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毕肖普诗歌的拉康式解读
2015-07-16王文飞
王文飞
[摘要]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早期不幸的遭遇使其在作品中流露出“渴望”与“缺失”。尽管如此,诗人从未停止在“缺失”中探究和思考,寻找自我认同。本文结合拉康的“无意识”理论、镜像阶段对毕肖普的诗歌进行解读,探究诗人在其诗歌中的自我构建过程以及诗歌背后隐藏的“潜文本”。
[关键词]伊丽莎白·毕肖普;拉康;缺失;寻找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5)03-0172-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5.03-084
[本刊网址]http://www.hbxb.net
伊丽莎白·毕肖普是20世纪美国诗坛杰出诗人之一。毕肖普自幼丧父,母亲精神失常。失去双亲后,她过着不稳定的生活,在加拿大的外祖母和美国波士顿的姨母的轮流抚养下长大。不仅如此,年少的毕肖普还饱受疾病之苦。因此,童年的创伤给毕晓普的一生都留下了心灵的阴影。据安妮·史蒂文森回忆,毕晓普谈起她的童年时曾说过“童年生活是每个诗人生活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可以说,毕晓普几乎所有最重要的诗歌都与她的童年生活密不可分。因此她的大部分诗歌都涉及到这种缺失。本文结合拉康的“无意识”理论、镜像阶段对毕肖普的诗歌进行解读:首先对拉康无意识理论中的“欲望”以及镜像阶段进行梳理和论述;其次,借助拉康无意识理论中的能指和所指来分析诗歌中的“水”、“鱼”、“人蛾”等意象中隐喻和转喻的滑动链,揭示童年创伤给诗人带来的一些“缺失”以及由“缺失”所造成的伤痛感;然后,通过拉康镜像阶段和对欲望的阐释进行文本解读,透析诗人内心深处对自我的认识和寻找;最后,得出结论:诗人只能不断追寻,才能获得心灵的暂时平静和慰藉。
一、无意识的“欲望”、镜像阶段
无意识层面的“欲望”(desire)是拉康构建其精神分析理论的核心;无意识指的是主体被压抑处于无意识状态的本能欲望和经验,并且拉康认为“无意识是第一位的”。他将无意识等同于语言本身。同时,拉康吸收索绪尔的语言学思想,认为语言赋予欲望以结构的结果是无意识,欲望给及能指的意义,欲望由能指链决定。与索绪尔不同,他认为能指总是在追寻所指;能指在追寻所指的过程中,所指总是如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得,它只能被不断置换或代替,从而形成一条能指链,欲望的能指链不断的移动,是为了寻找那漂浮不定的所指,以求得匮乏的满足,然而,这条能指链总是在留下痕迹的同时却又总是规避我们。
根据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一个人对自我的认同不是天生自然获得的,而是基于与他人的关系:母亲,父亲,家庭成员或者所有形成整个社会环境的人群。拉康认为,孩子获得他或她的整体取决于他者,通常他或她的母亲,一个单独的完整个体。镜像阶段是“我”展开双重价值的一种现象。通过镜像阶段,拉康认为自我是借助辨认另一完整的客体而构成的,另一完整的客体即是一个想象的投影,一个理想化了的我。拉康认为,欲望最初是以一些破碎的欲望形式出现的,于此相对应的是人类主体此时获得的是一种不成熟、不完整的欲望;只有经过“镜像阶段”之后,人类主体方获得完整感、统一感的欲望。 二、自我缺失
拉康认为,意识的诸元素——愿望、欲望、意象共同形成能指,各能指形成一个能指链,而所指根本不存在,能指最终无所指。拉康还将语言引入无意识心理,认为欲望是一个换喻,即由一个能指代替另外一个能者,所指则隐而不见。因此,欲望本身作为一种精神现象,它是整个能者连环,不是单独的一个能者。所指的缺失导致能指无限滑动。
《六节诗》是毕肖普的一首具有明显自传性质的诗歌。诗中以第三人称刻画了日常生活的场景:“九月的雨落在房子/在昏暗的光线里,老祖母/和孩子坐在厨房的小小奇迹火炉旁,/读着年历里的笑话,/笑着谈着来掩饰她的眼泪/……”。诗中的“房屋”、“祖母”、“孩子“、壁炉”、“历书”、“眼泪”六个词语作为每一行的结束词反复出现,似乎在渲染着一种传统的家庭氛围,然而悲伤的泪水、持续不断的雨水、茶杯里“深棕色的泪水”等形象让家庭生活在眼泪下显得苍白,仿佛暗示着读者房屋中父亲、母亲的缺席,给诗歌营造了一种莫名的忧伤氛围。“眼泪”作为痛苦与缺失的能指,从外在的雨转换成了眼泪,又变成了“像泪珠的纽扣”,词语的重复和替换反映了一个替换性的转喻在诗中出现,一个能指指向另一个能指,永远在滑动、漂移、循环,却永远无法指向一个所指。正如没有最后的所指一样,诗中这个只有祖母和孩子的家,诗人内心的“缺失”也是无法填补的。
而在《鱼》一诗中,诗人巨细无遗地描述了鱼受伤的外表:它的“像古老壁纸”的褐色皮肤,“新鲜而充满血液”的腮,以及“大却浅,又黄”的眼睛,甚至它身上的海草和海虱、渔线,受伤的鱼散发着腐败、残缺的气息,给读者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感。“我还看见/在他的下嘴唇/一如果你叫它嘴唇的话—/严厉、潮湿,武器一般,/挂着五根一组的鱼线/或是四根线外加一个/固定旋接的导钩金属丝,/带着所有五个大钩子/密密地长在他的嘴巴里。”“挂满鱼钩的嘴”是一个能指,将看不见的痛苦转化为具体的形象,然而伤痛感不会消失,它会伴随着“鱼线”的每次扯动而传遍全身,“一绺五根毛的智慧胡须/从他的疼痛的下颌中蔓蔓生出”。通过能指的移动替换,我们不难体会到诗人内心所背负的伤痛感。
三、自我寻找
拉康认为,人为了获得周围环境的认同不得不选择自我异化,把自我异化在他者的世界里找寻迷失的主体,在自我和他者之间选择与挣扎,最后的结果是彻底的异化。幼儿在6个月到两岁半之间的成长期中会被一种新的“镜像之看”影响,并主导其自我构建和认知。幼儿受到周围人的影响,这些人代表着幼儿的自主性,并为他建构生活的模式。“这可能开始主要是他威严的父母,然后是他身边一切可以教训他的人。他们在看着你,这种目光并非是眼中目光的投射,而是一种镜像之看。拉康指出,“我”在镜子中看到相对稳定的自己的影像,便误将这不是自己的他者认同为自我。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让出了主体的位置,变成了影像,缺乏自主性,并且从此踏上了寻找自我的道路。虽然童年父爱、母爱及家的缺失使毕肖普在一些诗歌作品中或多或少地弥漫着伤感,但她一直在坚持不懈地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找寻缺失与生活之间的平衡与联系。endprint
《人蛾》一诗中,人蛾孤独地生活在“苍白的混凝土地铁”中,“每晚乘车穿过人造的隧道”。“可是,当人蛾/偶尔对地面进行几次难得的寻访,/月亮却显得那样不同寻常。”为他者的月亮是一种外在于他自己的现象,这一现象对于自己的存在具有特殊含义。他希望,通过月亮这样一个不同于人类世界的他者,来完成被认同的过程。于是,“他觉得月亮好比苍穹顶端的洞穴,/……/他颤抖,但必须尽可能地向高处探索。”月亮由具体的存在延伸为“洞穴”般的通道。“他畏惧地向上爬,设想这一次或许能够/将自己的小脑袋伸进那圆圆整齐的开口/就像裹着黑卷,硬从一支筒管里取出/进入光芒(人在地面时没有这种幻觉)。/人蛾最怕的事他仍需去做,虽然/他必定失败、受惊、跌落,却没有伤害……”。虽然结果不如人愿,但人蛾向上攀爬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映射了诗人对于自我身份的追寻过程,小心翼翼、焦虑不安却又坚定不移。
在《沙劳特的绅士》中,沙劳特先生把自己看作是半个镜子。他活在现实与镜子之间,真实与反射之间。由于外在的自我是不固定的,反射的自我也从不固定在单一的角度或与外在的自我融为一体,因此他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自我的分裂使他拒绝辨认外界真实的世界。“这种不确定性/他说/让他感到兴奋。他热爱/这种不断的调整。/他希望现在就引用这样的格言:/‘一半即足矣”。“半个镜子”与诗人的“缺失”隐约相联,但欲望无法真正满足,诗人只能不断调整,寄希望于“不断追寻”欲望的能指链来最大限度地靠近圆满。
结论
尽管毕肖普所处的时代和现在不甚相同,但是其作品中存在的对人生“欲望”、“缺失”的思考与感悟在现代社会中依然可以看到,从拉康的“欲望”、镜像阶段角度切入,可以更深入地探讨诗歌作品,更深刻地探讨毕肖普如何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找寻缺失与生活之间的平衡与联系。这不仅是毕肖普面临的问题,也是现代社会中因为日趋加重的生存压力、爱情婚姻被物质化而逐渐缺乏精神信仰的人们所面临的问题。因此,解读毕肖普的诗歌可以迎合人们向精神生活求助的呼声,为现代社会存在的问题寻求答案,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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