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

汤红梅+丰芸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满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艾青

雨后的下午，令志杰、黄志岐两位老行长应邀来到办公室，缓缓地交谈与讲述中，两盏热茶氤氲，隔着岁月看到了那些年的故事，每一桩每一件，仿佛就在昨天。

一、揽蓄掠影

1949年7月岐山解放时，解放军派常克敏带领一批财金干部，接收了陕西省银行蔡家坡办事处和岐山办事处，其实两处皆已人逃室空。1950年4月，成立了中国人民银行蔡家坡支行（1951年6月，易名中国人民银行岐山县支行），负责岐山全县金融事业。仇明星任行长，行内设4个组，共10人，办理汇兑及存、贷款业务，并代理国家金库。也就这年冬天，17岁的令志杰经岐山县委组织部介绍，踏入了中国人民银行蔡家坡支行，一干就是43年。

揽储一直都是银行的主要工作之一。建国初期，市场物价不稳，为了消除大家重货轻币的心理，银行开办过“折实储蓄”，就是储户存款时，将货币折成实物单位，每一实物单位包括双喜牌白布1尺，面粉2斤，混合煤5斤。这几种实物价格由银行每天挂牌公布，储户取款时再以当日牌价折成人民币付给。当时，为了吸收更多的存款，还开办过“有奖储蓄”，比如“活期有奖储蓄”、“特种有奖储蓄”、“农民优待售粮（棉）储蓄”等。这些凝结着老一代银行人的智慧和才干的各种储蓄，虽然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随着物价的近一步稳定，存在时间短，变更频繁，但在当时受到了广大群众的普遍欢迎。岐山县储蓄存款由1949年底的不足万元，截止1989年底，迅速成长为33529万元，起到了稳定金融，聚集资金的积极作用。

现在，将余钱储蓄在银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在50、60年代，人们既无余钱，储蓄意识也淡薄，很少有人愿意将钱存入银行。银行人除了在柜台办理存贷业务、收兑金银、旧币，还要经常开展储蓄宣传工作。令老回忆说，刚开始就是面对面的口头宣传，或者要求单位领导在职工大会上作些动员，慢慢地办版报，猜灯谜，编印宣传材料，举办文艺演出，储蓄宣传的声势和影响越来越大，来银行办业务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但是，只在柜台揽储那是不行的，外勤背包收储才是揽储的重头戏。岐山县东起七里河，西到凤鸣沟，南自瓦房沟，北至孟家山，总面积近900平方公里，仅蔡家坡就分布着大大小小10几个厂矿和众多的村庄，哪怕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也好呀。令老他们只有靠自己一双脚，“赶三餐”（早、中、晚开饭时间），“串五处”（宿舍、科室、车间、食堂、家属院），来去几十公里，踏遍了岐山的角角落落。每逢哪个乡村集市，有谁卖了家禽或是粮食，他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不但腿脚勤快，还要耳听八方，及时收集各路消息，记得有次，抗美援朝的军人复员回家，他们一接到消息，便马上又奔赴在了揽储的路上·····

二、送库风波

80年代以前，宝鸡地区还没有配备运钞护卫车。每次运钞，2名押运人员早早将装钞的麻袋和木箱（至少几十斤）用自行车驮到岐山公共汽车站，迅速搬上岐山—蔡家坡的公共汽车，到达后叫辆三轮车直奔蔡家坡火车站，肩扛手拖将库款搬上已经提前联系好的邮政火车上，1个多小时后，库款下到宝鸡站台上，一人守着库款，一人叫来三轮车终于将库款送达到宝鸡市人民银行。岐山相距宝鸡64公里，现在运钞1个小时就可直达。在当时，历经3个多小时的奔波，更换使用自行车、公共汽车、三轮车、火车4种交通工具，赶到时经常已过了午饭时间，疲惫的2个人看着平安抵达的库款，会心一笑，匆匆踏上返回的路程。

一次，运库搭载的火车意外停在了铁道中间，两边都隔着铁轨，仅凭两人之力，根本无法下钞。黄志岐和押钞同事别无他法，便决定由黄志岐在原地守着箱子和麻袋，同事去叫三轮车。无法远离，他在原地小心的看管着这一堆错落堆放的箱子和麻袋，任由一列列火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心里一边七上八下，希望没人注意到这堆其貌不扬的东西;一边担心飞驰而过地列车碰卷到库款······在焦急的等待中，不停地张望来车的方向，心急如焚，度秒如年。天逐渐的黑了，终于，远远的，一行三轮车正和着沉沉暮色缓缓的驶来，他悬着的心这才终于缓缓的落下。

再有一次，黄志岐和另一位押钞员正在将一箱箱现钞往火车上装车，刚装了一半，火车竟然发动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呆立的二人以及还没来得及装上车的库箱已经很快被火车远远的甩在身后。万幸的是当时还有一位市人行的同志同行，他恰好在车厢里接应箱子，彼时一样来不及反应，只能呆立着整理思绪，继续护送库款。所幸，最终他带着的部分钱款安然无恙，留下的两人也顺利的等到下一班车得以完成任务。现在想来，仍觉后怕。所幸那时的人们，虽然身无长物，却没有对他人财物的那份念想。

三、守库小记

解放初期，时局不稳，人民银行作为重点单位，为加强安保，每人都配有枪支。而金库大部分库存现金都放在有武装人员专职保管的西北机械厂，剩下的小部分在银行库柜中。令老回忆50年代初，人民银行蔡家坡支行没有专门的守库室，一间大房用木板分成上下两层，白天楼下办公，夜晚楼上住人，一节木头楼梯便是上下的通道。楼板中间，在麦草上辅上自带的被褥，这种大通铺是男职工的领地，几名女职工则睡在房间四角。老式的房间窗户较小，没有电，黑暗中，混浊的空气、冬天的寒冷、夏季的炎热时常袭击着守库人。一日，大家已经熟睡，忽地传来桌子重击声音，男同志警觉地提着枪冲下来，细看才知道，原来是会计小王晚上起夜，迷迷糊糊中忘记了下楼梯，一脚踏空，摔在楼下桌子上，还好没伤着，真是虚惊一场。1954年11月，支行迁岐山县城（今工行处），才有了专门的金库。

黄志岐老行长是1961年入行的，一来就在出纳岗位，先后干了十几年。担任出纳的人，同时就是金库的守库人。白天上班，在营业室负责现金的收付清点;晚上下班，帐簿、印鉴、密押、库箱，一一核对无误统一入库后，铺盖一卷便睡在库外的小房间开始值班守库。金库也就是个套间，里间的大屋是金库，外间就是守库室。守库室非常狭小，守库人只能睡在金库的门口，每天早晨都要收起铺盖，才能打开库门，进库工作。那时，还汉有执行双休日，周一到周六，没有电视机，收音机都是奢侈品，小小的守库室度过了一个个寂静的夜晚，只有周日才是短暂的与家人相聚的时光。

有乐于身，不若无忧于心。那时，他们也没觉得苦，只是认真的完成着每项工作，沉浸在工作带来的充实感之中，每天都过得简单而开心。县城傍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听戏看电影一年没几次，路灯也只在县城中心才有几处，夜幕早早地笼罩下来。年青人就聚在门房，看书下棋打牌，朝夕相处中，感情日笃。60、70年代，物资匮乏，守库没有守库费，每月多发一条毛巾和一块肥皂，大家很是满足。直到80年代，每晚增加两毛五分钱值班费，一月下来有六块多，开心了好久。

黄老回忆说，“文化大革命”中，县支行机构瘫痪。1984年成立了岐山县工行，人行业务统由其代理，人行虽存其名，实则已被取代。令老行长虽然已近85岁高龄，仍清晰地记得，1985年6月15日，他将“中国人民银行岐山县支行”的门牌高高挂起（文革后陕西省首批恢复央行职能18家县支行之一），开始行使央行职能，即“两库两计”（发行库、国库、会计、计划统计），统管全县金融事业。建行初期，全行只有6个人，办公也就在工行前的一个平房中，吃在工行灶上，住在东关旅社，虽然一切从简，但年青的人们仿佛看到了春天的明媚，干劲十足。截止1989年，工、农、建及信用社缴存存款3亿多，贷款4亿多。支行人员增至28人，搬进了新的办工大楼和宿舍楼。说到这里，令老露出了开心地笑容。

光阴偷换，尘尘往来风，几许艰辛，几多欢乐，几度徘徊，几多迷茫，几分怀恋，几缕微光。数十载央行岁月。如今已到了“竹里坐消无事福，花间补读未完书”的退休时光，闲来忆往，与央行的春秋冬夏，无论过去多久，仍投影于心，常相忆，自难忘。

责任编辑、校对：张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