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与贵的策略

陆岷峰 陆 顺 汪祖刚

(1.南京财经大学 金融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46;2.南京理工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4;3.东方金诚国际信用评估有限公司，江苏 南京 210005)

一、引言

纵观国际到国内、从历史到现在，作为最富活力的微观经济群体的小微企业在就业、税收、经济增长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的同时，其面临的融资难和融资贵的困境一直是理论界和实务界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在中国经济“新常态”背景下，小微企业将面临经济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外部经济环境，各种矛盾和问题相互交织。如何有效解决小微资金互联互通问题再次成为经济“新常态”背景下的紧迫性课题。

2014年以来，国务院频频出台旧“融十条”、新“融十条”等系列政策来缓解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困局。从市场经济规律来看，小微企业融资难与融资贵的问题本身具有内在的经济逻辑关系。小微企业融资难与融资贵的问题本质上是对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进行描述，因为融资难，所以就会出现融资贵的结果。按照市场价值规律的一般原理，当一件商品供不应求时价格就会上升，但经过一段时间调节后，大家都会趋之于生产并提供该类商品，出现供求平衡甚至供过于求的状态，其价格必然下跌。但是，对于小微资金这种特殊的商品一直供不应求。可以预计，在未来经济发展中这种需求会越来越大，在较贵的资金价格体系下，并没有出现小微企业资金供求趋于平衡或供过于求的状态。究其原因，是由于政策的天花板效应限制了各种可能的供应资金流向小微企业的需求渠道。解决小微企业的融资难只有从政策突破入手，小微企业的资金供求才能形成互联互通机制，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小微企业的资金供求平衡关系。

二、相关文献综述

国内外学者对中小微企业融资难与融资贵的问题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和探讨。国外研究中小微企业融资问题的主要理论依据是信贷配给理论，认为信贷市场信息不对称所导致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降低了信贷资源配置的效率，从而使企业面临资金缺口。Stiglitz＆Weiss(1981)从委托代理理论出发，通过研究信贷市场借贷双方的委托代理关系，系统分析了中小企业融资困难和融资选择的微观机理，并提出了信贷配给理论，研究结果表明中小企业融资困难这一信贷市场的普遍现象是银行金融机构配给的结果［1］。Kenneth(1994)认为，信息不对称将引发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实施“信贷配给”行为，使得中小企业陷入融资困境［2］。Barton＆Matthews(1998)、Gibson(1992)、Cavalluzzo，Cavalluzzo ＆Wolken(2002)考察了企业主主观偏好因素造成中小企业自身融资难的可能性，即:处于某种因素的考虑，作为融资主体的中小企业主有可能宁愿选择规模受限的内部融资，而主动避免在银行信贷市场进行外部融资，因而在融资方式选择中显示出某种主观偏好的影响［3－5］。国内不少学者结合国内小微企业运作特点从不同的视角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也得出了一些有价值的研究结论和成果。林毅夫(2005)研究指出信息不对称是导致中小企业与金融机构之间融资不通畅的主要原因［6］。王霄、赖雁云(2014)则提出了中小企业融资存在内生和外生融资缺口的新“两缺口模型”，初步研究结论是家族式中小企业出于家族式经营考虑的融资偏好较银行信贷约束更为重要的影响因素［7］。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较为复杂，仅靠银行难以奏效，必须政府、银行、企业、社会齐抓共管，形成合力，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赖小民，2009)［8］。陆岷峰(2011)认为，构建中小企业融资与民间资金对接渠道是有效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的关键路径［9］。赵亚明(2012)从经济转型的长期趋势看，构建一个专业化和多层次的小微企业融资体系才是解决小微企业融资困境的根本途径［10］。马乃云(2012)研究发现政府虽然出台了一些财税政策，但政策效果并不理想，应该进一步加大政府支持力度，帮助中小微企业渡过难关［11］。罗仲伟(2014)研究表明在金融体系还不够完善的新兴市场，依赖既有的金融机构开发专门针对小微企业的金融产品是解决小微企业金融问题的可行路径［12］。闫永晶(2014)通过对中小企业融资中银企信贷关系的动态博弈分析，进一步表明辛迪加贷款模式对解决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具有重要意义［13］。孙玉西(2014)认为互联网金融可对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内外瓶颈有效破解，并明确了中小企业融资在互联网金融时代的发展方向［14］。

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理论界普遍认为，信息不对称是中小企业融资难最主要的原因。信息不对称直接导致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两大问题，从而形成较高的信息费用和交易费用。通过反思造成我国小微企业融资困局的原因和解决思路，研究发现，在我国目前的经济金融生态环境下，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经济运行过程中的问题，不少学者试图通过普适性的微观经济学原理来分析和解决这一困局的政策措施收效甚微，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

三、小微企业融资难与融资贵的问题将持续存在

可以预计，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小微企业的资金需求会越来越大，在较贵的资金价格体系下，小微资金的供给渠道不足，小微企业资金这种特殊商品供不应求的状态将是一种常态，小微企业融资难与融资贵的问题将持续存在。

1、小微资金需求会加大

根据2011年7月修订的《中小企业划分标准规定》，目前我国小微企业数量已经占到企业总数的99%以上，几乎涵盖了国民经济中的所有行业。从宏观和行业层面可以预见，小微资金的需求会加大。从宏观层面来看，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随着国际发达经济体经济逐步企稳，国内经济体制改革将进入深水区，改革所带来的红利将激发小微企业的活力，小微企业对资金的需求将增大。从行业层面来看，一方面，以钢铁、水泥、煤矿、光伏等为主体的大型制造行业普遍存在产能过剩，由此激发上下游众多传统小微企业的转型升级;另一方面，以移动互联网技术对全行业的跨界融合，新型商业模式层出不穷，小微企业亟需应付行业业态的转型，否则将被市场所淘汰。小微企业的转型势必对资金的需求更强。

2、小微资金供应仍不足

从理论上看，小微企业可以根据经营特点和发展需要灵活选择多种融资方式，但在实践过程中，由于资本市场不发达且对小微企业门槛过高等限制，小微企业实际的融资渠道很狭窄、融资规模有限，可选择的主要融资途径就是一些资金力量不强甚至是脆弱的中小型银行、村镇银行和信用合作社贷款以及非规范的民间融资。尤其在目前银行业不良出现双升的情况下，商业银行的风险厌恶度普遍上升，“惜贷”现象普遍。从2012年以来中国银行业的贷款结构看(见图1)，中长期贷款增速持续上升至15%左右，短期贷款增速明显呈下降趋势至10%左右，总体反映出小微企业的短期融资供给相对于大企业中长期融资供给要小。中长期贷款的增速在2014年7月已超过短期贷款增速，大量的信贷资金投放主要集中于大型国企和大型投资项目，而对于小微资金的信贷配给却相对不足。中国人民银行2014年以来已启动定向MLF 和定向降准，释放更多银行贷款资金，同时配置一定总贷款比例给中小企业，甚至降低银行准备金要求，新增流动性却不一定必然会流向实体部门，而是流向同业货币市场和债券市场。

图1 2012年以来中国商业银行短期与中长期信贷增长率

四、政策制约是抑制资金供给的根本原因

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是小微企业自身条件和社会经济金融运行环境综合作用的结果。对于小微企业资金这种特殊的商品一直供不应求，并没有出现小微企业资金供求趋于平衡或供过于求的状态。究其原因，是由于政策的天花板效应限制了各种可能的供应资金流向小微企业的需求渠道。

1、政策的针对性较差

2012年以来，随着国内外经济金融形势错综复杂，国务院、工业和信息化部、银监会等部门为促进小微企业持续健康发展，频频出台一系列金融、财税政策，试图有效解决小微企业融资困局。诚然，这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但是，部分政策条目与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并没有必然的内在关系，针对性较差，从而很难达到政策预期效果。诸如，小微企业公平自由的融资环境需要通过一整套专门针对小微企业的法律、法规来营造，而我国目前仅有一部专门针对中小企业发展的法律文件《中小企业促进法》，而且这部法律于2003年颁布实施，与当前中国经济“新常态”的内外部环境存在一定的不适性;银监会通过鼓励商业银行设立专营机构和部门加强对小微企业的信贷配给来解决小微资金供给不足的问题，但商业银行普遍处于商业化、市场化经营，通过对风险和收益的考量无法针对银监会的相关政策指引进行落实;人民银行分别于2014年4月和6月出台定向降准来鼓励商业银行加大对小微企业的信贷扶持力度，然而新增的流动性并不能够完全流向实体小微企业。因此，如何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政策制定上提高政策的针对性是相关部门需要解决的政策问题之一。

2、政策的执行力较弱

在比较国内外各国关于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政策措施中，我国相当一部分政策的执行力较弱，并未达到政策的预期效果。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法律手段的缺失。纵观美、日、韩等国通过法律手段在小微企业发展计划、政府扶持、税收优惠等方面进行规范，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我国在小微企业融资政策中缺乏法律手段的有力推进，政策的执行力往往大打折扣。第二，政策效果评估机制缺位。各个部门在推进小微企业融资困局问题上制定了相关的政策指引，但对政策效果的评估还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问责机制，这也是目前“政策频频出”与“效果微微显”双重局面的症结所在。因此，如何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政策制定上强化政策的执行力是相关部门需要解决的政策问题之二。

3、政策的有效性较低

在对小微企业进行市场调研过程中发现，受诸多因素的限制，小微企业的实际有效融资渠道主要还是依赖于一些资金实力不强的中小型城市商业银行、农商行、信用合作社等正规金融渠道和民间金融渠道。相关金融监管部门旨在通过制定多项政策来引导商业银行降低小微贷款利率和社会融资成本、支持实体小微企业的发展。通过调研统计发现，这些政策在解决小微企业资金贵的问题上缺乏有效性。从正规金融渠道来看，商业银行给予小微企业的贷款成本具体包括显性费用和隐性费用。显性费用包括商业银行对小微资金利率一般在基准利率的基础上上浮20%－60%的财务费用。除此之外，小微企业还要负担银行信贷要求的公证费、担保费、评级费、审计费、工商查询费等费用，这类运作费用可高达2.8%－3.5%。隐性费用则为商业银行一般情况下并未足额放款授信额度，部分贷款资金会以银行承兑汇票、银行理财、保证金存款等形式回流至银行，以上形式所产生的各项业务费用及利差构成了小微企业贷款所承担的隐性费用，这类隐性费用可高达0.3%－0.5%。将以上所有费用相加，小微企业贷款的实际利率很难低于10%的水平。从民间金融渠道来看，小微企业民间借贷的融资成本普遍偏高，不少小微企业的融资成本高达20%左右。造成解决小微企业融资贵的政策有效性较低的关键原因在于利率的双轨制。因此，如何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政策制定上增强政策的有效性是相关部门需要解决的政策问题之三。

4、政策的顶层设计缺位

小微企业作为经济发展中特殊的微观经济主体，在就业、税收、经济增长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回顾近十年出台的关于有效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政策中，政策的制定者包括国务院、财政部、发改委、工业和信息化部、人民银行、银监会、工商行政管理局、税务总局及各省市政府相关部门;政策的内容涵盖财税、金融、行政、法律等各个方面。我国目前对于中小微企业管理“政出多门”，政策的顶层设计缺位，难以发挥政策的整体功效。政策缺乏顶层设计容易造成相互独立的管理机构所制定的政策上一定的局限性和片面性，不能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力量的平衡、不能处理好短期利益和长期效益的平衡、不能处理好宏观调控与微观管理之间的平衡、不能处理好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协调统一。因此，如何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政策制定上进行顶层设计是相关部门需要解决的政策问题之四。

五、政策突破是一项多维的系统工程

在缓解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上，政策突破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基于此，着眼于小微企业发展的需要，从政策的针对性、政策的执行力、政策的有效性及政策的顶层设计四个维度进行突破，形成政策协同效应，来捅破政策天花板效应。惟其如此，小微企业的资金供求才能形成有效的互联互通机制，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小微企业的资金供求平衡关系。

1、提高政策的针对性

小微企业相关政策的制定过程中，首要的问题是要提高政策的针对性。在现已颁布的部分支持小微企业融资的政策中，存在一定的道义上呼吁，细则不明，过于原则化和条文化。提高小微企业政策的针对性是今后各部委在政策制定中的首要任务。第一，尽快颁布有关小微企业发展的系列法律、法规，提高法律层面的针对性。第二，细化实施措施，定性指标和定量指标相结合，提升举措层面的针对性。第三，落实名单制分类管理、差异化管理、区域化管理，增强管理层面的针对性。第四，平衡金融机构的商业利益和社会责任间的利益冲突，重点增强国有商业银行对小微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力度，增强社会责任的针对性。只有从法律层面、举措层面、管理层面、社会责任层面等提高小微企业相关政策的针对性，才能发挥政策的指引作用，实实在在地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

2、强化政策的执行力

小微企业政策的执行力直接决定了政策的预期效果。强化小微企业系列政策的执行力是各个部门的政策着力点。一方面，强化法律手段。以十八届四中全会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重大问题为契机，发挥法律政策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困局中的强制性。以立法的方式明确小微企业的社会地位，确保相关政策的强制性、可操作性、合规性，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这样小微企业的融资政策便有了法律的保障。另一方面，建立政策评估机制。通过建立负面清单明确各项政策措施的责任人，同时根据政策执行情况实现对政策执行的阶段性评估、过程控制和定性定量考核，强调进行政策和项目后评估，形成科学的政策评估机制，提高小微企业政策的执行力［15］。只有通过强制性的法律手段和政策评估机制，做到事前约束和事后奖惩相结合，才能充分强化政策在事中的执行力度。

3、增强政策的有效性

相关部门制定的关于增大小微资金供给和降低资金价格的政策普遍存在政策有效性较差的问题。解决政策的有效性问题关键在于实现正规金融市场利率与民间金融市场利率的并轨，让市场在社会资金定价上起决定性作用，优化利率结构，切实缓解小微资金的供求矛盾。在正规金融方面，鼓励商业银行对小微企业增加信贷配给的相关政策中，重点在于细化小微不良贷款核销政策、适当放宽小微监管指标考核要求、提高小微风险容忍度、创新小微信贷产品、简化小微信贷审批流程、实现小微业务流程再造［16］;同时，加大小微企业债、P2P 众筹的试点和推广，拓宽非银融资渠道。在民间金融方面，通过民间资本合法化、阳光化运作，大力扩宽民营银行、社区银行、小微银行、小贷公司等在服务小微企业中的信息优势和地缘优势，盘活巨量的民间资本存量。通过对正规金融和民间金融的双管齐下，实现利率的并轨，从而在融资供给和融资价格上契合小微企业的融资需求。

4、把握政策顶层设计

经济“新常态”背景下，小微企业将在增添整个国民经济发展活力中发挥重要作用。充分考虑到小微企业融资政策问题所涉及的微观经济主体众多，包括政府、银行、企业等，把小微企业的发展上升到整个国家的一项发展战略高度，把握好小微企业政策的顶层设计至关重要。这将有利于政府力量与市场力量的平衡、有利于短期利益与长期效益的平衡、有利于宏观调控和微观管理的平衡、有利于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协调平衡。小微企业政策的顶层设计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第一，构建小微企业法律体系，为小微企业发展营造良好的法律环境。第二，完善小微企业信用体系，有效降低信息不对称对小微企业融资造成的障碍。第三，搭建新型融资担保体系，借鉴台湾地区在担保模式基础上积极发挥担保的增信功能。第四，建立小微企业金融服务体系，以国家财政性存款为主导成立小微企业专营政策性金融机构，［17］通过小微专项基金扩宽小微企业融资渠道，有效降低小微企业融资难题。第五，健全财税扶持体系，通过细化小微企业名单进行分类扶持管理，在税收优惠落实到实处的同时取缔不合规、不合理、不合法的收费科目，切实提高扶持力度和效率。

六、结语

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小微企业逐渐成为产业丰富化、产品差异化和商业模式多样性的主力军。解决好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对于稳增长、促改革、调结构、惠民生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小微资金供不应求的常态化根源在于政策的天花板效应限制了各种可能的供应资金流向小微企业的需求渠道。解决小微企业融资困难的问题是一项长期的、复杂的系统工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解决，需要政府、企业和金融机构等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努力的方向和路径在于从小微企业政策的针对性、政策的执行力、政策的有效性及政策的顶层设计等四个维度进行政策突破，形成政策的协同效应，捅破政策的天花板效应，形成基于市场的小微资金互联互通机制，从根本上解决小微企业的资金供求平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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