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学书

张婧怡

每个晴朗的早晨，平邑县莲花山广场上都有很多老人用自制的海绵笔蘸了水在方砖上写大字。没有事儿的时候，我也到那儿观摩学习。

一天，看到一位老人左手拿着毛笔字帖，右手拿着大笔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着正楷，我见地上放着一支笔，便拿起来学着老先生的样子，在方砖上写了一个字。

“你这个字这样写不对。”老先生看见了就停下手中的笔说，“我们练习毛笔字都是使用米字格或田字格，你看看，这四块方砖正好组成一个田字格，要想写好字，就要讲究章法，中间这个十字形的砖缝就是写字的参照物，这个交点就是字的中心，依照格子练习写字，字的章法就比较严谨。”

听了老先生的话，看了老先生的字，我感到非常佩服，连忙俯下身子，照着老先生的样子专心写了几个字。

“你看看那边老张写的字，多么美观！”老先生看见我这样恭敬，大概是觉得孺子可教，指着地上几行清俊挺拔的字由衷地赞美说，“人家老张的字，在这里面可是数得着的！”

我顺着“老张”的字看去，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双手抱着一支巨大的海绵笔，正悠然地在地砖上写大字。那动作，不像是写字，倒像是在打太极拳，他的身子随着字的笔画一起一伏，充满了节奏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仔细观摩老张的运笔动作，发现老张的字也并不完全像刚才老先生说的那样中规中矩，而是参差错落，有大有小，甚至有的字已经远离了十字的交点。

我再仔细观察，发现就是那些写在十字交点上的字，两个人也不相同。我指着一个字请教“老张”： “以十字的交点为参照，我发现您写字的中心大多偏高，那位老先生的字则偏低，这是怎么回事呢？”

“呵呵……这个事儿得怎么说呢？”老张听了我的话停下来，看了看我说，“咱这不是小学生练习田字格，非得写在哪儿。当然，有个参照物有利于把字写正。咱这个写字，其实就是心里想着把它写在哪里就写在哪里了，这哪有一定的标准啊？”

“格子是提供给初学写字的人看的，因为是初学，写字容易走形，把格子印在纸上，有利于写字入门。”我揣摩老张的话说，“一旦练到一定的程度，心里有了格子，就不必局限于眼里的格子了？”

“咱现在写的是楷书，要是到了行书和草书中，不单是字的位置不确定，连字形本身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老张直起腰来，指了指旁边一位老人刚刚写好的草书《沁园春·雪》说，“你看，这些字龙飞凤舞，各式各样，可连在一起一样好看。”

我仔细端详这首词，只见这些字有的浓墨重彩，粗大豪壮;有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整句看来，笔断意连，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综观全词，笔势起伏连绵，如波诡云谲，水绕山环。

  “好一幅山水写意！”我赞叹道，“原来，一笔一划的汉字中映着一个人的品味，纵横捭阖的书法中藏着更大的格局！”

孔子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随心所欲，不失章法。张先生是否已臻夫子的境界了呢？”我看向张先生说道。

张先生颔首微笑，双手抱笔，继续挥毫。

我也拿起大笔，仿照张先生的笔迹用心书写，一行俊雅端庄的大字旁边，出现了一行端正而略显稚拙的字……

教师评语

早晨，老人们用自制的海绵笔蘸水自发地在莲花山广场的方砖上练字已经成了平邑的一个景观。作者详细地叙述了自己学习书法的一次经历，给人很多启迪：练字本无法，后人为了引导初学者更快地入门，研习前人优秀的书法作品画出了田字格、米字格、九宫格……这叫入“格”。显然，那位热心的老先生是一位忠实的“守门员”。文中的“老张”则摆脱了“格”的限制，达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经他指点，于旁边新成的毛泽东诗词书法中，作者又悟到了书法的“大格局”。

显然，本文道出了书法的三种境界：初学者要入格，优秀者要出格，书法大家则不能仅止于一字一句的雕琢，更应该心存大格局。

这是一篇为文和书法者都值得一读的文章。

先生这番话，显然是在教“我”入格，这是练习书法者的入门功夫。

借老人口中的“老张”称呼另一位老人，加引号以示引用，也算特殊称谓。身份已明，以近知远，对两位老先生区分明确。

“那位老先生”不知名姓，先生前加一“老”字，以示敬意;“老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者，用“您”称呼，既表达了对老者的尊重，也让人感到求教者的恭敬有礼。

这番“揣摩”道出了书法的第二种境界：出格。

这番“端详”，是对整篇书法作品的评价，具体形象地道出了书法的第三重境界：胸中要有大格局。

引用孔子的话，既是品字，也是品人，可见字如其人，文品即是人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