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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

2015-07-18陈启兵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5年4期
关键词:隆昌毛主席毛泽东

陈启兵

早春的太阳,升到圣灯山顶了。史少勇瞅望着太阳,和煦的阳光,一点都不扎眼晃目,暖融融地播撒。史少勇觉得身上暖和,心头更暖和。

史少勇从部队转业进石油企业,再到位于圣灯山上的“毛泽东主席视察隆昌气矿纪念馆”任管理员,到如今已有10余年了。不管是朝来暮去,寒来暑往,四季轮回,史少勇都在不断地看望那轮太阳。他始终认定,那轮太阳从来都没落下,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镀着金片样的光。

坝中台阶地坪上,耸立着纪念碑,当年毛泽东主席就是蹲在那个地点,观察、了解炭黑生产的情况。毛主席他老人家一生走过大江南北,足迹遍及长城内外,但他一生中巡视的石油企业,仅隆昌气矿一家。

石油人将这个纪念馆视为神圣的殿堂,一代又一代的前来拜谒甚至是朝圣。阳光照耀下,纪念碑庄严肃穆。史少勇轻步上前,他害怕引起响动惊扰,毛主席他老人家没有走,依然还蹲在那个地方。

一、毛泽东跟着拉炭黑的槽子车,颤抖着赶往隆昌气矿

1958年3月27日,四川成都,春风撩拂,万木争荣,江流水暖。毛泽东主持召开的中共中央成都工作会议一结束,他就于当日从成都乘火车向重庆方向的隆昌出发。古代帝王出巡,华盖参天,武士云集,车马绵延,声势惊天动地。毛泽东一代开国明主,崇尚勤俭美德,讲究实事求是,反对排场铺张。与毛泽东随行人员包括新华通讯社、人民日报社记者在内,总计仅20余人。不事张扬,低调而行。

中国共产党人与日本侵略者、蒋介石政权殊死搏击,目的就是要建立起一个国强民富的新中国。毛泽东是中国本土孕育出的知识分子,但却有超越一般本土知识分子的眼界与视野。他清楚:中国红色政权要立于不败之地,中华人民共和国要强盛,就得像世界上的发达国家一样,走工业化的道路。要实现国家工业化,就离不开充足的能源尤其是石油这个优质能源。美英等发达国家包括苏联“老大哥”,无一不是有充足的石油作支撑。石油是国家工业的血液,是左右国家政治、经济强弱的命脉,更是国家举足轻重的战略安全物资。

石油令毛泽东感触尤深,特别是抗美援朝期间,美军及其盟友,横行猖狂,海、空军霸道,非常重要原因之一就在有充足的石油,而中国人民志愿军却是石油捉襟见肘。朱德与彭德怀两位老总,着急、恼火得不得了,几次找毛泽东诉苦、告急要油。但毛泽东手中也是无油,毛泽东心如焚煎:“要是我毛泽东的血能变成石油,我甘愿将血全部献出去变成油!”当时东北能从页岩中提炼出与石油成分相近的人造石油,但这种油成本是自然生成石油的几十倍,且产量又低。无奈之下,只得动用新中国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外汇储备,通过渠道从国外购油,以解抗美援朝的燃眉之急。

毛泽东对石油厚望无限,充满希冀。很遗憾,国家“一·五”期间,只有石油工业部没完成任务。毛泽东对石油部没有诘难、指责,他清楚,石油是重工业,地下情况又复杂,不是说能找到就能一下找得到的。他认为,应当扩大寻找油气视野、范围。

成都会议的详细内容,历史特别是党史做了详细记载,中华人民共和国由此进入大跃进时代,当时有个普遍的提法:赶超英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关于这场大跃进历史已经做出结论,不必拙作再妄评论。成都会议在确立“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的同时,毛泽东又亲自发话:“西南地区不仅要搞煤,还应搞点油。”毛泽东这个指令,无疑进一步提速国家石油工业,加大石油工业进度。

距成都200多公里外的隆昌,有石油工业部所属的一个隆昌气矿,这个气矿所辖的圣灯山天然气田,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全国最早投入开发的气田之一。国家极需油气之秋,我毛泽东虽然不能直接从事油气生产,但我能给油气生产创造条件。毛泽东做出决定:到隆昌气矿实地去一趟,给石油企业鼓劲加力,擂鼓助威。毛泽东历来是言必行,行必果。

李井泉时任中共四川省委书记,隆昌在四川境内。上海是国家重要工业生产基地,工业生产与油气紧密相连。毛泽东吩咐李井泉、柯庆施与他同行,一起去隆昌气矿。

车出成都,疾行如风,毛泽东思绪涌动。他将吸剩的烟蒂放进烟灰缸,伸手拉开车窗遮帘,凭窗外望。3月正是春耕时节,川西平原一派繁忙景象。岷江分流而来的水量在密如蛛网的沟渠中潺潺流淌,田间地头均有躬身劳作的农人。经过严重战争创伤的国家,已经得到复苏,和平环境中的人民安居乐业,毛泽东感到莫大的慰藉。

与隆昌方向的距离不断拉近,石油在毛泽东头脑中出现的频率越愈增多,色彩也越愈强烈。石油是毛泽东挥之不去,舞之不散的情结。西方人说中国贫油,我中华地大物博,不仅不贫油,还油气富裕,只是个时间而已。毛泽东想赋诗,列车上条件限制,不便铺纸挥笔,但激情不减,诗绪飞扬。“自信人身两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些出自已手的博大豪放佳句,在他头脑中卷涌,令毛泽东精神振奋,雄姿英发。坚信我毛泽东有生之年,我泱泱华夏,一定会是当今世界殊,油气滚滚如潮涌。

毛泽东从成都出发时,向四川省委交代:给隆昌方面通告时,不必说是他毛泽东,只说是四川省委领导到隆昌气矿检查工作。

隆昌气矿机关办公地在隆昌两道桥,电话打到了隆昌气矿矿长办公室,矿长刘选伍亲自接的电话。省委领导要来,当是高度重视。刘选伍当即给其他领导作了通报,隆昌气矿快速行动,其他矿领导、各业务科室按各自分工范围分头行动。刘选伍要了一辆矿上的中吉普,向隆昌火车站赶去。

毛泽东、柯庆施、李井泉乘坐的列车到达隆昌火车站时,已是3月27日下午6点。从跨出列车起,毛泽东就在抬眼环顾四周。

尽管那时的隆昌火车站没有现今豪华高档,但却是一派繁忙。一辆接一辆的列车,汽笛长鸣,轰隆作响地驶进来、开出去。从一站可窥见整个大局状态。毛泽东脸面含笑,心头再次思绪涌卷:国民党政权溃败撒往台湾时,疯狂地报复、破坏,蒋介石公开宣称,要给共产党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西方的政客也说,共产党没有几十年时间,无法恢复中国大陆元气。结果又怎样嘛,不到10年时间,中国大陆就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嘛。

毛泽东转身,再次打量四下周围一番,心头又一次涌上满意感:中国人自古就信奉不破不立,腐朽没落的东西除去了,新生的东西才能重新确立。我毛泽东信奉一张白纸上,才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在成渝铁路线上,隆昌火车站是个大站,成渝两地往来的列车,几乎都要在隆昌站停顿,客流量大,货运量大。倘若山南海北在隆昌站进出的人们,知道拯救了中华民族让中国人民站立了起来并建立了一个崭新国家而受到亿众景仰的毛泽东主席,现就在隆昌火车站,哪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当是不言自明、不言而喻的了。缘于毛泽东的低调行事,隆昌火车站平静如常,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按旧时人们的目光审视,毛泽东拥有天下,要啥有啥,要别人怎么做别人就会怎么做。就是在现代人的眼里,作为一国之首的毛泽东,下了火车,没有专车候迎,没有众多之人前呼后拥,与随行人员待在隆昌火车站候着,简直是旷古奇闻。现代人尤其是现今的年轻人,打死都不相信,还会认为是笔者在编造情节,吸人眼球,哗众取宠。不管人们信不信,当年毛泽东在隆昌火车站无专车接迎让他等候的历史本来面目确实如此,笔者只是在作原始记录。

毛泽东没有发作生气,也没怨言愤情。他体谅在基层工作的同志,什么都得做都得管,上面一根线,下面团团转,而且对方也不知道是我毛泽东来了。他仰头张望,离天黑没有多远了,如果天黑了才赶拢,那就势必要在隆昌气矿住一晚了,就要给人家添麻烦了,反是去叨扰人家。不能再等了,尽快赶过去看望了解今天就离开。

但问题在于就是马上要走也没有车,随行人员个个都精明能干,他们就地找了一辆米色小卧车,在向车主方借车时,按毛泽东意图只说是四川省委的,临时借用,到时会归还。小卧车只能坐毛泽东、柯庆施、李井泉3人,随行人员没有车。

正在想法怎么解决随行人员车辆时,恰遇隆昌气矿炭黑车间的一辆卡车运炭黑到火车站下完了货准备返回,其车形、车厢尤似槽子,炭黑车间的人将这种车称之为槽子车。毛泽东随行人员上前交涉,司机听说是省委人员去矿上,马上就答应。

因是拉炭黑,那辆车通体尤其是车厢,弄得烦糟糟、黑梭梭地,稍微挨一下,身上马上污染一片。毛泽东随行人员没顾及,抓住车厢后板,逐一翻爬了上去。

从隆昌火车站到隆昌气矿机关所在地,有20多里地。那时不像现今水泥铺打平坦如镜,全是碎石、黄泥铺就的简易公路,多在乡间、地头穿过来绕过去,坑洼凸凹,路况差劣。槽子车在前,米色小卧车在后。

司机不知道在他人生旅途中,今天是他最辉煌之日。跟在他后面的那辆小车内,乘坐的是毛泽东主席,司机以为是同方向的车辆。简言之,他不知道毛主席就在他这辆槽子车的后面。

当时的老百姓形容,川交公路上有“3大霸王车”:石油车、森工车、军车,这3大行业车长年野外奔走的原因,车速快,有时风驶电裂一般。那辆槽子车一路急奔,米色小卧车害怕跟不上,也就跟着快速行驶。车在坑洼泥土公路上颠抖跳动,车内的毛泽东也就随之不断颠抖。

刘选伍乘坐的那辆中吉普一路急奔,刘选伍一路在不停地想:省委领导到矿上来,是一件大事,不知是那位省委领导呢?中吉普在离隆昌火车站不远的地方,遇上了那辆拉炭黑的槽子车,司机认得中吉普是矿上车和坐在里面的矿长刘选伍,便告之坐在驾驶室他旁边的毛泽东随行人员:“那辆中吉普是我们矿上的,矿长就在里面,肯定到火车站去接你们的。”随行人员立即向车厢上面人员告之隆昌气矿的车和人来了,车上随行人员向着中普吉舞手示意。刘选伍当然认得自已矿上的那辆拉炭黑的槽子车,同时又看到槽子车后面跟着的那辆米色小卧车,明白是省委领导来了。

为急于赶路,槽子车司机按随行人员吩咐,没有停车与刘选伍交待,继续直奔隆昌气矿,中吉普和矿长自会尾随而来。刘选伍叫司机马上调头,跟随返转。但中吉普速度跟不上,落在了后面。刘选伍心头着急,催促司机加速。车在坑洼凸凹公路上颠抖如跳舞,刘选伍依然嫌慢车行不快,嘴上又催促:“快!再快点!”司机答:“刘矿长,快得不能再快了,车快得要散架了!”

二、童工出身的王大芬

见到了毛主席

王大芬的父亲在抗战期间生病无钱医治而亡,母亲给人洗衣服挣点小钱难能养家活口。王大芬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还有两个小弟弟,一家人就像一条藤上连着的几根苦瓜。王家贫困,且不是一般的贫困,而是赤贫如洗。

迫于生计,王大芬8岁就到泸州恒一火柴厂当童工。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往小小火柴盒内装火柴,监工手中握着一溜长蛇样的马鞭,在工人间走过来游过去,脸相恶暴,双眼滴溜溜地转,不停息地张望。按规定:每小盒火柴误差不得超过5根,超过了,监工嘴上咆哮如雷,手中马鞭扬起,在空中“叭叭”炸响,然后下死力抽下来,遭了暴打那天所做全没工资。

小小年纪的王大芬,每天双手不停地劳作15-6个小时,累得只差背过气去。临近深夜,双眼不由自主地一张一合。监工看见了,马鞭抽打在手上或头上,手上立马隆起粗肿的血痕,头发缕缕掉下。王大芬疼痛得身子本能地一弹,嘴唇不由自主地张开,但却不能哭不能喊,还得把脑袋掉向一边,不然眼泪落到火柴盒中,打湿了火柴头划不燃,监工的马鞭抽打得更厉害。真正的鞭子抽在身,两眼只会泪盈盈。王大芬累得气喘吁吁、死去活来,每月所挣工资仅5升米,总计20多斤。王家母子6人,主要就靠这20多斤米过活,人均每月只有4斤左右,仅能熬点稀饭汤把命吊住。

在王大芬15岁那年,国民党政权垮台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开进了泸州城。军代表进驻恒一火柴厂的第一个月,王大芬领到的工资是一斗五升大米,等于过去每月的3倍。大米交付给王大芬时,她不相信地问:“这是我的吗?是不是弄错了?”军代表点头语气肯定地说:“就是你的,没有错,你该得这么多,以后生产发展了,你会得到更多!”

那袋米扛回家中,王家母子喜极而泣,她们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米。在她们眼里,这不是一般意义的米,是白花的银子,是晶莹的珍珠。王大芬和母亲、妹妹,围住那袋米不停地转动,一边转一边又哭又笑,双手不停地拍巴掌。哭了笑了,又一起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朗的天……”一直唱得嗓子生涩了才停下来。

枯木逢春,苦尽甘来。王大芬去找军代表:“我和我们一家人的今天,到底是谁给的?”军代表望着眼前这个年仅10多岁的娃娃,回答:“是毛主席给的!”军代表又补上一句:“毛主席不仅让你们一家,也让全国的穷苦人翻了身。”“毛主席在哪里?我要去见他!”王大芬又说。“毛主席心系天下,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北京离泸州很远。”军代表开导。王大芬仍心有不甘,就想见毛主席。军代表对她说:“你好好工作,以后能有机会见到毛主席。”军代表的这个话,成了王大芬的精神支撑。

王大芬加倍工作,努力学习,掌握文化知识,由原来的文盲转变为会读能写。恒一火柴厂改制为国有企业的泸州火柴厂,王大芬担任了不脱产的厂工会主席,并以自己的出色表现,先后被评为泸州市劳动模范、市“三八”红旗手,担任了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

新旧两重天,人生截然不同,王大芬百感交集:旧社会自已生活在地狱,资本家、监工没把她当人待。新中国成立后进天堂,被人敬重。现今的自己真正是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主人。我王大芬的今天,全是毛主席给的。毛主席,我想念您,渴望能见到您。

根据王大芬的表现和工作的需要,王大芬从泸州市火柴厂调入市总工会,又由市总工会调入生产炭黑的当时属军工企业的303厂。1957年,四川省总工会选举工会代表,出席全国总工会代表大会,代表们要受到毛主席的接见。泸州市总工会推荐王大芬为代表。年年都在想见毛主席,机会来临,王大芬高兴得彻夜未眠,头脑中在浮现见到了毛主席,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该怎么说,怎么做。但在这个时候,王大芬的组织关系还在泸州市总工会,尚未办理调入303厂的手续。

也正值此时,泸州地区总工会要给隶属单位303厂出席全总代表大会一名工程技术代表的名额,出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考虑,经代表团研究决定,原定的王大芬改为姓杨的工程师出席全总代表大会。当征求王大芬的意见时,王大芬愉快地接受了组织决定。

根据国家统一部署,303厂划入四川石油管理局隆昌气矿,改名隆昌气矿炭黑车间。王大芬年年均是先进工作者,年年都有荣誉称号。王大芬年年都在想见毛主席,并坚信“我这一辈子,一定能见到毛主席!”

20世纪50年代,企事业单位人员每周上班6天。按规定,隆昌气矿炭黑车间应是在礼拜六做清洁卫生。1958年3月27日那天不是礼拜六,也就不是做清洁卫生之日。那天半下午过了,下了班的王大芬从宿舍出来,看到矿宣传部长曾庆扬和矿保卫科长、矿党办秘书林国浓等人,在炭黑车间打扫卫生,而且天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雨,打扫卫生的人全然不顾。

当时王大芬心里就产生了两个疑问:一是今天不属做卫生日,但却在冒雨打扫。二是打扫卫生的人几乎都是矿上中层干部。王大芬随即想:“今天一定是有重要人物要来。”但这个时候她还没想到是毛主席。

多年来,王大芬一直在渴望能见到毛主席,头脑中又立即涌上一个念头:“是不是毛主席要来?”她向林国浓询问:“今天是哪个要来,是不是毛主席要来?”林国浓向着王大芬神秘地笑笑:“接到通知,中央首长要来。”这时林国浓本不知道是毛主席要来,他神秘地笑促使王大芬当即又想:“是不是毛主席要来,如果真是他来,我错过了机会,自己会痛悔一生!”王大芬决定不走,帮助打扫卫生。

时值反右时期,墙壁上贴了一些反右的大字报。王大芬她们将墙上的大字报扯下,把地上打扫干净。有人喊:“去吃饭哟!”原本在等待、观望的一些人,就拿着饭碗,陆陆续续赶去伙房了。林国浓也说:“去吃饭吧。”王大芬心里又想:“不能走,万一是毛主席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林国浓说是去吃饭但也没走,王大芬、林国浓和矿工会干事谢风霞3人,就站在炭黑车间的大门口守望。

6点过了,王大芬看到拉炭黑的那辆槽子车开来了,上面站了20多个人,全是穿的黑呢子衣服,一律神情专注。槽子车司机心里想:“省委领导来,肯定要住到招待所去。”便将车轰轰隆隆的向苏联专家招待所那边开过去了。后面的米色小卧车跟着而往,小卧车玻璃窗有绿色布帘遮掩,看不见里面坐的什么人。王大芬心里想:“毛主席是一国之主,咋个如此简单行程?看样子不是毛主席。”但庚即地,王大芬又想:“毛主席是个不讲排场的人!”王大芬、林国浓、谢风霞3人一起朝专家招待所赶去。

专家招待所无直达公路,槽子车开到招待所下面的隆昌气矿职工医院坝子上停了下来。当小卧车门打开,毛泽东等人跨了出来。槽子车司机惊愕得嘴唇大张,神情发呆。回过神来又以为是看花了眼,使劲眨巴眨巴双眼的确没有看错。到此时,司机才知晓,今天跟在他后面的小卧车,坐的是毛主席。

从医院地坝到专家招待所,有段上行的石梯。未跨上石梯前,毛泽东站在地坝上,习惯性的四下周围打量,但见山峰兀立,绵延盘亘,林木苍郁。毛泽东感慨:“我大中华物华天宝,就是内陆僻壤地,也有石油重工业。”人民日报记者、新华通讯社记者在毛泽东身边走动,各自选择需要的角度。随行人员尤其是警卫人员,深知肩负的责任重大,很快就散布开去,做好警戒。

雨在不停地扬洒,风在飞来飘去,风夹带着雨水,蒙蒙浮浮地飞舞荡漾。毛泽东不为所动,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在柯庆施、李井泉等人的陪同下,毛泽东跨上那坡石梯,向上方的原苏联专家招待所迈上去。

中苏关系出现拐点后,“老大哥”原派来隆昌气矿援助的专家撤走了,专家招待所已经很久空置无人了,里面灰尘厚积,蛛网结织,人一时无法进去。隆昌气矿行管科副科长冯占海闻讯赶来,见是毛主席来了,先是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继而进去用一把鸡毛掸子在内舞扫。毛泽东等人就站在外面候等。

过了一会,冯占海满身灰尘地出来了,因心情紧张,语言不连贯:“毛……主席……请……请您进……进去。”毛泽东向冯占海笑笑,和蔼地说:“你辛苦了,谢谢。”毛泽东、柯庆施、李井泉等人走进去,坐在招待所客厅,面向大门。

冯占海感到今天对不起毛主席,心里十分惭愧,加上自己一身灰尘尘的,形象邋遢,欲转身要走。毛泽东看见了,赶忙招呼:“你莫走,你走了,主人就没有了。”冯占海不好意思地站在毛主席身边,毛主席伸手把他拉坐下。

从炭黑车间大门飞奔而行的王大芬、林国浓、谢风霞3人,在医院下方的鱼塘处碰到矿机修车间成本员姜子文,她由上面下来。姜子文是在路上遇到过冯占海,当时见到的冯占海一手提个撮箕,一手拿个鸡毛掸子,一副风急火燎的样子,姜子文就问他干什么去。冯占海本是陕北人,新中国成立后来到石油隆昌气矿。陕北人习惯性地将毛泽东与朱德一样称呼为老总。冯占海一边飞奔一边回答姜子文:“是毛老总来了!毛老总来了!!”

姜子文遇到王大芬时,激动得脸和脖子通红。王大芬明白,姜子文一定是知道了不同寻常的事,她一把抓住姜子文的手腕,迫不及待地问:“是哪个?!”姜子文嘴唇哆哆嗦嗦地答:“是……是他!……就……就是他!”姜子文虽然没说“他”是谁,王大芬心里清楚,今天真的是毛主席来了。但嘴上仍追问:“到底是哪个?!”“是……是毛……毛主……席。”

如果顺着公路向医院跑去,就要多耽误时间。鱼塘到医院间有个山包,王大芬激动得嘴里发出万分激动的呜呜鸣叫,她与林国浓、谢风霞3人就从山包上去,山包没有路,王大芬手在地上爬,脚在地上跑。不一会就翻过山包,奔跑到了专家招待所外面,累得胸腔里的肺像风箱一呼呼作响,腰都快要伸不直了。

一名武装警卫持枪在王大芬她们面前,见王大芬她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面涨得紫红,神情激动得不得了,便开口问:“你们是哪里的?”“我们是隆昌气矿的。”几人问:“是不是毛主席?”警卫笑着点点头。几人上前要过去,警卫把枪伸过来拦住。

如果就此打住,岂不是功夫白费。王大芬心里想:“今天有毛主席在,未必你还敢开枪打我们!”王大芬大胆,伸出一支胳臂将面前的枪管向外一掀,几人径直跑到了招待所大门的侧面。这个时候的王大芬激动得心脏咚咚作响,就差从嗓子眼里迸跳出来了。她害怕面对面地看会对毛主席不礼貌,便将身子偏侧脑袋斜伸过去看望。

虽然隔有一道玻璃门,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没错,一点都没错,是毛主席!王大芬将斜伸的头缩回来。紧接着,又侧着身子将头斜伸了过去。

坐在里面的毛泽东,见外面一个年青姑娘把头斜伸过来看了,缩回去了,又马上斜伸过来,便和蔼地说:“你们进来嘛。”毛泽东说的是湖南话,王大芬她们没有听懂,脚下没动。毛泽东又说:“你们进来嘛。”王大芬她们仍没听懂,脚下还是没动。坐在毛泽东旁边的李井泉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用四川话:“毛主席请你们进来。”

这下几人听明白了,王大芬跑在前面,几乎是冲进了招待所会客室玻璃门内,嘴上大声呼喊:“毛主席,您老人家好!”音量之大,震荡得房间嗡嗡作响。王大芬至今记得分厘不差,毛主席的面前是张旧木桌,没有水果、糕点,只有一杯白开水。作为全党全国之首的毛主席,简朴得令人难以想象。尽管是隆昌气矿事前不知道是毛泽东要来,但此时要去张罗,也是能够办得高档豪华、隆重气派。毛泽东没让他人去张罗安排。

毛泽东站起身来,绕过旧桌,脸上微笑着,向王大芬她们走过来。在王大芬眼里,毛主席是解救天下劳苦大众的神人,她觉得毛主席金光闪闪,光彩照人,耀眼夺目。王大芬激动得全身不由自主地筛糠样地抖,尤其是脸颊两边的两块肉,激抖得快要挂不住了,要往地下掉了。心脏打鼓样地擂响,胸腔快要承受不住要爆炸了,血液像喷水样在体内冲激血管都要崩裂了。

那双扭转乾坤、执掌天下的大手,主动握住了王大芬的双手。王大芬第一个感觉就像有一波连一波的电流,涌导进体内,全身热血暖流。长年累月地想见到毛主席,今天不仅站在毛主席面前,还与毛主席手执手地握着。王大芬觉得自己是在梦幻,头晕目眩,双脚撑不住自己,身子要往下蹲,王大芬心里在喊“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失态”。

抬头张目,毛主席向着她微笑,神情和蔼,握着她的手还轻轻抖抖。王大芬回过神来,仔细打量毛主席的全身上下:毛主席头戴一顶灰色呢帽,身穿一件过膝的灰呢大衣,里面的衣裤也是灰色,脚上穿的一双黄色牛皮鞋,已经发旧,鞋头都磨得发光了。

王大芬看了一遍不满足,又重新打量毛主席,而且比第一遍还看得仔细:毛主席的额头又高又宽,呢帽没遮住露出的头发乌黑,尤其是下巴上的那颗贵人痣,王大芬印象特别深刻,黑中透红,显得黑红黑红的,并不是像画像、影视中毛主席下巴上的痣乌黑。王大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眼泪泉水样流淌,双唇哆哆嗦嗦地说:“毛……主席……您好。”毛主席亲切地回答:“你们好。”

有人在王大芬背后拉住她的胳膊拐衣袖连着轻扯,王大芬没理会,心里在说:“扯什么嘛,没看到我与毛主席握手。”衣袖又在被人拉扯,这时王大芬明白,是自己与毛主席握手的时间有点长了,别人要与毛主席握手。王大芬的手与毛主席握着的手松开。林国浓、谢凤霞才分别与毛泽东握手。王大芬就站在毛主席旁边,依然是激动得不停地哭,不断地流泪。

3人与毛主席握手之时,新华社记者均分别照了象。事后林国浓给当时的中央宣传部去信,希望能将3人分别与毛主席照的相每人赠送一张作永恒的纪念。中宣部回信答复:以在报纸上公开发表的为主,报纸上发表了就赠送,没公开发表的就不赠送。王大芬她们3人分别与毛主席握手的照片未能公开发表,故未赠送,至今王大芬她们深感遗憾。

隆昌气矿尚不知是毛泽东来了,在家领导还在召开党政联席会议,商讨省委领导来了要做的事议。当毛泽东到了专家招待所,隆昌气矿这边才知道是毛主席来了,立马沸腾起来。

矿长刘选伍乘坐的中吉普飞奔急驶,赶回了矿上并直奔专家招待所。当见到了毛主席,刘选伍激动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搁、怎么放。毛主席脸挂微笑,主动向刘选伍伸过手去,刘选伍怀着无比尊崇的心情,握住毛主席的大手说:“感谢毛主席对我们矿上的关心厚爱。”

李井泉对刘选伍说:“毛主席要来看看天然气生产。”柯庆施问:“气井离这里有多远?”刘选伍答:“离这里有4公里多,炭黑车间离这里近,只有1公里多,就在后面山坡上。”炭黑是重要的化工原料,主要用于军工、橡胶、造船等领域。隆昌气矿炭黑车间是我国炭黑工业的摇篮。李井泉说:“哪我们就去炭黑车间看看嘛。”毛泽东表示赞同李井泉的意见,并立即起身,其他领导人也就跟着走出门。这个时候,隆昌气矿的党委书记安增彬乘矿上车飞奔赶来了,也是激动得不得了。

外面仍是风带雨水扬洒,毛泽东没用雨伞,地上有些湿滑。这个时期的毛泽东,正值壮年,高大健壮的身躯,沉稳地走移,没要随行人员挽扶。王大芬她们先前在与毛主席握手之际,新华社记者拍摄时使用了闪光灯,但因当时处于极度兴奋中没有意识到。此时风雨中突地白光一闪,王大芬心头一个警觉,以为是天上打雷扯闪电。她抬眼张望,天上没有打雷、扯闪的迹象,是新华社记者在给雨中行走的毛泽东拍照,后来林国浓告之王大芬,那是拍照时的闪光灯。

仍在激动得不停哭泣、流泪的王大芬,觉得这个时候的毛主席,慈祥、亲切得像自己的父辈、兄长。她心头涌上激流,快步上前走到毛主席右边,伸手扶住毛主席的胳膊,毛主席没拒绝,并向她表示感谢地笑笑,两人并行地走下专家招待所下方职工医院的那坡石梯。王大芬至今没忘,毛主席的灰呢帽和灰呢大衣上,沾附着密麻细碎的雨滴。脚上的黄牛皮鞋,沾附着星点湿泥。

到了职工医院地坝上,王大芬仍搀扶着毛主席走到来时乘坐的米色小卧车边。李井泉上来给毛主席拉开车门,毛主席躬身钻进后排坐位,前面坐着毛主席的随行人员。旁边的隆昌气矿矿长刘选伍没动,恭候着毛主席进车。李井泉招呼刘选伍和毛主席同乘一车。刘选伍脸泛荣光,钻进去与毛主席同排挨坐。

王大芬依然没有停止激动的哭,泪水和飘沾的雨水混合一起,在脸上流淌。她想进去与毛主同车前去,但见矿长进去了,自己再进去会把毛主席挤着了,王大芬就在车门边停住没有钻进去。对此王大芬至今懊悔不已,毛主席对她们和蔼亲切,没有拒绝她的挽扶。如果她钻进去就是把毛主席挤着了,毛主席也不会反对,会让她与他一同乘车。但她没有进去,失去了与毛主席一同乘车无比殊荣的机会。

车门尚没摇上去,坐在车内的毛泽东,将绿色的窗帘拉开,手掌探出向前伸动,向地坝上的人们表示感谢、再见。王大芬还是处于激动中,仍在不停地哭,不停地流泪水。车辆启动了,毛主席走了。20多名随行人员仍乘坐那辆拉炭黑的槽子车,一阵轰响,王大芬一个激灵,欲上那辆槽子车,但车已经开动了,她来不及了。

矿团委干事梁桂身子趴伏在车厢上,人还没完全爬上去,悬挂在外面的两只脚随着槽子车的开动不停地晃甩。那情景看着危险。梁桂为能随毛主席赶往去,全然不顾不管。站在车上的随行人员,伸手将梁桂拉扯上了车厢。

王大芬见槽子车是不可能上去了,便紧跟毛主席乘坐的小卧车追赶,一直追赶得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停下来。但嘴上又在哇哇地哭,脸上又是泪水合着雨水不停地流淌。

三、毛泽东视察炭黑车间

刘选伍以前在无数的画像、电影中见到过毛主席,那中间毕竟有层间隔。而今天不仅亲眼看见了毛主席,与毛主席握手,而此刻竟然与毛主席同车同坐一起。毛主席是巨人,看已是常人,巨人与常人同车同行,刘选伍怀疑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暗暗地用手指夹自己的皮肉,引起生痛。这是真实,的确在现实生活中,他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但刘选伍仍显得有些的拘束不安。

毛主席有所感觉,和蔼亲切地向刘选伍问:“天然气含有什么成分?”刘选伍赶快回答:“甲烷、乙烷、碳氢化合物。”伟大的人物,也不可能会将所有知识包罗万象无遗。刘选伍有些担心毛主席是否对这些化学专业术语弄得清楚明白。而毛主席接着又问:“应该还有其他吧?”这个发问,让刘选伍明白毛主席对这些化学专业是清楚的,便接口应答:“还有少量硫化氢成分。”

作为石油企业的一名基层领导成员,刘选伍清楚国家能源尤其是石油紧缺的状况,肩负天下重任的毛主席,不辞辛劳地赶赴处于内陆区域的四川盆地僻壤之地的隆昌气矿,无言地表明石油在毛主席心目的地位与分量。地上的坑洼将毛主席的身躯向上颠抖了一下,毛主席沉思凝想的神情,没在意坑洼颠抖。

刘选伍又向毛主席介绍:“我们矿上如今正在做试验,用天然气制造合成汽油。”闻听此言,毛主席兴趣增添。那个时候,外界一般均将天然气称为瓦斯。毛主席问:“瓦斯制造汽油,要去掉那些成分?”刘选伍答:“主要去掉硫化氢和氨成分。”毛主席点点头,满意的模样。

隆昌气矿炭黑车间位于圣灯山腰部,圣灯山由天峰山、圣灯山、天螺山3山连成,总面积10、6平方公里。人类处于冶铁、熬盐时期,圣灯山就有火自喷,周边地域尤其是夜晚,火焰照耀如同白昼。按现代科学审视,圣灯山自燃火喷,其实是天然气泄出地层而为。在科学不昌明的时代,人们不明内里,将自燃喷火,看成是上天所赐圣火神灯。人们将喷火自燃之山称之为圣灯山,故圣灯山由此而得名。从整个地形地貌看,圣灯山状若龙行走迹。如此大象昭示,圣灯山非常态之山,自有非常之人到来。机缘一到,非常之人必来非常之山。此时的圣灯山,庄严肃穆,龙形呈祥。圣灯山上的炭黑车间,迎来了它有史以来的历史高光点。米色小卧车径直开了进去,毛主席跨出车门,风雨中夹带着车间散发出的烟雾,吹扑毛主席的脸面,烟雾是有异味的,毛主席容颜不改,灰色呢帽下的双眼微眯着,信步上前。

正在上班的工人都在像往日一样忙碌着,当突然看到毛主席出现在车间,还以为是看花了眼产生的幻觉。当确信是毛主席时,又全都怀着万分尊崇的心情双眼不移地望着毛主席。刘选伍、安增彬指示自己的工人,不要擅自走动,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以免影响毛主席的视巡。

当时炭黑车间副主任是梁锡远,他对生产情况熟记心间,了若指掌。给毛主席介绍、汇报的重任落到头上时,梁锡远既感到无上荣光,又深感责任重大。梁锡远与王大芬一样,在新中国成立前都属苦难之人,对共产党、毛主席充满深厚的感恩之情。

梁锡远祖藉福建,清王朝时期迁到四川的富顺县。梁家原本贫困,梁锡远父亲过世后,由母亲带着几兄弟到隆昌投靠舅舅家。而舅舅家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日子本来就艰难,梁家人过来后,日子就难上加难了。

资本家开办的隆圣公司,在隆昌圣灯山也就是后来的炭黑车间所在地钻井打出了天然气,将其输往自贡熬盐。经人介绍,小小少年郎梁锡远到隆圣公司当徒工。新中国成立后隆圣公司封井,资本家搬回自贡,工人们包括梁锡远都失业了。为谋生路,梁家靠织土布贩卖维持生计,步履滞重,日子艰难。

新生的红色政权接管了隆圣公司,生产恢复,原来工人陆续返回上班,梁锡远在机电房发电。国民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国防的需要,由熬盐改为用天然气生产炭黑,代号303厂。

梁锡远受生活所迫,读书甚少,但人却聪明异常,加上是共产党将他解脱出困境,始终有报恩思想。工作勒奋上进,刻苦钻研,工作与学习均出色,被评为303厂劳动模范,并加入了共产党。303厂改为石油隆昌气矿炭黑车间后,徒工出身的梁锡远提拔为车间副主任。1954年到四川省委第一期党校学习班学习。

如今毛主席来到自己面前,尽管他毫无居高凌下,和蔼亲切,梁锡远还是显得有些拘束与不安,甚至是顾虑,担忧表述不到位,耽误了毛主席宝贵的时间。毛主席向梁锡远亲切地笑笑,模样如同兄长。梁锡远顿感自己的拘束、不安、顾虑全都消融,神智清爽,思路明昕,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给毛主席讲解生产过程。

毛主席对先前刘选伍介绍的生产合成汽油要去掉硫化氢留下深刻印象,这时他问梁锡远:“硫化氢通过什么环节脱出去?”梁锡远一听这是行家发问,心中再生敬意,便用手指指耸立的脱硫塔说:“就是通过脱硫塔脱出。”毛主席又关切地问:“脱出的硫化氢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梁锡远又指指耸立的再生塔与矿党委书记安增彬回答:“从再生塔排出,随着空气跑掉了。”毛主席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梁锡远赶忙补上一句:“本来可以回收硫黄,目前还没有利用起来。”

当时炭黑车间主要组成部分有火房、这是直接生产炭黑所在地,再就是总装车间、库房、化验室等等。火房没有厂棚,系建在露天坝的拱形建筑。风还在吹,雨仍在飘,风雨天气压低,荡漾在空中的炭黑味,胜过晴日。在严酷战争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毛泽东,对异味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走到火房前,要看炭黑生成的状况。梁锡远快速打开1号火房的小门,里面火焰喷烧,火嘴呼呼有声。

为了看得仔细,毛主席站拢火房面前,并弯下腰去,想看清里面燃烧情况。风雨劲刮,直扑人面,1号火房内情况无法看清,毛主席起身移步。梁锡远陪着毛主席走到21号火房,这里背风,利于观察。火房内排排天然气管子,上面连接着密集的火嘴,火苗从火嘴喷出燃烧,凝结成黑色粉粒状炭黑。火嘴上方有可移动的槽钢来回移动,将燃烧成的炭黑刮下回收。这就是炭黑生成的过程。

从火房小门透出的火光,将毛主席的脸面映照得肜红,他发出会心满意的笑,再度弯下腰去,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观看,并不时提问,梁锡远逐一解答。毛主席看着看着的,觉得回收的槽钢没有移动,便询问是怎么回事。梁锡远回答:“在动,只是很缓慢,不容易看出。”毛主席点点头。

在观察炭黑生成状况的同时,毛主席又向梁锡远询问隆昌气矿生产情况。梁锡远如实回答:“全矿现今的产气量是建矿初期的5倍,炭黑年产量是全国年总产量的1/4”,毛主席听得直点头,脸上再次泛起满意的微笑。一直蹲着的毛主席,此时才站起身来。他没有就此停住,脑子里思考一番,便对在场的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说:“柯书记,你看清没有,你认为怎么样?”柯庆施向着毛主席笑言:“我看到了,自贡那边是用天然熬盐,这里是用天然气烧炭黑。”毛主席又言:“自贡那边天然气熬盐,热能利用了,但把炭黑跑掉了。这里用天然气烧炭黑,把热能跑掉了。”毛主席如天然气生产的行家,一言找准、总结出天然气工业尚需改进处。

时间已是7点过了,薄暮在圣灯山缓慢升起,离天黑很近了。毛主席意犹未尽,瞅望溜溜山峦,他知道山上有天然气井,他想去山上看看,亲眼看见气井生产。风势雨量不仅没减,反比原先增加。毛主席帽、衣、鞋,都被打湿了,而且到气井的路途又远。从主席的安全和健康考虑,李井泉、柯庆施一起力劝:“天都快黑了,还是走吧,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说。”蜀、泸两地党委书记的劝告,毛主席听了进去。

毛泽东的脑海没有停止,一直在运转:延安时期,日本侵略者、国民党顽固派相互呼应,对我们共产党人领导下的边区政府武装进攻的同时,又实行经济封锁。我毛泽东号召并实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举措,使边区政府和共产党人渡过了危机,不仅生存了下来,还逐渐壮大发展。隆昌气矿建有苏联专家招待所,我毛泽东今天还在那里休息过。“老大哥”的专家全部撤走了,肯定会给这里甩一大难处甚至是不易收拾的摊子。

想到此,毛泽东在心里感慨:靠别人是靠不住的,中国有句千古格言,“天助自助者”,意思是人得靠自己,老天都是帮助那些自己帮助自己的人。毛泽东脚步在移,问陪同的隆昌气矿党委书记安增彬:“你们这里是外国专家设计的,还是我们自己设计的?”安增彬底气十足地回答:“毛主席,这是我们中国专家自己设计的。”毛泽东心里高兴:“我们中国人不比外国人差嘛,别人干得出来的事,我们一样干得出来嘛。”他嘴上又问:“从设计到发展的情形怎么样?”矿长刘选伍答:“新中国成立前,这个地方只有一口低产量的小气井。隆昌气矿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的1953年组建而成的,发展顺畅,仅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拥有20多口气井。”

刘选伍见毛主席听得神情高兴,又继续接着说:“我们现今能生产3个品种的炭黑,今年我们还准备试验制作新产品高耐磨油机炉黑,请主席放心,我们会成功的。”毛泽东听得心头喜孜,连连点头,同时又面含微笑:“这很好,很好的嘛。”

四、幸福时光

农历戊子年3月,笔者到圣灯山“毛泽东主席视察隆昌气矿纪念馆”拜谒、采访,恰遇当年见过毛泽东主席的石油川西南公管中心退休员工现年73岁的邱代初。笔者请他介绍当年见到毛主席的情形,邱代初欣然应允。

当年邱代初只有23岁,在炭黑车间当捣震工。那天他在库房上班,一个班6人。半下午过了,班长进来打招呼:“毛主席来了,你们不要到处走动。”班长说了一遍,感到不放心,又再叮嘱:“大家要记到起哟,不要影响毛主席!”班长神态很严肃,大家一起点点头。

那个时候的人们特别是从旧中国苦难中过来的人,不是将毛泽东看成是普通人,而是当作神一样顶膜礼拜。神到身边,当然应当去参拜。邱代初他们都想走到毛主席身边,但又不能影响、惊扰神人。邱代初他们没有出去,相互间说话都未能高声。

或许是天人感应,邱代初他们渴望能见到神,天亦遂人愿。毛主席乘坐的那辆米色小卧车,就停在邱代初他们库房门前的坝子上。邱代初他们想:“不能出去面见毛主席,待会毛主席要转来乘车,依然能见到毛主席。邱代初他们就站在库房门口、窗子边,双眼不眨地盯望着那辆车。

平日间,几个小时的上班,感觉没过多久就过去了,但此时的邱代初他们,感觉每分每秒都漫长如年,双眼盯望得发涩生痛了,毛主席老是没有转来。邱代初他们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随即又想:这样神圣的时刻,咋个能出事。邱代初他们是一种极度渴望能见到毛主席的心境。

终于地,毛主席在外巡视完了,返回到小卧车来了。先是背对着邱代初他们所在的库房,然后转过身,向着炭黑车间张望,神情愉快。邱代初双眼张大如铜铃,看得清清楚楚。毛主席身躯高大,腰板挺直,脸若满月,特别是额头,宽阔而光洁,下巴上那颗贵人痣,尤其醒目。风将毛主席身上灰色呢长衣,掀弄得摆晃,长衣尤其是灰色呢帽上,沾满了白亮水粒。毛主席抬起右胳膊,向着炭黑车间挥舞宽厚手掌,以示谢意与告别。

这个时候的邱代初,觉得天与地都是金晃晃的,就连从天上往地下牵拉扬洒的雨珠,也形同金色的珠帘,满世界光焰万丈,一派辉煌。为看得真切,邱代初眨巴了几下双眼,见到毛主席侧身,要进米色小卧车。因毛主席个子高大,弯下腰时,柯庆施伸手将毛主席的头轻轻向下贴按了一下。车辆启动了,米色小卧车驶出了炭黑车间大门。但邱代初神情不改,仍大睁双眼向外盯望,直到别人拍了他几下肩头,他才返回神来。邱代初不由自主地高叫:“我见到了毛主席!我见到了毛主席!……”别人同时在喊:“我见到了毛主席!……”邱代初强烈地感受到,今天是他来到人世间乃至他整个人生历程中最幸福的时光。

毛主席乘坐的那辆米色小卧车徐徐开出炭黑车间的时刻,隆昌气矿矿长刘选伍胸中依依不舍之情形同潮涌,他渴望能再陪同毛主席一阵,再向毛主席汇报一遍。但他明白,主席承荷天下重任,谋求的是整个国家的运转发展。我刘选伍应当以毛主席的视察为不懈动力,促进隆昌气矿进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届时给毛主席作出更好的汇报。

这个时候的炭黑车间和隆昌气矿以及气矿所在地两道桥,群情亢奋沸腾。尽管天已黑了,风雨未停,但从家中、机关、周边乡村涌出的人群,密麻聚集。路边、街道、屋檐、田边、地头、地角、山包等到处都是人,都在议论一个话题:“毛主席来过,刚才走了。”未能见到毛主席的人,无一不深感遗憾,懊悔莫及。

一群一群的人,堵住刘选伍,要他详细讲述毛主席到来的情形,刘选伍讲了,人们又不停地要他重讲,直讲得他口干舌燥,嘴都快张不开了,人们仍是意犹未尽。刘选伍好不容易走进了自已的办公间,一群连一群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又追踪到了办公室,扭到刘选伍,非要他再接着讲。

若干年后,刘选伍调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副局长,再后病逝于成都。

炭黑车间成了人们眼中神圣的殿堂,都要拥进去看看。为了维护车间的正常生产,值守人员极力劝阻。人们不依,非要拥进去。值守人员急得不得了,堵在大门口高声说道:“大家尊崇毛主席,应当体现在实际行动上。里面是火房重地,大家全拥进去,如果在毛主席才走一会就出了事,大家对不对得住毛主席?!”人群安静下来,非常不情愿的慢慢地离去。

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隆昌气矿的职工特别是炭黑车间的职工,在毛主席走过的路,蹲过的地点,反反复复地走来看去,神情激动,兴奋无比,那模样活像是见到了毛主席。

炭黑车间副主任梁锡远,平日下班都是回家吃晚饭。妻子李万福在家把晚饭弄好了,下班时间已过去好久了,丈夫梁锡远老是没回家。李万福不知道今日天大的幸福降到了李家的头上,她的丈夫陪同并给毛主席汇报炭黑生产情况。

3月的天气,本来就寒凉,风雨把门、窗掀、扑得噗噗作响,天气更显寒凉了。李万福对大儿子梁哲文说:“哲文,看样子你爸一会回不来,你给他把棉衣送去。”梁哲文当时6岁多,按母亲吩咐,抱着棉衣就向炭黑车间走去。

毛主席到炭黑车间的消息传播开去,隆昌气矿闻讯的职工和周边的乡民,赶往而来,但又不能进去,以免影响毛主席。赶来的人们,在炭黑车间大门两边密麻聚集,翘首盼望,静候毛产席出来。梁哲文赶拢了,无法进去,就在大门口等候。小孩子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静候的大人们又不说。梁哲文老是不见爸爸,知道爸爸一时半会出不来,便抱着棉衣回了家。

夜很晚了,李万福依然坐在灯下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等候自已的丈夫。屋外传来她熟悉的脚步声,李万福感觉脚步与往日明显不同,往日是勿忙,今晚是沉稳中显现着快促。李万福欲起身开门,梁锡远已自开而进,随同涌进来的风雨,忽啦啦地涨满全屋。李万福见自己的丈夫从来没有今晚这么高兴,丈夫双眼笑眯了缝,脸盘笑面如花。

梁锡远弯下腰,对儿子梁哲文说:“哲文,我今天见到了毛主席!”虽然梁哲文还是个几岁的娃娃,但心目中知晓毛主席是神仙样的人物,神是不能轻易看到的。梁哲文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爸爸,心里嘀咕:“爸爸你该不会是在撒谎吧!”梁锡远看出儿子的表情,又重复一遍:“儿子,我不会哄你!我真的是见到了毛主席!”梁哲文感到自己爸爸的身形在增高,只差一点点就要触及屋顶了。

那时梁锡远的母亲、嫂子和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当梁锡远“我见到了毛主席”这个话一出口,也是有些不相信。但很快又相信了,知儿不如母,知夫不如妻,母亲、妻子知道梁锡远品行,不会撒谎,而且这种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乱冒乱说。“在哪里?我也去看看!”李万福迫不及待地问。梁锡远笑笑言:“已经走了。”李万福惋惜得不得了,要梁锡远将毛主席在炭黑车间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很长一段时间,梁锡远都很高兴,笑口常开,行走快捷。梁锡远的岳父居住在乡下,到女儿、女婿家来探望。梁锡远将见到毛主席的情形给岳父说了一遍,岳父替女儿、女婿高兴。岳父没读多少书,但看了不少戏文,他对女婿说:“你见到了毛主席,就等于见到了当今皇上。”

不久,《人民日报》刊发了题为《毛主席冒雨视察隆昌气矿》的通讯,同时刊发了毛主席参观生产炭黑情形的图片。图片中的毛主席,蹲在梁锡远的右侧面,嘴唇微张,一边盯望前面,一边在听梁锡远的介绍。梁锡远蹲在毛主席的左侧,脸微抬,左手高举,5指张开指向火房,在给毛主席介绍炭黑生产情况。这是一幅特写照片,毛主席、梁锡远两人几乎是各自占了图像的一半。

就梁锡远而言,这张图片价值连城,无可估价。梁锡远将这张图片翻拍、冲洗了多张,给自己的子女每人一张,用象框嵌好张挂在各自家中最醒目处。隆昌气矿更是对这张图片厚爱有加,扩大后张挂在机关、大厅、会议室、领导办公室、车间、厂房、公共场所等关键紧要处。矿上编发的学习资料、开会发的纪念本等,均印有那张图片。这张图片成了隆昌气矿乃至以后川西南矿区永恒的标志性记载。

当王大芬从职工医院那边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拢炭黑车间大门,毛主席已经视察完毕,那辆米色小卧车正开出车间大门。王大芬想靠前去,给毛主席作最后的告别。但车间大门路道两边的人,挤得形同人墙,王大芬根本无法靠前。王大芬懊悔得又哭了起来,脸面又是泪水长流。

炭黑车间那些因去吃饭而错开了见到毛主席机会的职工,懊悔得直跺脚。隆昌气矿主管后勤的马副矿长,以为毛主席视察完了,会来做报告,便全力扑在接待准备上。当毛主席走了,马副矿长懊悔得扼腕痛惜,抚额长叹。

人们看到了还在哭泣的王大芬,有人知道她见到了毛主席,还与毛主席握过手。有人高呼:“王大芬,你好幸福,见到了毛主席!”马上又有人高叫:“王大芬,你是不是与毛主席握过手?!”“是!”“是那只手?!”“是右手!”人群像炸开了锅,呼呼啦啦地拥上来,将王大芬围在中间,向她伸出的手密密麻麻形同树林。众人口中高叫:“给毛主席握过的手,是幸福之手,把你的那只手给我们握握,让我们也沾沾光!”

王大芬毫不犹豫地伸手,任凭密麻如林的他人之手,轮流抓握她手。有的人是衷心替王大芬高兴,但有的人是因自己没见到毛主席而她王大芬却见到了还与毛主席握了手,心里有些失衡,抓住王大芬的手用尽全力捏握发泄,痛得王大芬遭不住。但王大芬依然任凭众人捏握,右手掌麻木了,没什么感觉了。

与毛主席握过之手,当然是无比幸福之手,王大芬无比珍惜。连着好几天,她坚持那只手不沾水,害怕洗掉了手上灵气、福气。她洗脸、洗脚,都是家人帮忙,家人也乐于给她帮忙。

那天晚上没能与王大芬握上手的人,赶到王大芬家中或王大芬办公室,争着与王大芬握手。王大芬上下班或外出,人们见到了她,蜂拥上前,又是争先恐后的与王大芬握手。王大芬右手掌经上千人次的捏握,到后来5根手指并成一块张不开了,一直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地恢复。

为记住、珍惜毛泽东主席在1958年3月27日的视察和给予的莫大荣誉,隆昌气矿炭黑车间改名为327车间。

王大芬当年在受到毛泽东主席的亲切接见后,时时自勉,经常自我衡量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毛主席。工作更加出色,业绩有目共睹。先后担任过厂工会主席、矿区党委委员、矿区计生办主任,始终是牢记毛主席提出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担任的各项工作,均是有声有色,业绩瞩目,上下满意。

五、邓小平的严肃

现已85岁高龄的周学厚,退休前是四川石油管理局的化工总工程师,目今居住在成都市府青路立交桥旁的石油职工宿舍B区3幢。笔者第一次找周老家中联系,时逢老人生病住进川医。后又是四川汶川大地震,成都震撼强烈。直到地震过去半月余,笔者赶到成都才与周老会面访谈。

周老奉献石油数十载,经历诸多重大事件,他最为人生自豪的是曾3次见到邓小平,亲自陪同并给朱德总司令介绍天然气生产情况。周老视为珍品的是,当年他与邓小平书记的合影照,他用相框嵌装,时时瞻仰。

1945年,周学厚毕业于武汉大学。在20世纪中叶,国民整体文化水准不高、文盲遍及的时代,周学厚无疑是宝贵稀有人才。年轻时的周学厚,五官端正,身材高挑均称。按现今时尚流行的说法,是个典型的帅哥。尽管目今周老已是高龄,仍是腰板不同,能窥见当年的英姿。在与邓小平的3次会面中,周学厚感受最深的是第一次。

1958年,周学厚在隆昌气矿任总工程师,同年3月8日,四川石油管理局党委副书记王鹤林给隆昌气矿电话通知:中央领导很关心四川天然气工业,中央领导明日要到隆昌气矿视察,请隆昌气矿派人去火车站接迎,同时要多派一辆车去,中央领导没自行带车。

当时隆昌气矿其他领导不在,决定由总工程师周学厚和矿组织部长张惠民去接中央领导。次日也就是3月9日上午,周学厚与张惠民乘一辆吉普,另带了一辆面包车,赶到了隆昌火车站。局党委副书记王鹤林和局主任工程师孙自忠,已到了火车站候迎。

从重庆开来的专列驶进了隆昌站,周学厚等人大睁双眼,神情关注,看今天来的是那位中央领导。车门打开,邓小平走了出来。周学厚等人兴奋不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那时党的最高职务是中央主席,由毛泽东担任。邓小平时任中央书记处书记。1958年邓小平54岁,正值人生壮年。周学厚至今印象深刻:邓小平戴黑色呢帽,外套黑呢大衣,夫人卓琳陪同。随行人员不多,仅几人而已。

隆昌隶属内江专区,陪同前来的内江领导将王鹤林、周学厚等人,逐一向邓小平作了介绍。小平待人平和,分别与石油方面的人员问候握手,然后乘车前往隆昌气矿。周学厚、张惠民仍乘来时的吉普在前引路,邓小平、卓琳等乘隆昌气矿的面包车在后跟随。

从隆昌火车站到隆昌气矿的公路全是碎石、黄泥铺成,路况很差,一路巅抖不停。邓小平那次赶来,离毛泽东亲自主持的成都工作会议只有近20来天,他无疑是给成都工作会议和毛泽东主席的隆昌气矿之行打前站。

邓小平历来不轻信工作汇报,重视自己亲眼看到的和实地调查了解到的情况。他清楚,毛泽东主席和他本人,都需要四川天然气工业的真实面貌。

隆昌气矿当时所辖的圣灯山气田隆10井,位于公路边,邓小平要进去看看。车辆停了下来,王鹤林、周学厚等人陪同邓小平走进了井场。小平边行边向在旁的矿总工程师周学厚询问隆昌气矿的年产量和在国民经济中发挥的作用,周学厚一一作了如实回答,邓小平边听边点头。如有什么没听清的事,卓琳夫人在旁给他补充说明。根据指令,井站工人打开放喷管线,天然气呼啸而出,红肜的火焰形同窜动的火龙腾腾舞动。

当时的天然气井站与现今的井站相比,显得有些简陋。但仍令邓小平感慨多多。早年他到法国勤工俭学,先后在哈金森橡胶厂、雷诺厂做过工,目睹、感受了西方国家的工业强国之路。那时的邓小平就渴望自己的祖国和人民,有朝一日能拥有先进发达的工业。

现今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终于有了自己的石油重工业,迈上了自己的工业强国之路。邓小平心头激情翻卷,“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四川是邓小平的故乡,对故乡土地上的巨大变化,他更是充满深情的眷念。

根据实地巡视的行程安排,邓小平到隆2井视察井口、脱硫、脱水设备。当时隆昌气矿在隆2井旁边不远,建了一个炉法炭黑试制车间。名曰车间,其实只是一套炉法炭黑的试制装置。炉黑车间原没列入邓小平的视察范围,但他抬眼看到了前面不远正冒着黑烟的炭黑收集包装车间,便提出:“走,我们进去看看嘛。”

身为矿总工程师的周学厚一听,心里就紧张了。周学厚的紧张,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是因为炉法炭黑试制车间处于试制时期,生产工艺还没定型,设备落后,生产重要环节之一的过滤收集袋是用绸子制作成的,经常破裂。滤袋一破,炭黑扬尘,车间乌烟瘴气,怪味荡漾,温度又高,人在里面,工作环境差劣。炭黑振抖收集、包装也是手工操作。工人一脸一身,全都是黑梭梭地,只有两只看人的眼在滴转。

邓小平提出要去看,别人不好阻挡,周学厚等人只好硬着头皮陪同走进了收集间。小平历来为人平易,一般不与人变脸变色。但在大事、原则问题上,他却从来不马虎、含糊。此时此地,他看着看着的,脸面逐渐改色,变得十分严肃起来。周学厚心里怦怦直跳,今天过不过得了关,实在是不好说。

“你到国外去过没有?国外是不是这个样子?”邓小平望着周学厚问,口气明显冷峻。

“没有去过,从资料上看,他们是用电滤加旋风分离炭黑的。“周学厚声音低量地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用国外的先进办法?”邓小平依然是语气冷峻。

当时国内尚不能生产电滤器,向国外咨询只有欧州瑞典的厂家同意供货,原准备从瑞典进口。但对方提出如果机器坏了,中方不能动不能折不能修,只能由瑞典方面来人折、修,技术保密。如果外方找借口拖延下去,要停多久,那就得要看外方的态度和脸色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到10年,科技尚未到发达的时期。石油天然气工业受制于人的事件不仅仅限之此事。四川东部高含硫卧龙河气田的开发,也因当时天然气脱硫技术未能攻克而向法国请求技术援助,法方拉克油田的含硫量世界闻名,法方成功地攻克脱出高含硫技术。法方满口答应,并派技术人员到川东卧龙河气田实地考察。到了最后关口,法方提出卧龙河气田脱出硫黄,全部归法方所有。高含硫气田脱出硫黄纯度高、杂质少,广泛用于军工、化工等领域而在国际市场上成为抢手货。外方有损中方国格、主权的行为,当然受到中方的抵制,卧龙河高含硫气田关闭起来。中方以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大无畏精神,自行攻克脱硫、防腐技术,直到20世纪80年代卧龙河气田才投入正规开发。

“我们也想向国外进口,但人家提出十分苛刻条件,令人难以接受,我们只好自己试制选择了绸袋过滤的办法。滤袋材料不过关,温度高了,就经常破,车间和工人的操作条件就差。”周学厚依然低音量地实话实说。

心系整个国家大势的邓小平,当然不可能在事先就了解到某个部门的某件具体环节。但听了周学厚实言,脸色有些改变。

周学厚趁势进言:“我们原想试制工作完成了就停下来,然后按有所改进的收集方法,另建车间正式生产。但炉法炭黑也是汽车、飞机轮胎、军事载重卡车等领域的紧缺品。我们的试制产品出来后,用户一再要求不能停,只能继续生产还要加大供应量。产品一直是由化工部统一分配给上海、青岛的几家主要橡胶厂。化工部也不让我们停,所以一直试生产到现在。”

邓小平脸面和缓:“炭黑的质量如何,能不能保证产品质量?”

“接近国外同类产品质量水准。”周学厚一点不打谎言地回答。

“怎样能证明你的说法呢?”邓小平紧接着又问。

“我们每个班的产品质量都要进行严格地分析,不合格就不能出厂。”周学厚底气十足地回答。

“你们用什么方法分析?”邓小平依然不松口地追问。

“我们是按美国材料试验标准(ASTM)建立的分析方法和产品质量标准。”周学厚实言回答后,把邓小平带到不远山包上的一座黄泥筑墙、茅草盖顶的化验室,让化验员将产品质量化验给邓小平亲眼过目。这真是一个罕见而伟大的场景:身为中央书记处书记的邓小平,头顶茅草棚、置身四面黄泥墙,严查现代工业产品质量。

化验员当即操作,邓小平本身具有化学知识,又到过国外,他一看就清楚明白。“用户对你们的产品有什么反应?”邓小平再问。

“我们的产品质量近似美国,比罗马尼亚的还强些。产品除国内供不应求,近年还有少量出口国外,从来没出现过用户反映有什么质量问题。”这时的周学厚心境平静如常,言不打阻语气流畅地回诉。

望着一溜茅草窝棚和在烟雾中忙碌、全身污黑的工人,邓小平内心热流涌动:“这是多么顽强进取的石油人呀!有如此自尊自立自强智慧的中国人民,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又能有什么事能阻止中国人民前进的步伐。国家定会强盛,迈进世界先进行列只是个时间早迟的问题。”

邓小平再次打量一番在他身边年轻英俊的隆昌气矿总工程师周学厚,目光柔和,脸相和蔼,语气亲切地说:“想不到你们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能生产出国家急需的产品。而且质量还能与国外水平相近。希望你们还要继续努力,赶上、超过国外先进水平,特别是要努力尽快改进生产工艺,改进工人生产条件。”

周学厚等人连连点头。视察完毕,石油人诚请邓小平用餐,他表示感谢婉言推辞,不给石油人添麻烦,坚持回到列车上用餐。石油人仍用那辆面包车,将邓小平等人送到了隆昌火车站。列车缓缓起动,直到驶出了站外,石油人才依依不舍地回身返转。

邓小平回到中央,将到隆昌气矿目睹情况向中央作了如实汇报,对毛泽东20来天后即同年3月27日视察隆昌气矿无疑起到了促进与推动作用。

邓小平的视察与鼓励,给四川天然气科技增添了巨大动力。1959—1960年,隆昌气矿在泸州陆续建成了4座新的炉法炭黑车间,生产关键环节之一的过滤袋,改用先进的玻璃纤维滤袋,取消了原落后的绸子滤袋。整个工艺流程和生产条件、工人生产环境,都得到了根本性地改变。炉法炭黑产品质量在化工部历年质量评比中,均是处于领先地位。

作为石油天然气工业战线上的杰出科技工作者,1965年2月,周学厚到北京参加工作会议。同月22日,毛泽东、周恩来、彭真、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接见了参加会议的一机部、石油部的同志,并同与会者集体合影留念,这是周学厚第2次见到了邓小平。

周学厚高兴非常。如果不是考虑到怕影响邓小平的正常工作与会议纪律,周学厚会走上前去,给小平同志汇报在他视察隆昌气矿后,天然气工业特别是他当年目睹的炉法炭黑生产发生的不小变化。周学厚坚信,重情讲义的小平同志,定会忆起那个在草棚化验室给他如实汇报情况的隆昌气矿的年轻总工程师。

中国共产党里程碑会议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几个月的1978年4月,周学厚到北京参加全国科技大会。这次大会名义上是由当时的中共中央主席华国锋主持,实际上是邓小平主持,这是周学厚第3次见到邓小平。在一个人的人生旅程中,能先后3次近距离地见到党和国家极为重要的领导人邓小平,的确是莫大的幸事与荣誉。

虽然当时国家已经步入了正常轨道,基本上恢复了常态,但“两个凡是”的影响还很大。知识分子被视为臭老九、白卷英雄、读书无用等谬论依然据有不小的市场。在这种背景下,被“右倾翻案风”为借口打压下去而复出的邓小平来实际主持全国科技大会,无疑会有不小的阻力。但邓小平耿耿脊梁,迎难勇进。

周学厚至今印象深刻,邓小平浓重四川口音,多次向到会代表提出:“你们这次是党中央请来的客人,不要有任何顾虑,把精神振作起来,畅所欲言,开好这个会。”

在这个会议上,邓小平浓重的四川口音面对全国、全球的关注者,提出了经典名言:“科学技术也是生产力,而且是第一生产力!”、“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名言振聋发聩,在空间旋舞、震荡盘亘。紧接着整个会场响起惊涛拍岸、电闪雷鸣般的掌声。

同广大的知识分子一样,属“臭老九”的周学厚,在“文革”期间遭受到过冲击与折磨,苦闷徘徊,倍感压抑。目今邓小平把科学技术提到了应有地位,给知识分子正名。周学厚满含泪水,那是感动、幸福的泪。他的双掌拍得生痛发木,内心却是振奋无比,思想上强烈感受到再次得到了解放。

2004年,四川油气田上举行纪念邓小平诞辰百周年座谈会,周学厚是特邀代表。忆及当年邓小平在视察炉法炭黑试制车间时的情景,周学厚深情感言:“小平同志这种深入调查了解,掌握事物本质,从实际出发的实事求是精神,令人十分钦佩,深受教益,终生难忘。”

六、朱德总司令的视察

1961年,周学厚担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川南矿务局副总工程师,年仅30多岁,真正的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人生阶段。当时的川南矿务局辖隆昌气矿、黄瓜山气田、石油沟气矿。这个时期的隆昌气矿,声名远播,中央、部、省领导,陆续前来视察,折射出石油天然气工业在国家的地位与影响。

同年4月16日,川南矿务局接到四川石油管理局电话通知,请矿务局次日派员到隆昌火车站,接中央领导到隆昌气矿视察。17日上午,周学厚与矿务局副局长钱思潮,赶赴到了火车站候迎。隆昌气矿矿长陈世英、隆昌县党政领导,也赶到了火车站。时针指向10点之际,从重庆开往来的专列进入了隆昌火车站。当中央领导跨出车门,周学厚双眼发亮,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国家副主席朱德来了。

接迎者一起上前,向朱总司令问好。康克清夫人、自贡市委第一书记牟海秀陪同而来。朱总司令随员,仅几人。这个时期的朱老总已是70多岁的高龄了,穿中山装,杵拐杖,由康克清夫人搀扶着。

以前,周学厚不知多少次在图片、挂象、电影中见过朱总司令,但那是间接所见。今天朱总司令来到了眼前,面对面的零距离相见,周学厚强烈地感受到老总很慈祥,朴实平和,对人笑脸相向。如果不介绍言明,让人不相信这个老者的慈祥样,会是统率三军、令敌胆寒的总司令。

老总一一与接迎者握手,浓重的四川口音:“你们辛苦了,给你们添麻烦来了。”

钱思潮副局长赶忙回答:“朱总司令亲自赶来,是对石油工业的莫大支持与鼓励,我们石油人深感荣幸,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是什么麻烦。”

1961年,大陆3年自然灾害尚没结束,国民经济仍处于困难时期。从隆昌火车站到隆昌气矿的那条公路,依然是3年多前毛泽东、邓小平来视察的模样,黄泥、碎石铺成,坑洼遍及,尘土飞舞。乘车在前引路、年轻力壮的周学厚他们都感到颠抖得难受,乘车在后的高龄朱老总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不管如何的抖动,总司令情绪不改。四川是我老朱的故乡,当年为了国家独立、强盛,解民于水火,曾在故乡的这片土地浴血苦战,寻找出路。后来漂洋过海,到欧洲找到了共产党并加入了党组织。回国后先后与日本侵略者、国民党反动政权生死搏击,终于建起了人民作主的共和国。目今故乡这片丰饶的土地同我朱德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公路边的隆10井,车辆停顿了下来,朱总司令下车,像当年的邓小平一样,要实地巡视天然所生产。朱总司令的步履蹒跚,兴致却是丝毫不减。塔罐耸立,管道交错。老总伸手摸摸采油树,身子靠近气流吱吱作响的管线,笑面如花。像当年邓小平到隆10井那样,值班人员专门给老总打开放喷管线,气流呼隆涌出,形成肜红的火焰。老总在欧洲见到过现代工业,如今现代工业之花开在了我朱德的故乡,咋个不叫我老朱高兴哟!

老总高兴,离站上车时,挡开康克清夫人要挽扶他的胳膊,自行杵杖走拢车辆弯腰钻了进去。考虑到朱总司令年事已高,车辆开到当年毛泽东主席到过的专家招待所暂作休息。按朱总司令的吩咐,没有排场,只有清茶。一边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三军总司令、国家副主席,一边是中石油基层干部和地方干部,地位差别不是一般。但总司令没有丁点架势或拿腔捏调,将聚集而来者视为平等同志。那不是作秀,而是真情袒露。

隆昌气矿矿长陈世英军人出身,面向总司令诚挚而言:“感谢朱总司令来我们矿视察和对我们矿的关怀。”朱总司令非寻常人物,看颜观行,就能大致知晓对方是个什么出身。“你是部队转业来的吧?”朱总司令望着陈世英问。原坐着的陈世英唬地起立,标准军人姿态,昂口激声地回答:“报告总司令,我是1958年由重庆炮校转业来的,过去一直在部队工作。”

朱总司令亲切地招呼陈世英坐下,军人与军人相逢,感情格外亲切。总司令如同拉家常一样询问陈世英在部队的情况,两人没有上下级的隔膜,谈得十分融洽。总司令叮嘱自己的部下:“要好好向地方同志学习,熟悉业务,搞好团结。”陈世英连连点头。

到了给朱总司令汇报生产情况之时,川南矿务局副总工程师周学厚要起身报告。朱总司令连忙示意周学厚坐下,浓重的四川口音:“我是学生,你是专家,学生向专家学习,理应是专家坐着,学生站着。但专家今天遇到我老朱这个学生年纪老了哟,只得坐着听,也只得请专家谅解吧。我坐着听,专家也坐着听,大家都扯平,你看要不要得?”

坐在沙发上的朱总司令侧转身子,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问:“大家说,要不要得?”众人即口应答:“要得!要得!”同样是浓重的四川口音,紧接着又一起哄堂大笑。朱总司令更是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周学厚心头发热:“多么好的一个老人!”

周学厚先将整个川南矿务局的概况扼要报告,接着报告隆昌气矿拥有的井数、年产气量和年产炭黑等生产情况,着重指出“目前气矿采出的天然气,主要用来生产槽黑、炉黑和正在试制的高定伸这3个炭黑品种。”朱总司令老花镜片后面的双眼,不眨地盯着笔记本,手上在不停地记录。当有没听清弄明了,就由在旁的康克清夫人给他重述一遍。

朱总司令的身子挪移了一下,将沙发空出一段。他向周学厚招手:“专家同志,请你坐到我一起,好不好?”周学厚有些迟疑,总司令何等人物,自己咋个能与他平起平坐?脚下没动。“看来我老朱是请不动专家哟。”朱总司令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闻得此言,周学厚才挨坐到朱总司令的身边。朱总司令问:“天然气主要是些什么成分?”周学厚忙答:“主要是甲烷,还有乙烷等碳氢化合物。”朱总司令听了点头,将手中的笔记本递到周学厚手上,请周学厚帮助写上。周学厚恭敬地接过,又公公正正地给总司令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天然气的主要成分“甲烷”。

朱总司令接过笔记本,又详细向周学厚询问天然气的其他用途。周学厚见老总戴着老花眼镜记录不便,就放慢语调答:“天然气用途很广泛,除做燃料、发电、提取炭黑外,还可转化成多种化工产品,如化肥、人造橡胶、人造纤维等。”

“好,希望你们多生产天然气出来,在天然气利用方面取得成功。”接着朱总司令又请周学厚、陈世英两人在他的笔记本上签名留念,两人感到莫大荣幸,欣然在老总本上各写上自己的姓名。

几年前,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时,当时的矿长刘选伍曾给毛主席汇报过天然气综合利用的情况和打算。朱总司令此次来巡视之际,恰逢四川石油管理局在泸州的天然气研究所从天然气中试制成功了液化天然气。天然气研究所原本没在给总司令汇报之列,出于报喜,天然气研究所的一位领导用低温保冷瓶盛装了液化天然气赶到了汇报现场,将瓶子放到进门旁边。

其他同志汇报完了,那位领导起身向朱总司令报告天然气研制成功液化天然气的喜讯,并将瓶塞打开。令那位领导和在场人没想到的一个情景出现了:从瓶中窜冒出的液化气,飞快地在空间弥漫。霎时整个房间烟雾腾腾,并夹杂着异味。

挨在朱总司旁边的周学厚,欲将自己的身子扑在总司令身上。但一眼看到总司令神情巍然,端坐不动,容颜丝毫不改。在场的人快速在朱总司令周围聚成了一个圈,将总司令围在中间。如果真是毒气,这个动作无济于事,但折射出人们在紧要关头对总司令的关爱。

随同朱总司令而来的四川省公安厅厅长,一个箭步上前,抓起那个瓶子,冲出门外,疾步飞奔一程,将那个瓶子扔到山沟下面去了。

那个领导吓呆了,反应过来了马上高叫:“我是来给总司令报喜的哟!……”川南矿务局副局长钱思潮,赶忙将那个领导往外边推:“你快走,别再来添乱!”

从刀山火海、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朱总司,什么大惊大险都经历过。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只能算寻常事件。他坚信这只是一个意外事件,决不会是来加害于他,始终是坦然相向。对这件事的最终处理,那位领说清楚就算了,没做什么追究或夸大上纲。

经过这场意外,大家以为朱总司令会取消下一步巡视。但总司令起身:“走,再去看看。”神情、语气,就像根本没发生刚才这场事。

当年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炭黑车间情况,《人民日报》公开刊发过通讯与图片。作为同是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毛泽东肯定会向朱德通报过。还在井冈山时期,朱毛就成一体。以后两人更是同舟共济,携手不分。“到老毛去过的地方。”朱德指明。大家簇拥着总司令,走出会议室,分头乘车,驶进隆昌气矿生产炭黑的327车间。

当班工人见是朱总司令来了,均怀着尊敬的心情望着他。总司令面带微笑,向当班人员挥手问好。为不影响总司令的视察,当班人员仍像当年毛泽东主席来视察一样,各自坚守在岗位上。

4月的天气,温度适宜,四川本身湿润,这天又是阴天,不凉不燥。圣灯山上的青松,挺拔苍郁。厂房依旧,空气中仍有烟雾弥漫并荡漾着炭黑生产的异味。朱总司令像几年前毛泽东主席来时那样,情绪没受什么影响,反在心里说:“这个地方,真是国家的宝贝!”

这个时期327炭黑车间主管生产的副主任是杨泽清,他向总司令问候,总司令与他亲切握手。老人手中的那根拐杖,在地上杵移,胳膊由康克清夫人搀扶着,跟着杨泽清径直走到当年毛泽东视察过的21号火房。杨泽清打开火房门,里面火焰肜红,火嘴呼呼。朱总司令想弯下腰去,像当年毛泽东那样蹲在火房前观看,但年事已高,蹲下不便。

为不影响总司令身体又能让他看得清楚,陈世英搬来一把藤椅。朱总司令坐在藤椅上,身子略为前倾,手中拐杖杵地支撑。杨泽清用不急不缓的语调给总司令汇报,朱总司令认真听着,手指火房,问里面有多少火嘴,炭黑是咋个生成的,如何回收。杨泽清一一详细解答。火房透出的火焰,将朱总司令的全身连同那把藤椅,映照得肜红明亮,朱总司令看得高兴,形同孩童。

朱总司令站起身来,抬头看见火房顶上窜冒出黑烟。这可是个值得研究解决的问题,他双眼视望在场者,最后落在周学厚的脸上问:“专家同志,这些黑烟能不能回收利用?”周学厚望着总司令期待的目光,诚恳回答:“我们正在研究新的工艺,以后就可以回收利用了。”朱总司令脸面再绽喜颜,语气满意言:“好!”

巡视完毕,已过中午,中油人诚邀总司令用餐。总司令像当年邓小平一样,婉拒推辞,坚持回到列车上用餐。钱思潮、周学厚、陈世英等石油人,将总司令送到隆昌火车站。总司令跨上车门转过身来,向石油人挥手致意,嘴上又是浓重的四川口音:“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大家!”

周学厚心头又一次感动发热,多么好的总司令,多么好的一个老人。周学厚至今感言:在一生中按时间顺序亲眼看见,令他印象不灭,影响最深的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中,一是邓小平,二是朱德总司令。

七、苍凉人生

陪同并给毛泽东介绍过炭黑生产的梁锡远,珍惜自己人生中的这份殊荣。他的妻子李万福口述:自从梁锡远见到了毛主席后,更加忙碌,吃饭、走路都是在考虑的神情,经常是半夜或半夜过了才回家。李万福心痛自己的丈夫,忍不住叮嘱:“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梁锡远总是回答:“我要对得起毛主席。”

就在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的次年,梁锡远调任隆昌气矿钻井区队长。梁锡远执着进取,钻井、采气、脱硫等,都能驾驭、掌握,表现出色,是个全才。

根据矿上工作需要,梁锡远调任矿区办公室主任。在此期间,石油企业按上级指令,精减人员。在高度计划经济时代,谁拥有一份正式工作,就等于有一个铁饭碗,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饭碗弄整脱了。那是一件非常得罪人非常难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梁锡远想到自己是见过毛主席的人,应当率先做出表率。妻子李万福原本是石油企业正式职工,身为矿办主任的梁锡远,却带头将妻子精减掉了。梁锡远没想到的是,他的如此之举,为他妻子、家人后来的合法权益,造成不小阻力,甚至是步履艰难。

大陆“文革”爆发,殃及全国各个领域,隆昌气矿分成造反、保皇两大派别。这时梁锡远调任矿气田开发科科长,他不管什么派,也不参加什么派,只有一个念头:“要把生产搞好,不给毛主席丢脸。”别人忙于造反,斗来斗去,打来打去,而梁锡远一门心思扑在生产上。正是缘于有梁锡远这类人,混乱的“文革”期间,石油企业依然在负重运转。

随着混乱加剧,武斗升级,矿上一些职工跑了,327炭黑车间停了产。这时的矿长找到梁锡远说:“那个地方是毛主席视察过的地方,万万不能停产!这个重担只好由你来承担,你去把生产尽快恢复起来。”时局艰难,且是临危受命,矿长担心梁锡远不愿接手。但梁锡远一点没推诿,当即就表态同意。

梁锡远去找到那些跑了的工人,给他们讲:“我们隆昌气矿特别是327车间,毛主席来视察过的地方,大家要珍惜这份荣誉。现在大讲特讲忠于毛主席,我们把毛主席来视察过的地方生产恢复起来了,就是最大最好的忠于毛主席!”这番话工人们听了进去,加上梁锡远在广大工人中有良好的声誉,又是陪同过并给毛主席汇报过炭黑生产情况的人。于是不少工人陆陆续续回去上班,327车间运转起来,重新恢复了生产,不仅让广大的人们看到毛主席到过的地方,的确不一样,更重要的政治意义在于,使人们在谜团混乱的局势中,看到了世事恢复常态的曙光。

327车间生产运转的消息传播开去,造反派赶来了,全副武装人员把守住车间大门两边,驾着的两挺机枪直端端地对着车间里面。正在上班的工人,见到如此阵仗,面露惊惧之色,担心今天会流血出恶事。造反派头头走进去问:“谁是梁锡远?”梁锡远胸有正气,坦然答之:“我就是梁锡远!你们有什么事?”“文革”期间,任何造反组织、造反头目,都声言自己是站在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谁敢反对毛主席,就咂烂谁的狗头!造反派头头知晓梁锡远是陪同并给毛主席介绍过炭黑生产情况的人,不敢贸然下手,双目盯望了梁锡远一会,有些不甘不愿意地挥挥手,驾在大门口的两挺机枪和武装人员撒下,然后拥着头头走了。

梁锡远以自己的胆略和声望,镇住了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造反派,避免了一场有可能在327车间出现的祸患,以后也无人员再到炭黑车间寻事端、找麻烦。

1972年文革中期,提出了“抓革命,促生产”,四川省在成都召开“三线建设”会议。这时隆昌气矿改名为川西南矿区,机关所在地由隆昌两道桥搬迁到自贡市。川西南矿区组织了包括矿长在内的相关人员参会,自贡市点名梁锡远参会。自贡市工交部孟部长带着自贡境内各行业人员,赶到了成都,会议地点在锦江宾馆。

会议很紧张,节奏也紧迫。因劳累过度加上气候的变化,梁锡远患上了重感冒,全身高烧。“三线建设”是党中央提出来毛泽东批准的,梁锡远感到此次会议意义重大,自己是见过并给毛主席汇报过生产情况的人,凡事要对得住毛主席。梁锡远不愿耽误时间,吃了一些药片,病情未减反是越愈加重。而梁锡远坚持瞒住病情不吭声,照常开会听省委书记徐驰的报告,参加讨论。到了国庆节,梁锡远已高烧6天6夜了,全身火烫,实在遭不住了,到川医就诊,医生告之:“病情不是一般,必须住院!”

但梁锡远的病情未能控制住,院方告知病危。由组织出面,通知在自贡的梁锡远妻子李万福赶往成都。梁锡远儿子梁哲文时年19岁,在石油威远机械厂工作,女儿梁洁18岁,在采气队上班。儿子、女儿向各自单位请了假,母子3人赶到了川医。

妻子、儿女见到梁锡远病势沉重,心痛得不得了。李万福对丈夫说:“你身体这么不好,咋个不早点看病?拖成了这个样子。”梁锡远回答:“没什么,会好起来的。”但回答声音虚弱,明显有气无力。梁锡远要喝开水,李万福将开水倒出,凉了一会,温度适中了端给丈夫喝下。

病房太挤,无法容下多人。李万福和儿女到位于成都市小关庙的四川石油管理局招待所夜宿。次日赶到川医时,医生正在抢救梁锡远,川西南矿区派赶来的医生也在场。但梁锡远终没能活过来,10月2号下午7点离开人世。医生告之李万福:梁锡远内脏烧坏了。妻子、儿、女,痛哭不止,悲伤欲绝。

有着无上人生荣光的梁锡远,辞世时年仅40多岁。他的遗体没有运回自贡,在成都火化后,妻儿女将骨灰带回了自贡。其骨灰安葬在327炭黑车间位于的圣灯山上,朝向对着21号火房:1958年3月27日下午,梁锡远蹲在火房前,抬手给蹲在旁边的毛主席介绍炭黑生产情况。那个情景,在梁锡远生前刀镂凿刻样铬记心间。梁锡远逝世后,那个情景并没消逝,不可磨灭地融入进他的灵魂。

梁锡远到成都开会,是自贡市点名由所在单位川西南矿区通知并随本矿领导、相关人员赴会,他的辞世毫无疑义系因公死亡,后事处理顺理成章,不应有什么梗阻。

川西南矿区征求李万福意见,她提出两条:一是梁锡远按因公死亡处理。二是丈夫过世后,她生活上没有依靠,她原本就是正式职工,恢复她原有工作。但川西南矿区两条都不同意,对梁锡远按因病死亡处理。

自贡市出面了,工交部孟部长发话:“梁锡远是很有影响的人物,要按实事求是的原则,因公死亡处理。”但川西南矿区没有听进去,仍要按因病死亡处理。孟部长生气:“川西南矿区不像话,不服从地方政府的领导!”孟部长秘书给李万福出主意:“写书面材料,向上级部门投诉。”

材料寄到四川省委,四川石油管理局行文到川西南矿区:梁锡远按因公死亡处理,恢复李万福原来正是职工身份。李万福恢复正式职工,需要招工指标名额。自贡市方面积极配合,快速给李万福下了个招工名额。按常理:主管上级部门和地方政府都有了明文规定,不应有什么障碍了,却是又卡壳了。川西南矿区人事部门负责人不听主管人事副矿长刘溥芳的指令,顶住不执行不办理,仍坚持梁锡远按病逝处理,李万福恢复原有正式职工身份同样不采纳。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四川石油管理局、自贡市均拿起没办法。当时一位知情局或矿领导指出:“梁锡远是因公拖死了的!”

川西南矿区职工分房,梁锡远过世了,李万福不是正式职工,没有分房名额。梁家住房拥挤,子女回家无法容纳,李万福痛心疾首。儿子梁传平见母亲苦楚不堪,出言安慰:“妈妈以后我有能力了,一定给你送套房子!”李万福闻言点头,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同时又愤然不平,泪落洒地。

李万福虽系一介女流,但个性不屈坚韧,由儿子梁哲文、梁传平陪同,继续申诉。梁传平对川西南矿区矿长说:“我爸爸烧了几天几夜,被活活地烧死了,你们不管!”矿长拍拍梁传文的肩头,不知怎么说。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会明白,曲直当有标准。对梁锡远和梁家人的遭遇,川西南矿区广大职工深表同情,纷纷声援,仗义执言。

笔者在采访李万福问:“本来一个很简单的事,咋个搞得这么复杂,阻力如此之大?”李万福答:“当时是“文革”期间,阻力在于派性作梗。”当时川西南矿区机关的一名办事员癌症死亡,属因病死亡。这名办事员系造反派的一个小头目,其家人和兄弟伙,也想以梁锡远之事“搭车”来解决自己的事。

毛泽东的夫人江青,被称为文革旗手。李万福万般无奈之下,直接给江青写、寄了信件,江青回复要公正、限期处理。江青的所作所为,历史已经作出了结论。但她在对梁家人一事上,无疑是明智之举,做了一件大好事、善事。

这时的江青,处于权力的巅峰,就是吃了豹子胆的黎民百姓,也不能也不敢与江青抗衡。川西南矿区尤其是部门负责人,到此才明白,他们做了一件错事、蠢事。但那些人顽固又非要面子,便自找台阶,最终做出的处理结果是:对梁锡远参照因公死亡处理,李万福纳入矿区家属工对待,每月有她能生存下去的微薄工资。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结果。李万福感到心力绞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李万福现居深圳儿子处,她最为自慰的是,梁锡远儿女争气,自强自立。孙子辈更出色,或国内或国外,均各自有成。梁锡远九泉有知,当会尽情笑颜。对于围绕梁锡远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公不愉快,李万福认为那是下面的人背着毛主席干出来的,最后毛主席的家人出面干预使事情得到了一个结果。对当年梁锡远蹲在毛主席身边和给毛主席介绍炭黑生产的殊荣,李万福无比珍视,她不管家居何处何地包括现今在深圳居室的最醒目处,均是张挂着当年梁锡远与毛主席在一起的那张照片。

八、李纳来了

随着石油天然气工业的发展,当年的隆昌气矿称谓改变,炭黑归口化工部生产。原隆昌气矿327车间停止生产,但毛泽东主席给石油人的殊荣,倍感珍惜。1996年4月16日,原四川石油管理局在327车间建起了“毛主席视察隆昌气矿纪念馆”,同时被命名为该局内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亦先后被命名为四川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纪念馆保持了当年毛泽东视察的原貌:炭黑车间旧址、包装车间、跃进礼堂、化验室、车间办公室、医务室、车间大门等。没改原样,依旧存在,纪念馆总面积达万余平方米。

2004年12月7日,时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在隆昌的井下作业公司党委书记的李联湘,接到隆昌县委的通知:“上级领导明日要到圣灯山毛主席视察隆昌气矿纪念馆参观,请准备接待。”

当时纪念馆属井下作业公司管辖,李联湘马上就高度重视,将所有应考虑的环节都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他想起纪念馆内的旗杆、旗帜,都已有了年月,显得有些旧痕。李联湘马上给纪念馆打电话,吩咐将原有的旗杆、旗帜一律撤掉,全部换上新的,同时吩咐摆放鲜花。馆内外的清洁要做得更好,解说员的头脑要清晰,解说词一句都不能错。

纪念馆接到李联湘的电话后,管理员史少勇快速行动,专程赶到隆昌县城,购买了新的旗杆、旗帜。12月已是冬季,气候寒冷,鲜花不易存活。史少勇几乎跑遍了全城,几经周折,才找到了鲜花。史少勇又立即折回,马上行动,安排部署,直到一切妥当、满意为止。

次日一早,李联湘带上井下作业公司党委办公室、思想政治工作部等部门的人员,赶到纪念馆等待。那天有雾,纪念馆乃至整个圣灯山,都笼罩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薄雾。远处景物若隐若现,近处景物能辨认可见。寒凉的空气中,透溢散发着雾裹的泥土味。中国自古流传“雾幛起,贵人到”的格言,李联湘心里想:“今天是哪个领导要来呢?”他翘首盼望。

上午10点钟左右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从雾幛中开驶而来了,在纪念馆内停顿下来,车门打开,一个60出头的女同志走了出来。李联湘第一个印象是,这位女同志面熟,脑中快速运转以求这个面熟的女同志到底是谁?

车上的人陆续走了下来,隆昌县委领导上前给李联湘介绍:“这是李讷同志,毛主席的亲生女儿。”李联湘心里说:果然是与毛主席长得一模一样,脸形、五官特别是宽阔的额头,与毛主席面象没区别。身板也与毛主席一样高大挺拔,步履迈动沉稳。

随李讷一起来的,有她的女儿即毛泽东主席的外孙女,另有中国文联、中国作协、内江市委等人员,总计仅8人。李联湘原以为,中央高干子弟特别是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的子弟,一定会是气派非凡,不易让人接近靠拢。但李讷却很平和朴实,畜短发,戴眼镜,穿着普通。

她主动向李联湘伸手相握,目光和蔼地望着李联湘说:“父亲在石油部门唯一视察了这个地方,很多年前我就想来,这次终于来了,了一个心愿。这次来,要给石油部门、给李书记添麻烦了,请多多谅解。”李联湘赶忙说:“毛主席视察这个地方,是整个石油部门、全体石油人的荣光。李讷同志今天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咋个会是麻烦。”

虽然是肃杀的冬季,但纪念馆却是洁净齐整,地上不见残枝败叶。全新的旗帜,在空中猎猎飘荡。主展厅内迎面一幅高及人头的屏风油画。这幅画根据当年毛泽东视察21号火房照片画成。屏风油画背后系毛泽东题词:“天然气要综合利用,发展祖国炭黑,攀登世界高峰。”

李讷站在父亲的油画前,拍摄了一幅照片,脸上溢起高兴感。李讷收藏了自己父亲各种姿态的图片,在此之前,尚没收集到父亲蹲下来又是公开发表过的图片。她向李联湘提出,能否将这幅油画的原样照片给她赠送一幅,语气没有丁点的命令,完全是商量的口吻,李联湘当即答应。

主展厅四壁墙面张贴着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隆昌气矿和327炭黑车间的重要照片。四周墙脚挨壁放着一溜玻璃罩的陈列柜,里面摆放着有关毛泽东视察时的原始资料、书刊、火嘴、炭黑样品等实物。那天解说员的解说十分详细,李讷听得十分仔细,一边听一边不时插话询问,有时是解说员回答,有时是李联湘回答。

纪念馆还存储有其他各级领导到来时所题之词,仅石油企业就有原国家石油工业部、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领导题词,其中有:

1996年3月,秦文采题词:恩延百世,圣火千秋。

2004年9月,黄凯题词:为青少年提供更多参与社会实践的机会。

2004年9月9日,张文彬题词:零距离接触社会,多渠道参与互动。

2004年9月18日,李敬题词: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人。

毛泽东的女儿李讷今天来到这个地方,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一定要请她留下珍贵的纪念。李联湘请李讷给纪念馆赠赐墨宝,李讷欣然同意。管理员史少勇取来白净纸张和浓稠的墨汁。李讷握笔在手,头脑中在运转:中国石油是个快速发展的企业,以后仍要持续发展。李讷凝神沉思了一下,饱沾墨汁的笔端在白净的纸张上游移行走,“奋进”两字跃然纸上。“奋进”两字既贴近整个石油工业的发展,又寄予了李讷对全体石油人的鼓励,李联湘心头叫好。李讷是练过书法的,两字行移令行家称道。

顺着主展厅前行一段,跨几级台阶,327炭黑车间21号火房旧址地,耸立着石质纪念碑,凹下文字用鲜红油漆涂写繁体汉字: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七日,毛泽东主席视察隆昌气矿炭黑车间旧址。碑下端落款:中共四川石油管理局委员会、四川石油管理局敬立,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七日。

李讷胸中涌上阵阵暖流,自己的父亲40多年前,来到了这个地方,给石油企业鼓劲添力,擂鼓助威。作为亲生骨肉女儿,循着父亲的足迹,几千里地赶来凭吊、看望。既是了结女儿心愿,更是慰藉父亲英灵。

父亲当年蹲在这个地方视察炭黑生产的情景,在李讷头脑中呈现。她向李联湘问及现今的炭黑生产情况,李联湘答:“除隆昌境内的黄家场有专门的炭黑厂,泸州的纳溪等地,也有专门的炭黑厂。”李讷点头:“不错,发展得不错嘛。”

李讷在纪念碑前流连徘徊,她强烈地感觉到父亲依然蹲在这个地方在冲着她微笑,她怎么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在碑前徘徊一阵,李讷绕着纪念碑缓慢地转了一圈,然后在碑前停下,随行人员一起上前,同李讷一起摄影存念。

在纪念馆内巡视快要结束了,李讷回首望,这个留有父亲音容笑貌,行走足迹的不忘之地,令她铭心刻骨。在纪念馆大门口,李讷等人再一次合影存念。

当年毛泽东因临近天黑了,柯庆施、李井泉两人出于对主席安全因素的考虑,劝阻了毛泽东未能去成天然气井场。李讷此行要了却父亲当年的遗愿,要去天然气井场实地看看。

离纪念馆约4里地有天然气隆10井,此井现隶属蜀南气矿管辖,李联湘与那边取得了联系。简易井场公路由碎石、黄泥铺成,路况较差。李联湘他们乘坐的车在前,李讷等人乘坐的车在后,一路巅抖地到了井场。隆10井人员一律大红石油信号服穿戴,形同热烈炽盛的火焰,在井场门口两边排列,夹道欢迎李讷的到来。欢迎的人们全都神情诚挚,双掌拍动哗哗作响。明显看得出,既是对毛泽东主席的怀念,又是对李讷的尊重。李讷很感动,向隆10井人员表示深深的感谢。

隆10井已停止了气源生产,但此井涌流温泉水,井场上荡漾着硫黄味。为将圣灯山开辟成旅游胜地,当地政府欲以隆10井温泉为旅游卖点推出去。毛泽东的亲生女儿李讷赶赴而来,对将隆10井乃至整个圣灯山旅游地走向广阔的空间无疑是不小的推动力。电视、摄影人员不停地转换角度,拍摄李讷在隆10井的图像。

圣灯镇镇长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向李讷介绍隆10井开发状况,现每天能产水多少,温泉水含有什么元素,洗温泉水对人体健康有哪些好处。镇长事先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的介绍既内行又通俗易懂,让人听得明白。李联湘曾学过地质,对镇长的介绍也深表佩服。一名工作人员,用缸子盛装了温泉水,端到李讷的面前,她仔细端详了一会言:“这个水还有这么多好处,可以充分利用。”

时间已过11点,雾幛依然没散,但日光却是顽强地穿透,原本白色的雾幛显现出红色的光波,圣灯山与活动着的人,罩上一层红色的光。李讷与自己的父亲一样,一生走过不少的地方,但石油人建在隆昌圣灯山的纪念馆,令她终身不忘。望着李联湘等人,李讷心头涌上一阵暖流:石油人重情讲义,珍视荣誉。不仅没有遗忘自已父亲当年对这个地方的视察,还在持续地光大发扬,将父亲视察的这个地方建起了保护良好的纪念馆。

一个令李联湘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情景出现了:李讷向着李联湘等石油人和其他工作人员,弯腰低头,敬礼鞠躬,以表自已深深的谢意。李联湘等人开初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一律感动得眼含泪花。当年毛泽东主席给了石油人莫大的荣誉,对毛主席视察的炭黑车间,石油人做了应做、该做的事,目今却受到了他后代的如此礼遇,石油人将永志不忘,对毛主席给予的荣誉仍倍加珍惜,对纪念馆建设、维护得更好。

论起那次陪同,论起李讷,李联湘至今印象鲜明深刻:作为毛泽东主席的亲生骨肉,李讷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架势。举手投足,开言吐词,待人对事,平易和蔼得不是一般。如果不说明,不会让人相信她是毛泽东主席的亲生女儿。李讷的良好修养,完全得益于主席的言传身教和良妤的家庭影响。李讷的平易随和,反倒让人对她敬重有加,尊崇尤深。

2008年3月27日,是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50周年之日。川南、川西南两大片区的3大石油企业蜀南气矿、川南矿区、川西南矿区联合在纪念馆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

3大石油企业领导和地方部门负责人以及石油职工代表、当地乡民、学校师生等共计1000多人,参加了纪念活动。西南油气田分公司矿区事业服务部、隆昌县委有关领导,为纪念活动揭幕。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代表,向川西南矿区授予了毛泽东主席视察隆昌气矿纪念馆“企业精神教育基地”牌匾。

人人都在怀念毛主席,人人都感到毛主席就在身边。作为“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50周年纪念活动”特邀贵宾的王大芬,被请到了台上,手执话筒,面对上千人众,她声情并茂地讲述当年受到毛主席接见的情景。讲到激情处,王大芬眼含幸福的泪水,音量高亢在空间飘荡。台下听众深受感染,掌声哗哗如浪卷潮涌,尤其是青年听众激动得满面肜红。王大芬感到莫大的欣慰:听众的表现与反响,无可辩驳地昭示,毛主席活在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心中。

1958年3月27日的那天,也就是在那个露天地点,毛泽东蹲在炭黑车间副主任梁锡远的旁边,嘴唇微张,神情关注。梁锡远蹲在毛主席旁边,胳膊高抬,5指张开指着21号火房,给毛主席介绍炭黑生产情况。纪念碑前,花卉绰约盛开,草坪泻玉铺绿。雪松、塔柏苍翠欲滴,大、小叶榕寇盖如伞,空气中荡漾着透人肺腑的清香。鸟在茂叶繁枝中不息地啼叫。背面坡地至圣灯山顶,苍松密集如针插,泛着油光似的深绿。

这是百万石油人的共同精神圣地,置身于斯,能让人感觉到,头戴灰色呢帽,身穿灰色呢大衣,脚穿旧黄牛皮鞋的毛泽东,面带微笑,踏着时光隧道走了过来。如此圣地,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虔诚膜拜。

是圣地,兴盛长在,吉祥不衰。管理员史少勇介绍:从1996年3月27日纪念馆建立,到目今先后有22万人次前来瞻仰。人数最多的时候,摩肩接踵,淌水样涌动。每逢“五一”、“五四”、“七一”、“十一”等活动期间,均有各地人们赶来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和新党员入党宣誓。不少青年将3月27日定为结婚日,并到此举行结婚典礼。不少的人到此过生日庆贺,不少的乡民到此烧香跪拜,请被他们视为神的毛泽东保佑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正是缘于毛泽东在当年的成都工作会议上发出:“西南地区不仅要搞煤,还要搞点石油”的号召,更是缘于毛泽东亲临隆昌气矿视察,给四川油气田乃至整个中国石油工业,注入了蓬勃兴盛、长青不衰的持续活力。就在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后仅仅10余天,也就是1958年4月9日,在四川中部重镇南充市召开了全国石油工业现场会,这个会议做出了两大事关四川乃至西南地区油气工业发展的重大事项:一是成立了四川石油管理局,二是将四川中部列为油气勘探重点,由此四川油气田迈向发展快车道。

毛泽东视察隆昌气矿50年来,全国石油工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当年西方石油地质学者给中国戴上的“贫油”帽早已扔掉了,并成为世界重要产油产气大国。四川油气田更是得到长足发展,迈上一个又一个的高点。2004年12月26号,毛泽东诞生110周年之日,四川油气田年产气量超过100亿立方米,一举成为我国首个年产量过百亿的天然气生产基地。到2006年12月3日,四川油气田当年产气达123、8亿余立方米、产油13、56万吨,根据测算,四川油气田跻身全国为数仅几家的千万吨级且是我国首个天然气为主的千万砘级大气田。所产天然气输供渝、蜀、滇、黔西部诸市省和长江中下游平原,为国民经济的发展,提供了能源支柱性作用。

当年毛泽东主席关注的天然气综合利用,亦是喜结硕果。现今四川油气田建成天然气净化厂11座,成为全国最大天然气脱硫脱水硫黄回收基地,年净化天然气高达100亿立方米,天然气脱硫回收技术处于国际领先水准。每年可从天然气中回收、脱出硫黄7万吨左右,硫黄产品纯度高达99、9%以上,获国家银质奖,除满足国内市场需求,还占据了广阔的国际市场,为国家换取了大量外汇。

四川油气田天然气其他方面的综合利用也得到长足发展,开发、提炼出了国家急需的系列化工产品。我国氦资源贫乏,而氦又是军工、民用等方面的必需品。从天然气中开发、提炼出的氦气,广泛用于深海潜艇、光纤等军、民方面。氦气在嫦娥探月器、神舟宇宙飞船等尖端科技领域,更是发挥了不可替代的独特作用,不仅缓解、弥补了我国氦资源贫乏的窘境,亦建立了瞩目功勋。

岁月昼夜消逝,时光泊泊流淌,世事不断变化。但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岁月、时光如何一去不复返地冲刷,毛泽东长存石油人心间,永不淡化。毛泽东赋予石油人的殊荣,是石油工业突飞猛进的精神动力与能量不竭的力量源泉。目今,四川油气田正在全力打造年产300亿大气区和第一流天然气工业生产基地,将会是再造殊荣,构建瞩目高端。

(笔者在采访过程中,得到四川石油报社领导、石油川西南公管中心思想政治工作部的支持,在此一并鸣谢。)

责任编辑/彭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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