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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和《红楼梦》主人公爱情悲剧的比较分析

2015-07-13任梦媛江南大学214122

大众文艺 2015年11期
关键词:宝黛穆斯林葬礼

任梦媛 (江南大学 214122)

引言

根据中国知网上检索到的数据,1988年3月到2015年5月共有244篇研究《穆斯林的葬礼》的文章,其中专门探究其爱情悲剧的文章有8篇。这8篇文章中,只有一篇是专门探讨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悲剧,从宗教、性格两个角度出发对《穆斯林的葬礼》与澳大利亚作家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进行了比较。比较方面研究除此之外,也有学者把《穆斯林的葬礼》中两代三对人的爱情悲剧同《边城》中母女两代人的爱情悲剧进行对比。而其他6篇文章大致都是从总体上探讨了这个穆斯林家族中两代人的爱情悲剧。笔者认为,《穆斯林的葬礼》中最突出的就是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悲剧,韩新月与楚雁潮、韩天星与容桂芳的爱情悲剧实际上是韩冰爱情悲剧的衍生品。因此对《穆斯林的葬礼》爱情悲剧的探讨应以韩子奇与梁冰玉为主。

《红楼梦》作为中国小说长廊中的瑰宝,对后世的作家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霍达就是20世纪与《红楼梦》有亲密联系的作家之一,《穆斯林的葬礼》也是《红楼梦》影响下产生的经典作品之一。刘白羽先生在给《穆斯林的葬礼》作序的时候曾特别提到《红楼梦》,他说梁君璧的形象像是凤姐。实际上,除梁君璧之外,在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悲剧中也隐藏着宝黛爱情悲剧的影子。通过对韩冰与宝黛爱情悲剧的对比分析,可以发现二者之间的借鉴关系。

一、世外桃源中的爱情,难抵现实的风霜

宝黛爱情的发生,有着两小无猜的深厚感情基础。两人感情的真正迸发是在大观园中。在腐朽的封建统治下,在日益没落的封建大家族中,大观园这个只有众姐妹与宝玉居住的地方是一个相对远离封建礼教的世外桃源。宝玉与黛玉居于此处,同众姐妹一起饮酒赋诗、谈天说地,暂时脱离了世俗礼教的束缚。宝黛二人之间两小无猜的情感也在这种相对自由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思想上能够产生共鸣的两人惺惺相惜,将对方视为最在乎的人。但是这段发生于大观园之中的自由恋爱也只能在大观园里存活,一旦走出大观园面对封建社会、贵族家长就注定要被扼杀。虽然当时封建统治的大厦已经日渐倾颓,封建家族也进入由盛转衰的时期,但封建统治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其通过加强礼教的控制来维持表面上的稳定,封建家族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与话语权,也通过联姻的方式相互勾结。宝黛追求的自由恋爱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社会的反叛,他们都是不满并且不屑于顺从时代的人,所以他们的行为在时人看来都是任性之举,但是这两个“任性”的人却是趣味相投、心灵相通。这种心灵相通是他们感情产生的基础,也正是这份共同的反叛精神将他们的爱情送上了断头台。他们是站在封建礼教对立面的先知先觉者,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宝黛所代表的新生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最终只能在腐朽的封建秩序中被埋没。这是宝黛爱情悲剧发生的深刻社会根源。

韩子奇与梁冰玉爱情的发生同样有着长期共处的深厚感情基础,他们在梁家的奇珍斋中一起长大,后来又在博雅宅中共同生活,最重要的是战争爆发后他们一起逃到了远离教规与传统礼教的伦敦。从礼教的角度来看,伦敦可以说是自由的世外桃源。韩子奇与梁冰玉之间被兄妹之情所掩盖的爱情,也在这里被战争激发出来。暂时脱离礼教的束缚,他们在异国他乡不顾一切的相爱了,在这个世外桃源中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年,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但是当战争结束,他们再次重返故土,回到这个尚未完成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社会中,等待他们的是疾风暴雨般的考验。很不幸,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在这场疾风暴雨的打击中未能幸免。他们的爱情发生在中国社会最为混乱的时代,原有的社会秩序被战争摧毁,社会处于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重要时期,旧礼教与新思想之间进行着激烈的对抗与冲突。以梁君璧为代表的封建卫道者们不顾一切地捍卫着传统的伦理道德规范,对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私自结合予以坚决的反对和斥责。以梁冰玉为代表的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新人类则宣扬人的自由、独立、平等,追求婚姻爱情的自主。在这个社会转型的中期阶段,尽管新生力量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可以同传统分庭抗礼,但新旧力量的激烈冲突下,难免会有受害者,于是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就成为了时代转型的牺牲品。

《穆斯林的葬礼》借鉴了《红楼梦》以男女主人公的自由恋爱与现实的冲突来反映社会现状的基本模式。《穆斯林的葬礼》的创新之处在于将宝黛之间的男女真心相爱,但求之不得的痛苦升华到了韩冰的真心相爱,得之又失的不幸。从而更有力的揭示了社会不能与时俱进,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也就难以实现的深刻主题。

二、家庭的牢笼,卫道者的利剑

《红楼梦》中宝黛的爱情悲剧与家庭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虽然书中对宝玉和黛玉的爱情冠以“木石前盟”的说法,将宝玉与宝钗的感情定义为“金玉良缘”。表面看上去三人的感情纠葛是姻缘前定,但实际上却牵扯着封建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封建统治日益腐朽的清朝,各大家族为实现利益的最大化,互相勾结,联姻就是他们维持关系的手段之一。《红楼梦》中描写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之间正是通过联姻的方式相互勾结。贾代善娶了史侯小姐,也就是后来的贾母;贾政娶了王夫人,贾琏娶了王熙凤。这样看来四大家族中就只有薛家尚未与贾家结亲,因此宝玉娶宝钗是贾家必然的选择。这也就是为什么贾母、王夫人、王熙凤明知宝玉与黛玉是相互倾心,却偏要从中作梗,用金蝉脱壳之计骗宝玉娶了宝钗,同时也促成了黛玉的死亡。此外,从贾家自身的角度来看,体态丰腴、端庄大方、举止娴雅、恪守封建道德的宝钗是媳妇的最佳人选。贾家深知大家庭的气势日渐衰颓,因此他们不仅是替宝玉选媳妇,更重要的是要为这个封建大家庭选择一个将来可以掌管家事的内当家人。宝钗完全符合封建卫道者们的要求,而个性反叛、病体孱弱的黛玉显然难以当此重任。因此在这个封建大家庭中的卫道者们的干涉下,宝黛爱情注定要夭折。

《穆斯林的葬礼》中,这一个穆斯林家族几经沉浮,梁亦清的突然去世使整个家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白氏完全乱了方寸,坚强的璧儿作为长女扛起了家庭的重任,家庭的变故不仅造就了璧儿坚强的性格,也让她的性格变得专横独断。韩子奇从蒲绶昌那里出走重返梁家后,她主动要求韩子奇娶了自己,两人重振奇珍斋。可见这两人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韩子奇和璧儿婚姻的纽带是这个家庭的玉器事业。当奇珍斋已经成为名满京华的玉器行头字号时,韩子奇和梁君璧就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孩子的出生成了这段婚姻的新纽带。当国难临头时,两个人的选择截然相反,一个为钱,一个为玉。固执地要坚守家业的梁君璧不肯随韩子奇远赴英国,因此只能劳燕分飞。梁君璧带着孩子在家守着一份家业,但最终因为她的独断专横葬送了韩子奇苦心经营起来的奇珍斋。而丈夫韩子奇与妹妹冰玉却在异国确立了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爱情。战争结束,丈夫与妹妹带着他们共同的孩子新月回到家中,梁君璧的心情遭受了天堂到地狱般的打击。当然这种打击并不能将专横的梁君璧击倒,她以宗教卫道者的身份,对丈夫和妹妹的结合进行了强烈的谴责,用羞辱的方式将妹妹逼走。在遭夫背叛的打击下她专横的性格发展到了冷酷无情的地步,并以此为把柄将丈夫牢牢地拴在身边。在梁君璧的逼迫下,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以冰玉的出走而告终。这个家庭也进入了看似平静实则畸形的状态。

两段感情同样萌发于封建家庭内部,爱情与利益相互纠葛,在家庭中卫道士的横加干预下爱情以失败告终。其实在《穆斯林的葬礼》中梁君璧的形象不仅仅像刘白羽先生提到过的凤姐,而是集贾母、王夫人、宝钗、凤姐等封建卫道者的特征于一身。一生都在捍卫着礼教的权威、家族的利益,以传统的教规为武器破坏了别人的爱情,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三、 性格的软弱,自毁幸福

《红楼梦》中宝玉的性格被作者总结为“痴”,他“痴”的性格特征中对他与黛玉的悲剧结局有重要影响的就是反叛的不彻底性、软弱性。换言之,宝玉的反叛性格具体表现为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极度蔑视封建家族的腐朽,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个家庭给予他的一切,从未做出实质上的反抗;他反对男尊女卑,尊重女性,对于金钏被羞辱、晴雯被赶出门他并没有积极的为她们抗争,只是待她们死后空空垂泪慨叹;他追求爱情婚恋自由,却不敢为了自己和黛玉的爱情与封建家长发生正面冲突,即使发现自己娶的是宝钗而不是黛玉也没有直接反抗,只是痴痴地忍气吞声了事。由此可见,尽管宝玉性格上非常反叛,但这种反叛却伴随着行动上的软弱性。当然,性格的软弱不仅是宝玉一个人的问题,黛玉同样如此。尽管内心清高冷傲,看不惯封建家庭的荒唐腐朽,渴望婚姻自主与宝玉结为连理。但她却不敢主动为自己的爱情抗争,只是消极的等待着封建家长的安排。正是这种软弱,使他们丧失了冲出封建家庭,追求爱情自由的唯一机会,落得个被封建家长棒打鸳鸯的悲惨结局。

《穆斯林的葬礼》中韩子奇的性格同样具有自身的矛盾性,在事业上,他有刚强的一面;对待感情,他又是懦弱的。在感情的问题上,韩子奇的性格具有明显的软弱性。首先,他与梁君璧的婚姻是他重回奇珍斋时,梁君璧主动提出来让奇哥哥娶了她,然后他们一起重新恢复家族的玉器事业。韩子奇并未深思自己对梁君璧是否有爱情就贸然答应了她的请求,由此可见韩子奇对感情上的事情是非常被动的一个人。其次,他与冰玉的感情也是女方首先向他表明心迹的。玉儿对他表白后,在远离教规与伦理束缚的环境中,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内心的呼唤,选择了跟玉儿在一起,这也是他面对感情问题表现得最果断的一次。但是回国之后,环境发生变化,他性格中懦弱被动的一面又表现了出来。面对妻子对冰玉的指责与侮辱,他没有一句反抗。甚至当冰玉主动提出将家里的一切全部留给姐姐,他们一起远走高飞重新开辟新家时,他犹犹豫豫不敢答应,摆出一堆借口来搪塞冰玉,掩盖自己的懦弱。事业上的强者,情感上的懦夫是对韩子奇矛盾性格的最好概括。

在性格的刻画上,《穆斯林的葬礼》在借鉴了《红楼梦》基础上,结合时代特征,塑造了更为鲜明的人物性格。冰玉与黛玉同样具有玉一般清高冷傲的品质,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同样是自我意识觉醒的女性,黛玉的追求局限于爱情这方面并且缺乏主动出击的勇气,受过新式教育的冰玉不仅敢于主动争取,而且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人格的独立。她喊出了:“女人不是男人身上的衣裳,想穿就穿,想脱就脱,不用了还可以存在箱子里!人格,尊严,比你的财产、珍宝、名誉、地位更贵重”的口号。她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为了实现个人的独立与尊严,她远走高飞离开了那个没有人格与自由可言的博雅宅。这样强烈的反叛的性格是黛玉以及她所处的那个时代所不具备的,所以黛玉只有含恨而终。此外,韩子奇自身性格上的矛盾性也比宝玉更为明显。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韩子奇接受了一些新思想的熏陶,产生了反抗传统的精神,以及追求新生活的意识,但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却又束缚着他寸步难行,就这样在传统与现代的分界线上痛苦地徘徊,任自己的幸福从眼前流失。

[1]吕小莉.《荆棘鸟》与《穆斯林的葬礼》爱情悲剧比较[J].文教资料,2010,33:17-18.

[2]邝琰.《穆斯林的葬礼》与《边城》爱情悲剧比较[J].文学教育(上),2009.12:151.

[3]王兆胜.《红楼梦》与20世纪中国文学[J]. 中国社会科学,2002(03):149-161+207-208.

[4]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

[5]曹雪芹.《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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