我在半山坡和指导员商量后,决定叫司号员用号将三个排都调上来,开会进行动员,党团员集合,组织敢死突击队,指导员作了简单有力的动员,非党团员战士也都争着要参加敢死突击队。我指定了30人,分成3个小组,指定三个排长各带一个小组。我简要讲了冲击的线路,兵力的配置及协同的要点等。这次是我从军以来第二次参加敢死队,四年前,我在红军当班长,代理排长,攻打吴堡县孟家院子时,我报名参加奋勇队,第三个爬上城墙,腿被敌人的子弹打穿,仍坚持战斗,受到上级的奖励。这次我是当敢死队队长,我跟其他队员一样,抱着不惜战死,坚决拿下山头的决心,脱光了上身衣服,拼死一战。

发起攻击前,我先认真组织火力,把机枪、小炮都组织起来打。韩团长组织团的火力压制敌主阵地, 指导员组织正面佯攻 ,我把攻击的重点放在西北侧方向,司号员吹响冲锋号,我高喊着“跟我上”,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这样一种誓死拿下山头的强大氛围中,队伍一鼓作气,打压上去,虽然敌人的火力部分被压制,但射向我们攻击方向的火力还是很凶猛,我指挥各组敢死队员利用树木、土坎等地形,交替掩护着, 机智勇敢的往上冲,队员们个个都视死如归,在往山头冲击的道路上,多名队员中弹倒下,其他队员前仆后继,继续向上冲。队员们用枪、大刀、手榴弹拼杀。此时,冲锋的呐喊声,机关枪的射击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混在一起,敢死队员们冲上山头后,拼刺刀没有拼几下,鬼子就垮了,我连硬是把这块难啃的骨头啃下来了。这时指挥所里刘伯承师长在望远镜里看到我连攻下山头,连声称赞:“打的好!打得好!”, 我连拿下敌人主阵地后面的山头后,敌人看到他们后面的阵地丢了也就慌乱了,主攻部队乘机冲上去,敌人就溃退了。这时,我又组织我连阵地的火力拦截,主动出击,消灭鬼子。这次战斗,打死鬼子20余人,缴获了30多支枪支,2个燃烧桶。战斗中我连伤亡20多人。为我们团打通了前进的道路,主力向长乐村方向乘胜追击被夹击围困的日寇。参战各部队密切配合,勇猛拼杀, 长乐村急袭战,我军歼日军2200余人。此战使我进一步认识到,打仗要有勇有智,勇敢不怕死是最重要的。战后总结,旅给我们9连记功并号召向9连学习,旅的报纸刊登了我连的战斗事迹。

战斗结束后,韩团长笑着告诉我说:“ 刘伯承师长看到你们攻下山头时,连声夸奖打的好! 打的好!”他还告诉我, 刘伯承师长对我团发布了嘉奖令(注2),我听了十分高兴。刘师长在反袁护国战争中一只眼睛负伤, 眼球摘除,在部队和老百姓中流传这样一段称赞他的佳话:“三个刘(指国民党三个刘姓高级将领)不如一个刘,六只眼不如一只眼”。能够得到刘师长的嘉奖,全连指战员都倍受鼓舞。多少年以后,在解放战争时期,我在刘邓大军属下的一纵一旅七团当团长,曾多次听过他的报告和战斗讲评,记得有一次他批评一个部队没有把敌人挡住,让敌人跑掉了,以致作战计划落空时很生气说:“摸一摸下面,还是不是个男人”,当时,引起全场哄堂大笑。

坟台头阻击战:打退日伪军八次进攻

1940年,我在冀鲁豫军区4团3营任营长。9月初,日伪军由清丰、内黄等地,出动3000余人,分6路向沙区(注1)根据地合击,进行扫荡。团首长令我3营在坟台头村一带阻击敌人, 掩护军区机关和地方政府转移。

据当地老百姓讲, 村附近有一个大坟包,在下大雨时,别的坟都被水淹了看不见,只有这个坟墓能看见,因而得其名坟台头。这个地名,全国仅此一个。坟台头村是一个有几百户人家的大村,位于清丰县境内,离冀鲁豫党委和军区所在地的王什寺不远。在村的东北方向有一条大路,通向清丰方向,我根据地形和对敌情的判断,决定将3个连部署在村外敌人来袭的方向,村北面和东边阻击敌人,这个方向有一些较大的不规则的土疙瘩(自然形成的土包)可利用,令各连充分利用现场的地形,抓紧构筑工事。1个连部署在村内占据有利位置隐蔽起来,准备打伏击或机动。

天刚亮,1000余日伪军就从清丰、南乐县方向过来了。敌人企图趁天尚未大亮进行偷袭,派出前卫小分队到村庄里搜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我们,以为八路军已撤退,正在集合队伍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我机枪步枪一起开火, 打得敌人哇哇乱叫,四处逃窜。后续部队向村庄冲过来,我令各连等敌人靠近了狠狠打,9连是在敌人到阵地前10多米才开火,敌人丢下10多具尸体抱头而逃。日伪军见偷袭不成,重新组织好队伍开始强攻。敌人密集的炮弹打过来了,一发炮弹落到营指挥所,在我附近爆炸,我腹部受伤,通讯员也受伤了,简单包扎后,继续指挥战斗。天大亮后,大批敌人向我营阵地发起冲锋,我组织机枪、小炮杀伤敌人,在我猛烈火力的压制下,敌人溃退了。敌人又采取伪军在前,鬼子在后的队形向9连、12连阵地发起新的攻击, 各连利用土疙瘩的有利地形,大量杀伤敌人,进到我阵地前八、九米时,一声令下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开火, 阵地前敌人死了30多个,敌人又被打退了。根据敌人冲击和地形的情况,我决定利用村外围的围墙作依托,部队收缩撤到坟台头村里阻击敌人。部署12连在村东面构建工事,9连、10连撤到村北面坚守,11连作机动。9点多钟,敌人用炮火、机枪向我阵地猛烈射击,多批敌人凶猛向我阵地攻击,9连的阵地一度被日本鬼子攻破,李连长带领一排与鬼子短兵相接,白刃格斗,三班冯班长用枪托砸死了1名与我战士扭打在一起的日兵,又接连刺死了3名鬼子,后被四名端着刺刀的日兵包围,冯班长拉响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全班阵亡。9连从敌人手里夺回了阵地,敌人死伤很多。12点,我们打退了敌人再一次进攻。敌人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向我阵地猛攻了6次,都被我们打下去了。我们的伤亡很大。我和教导员分头下连动员,号召党团员带头,坚决守住阵地,轻伤不下火线,坚决完成阻击任务。这时团里把特务连增派给我指挥。敌人继续疯狂向我阵地猛攻,还派出了骑兵部队攻击,再次被我们打下去了。日本鬼子用掷弹筒向我们发射毒气弹和燃烧弹,在战场上是第一次碰到敌人使用毒气,我们没有防护用具,一种很难闻的味道,刺鼻、打喷涕、流眼泪、咳嗽,眼睛都睜不开,后来我们知道是毒瓦斯。幸亏有一阵风吹来,使中毒状况得到缓解。下午3点左右,鬼子出动5架飞机向我阵地扫射、轰炸,一阵猛烈轰炸后,战壕被炸平,机枪掩体等工事被炸毁, 围墙都被炸塌,民房被炸成废墟,一遍火海,人在里面呆不下去了。战士们从废墟中爬起来,满脸满身都是灰尘,顾不得清理就冲到围墙外侧,利用围墙外边的外沟,作为战壕,坚决的打退了敌人第8次进攻。团指挥1营从侧面打击敌人,友邻部队南进支队一部在离坟台头村不远的西王什村打击增援接应的敌人 ,对前来扫荡的敌人形成包围态势。

傍晚,扫荡的日伪军残部在濮阳出动的日伪军接应下撤回清丰。此时,团命令我们撤退,我们这才抬着伤员撤下战场,我营伤亡70多人。此次战斗毙伤敌300多人,迟滞了清丰、濮阳两路敌人的行动,打破了敌人的合击计划。迫使敌人撤回清丰县,圆满的完成了阻击任务,得到冀鲁豫军区杨得志司令员对我营的肯定 “3营坚守顽强,机动出击,重伤不下火线,轻伤继续战斗。”要求我们要“总结如何打退敌人8次进攻的经验并上报。” 我营记集体三等功,部队的战斗士气进一步提高了。

碾头村激战:消灭日本鬼子一个分队

碾头村是沙区根据地与敌斗争的前沿阵地, 西北十多里是内黄县城,东北20多里是日伪刘家村据点,据点里驻有日军一个小队,还驻有伪军一个中队。我们部队经常来这里,了解敌情,发动群众,打击出来骚扰的日伪军。我营所在的4团是冀鲁豫军区的主力部队,老百姓称之为老4团,我时任4团3营营长。

1940年12月底, 团长傅春早带领我们3营和军区独立营来到碾头村休整。刘家村据点的敌人得到这一消息后,倾巢出动,一路以日军小分队50多人直接奔向碾头村,另一路一个中队70多伪军向朱小汪村西地两座旧式砖窑迂回,企图与内黄出动的敌人会合,配合日军围剿碾头村。

那天上午,我在内黄县东南的碾头村驻地正在和团长下棋,有侦察员赶来报告: 有50多个鬼子过来啦!傅团长当即作出战斗部署:令我营抗击进剿的日本鬼子,独立营对付伪军,埋伏在碾头西北的南长固村,阻击内黄来援之敌。对这一带的地形,我们第一次进驻的时候就反复勘察过,我了解熟悉。根据团长的决心和意图,我立即召集各连连长进行战斗部署,9连从碾头村东的南北路沟里向北迂回,以阻击向东溃逃的敌人;10连、11连从碾头北门通往朱小汪村庄一条路沟里,插入敌后,从朱小汪村东包抄敌人;12连安排在通往朱小汪村庄的一条路沟里,把日军与朱小汪砖瓦窑上伪军切断,使敌人陷入三面受围。

上午11时许,日本鬼子进犯到距碾头不远的杨家坟, 我10连、11连两个连也尾随到距敌人三百来米的一座沙丘的北面,沙丘南面是开阔地,只有一片坟墓。地形利于我不利于敌,请示团长同意后,发出开始攻击的命令。10、11两个连穿过灌木林,奋勇冲杀, 埋伏在阵地两侧路沟里的9连和12连同时开火。鬼子发现三面受围,立即撤退,并组织力量向10连和11连的阵地猛攻。10连在左,11连在右,敌人的机枪朝偏东方向扫射,10连卧倒,11连猛冲;敌机枪转向偏北方向扫,11连卧倒,10连又冲,由于距离近,敌人掷弹筒失去作用,所以敌人火力尽管强,却不能阻止我营各连前进。经过10连、11连一阵猛冲把敌人压缩到杨家坟。这时连队的冲锋号声,喊杀声压倒了敌人的气焰,敌人一个个被击毙,几匹战马乱跑乱窜,发出阵阵嘶叫。我带着通信员,赶到10连阵地,指挥各连向敌人攻击。包围圈越来越小,把敌人压缩在方圆不到100米的狭小阵地上,凶恶残暴的日军仍然凭借几个坟堆负隅顽抗。我见最后歼敌时机已到,指挥部队一面猛冲,一面高喊“缴枪不杀!抓活的!”剩下30几名日军顿时乱作一团,脱下皮鞋,用来装沙,扬起团团黄沙,妄图借机突围。10连1班长李清全在沙尘掩护下,率领8名战士从阵地东北角向敌人猛扑过去,与敌人展开激烈的肉搏战。日兵一刀劈来,李清全侧身伏地,战士马英年趁日兵刀落未起,一刀刺入敌人的胸膛。马英年一连刺死4名日兵。其他战士也与鬼子扭成一团。10连司号员卞振和,用号朝着正与战士相持的一个日兵头部猛击,敌人倒下,军号也被摔坏。另一名战士上前猛刺一刀,结束了鬼子的性命。一个日兵和11连战士李扎根绕着一块墓碑拚杀,鬼子掏出地雷向墓碑撞去,李扎根讯速卧倒在地墒沟里,墓碑被炸断,鬼子也倒在血泊里。经过十几分钟肉搏战,最后剩下6个鬼子,结果4个被击毙,2个被活捉。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我营击毙日军46人,俘虏4人,缴获炮3门,重机枪1挺,轻机枪2挺,掷弹筒4个,长短枪30支,战马3匹和其他军用物资。

这次战斗之后,军区首长在后河村召开了祝捷大会,杨得志司令员表扬了我营,亲自表彰了碾头村战斗有功人员。

桐村巷战:我身负重伤

1941年8月组织上调我到四军分区当团领导。这个团由分区司令、政委分别兼团长、政委,我当副团长。我到这个部队没有几天,鬼子就来扫荡了,对分区三路围攻。分区决定在桐村一带围歼其中一路敌人。

我指挥部队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阻拦和机枪扫射,向敌人固守的桐村发起冲击,突破敌人的阵地,与鬼子厮杀。我随2营突入村庄,攻下了鬼子占领的几个院子,敌人为了夺回阵地, 组织反冲击,疯狂反扑,我们与鬼子打起了巷战。敌人用炮轰炸被我占领的民居,多发炮弹在我方院子里爆炸,我正在给营里下达组织部队向敌纵深攻击的命令时,一发炮弹在我身后爆炸了,我左肩锁骨被炸飞,左胳膊与肩膀相连接的关节被炸断,多块弹片嵌入胸部。头、脸、胸部及身上全都是血。当时我还是清醒的,我忍着巨痛,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指挥战斗,但是怎么用力也爬不起来。通信班长是个14岁的娃娃,见我负重伤抱着我大哭,营里马上派人把我抬离战场。因流血过多,我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军分区政委兼团政委石新安 (后任贵州省军区政委)看到我浑身是血,已经昏迷,说:“不行了!”我已不能说话,但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他的话,用力张开了眼,看了他一眼,他们知道我生命力还是很强的。

由于战事紧迫,我因伤势严重不能随部队转移, 分区领导把我寄放在当地一位老百姓家里,留下了我的马夫,还有一个通信员照顾我,也没有给老百姓留钱和其它什么东西。记得那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是敌占区,村里有抗日组织。冀鲁豫人民抗日是很坚决的,我住的这家房东姓李,有五六十岁,老百姓苦呀!据点里的鬼子伪军经常下乡扫荡,抢粮食,杀人放火,奸淫抢劫,无恶不作。再加上当地持续大旱,出现了严重的粮荒。老房东好啊!房东把自己住的房子让出来给我住,没有盐巴洗伤口,到处给我找盐巴,自己没有东西吃,给我做面疙瘩,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如鸡蛋、鸡做给我吃。开始几天还比较平静,后来形势就紧张了,日伪军天天来挨家挨户清查。我因没有医疗条件治疗,伤口严重感染,化脓长蛆,天天发高烧,人迷迷糊糊的行动不便。在鬼子扫荡,伪军天天来搜查的严酷形势下,多亏村里的抗日组织和老房东, 冒着被日伪军追捕杀头的危险, 想方设法,掩护我逃避敌人的搜捕。 村里的抗日组织想了很多办法,他们能准确掌握敌人来村里搜查的动向,及时转换我藏身的地方。第一次把我藏到牛圈里,我躺在草堆里。第二次藏到红薯地窖里。第三次就出村子了,离村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湖泊,长了很多芦苇,他们在里面搭了个简易的小窝棚,把我藏在那里,每天晚上由老房东给我送水送饭送衣,用盐水清洗伤口,悉心照料,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掩护、照顾我的不仅仅是房东老李一家,还有抗日组织、全村的老百姓、是广大的人民群众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冀鲁豫人民好啊!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情。

由于医疗条件很差,伤口严重感染。地方党组织把我的情况反映给了冀鲁豫军区司令员杨得志,首长很快派人把我抬到了军区后方医院救治。由于日寇封锁,医药方面十分困难,谈不上什么药品供给,就连普通的碘酒,也视为珍贵药品,绷带纱布只能是用了再洗,洗了再用,直至不能使用为止。我因伤口感染时间长,左肩膀皮肉、骨头已经腐烂长蛆。医院要做手术把我左胳膊截掉。我想少了一只胳膊,今后怎么拿枪打鬼子呢?我坚决不同意做截肢手术。杨得志司令员到医院看我,我向他反映了我的想法,要求保住我这只胳膊。杨司令员给医院领导说:“韩国锦不愿意截肢,你们非要锯他的手干吗! 要想尽办法,尽一切努力保住他的手”。医院同意并制定了保留胳膊手术方案,那天进了简易手术棚,看到桌上动手术的器械有小锯子、钳子,锉刀,其实是木工等用的工具。医生说“麻醉药品很有限,而且你的伤口已腐败,就是有一点麻醉药,也是不管用的,你能挻得住吗?”我说只要保住我的胳膊,以后还能打鬼子,什么样的罪我都能承受。手术中医生把我左肩膀上腐烂的肉用刀一点点刮干净,把蛆一条条清洗出去。将一些锋利的骨头断端用锯子锯,钳子夹,锉刀锉,弄平磨光。把碎骨渣渣去掉,把好的肌肉、皮肤用线缝起来。手术做了足足五、六个小时,麻药根本不管用,我嘴里咬着毛巾,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硬是没哼一声坚持下来了。回到病床上我就晕过去了,以后几天我的牙齿痛得连饭也不能吃。就这样我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伤是好了,但留下了严重残疾,因为失去左肩锁骨、肩关节,左手再也抬不起来了。肺里的弹片不能取出来,一遇到天气变化,伤口就痛疼不已,经常痛得不能入睡。解放后被评为二等甲级残废。多少年来因为身体里有弹片,我每次乘坐飞机都过不了安检关,直到拿出残废证,才充许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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