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和研究述略
2015-07-10王欣
王欣
(安徽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安徽合肥 230022)
张兆和研究述略
王欣
(安徽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安徽合肥 230022)
张兆和从30年代开始写作,留有小说、散文、书信等多种体裁的作品。近年来学界在对张兆和小说的研究和定位上形成了一定的共识;与此同时,随着沈从文研究的深入,作为沈从文创作重要参与者的张兆和受到更多关注。梳理已有研究成果加以,并对张兆和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做出展望。
张兆和;小说;京派;沈从文
张兆和(1910-2003)出身合肥名门,是淮军将领、晚清重臣张树声的曾孙女,民初教育家张武龄的第三女,自幼接受了良好的文化熏陶和教育,才情斐然。张兆和有小说、散文、书信、日记等多种形式的文学作品传世,学界在对张兆和小说的研究和定位上也形成了一定的共识。近年来,随着沈从文研究的深入,作为沈从文生活与创作的参与者、沈从文文学遗产的管理者,张兆和所受到更多关注。现拟就已有研究成果加以梳理,力图呈现清晰的脉络,并对张兆和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做出展望。
一、张兆和作品述略
小说。1942年,张兆和以“叔文”的笔名出版了小说集《《《④汪成法:鲁迅书信中的“叔文”是谁》,文汇报》2012年5月10日。湖畔》(重庆文化生活出版社)。《湖畔》是巴金所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七辑之中的一本,共收录《费家的二小》、《小还的悲哀》、《湖畔》、《招弟和她的马》四篇小说。除上述四篇外,还有第五篇《玲玲》,这篇最初发表于1932年《文艺月刊》第3卷第五、六合刊,署名为“黑君”(张兆和因皮肤黑,外号“黑凤”)的文章,经由沈从文修改,以《白日》为篇名收录进1934年出版的沈从文《如蕤集》中,文末有注明“改三三稿”。凌宇在《沈从文传》中记录了张兆和对于《玲玲》原作者的解释:“他有点无赖,不知怎么就把我的小说收到他的集子里。”①凌宇:《沈从文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年,第301页。赵慧芳在《论张兆和的小说创作》一文写作过程中也就《玲玲》原作者一事向沈虎雏先生求证过,明确应为张兆和的作品②赵慧芳:《眷恋与弃绝之间——试论民国皖籍女作家的性别认知与创作》,《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第1-5页。。
根据《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第六卷“期刊作者索引”,发表于1933年《现代》杂志第三卷第三期的小说《男人》署名是张兆和常用的笔名“叔文”,对于此篇是否张兆和作品存在争议。德国鲁尔大学的学者冯铁认为《男人》不仅是张兆和最早的作品,而且是与沈从文《女人》的呼应之作,两篇文章发表于同期《现代》杂志;冯铁认为正是通过这种表演式的发表方式,沈、张向世人宣告他们联姻与文学合作③冯铁著,杨书:《寻找女性:管理沈从文文学遗产的女作家张兆和之评价与欣赏》,王文欢译,《现代中国文化与文学》2007年第5期,第12-27页。。汪成法根据《男人》后署“一九三三年四月廿一日,青岛”以及吴世勇所著《沈从文年谱》推断《男人》实际应为沈从文的作品④。对照《年谱》,在1933年的记录中仅留存了《女人》的完成和发表时间的信息,并无《男人》的相关记录。至于笔名“叔文”,汪成法认为或本就是沈从文笔名之一,因“叔”字暗合张兆和排行第三的关系,婚后转给张兆和用;拟或是沈从文从张兆和处偶尔借用。目前虽然没有其他更直接的证明史料,但《男人》应为张兆和作品的佐证有三点。第一,自1933年2月始,张兆和在青岛大学图书馆负责外文书刊的编目,与文本后所署的时间、地点相吻合。此时两人成婚在即,以《男人》、《女人》为命题呼应为文存在可能性;第二,从《男人》文本的语言细节推测应出自张兆和之手:“父亲…便把那张丑脸,伸进门来,谦卑谄媚的笑着,为了儿子还像小孩,故自己仿佛也年轻了许多,‘今大大有一桌子好菜,脚板大的鲤鱼…’”。“大大”一语为合肥方言,指母亲。张兆和与大姐张元和在写回忆母亲的文章时都以“大大”指代母亲陆英(《大大和朱干干》、《我有才能的大大》)①张允和,张兆和编:《水——张家十姐弟的故事》,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9年,第25-32页。,称谓习惯虽微小却也颇说明问题。此外,文本中的英文表述流畅准确,更说明作者应为张兆和而非沈从文。张兆和十七岁进入中国公学读的就是英文专业。沈从文小学毕业,1923年受新文学运动影响只身赴京时连新式标点符号还不会用。金介甫《沈从文传》透露沈从文没有学过外语②[美]金介甫:《沈从文传》,符家钦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4年,第4页。,在沈从文的文学作品中也罕见英文表述。实际上,1930年11月5日沈从文在武汉大学期间曾致信给人在美国的王际真透露在跟同事孙大雨和时昭潭学英文,但学了一个月,“二十六个字母也背不清楚”(1981年8月与邵华强的谈话),且与王际真的通信,由于不会英文,都是由王际真填写好信封从美国寄给沈从文③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71页。。沈从文不会英文,在张兆和处也得到过印证④巨文教:《张兆和汪曾祺谈沈从文——访张兆和汪曾祺两位先生谈话笔录》,《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4年第2期,第275-283页。。《男人》文本中的合肥方言、流利的英文,更像出自张兆和之手。第三,“叔文”笔名,在张兆和作品发表与出版时多次用到,是张兆和所用最多,也是最有代表性的笔名,若首次用此笔名就是由沈从文代笔未免与常识相悖。另外,如是沈从文的作品,又是与《女人》相映成趣的双璧之作,为何沈从文从未将此文收入自己的文集之中。据此《男人》应为张兆和作品。目前所发现的张兆和小说应为以上六篇。
书信、日记。《与二哥书》收录了张兆和日记12篇,记自1930年7月间,其时张兆和在吴淞中国公学大学部读书,日记完整地记录了这个时期面对老师沈从文的追求的苦恼心绪。日记抄录沈从文致王华莲、王华莲致张兆和、胡适致沈从文、沈从文致张兆和的多封信函,并对胡适等师友在他们之间起的作用,都有较具体的记载⑤张兆和:《与二哥书》,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2007年,第2-31页。。
除《与二哥书》所收张兆和的书信外,在《从文家书——从文兆和书信选》、《沈从文全集》、《沈从文家书》中也有其书信散见,时间涵盖从1934年到1979年,以家信为主,大多写给沈从文,共48封。现以时间为序,将书信的年间分布、背景概要和收信对象以表格形式呈现如下:
注:收信对象未注明者均为致沈从文的书信。
散文及其他。张兆和目前公开出版的散文多写于晚年。1996年2月,在张兆和二姐张允和的倡议下,张家的家庭刊物《水》复刊,张兆和任副主编。(按:水社成立于1929年8月,成员为张家姐弟与其友人窦祖麟等,编印家庭刊物《水》,每月一期,刊载水社成员的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后因时局与成员外地求学工作等原因,于1931年8月停刊,期间共出版二十五期,故为“复刊”)。复刊倡议信《〈水〉第一号信》中提议“各人写各人熟悉的人和事”⑥张允和,张兆和:《浪花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5年,第1页。。张兆和《大大和朱干干》、《我到苏州来——往事回忆录之一》、《儿时杂忆》、《回忆杂录》、《飞来客——小鸽》等都出于此时,陆续被收入近年来所出版的《浪花集》、《水——张家十姐弟的故事》等张家回忆性散文结集中。随着研究的深入,张兆和的作品也被陆续发现:1934年的《国闻周报》第15卷第15期刊登了张兆和的译作《执着》;传记作家王道在《流动的斯文——合肥张家记事》书中所附《王昭君说明书》一文,署“二年级生张兆和课作”①王道:《流动的斯文——合肥张家记事》,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343页。,此文发表于1924年乐益女中毕业刊物,时年14岁的张兆和在苏州父亲所办的乐益女中读初二,为准备第一届毕业生典礼,张兆和参与了话剧《王昭君》的演出并撰写演出说明书,是目前所见最早的作品。
二、对张兆和小说的研究
学界对张兆和作品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小说。就单篇小说的研究而言,《费家的二小》是研究者最为关注的一篇,从中国知网检索到的以张兆和单篇小说为研究对象的4篇论文中,研究《费家的二小》的有3篇,研究《招弟和她的马》1篇。赵慧芳的《〈费家的二小〉:在叛逃父爱与父权中闪烁光辉》认为二小对父爱和父权的叛逃,与现代文学中其他农村女性形象相比,具有更强的自觉性和主体意识。张兆和以女性的细腻感受出发,为二小寻找到逃逸的路径,着重展示了二小自我存在价值的觉醒,显示出对女性存在价值的追求和向往,一扫五四同时期作品中女性面对父权时的无奈和怯惧,以女性的主体性、主动性,实现作品中对男性威权的突围,此文在研究《费家的二小》的同类论文中较具有代表性②赵慧芳:《<费家的二小>:叛逃父爱与父权中闪烁光辉》,《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7年第2期,第108-112页。。张新的《一样凄美,两种滋味——张兆和〈费家的二小〉与沈从文〈边城〉之比较》采用了对比手法,从女主人公的形象、主题以及结局三个层面对张、沈夫妻的这两篇几乎同时出现的小说进行了对比,认为二小比翠翠多了份果敢,但在追求爱情自主的同时也远离了亲情③张新:《一种凄美两种滋味——张兆和<费家的二小>与沈从文<边城>之比较》,《名作欣赏》2013年第20期,第143-144页。。朱美禄的《那不是艺术、天空的一颗流星——<费家的二小>解读兼论张兆和的小说》提出就世俗观念而言,费家父子似乎不应受过多的指责,但应该注意鳏居的费家父子借对二小的控制获得一种对潜在欲望的替代性满足。这种礼制文明外衣下的举动,实则是反文明的,但仅点出未做展开论述④朱美禄:《那不是艺术天空的一颗流星——<费家的二小>解读兼论张兆和的小说》,《名作欣赏》2007年第23期,第66-69页。。王永生认为《招弟和她的马》用儿童视角写招弟生活的孤寂和尝试消解的意图,作品所开掘的孤独主题以及对孩子心灵痛楚的同情与关注,对现代文学史而言有特殊的意义,认为《招》应为张兆和艺术上最为成熟的作品⑤王永生:《孤独童年生活的观照与咀嚼——张兆和<招弟和她的马>的主题探寻》,《哈尔滨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第62-65页。。
孙晶在1999年《湖畔》再版时所著《荷香一缕清幽无限》是所见最早对张兆和小说进行整体研究的文章,在对《湖畔》所收四篇小说作导读评析的基础上,概括了张兆和的小说虽然“背景、题材各异,却共同传递出年少之时一种朦胧的悲与喜,青春之际一种莫名的哀与愁”⑥张兆和:《湖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页。,之后的研究在不同维度印证和生发了这一观点。何卫青在《近二十年来中国小说的儿童视野》一文中通过评述30年代小说中的儿童形象,认为张兆和笔下儿童的主体性大有增强,性格鲜明,各有各的命运,同时也指出张兆和则几乎不为现代文学史家们提及的境遇⑦何卫青:《近二十年来中国小说的儿童视野》,《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4期,第127-139页。。赵慧芳的《论张兆和的小说创作》分析了张兆和独特的文学建构,指出张兆和的小说以对儿童形象的塑造以及对儿童心理的刻画深化了五四作家对儿童的关注;同时提出张兆和的小说量少质优,应获得研究界的重视与相应地位。朱美禄《抚摸成长的疼痛——论张兆和的小说》中将张兆和小说界定为具有“另类”色彩的成长小说,区别于传统意义上的成长小说,经历磨难最终寻找到精神家园的模式,张兆和的小说更注重对于成长者内在生命体验的探索,从无知状态到获得认知能力的同时坠入苦难无所皈依,成长的过程呈现“失乐园”的模式特点⑧朱美禄:《抚摸成长的疼痛——论张兆和的小说》,《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第99-101页。。张新《论张兆和小说的寂寞童真》认为张兆和的小说从儿童本位出发,深入儿童内心,揭示了成长中的寂寞童真⑨张新:《论张兆和小说的寂寞童真》,《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2期,第81-82页。。也有不少学者以京派女作家的整体研究视角对张兆和的小说进行关注:季珊珊《审美的书写——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京派女作家小说研究》认为京派女作家的界定,应从作家创作实践、文学观念以及审美情趣等入手讨论,以及结合考察分析与京派核心人物的交往及至师承关系等结合因素。认为张兆和的创作充满纯真与童稚,《湖畔》集与京派文学的创作风格相近,与京派的精神气质、审美习惯相契合,另外由于张兆和与京派天然的联系,因而张兆和的创作属于京派文学的创作范畴,京派女作家阵营中应有她的一席之地①季珊珊:《审美的书写——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京派女作家的小说研究》,南京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4年。。庄萱《京派女作家小说艺术研究》中指出张兆和因创作数量少,所受关注和成就远逊于凌叔华、杨绛等京派女作家,几乎从未进入研究者的视野,但因受到沈从文的关系及所在京派社交圈的影响,因此带有京派气质②庄萱:《京派女作家小说艺术研究》,福建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5年。。
即使在聚焦最多的张兆和小说研究领域,也存在着视野狭窄,重复研究的问题:大多研究聚焦于儿童视角与成长题材。事实上,张兆和小说对人性阴暗面的发掘,所蕴含的温婉又强烈的悲剧意识,以及小说富变化性、多元化的作品叙事结构和朴素古典的行文风格等诸多方面的研究仍未展开。张兆和的小说创作不是孤立的,应回归到文学的发生现场,寻找家庭、教育、社会等因素对于她创作的影响与渗透;对比与她同时代的凌叔华,杨绛,林徽因,捕捉其小说创作的独特价值。虽然已提出应重视张兆和创作的独特价值,并将其创作纳入京派文学版图进行考察,但是张兆和在文学史上是否已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还有待商榷。
三、张兆和对沈从文的影响研究
张兆和对沈从文的影响,是持久又深远的。无论是对于张兆和研究,还是对于沈从文研究,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张晓眉认为张兆和作为沈从文文学创作和生活的主要参与者,从激发沈从文的创作情感、充当作品原型与进行情感安抚、对作品提出修改与鉴赏意见、对作品的保管整理与编辑四个方面在沈从文文学与人生中扮演了重要的支柱角色③张晓眉:《张兆和对沈从文文学影响探迹》,《青年文学家》2014年第9期,第8-11页。。诚然,张兆和对沈从文的影响贯穿在沈从文长达60年的文学生命里,但在不同阶段却有不一样的体现。
1929 年,二人相识时,张兆和还未出道,年长她8岁的沈从文已是小有名气的新文学作家。张兆和是他心目中理想女性的化身。两人的相识、相恋到结合为沈从文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情感体验与写作素材。根据荣格的原型理论,在创作与日常生活中,原型都时刻存在,作家对女性的审美是由潜意识的原型发挥主导作用的⑤沈从文:《沈从文别集·友情集》,苏州: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178页。。沈从文的多部作品都是以张兆和为原型塑造人物,沈从文中《水云》中承认:“……就用身边新妇作范本,取得性格上的素朴式样。”⑤张兆和容貌秀丽、皮肤偏黑、性格文静平和,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夭夭、萧萧,都是既黑又俏的纯真少女,与妻子形象有许多重合点。冯铁考证了沈从文1933年《三个女性》中的“黑凤”与1937年《凤子》中的“凤子”都让人联想起他为张兆和起的外号“黑凤”,认为这两篇在主题、人物与写作时间(9月3日,即两人结婚日)上推断,与张兆和有生平传记式的关联。刘洪涛的《沈从文与张兆和》一文,论者梳理考证了三四十年代从沈从文苦追张兆和到两人相恋再到婚后的经历,着重分析了情感变化给沈从文创作带来的复杂影响,提出不能把作品当成作家的真实经历,也不能忽略二者的联系,主张把婚恋当作理解作品的一个特殊角度。认为无论两人处于感情的高潮或低谷,沈从文总能把与张兆和婚恋所中汲取的转换为作品⑥刘洪涛:《沈从文与张兆和》,《新文学史料》2003年第4期,第54-60页。。朱七春在《素朴的力量——从<从文家书>谈张兆和对沈从文的影响》提出张兆和作为素朴人格的完全体现者,以谦卑的人生态度面对一切,为沈从提供了形象范本和启迪意义,从而对沈从文的人生与艺术的最终价值与审美取向产生影响⑦朱七春:《素朴的力量——从<从文家书>谈张兆和对沈从文的影响》,《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2年第5期,第69-71页。。有学者认为从作品中揣摩印证张兆和是有很大的猜测性,只有书信中才是张兆和不带任何外界渲染的形象,才最贴近真实的本真⑧彭建:《沈从文书信研究——生命的潮流及探寻》,西南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在沈从文最为高产的三、四十年代,张兆和作为沈从文的私人读者,常对沈从文作品中的文法错误予以纠正,还承担着誊抄、编辑的工作,甚至参与小说的创作。因而张兆和不是作为“他者”而存在,而是直接参与了沈从文生命的再造和皈依。
解放后,张兆和在《人民文学》从事编辑工作,从沈从文的背后的支持和鼓舞者转变到前台去审视沈从文的创作。沈从文虽然已经转做文物研究,但始终留恋创作,想适应时代,当他用自己固有的文学观去评价当时文坛时总会格格不入,他尝试重新写作时也会遇到种种阻力。刘东玲的《文学体制化与作家创作转型》认为在体制化背景下的沈从文逐渐与现实疏离,虽然以张兆和的价值与信仰,她无法理解沈从文的恐惧和怀疑,并且这种不理解进一步使沈从文陷入迷狂和绝境,但张兆和仍是将沈从文引入现实的中介①刘东玲:《文学体制化与作家创作转型》,复旦大学博士论文,2004年。。作为沈从文最初的欣赏者,同时又作为“一个比较革命的编辑”,张兆和一方面鼓励沈从文继续创作,但另一方面又对沈从文近乎“顽固不化”的审美价值进行修正。李扬《跛者不忘履——沈从文建国后的文学写作生涯》认为张兆和不但是一位编辑,因为早年出过小说集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一位高明的鉴赏家,对沈从文试写小说所提意见中肯又切中要害②李扬:《跛者不忘履——沈从文建国后的文学写作生涯》,《新文学史料》2005年第4期,第123-140页。。德国学者冯铁认为张兆和开始以“老师”的角度去介入沈从文的创作,并竭力让这个“叛逆”的作家相信某种实用主义和主流意识形态教条的混合物,但收效甚微。彭建的硕士论文《沈从文书信研究》指出,张兆和作为《人民文学》的编辑,其价值观自然是符合主流意识形态。两人的隔阂主要体现在文艺创作之中,张兆和以与时代相应的观念规约沈从文的创作意识,沈从文对主流意识的反叛造成在六七十年代两人“理解之无可望”的局面。即使如此,由于沈从文对政治复杂性不了解,张兆和还要以理性与包容帮助沈从文不再冒失。
沈从文去世后,作为其文学遗产的整理者,张兆和通过《沈从文全集》、《沈从文别集》等著作体现出作为沈从文作品编辑者所取得的最高成就,在《全集》中有大量从未发表的遗稿和文章残片、之前从未公开的两人的私人信函。张兆和负责审稿、编订、校正乃至装帧,冯铁认为如果没有张兆和的积极介入,沈从文的很多作品是难见天日。(按:《寻找》一文中“姐姐允和被叫来为这20卷以及…《沈从文全集》题写封面”有误,实应为张兆和四妹张充和)。沈虎雏《沈从文家书》的“增订后记”中提及,当时把初选目录和旧信交张兆和审看,担心父母间情感流转公开会让张兆和不能接受,但事实上却一件未砍。使他领略了“受五四新文化新思想熏陶那一代人的宽阔胸怀,后辈至今难及”③沈虎雏编:《沈从文家书》(上下),苏州: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741页。。所见种种,都得益于那种坦荡胸襟和胆识。
四、可研究空间展望
纵观现有的研究成果可以发现,张兆和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也存在着研究结构不平衡的问题。在创作方面的研究仍偏重于早期部分小说作品,忽略了后期回忆散文以及贯穿始终的书信等潜在写作。陈思和先生说过:“‘五四’以来的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在受到冲击之后并没有自行消失,而从转到了……私人领域,以书信、札记、日记等私人话语的形式存在,可是对估量一个时代的精神成果和艺术成就来说,正是这些私人性的东西而非公开发表的东西真实代表了那个时代人们创造与思考的高度”④陈思和:《试论当代文学史(1949-1976)的潜在写作》,《文学评论》1999年第6期,第104-113页。。鉴于此,对于张兆和的日记、信函以及《水》等文献资料应积极介入整理,研究发掘其文学价值与文化价值;在沈从文研究视阈内对张兆和的关注附属性明显,对作家本身的具体研究与关注较少,不能全面整体性地把握作家和她的创作,而只能停留在局部的研究上。建构整体视野,不仅利于重估作家价值,而且对于反思中国知识女性的变化与转型,对于深入认识时代、文化与人的关系有着重要的意义。
A brief research on Zhang Zhaohe
WANG xin
Since 1930 s,Zhang Zhaohe started to write and her works cover various types such as fiction,prose and letter etc.In recent years,certain consensus has been reached in the literature circle for the research of Zhang Zhaohe's novel and its positioning.Meanwhile,along with the deepen research of Shen Congwen,attention to Zhang Zhaohe as the important participator to Shen Congwen's creation is becoming warm up.This paper is to exp lore and summarize the existing researching results and tries to present a clear layout and it also looks forward to further deepen research of Zhang Zhaohe.
Zhang Zhaohe;fiction;Peking Group;Shen Congwen
I207
A
1009-9530(2015)05-0051-05
2015-07-15
2013年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课题“合肥张武龄家族研究”(SK2013B197)
王欣(1981-),女,安徽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讲师,文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