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希望哲学分析
2015-07-12冯妮娅余高峰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上海200093
⊙冯妮娅 余高峰[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 上海 200093]
《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希望哲学分析
⊙冯妮娅 余高峰[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 上海 200093]
20世纪诞生的希望哲学源于对传统哲学的挑战,体现在以“希望”为本体,用“尚未存在”哲学理念批判了“沉思封闭”和“往回审视”的单向度思维,提倡在乌托邦精神的主导下,发挥主体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实际行动去创造未来。《芒果街上的小屋》充分展现了“希望”在文学作品中的哲学意义。该作品以“小屋”在“芒果街”这样一个特定空间内的客观存在为主线,描写了埃斯佩朗莎(Esperanza,是西班牙语里的希望)对现实的反复认知、适应以及最终的反抗,揭露了墨裔女性在芝加哥拉美移民社区和父权控制的双重压迫下的夹缝生存状态。芒果街上的人和物作为女主角心中希望的客观动态载体,向读者展示了希望的动态性和连贯性,使得改变墨裔女性甚至整个族裔的命运以获得真正自由的目标有了实现的可能。
希望哲学 尚未存在 《芒果街上的小屋》 自由
《芒果街上的小屋》这部觉醒小说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当时反对欧洲中心主义的思潮不断蔓延,无形中促进了美国少数族裔作家的话语权的增强。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墨西哥裔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将当时少数族裔在芝加哥拉美移民社区的窘迫生存状态,付诸文学作品中。该作品自1984年出版以来,凭借清新的文笔且深刻的主题,不断吸引着国内外的研究者与大众读者。2006年,旅美作家潘帕翻译的中文版来到中国,又掀起一股“芒果街”热潮。复旦大学英文系著名教授陆谷孙先生为其献序,他写道:“一口气读完这位美国墨裔作家的中篇,如一川烟草激起满城风絮,竟不由自主地跳出肉身的自我,任由元神跃到半空中去俯察生活。”随之,该小说的学术研究也相应而来,数量相当可观。研究主题囊括了成长、族裔边缘以及女性身份等。笔者将以希望哲学为理论基础,结合文本细读的方法,试图从全新的视角挖掘作品中过去被忽视的深层哲学内涵,旨在给现代人带来更多的启示。
从古希腊讲起的西方哲学,向来以追问“存在问题”为己任。哲学仅仅思考已经存在的和永恒不变的本质。20世纪中期以来,德国的希望哲学家布洛赫则以“尚未存在”(Noch-Nicht-Sein)为基点,将世界看作一个辩证发展的开放系统,强调宇宙总体是指向未来和可能性的存在的。“尚未存在”由全新的物质范畴来支撑。值得注意的是,布洛赫关心的物质概念不只是具体的物质形式,更是人的力量、趋向或者潜能。
我们先前不住芒果街。先前我们住鲁米斯的三楼。再先前我们住吉勒。吉勒往前是波琳娜,再先前,我就不记得了。
他们一直对我们说,有一天,我们会搬进一所房子,一所真正的大屋,永远属于我们……我们的房子会有自来水和好用的水管。里面还有真正的楼梯,不是门厅台阶……我们会有一个地下室和至少三个卫生间,那样洗澡的时候就不用告诉每个人。我们的房子会是白色的,四周有树木,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草儿生长着……
“你住在哪里呀?”她问。
那里。我说,指了指三楼。
那里。我不得不朝她指的地方看去——三层楼上……你住在那里?她说话的样子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于是我明白,我得有一所房子……一所可以指给别人看的房子。
上文是小说的第一个短篇中的三个片段,全文的主线“房子”及时地映入眼帘。小女孩埃斯佩朗莎用最简单的回忆,使房子的样式和结构在这样的小篇幅里呈现出鲜明的对比。频繁的搬家让她不断勾勒心中憧憬中的房子——大屋、自来水、楼梯、一个地下室、三个卫生间、树木还有大院子。简单,却有着具体量化的房子的希望,烘托出小女孩想要真正房子的心情是多么朴素和急切。接着,埃斯佩朗莎与学校嬷嬷的对话,无不折射出儿童单纯的声音与成年人复杂的声音的交叉。诚如布洛赫说,“我想要改变。我们从童年开始就在寻求。我们总是在渴望,总是在呼吁。”当埃斯佩朗莎望着自家墙皮斑驳的房子时,默默地认为一定要有一所体面的、能指给别人看的房子。“尚未”既可指当前还没成为现实的事物,也可指现在有部分存在,且在将来可能全部存在的事物。此处结合希望的“尚未存在”理念,加之由于儿童初期阶段的基本记忆能力和思维能力,有助于增强希望的程度和发展目标的能力,不难看出小说的主线——房子,在女主角童年时期的第一次出现,成为了往后种种希望的萌芽。
在布洛赫看来,青年、变革时代和创造活动都属于新生事物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推动并体现了“尚未意识”。青年身上有着某种召唤要去改变成人的世界。在研究希望的进展中,心理学家Snyder指出希望在不同的年龄阶段,以特定明确的方式发展。虽然作者桑德拉·希斯内罗丝没有明显提及埃斯佩朗莎每个阶段的年龄,但读者能推测出每个年龄段以及其年龄段对应的希望发展模式。随着年龄的增长,埃斯佩朗莎的认知、自主以及逻辑推理能力逐步显现增强。她敏感地洞察出“棕色的人”代表着“我们”——墨西哥移民,并能够用不在场的想象“亮闪闪的刀子”反衬移民与美国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埃斯佩朗莎也积极发展与周围朋友的亲密关系,她的朋友不仅只有猫皇后凯茜——出生上层社会的白人女孩,由于阶级的差别最终搬离了芒果街;也不仅只是需要凑五块钱买一辆自行车的露西和拉切尔——她能与她们共同骑自行车,沿着芒果街歪歪扭扭地前行,不顾旁人地大声喊道“装载量很大”的笑话。她开始和大的女孩或者女人一起玩耍。萨莉便是她后来的朋友。她是大美人,却因为她的美丽和聪颖,而被蛮横专制的父亲和丈夫反锁禁锢在家中。萨莉只能在家一遍遍地望着拥有的全部——烤面包机、亚麻地毡上的玫瑰以及平滑如婚礼蛋糕的天花板。从主观上说,处在青春期的孩子能够通过对过去生活的观察,而体验到更多的情感,以促使思维水平的提高及经验的丰富,使“希望的目标主动性”和“意愿动力”增强。埃斯佩朗莎换用不同于先前女童的视角,开始以少女的视角打量着周边的世界。在过去认知的基础上,她意识到所居住的房子和社区不只是客观存在的实物,也不只是一堵区分种族和阶级的隐形墙,更是束缚女性的希望与自由的可怕牢笼。
杜威(John Dewey)曾把人的成长性视为一种未来和希望。他认为,未成熟不是“没有”而是已经“有”,未成熟表明了一种积极的能力和生长的力量(薛晓阳, 2014:98)。埃斯佩朗莎的少女时期是未成熟的阶段,显然以她当时的能力是无法改变芒果街上女人被束缚的现状的,但她至少给自己带来了希望,一种带有自由生命呼吸的力量。喃喃自语的时候,她希望有一天萨利的脚可以把她远远地带出芒果街,直到遇见一所美丽且自由的大房子。埃斯佩朗莎对房子的理解已经得到解构性的升华,从之前单想得到有一所可以指给别人看的实体房子,到最后希望可以得到一所拥有自由的房子。芒果街上的人和物便成为了她心中希望的客观动态载体,一步一步地向读者展示希望的动态性和连贯性,使得改变墨裔女性甚至整个族裔的命运,以获得真正自由的目标有了实现的无限可能。
“有一天我会把一袋袋的书和纸打进包里。有一天我会对芒果说再见……我离开是为了回来。为了那些我留在身后的人。那些无法出去的人。”
这是小说的结尾,也是全文意义最为深刻的片段。布洛赫相信未来有一个新世界,并指出希望不只属于单纯的情感范畴(如:期盼、渴望、需要),它还应当以人类的思想认知为中介,逐步转化为完善世界的实际行动。埃斯佩朗莎注定是要带着希望对现实中的压迫进行对抗,这种希望是摆脱阶级、种族和父权的束缚从而得到自由。不同于芒果街上甘心处于封闭和情愿接受别人控制的单向度思维的女人,埃斯佩朗莎在成长中“预先推定一个美好生活的梦”,然后努力寻求并坚持自己独特的方式——观察、阅读以及写作,记录着她在芒果街上与所有人的相遇。正是所有相遇瞬间的总和,明确了她的希望目标及途径,用实际行动去改变现有的世界,以创造更美好生活的未来。选择离开芒果街,便意味着埃斯佩朗莎正在寻求希望的新链接。她最终关心的,不只是个人命运的改变,更是芒果街上的所有移民的命运改变。
结语
希望,不仅是哲学和心理学等领域的专有名词,也是文学的积极生产力,为文学创作提供思想源泉和精神支柱。桑德拉·希斯内罗丝正是从希望的视野,在文学作品中探讨人类的存在、命运以及解放的问题。生活在没有压迫且人性自由的世界里的希望,贯穿于埃斯佩朗莎由女童到少女的整个成长过程。她的蜕变成功地展现出“希望”的乌托邦精神在人的成长中的根本性力量,这种力量鼓舞人在现实面前,可以充分发挥自身主体的想象力以实际行动创造未来。从这一非同寻常的创作理念和现实意义出发,便不难找出该作品广受欢迎的答案了。
[1] Bloch,Ernst.On Karl Marx[M].New York:Herder and Herder,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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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桑德拉·希斯内罗丝.芒果街上的小屋[M].潘帕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6] 薛晓阳.希望哲学:道德教育与未来意识[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14(3):91-98.
作 者:冯妮娅,上海理工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翻译理论;余高峰,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