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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安石的教育思想及其现代启示

2015-07-06刘一兵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版 2015年5期
关键词:王安石人才学校

刘一兵

“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王安石(1021—1086),同我国古代许多著名学者一样,是集政治家、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于一身的。王安石从政治改革需要出发,对教育目的和教育作用、教育内容和教学方法、对改革学校教育和科举制度等方面都提出了颇有见地的主张,并积极地实行了改革,使宋代教育为之一振。王安石教育思想对现代教育仍然有其现实的借鉴意义。

一、提倡经世致用的教育目的

教育目的是教育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它对于教育任务的确定、教育制度的建立、教育内容的选择以及全部教育过程的组织,都起着指导作用。历代教育家都规定了教育的目的与任务,王安石也不例外。他在《虔州学记》中提出:“夫士,牧民者也。牧知地之所在,则彼不知者驱之尔。……故举其学之成者,以为卿大夫;其次虽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为士,此舜所谓庸之者也。”从这段话可以看出,王安石的教育目的就是要为国家培养经世致用的人才。他认为,教育要培养能理财、整军、富国、强兵的人才,以供国家之用。培养出来的人才,不仅要懂得“礼、乐、刑、政”,“兼习文武”,还要能积极推行国家的法令制度,“能讲先王之意,以合当今”,即教育培养宣传、推行新政的人才。他特别强调通过学校进行专门的正规教育,使受教育者能够为国家现实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服务。

王安石的教育目的观继承和发展了先秦儒家的教育目的论。孔子从“为政在人”的政治主张出发,提出教育目的是培养“士、君子”。所谓“士”,是指当时统治者的辅佐人才。所谓“君子”,是指现实生活中较高一层的统治者,如诸侯国的国君。他以“学优”作为标准推举贤才,步入政界以实现复礼之大业。孟子从仁政思想出发提出的教育目的也同孔子一样,是为了培养“君子”“圣贤”及“大丈夫”,所不同的是孟子提出了办学的目的在于“明人伦”,即强调伦理道德教育。王安石不仅继承了儒家学以致用的教育思想,而且又有新的发展:其一,王安石的教育目的是从教育与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相互关系中提出来的,富有培养“从政”人才的强烈要求。他针对北宋“积贫”“积弱”的国势,提出变法改革的主张。他的变法改革方案包括了理财、整军、育才三大部分。这三个部分既有联系,又有重点,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王安石从当时的政治、经济、教育三者相互联系中,从教育的本质和功能上提出了为天下国家培养有用人才的教育目的。他认为如果教育达不到这个目的,那就失去了意义。由此可知,王安石是把教育与培养人才、发展经济、改革政治有机地

联系在一起,作为实现他的政治理想的手段。他的教育目的具有为其政治改革服务的鲜明特点。其二,王安石的教育目的是务实而不尚空谈的。他认为教育必须有益于治国安邦,是“为天下国家之用”的切实学问,以代替“章句声病”之学。士子所学的不仅是“礼乐刑政之事”,而且要学习武事,文武之道并重,既有理财富国的能力,又具有整军强兵的本领。居则为朝廷官吏,出则可以从事战伐。这和孔、孟、程、朱等人的教育目的大不相同。他反对空谈修养,不务实际,而注重实用,偏于事功,具有鲜明的社会实用性和政治功利性。

王安石提出的功利主义教育目的不可能从根本上冲破儒家教育的模式,但他强调国家兴学设教的根本目的在于培养实用人才的观点具有进步意义,也可以说是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顾炎武等人思想的先导。

二、推行新的教育内容和考试制度

为了实现培养经世致用人才的目标,在完善学校制度的同时,王安石认识到教学内容改革的重要性。他说:“今士之所宜学者,天下国家之用也。今悉使置之不教,而教之以课试之文章,使其耗精疲神,穷日之力以从事于此。”这种应试教育的结果是“其耗足以有为者少”,即有实际能力、能胜任工作的人越来越少。这种单纯对儒家经典章句的讲授和诗赋的学习实际上是“无补之学”,是“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也”。他认为经籍要读,但读的目的不单纯是为了通“天理”“性命”,而是要“经世物”。他指出最能“经世物”的书,莫过于《周礼》《尚书》《诗经》。因此,他亲自成立经义局,对这三部书进行注释,编成《三经新义》。宋神宗将《三经新义》颁予学宫,使之成为北宋后期的钦定课本。

应当承认,王安石对教学内容的改革,总体上是侧重伦理道德的灌输,基本上贯穿着“三纲五常”和“忠君孝亲”的说教,但是他不附和当时张载、程颢、程颐的理学主流派思想,对传统经典大胆地做出有利于变革的释义,体现出时代革新精神。这种反对迷古,提倡创新的主张与做法,对繁荣学术园地、扭转宋初以来的空疏虚谈的学风起了积极的作用。

为了推行新的教育内容,王安石提出应先改革科举制度,除去声病、偶对之文章,使学者得以专攻经义,以俟朝廷兴建学校,然后讲求三代所以教育选举之法,施于天下。依据王安石主张,自1071年2月实行新的选考法,废除了专考贴经、墨义的明经诸科;进士科则废除了诗赋,改考经义。要求人们重在阐述经籍的义理,而不是拘泥于旧的经文和经注,这样就为深入钻研经籍服务国家提供了制度上的保证。1071年10月开始在太学实行三舍法。三舍法是将学生分成上舍、内舍、外舍三个等级,初入学者为外舍生,通过定期考试,并参照平时学业成绩和品行表现,合格者逐次上升,上舍生中成绩优良者,即不再经科举考试,而由政府直接授官,目的在于提高学校的地位,从而达到以学校取代科举,而成为向国家直接输送人才的场所。

三、强调学习和兴办学校的重要性

人的品德和知识才能,来自何处?先天的“性”和后天的“习”是什么关系?这是自春秋战国以来,思想家争论不休的问题。王安石还认为,人性生来无所谓善恶,而后天是否善恶,取决于“习”。他说“习于善而已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是果性善,而不善者,习也”这里的“习”可以理解为后天的教育。人性中虽有两种因素存在,但起决定性作用

的是后天的习性——教育。他年轻时写过《伤仲永》一文,通过方仲永的故事,说明人的知识、才能并非天生不变。文中说,方仲永尽管小时候比较聪明,但由于后来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而退步了。于是,王安石发出感叹:“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王安石认为学校的职能不仅是为国家输送人才,它本身就是政治活动的场所。王安石主张举凡“乡射饮酒,春秋合乐,养老劳农,尊教使能,考艺选言之政,以至受承献馘、讯囚之事,无不出于学”。这些活动,既是学生日后从政所必备的训练,又是统治者宣扬德政、教化的手段。王安石引用《周礼》一道德以同俗的观点,认为这是办学的最终目的。他指出:“古之取士皆本于学校,故道德一上,而成习于天下。”

王安石重视学术上和思想上的统一。他认为,之所以出现“家异道”“人殊德”的异端纷然的局面,关键在于国家未能大力兴办教育,以致私学蜂起,“伪说诬民”,而兴办学校,掌控教育,是杜绝异端的最好办法。显然,王安石把改革教育当成改革政治、统一思想的重要途径。

四、主张启发教学法

用什么方法才能培养出学以致用的人才呢?王安石主张通过教与化两方面来完成。王安石认为,教育方法的根本精神在润泽浃洽乎受教者之心,使之有所感动,有所变化。他在《原教》中提出:“善教者藏其中,民化上而不知其所以教之源”。在上者身体力行,言传身教,则在下者自然可以潜移默化。教育如果只止于空泛道理或法令告诫是达不到这一步的。所以他强调“教之有方”。说“善教者浃民心而耳目无闻焉,以道扰民者也;不善教者施于民之耳目而求浃于心,以道强民者也”。所谓“扰”是顺着,即因势利导;“强”是挟制,欲强人所难,这种教学方法,自然收不到良好的陶冶效果。

王安石针对当时学校教学存在的问题,尖锐地指出:“传注之家作,为师则有讲而无应,为弟子则有读而无问。非不欲问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无问而得也。岂特无问,又将无思,非不欲思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无问而得也。”王安石在这里明确指出当时教学存在的问题是:有了经书注释的著述以后,教师教学时,只有讲而不回答问题了;学生只有读而不提问,也不思考了。他们都认为经书

的义理尽在注释的著作中,可以不用提问和思考而得到了。教学中不问又不思是不符合认识规律的。他认为正确的教学方法应该是:“古之学者虽问以口,而其传以心;虽听以耳,而其受以意,故为师者不烦,而学者有得也。孔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以谓其问之不切,则其听之不专,其思之不深,则其取之不固,不专不固,而可以入者口耳而已矣。吾所以教者,非将善其口耳也。”这里清楚说明:教师在教学时,不能专以口问耳听为满足,应“以思为主”,“传以心”而“受以意”,要采用孔子“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的启发方法,学生学得知识才会“专”且“固”,达到融会贯通,能够举一反三,培养出国家需要的革新人才。王安石提倡的启发教学方法,与现出仍在倡导的启发式教法何等相似,可以说在今天仍有其积极意义。

五、王安石教育思想的现代启示

(一)教育改革需要创新思维

王安石教育改革的历程处处可见其创新火花的闪现,无论在教育理论方面,或是在具体教育措施上都有许多独创性的建树。例如,面对当时保守派提出的“祖宗之法不可变”,他创造性地提出,祖宗之法亦可变,世上无一成不变之法,变法图强是大势所趋。在教育实践中,他的“三舍法”是对中国古代教育经验的总结和创新,在世界教育史上,开创了分班授课和积分升级的先河,比捷克夸美纽斯的“班级授课制”要早近六百年。在教育内容上,王安石从变法的实际需要出发,敢于向儒家传统思想挑战,把他主持编撰的《三经新义》作为学校教育及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

现代中国基础教育课程改革面临的最大挑战,不是技术,不是资源,不是责任感,而是去发现新的思维方式。例如,课程范式的转换就是课程领域的新思维。课程范式的转换不是对旧课程体系的修修补补,而是整体性的大调整、大转变,在很多领域甚至是大逆转。它首先表现在理论与观念的创新上。对于“学习什么样的知识”和“怎样学习”这样的问题,我们必须进行重新思考。

(二)人才教育要增强实用性和针对性

王安石提出国家兴办学校的根本目的在于培养实用人才。围绕这个培养目标选择教学内容,王安石提出:“苟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不教也;苟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无不在于学。”特别强调了教学内容的实用性,要“求专门”“尚实用”“兼文武”,使“学士所观而习者,皆先王之法言德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

目前我国的学校教育,从总体上来看,其特点可以说是重理论而轻实践,所培养的人才其实践能力较差。这种状况如不能加以改变,虽有了扩大招生制度,有了教育投入的增加,也不能真正实现劳动者素质的提高,相反,只会培养出更多的“书呆子”。“君子”动脑、动口,但不动手,却又未必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幸事。实际上,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进步,最需要的是手脑并用,既能动脑、动口又能动手的实用型人才,也就是既有一定的理论知识,能够从事理论研究,又有一定的实际经验的技术人才。而这样的人才是要通过实业教育来培养的,因为实业教育在注重技能训练的同时,还能够注意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的融合。

(三)教育发展要注重系统性和层次性

王安石对人才的培养、管理、选拔和任用做了系统的全方位的思考,提出了“教之、养之、取之、任之”的系统人才理论。同时,他又睿智地指出这四个方面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一非其道,则足以败乱天下之人才”。可见,王安石早已注意到人才产生、成长到发挥真正的作用是一个前后相接紧密联系的系统工程。王安石的“教”“养”“取”“任”之道,实质是人才动态开发过程中的四大环节。这四个环节组成了一条人才开发链,构成了一个宏观上的整体性串联的人才开发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每个环节相互作用和相互联系,若有一非其道,人才开发的整体性功能就要受到破坏。

王安石的“教养取任”的系统人才观启示我们,对人才的教育,既要重视其每一个环节,更需要重视每一个环节之间系统性。当前,我国人才教育系统存在着一些问题,突出表现在:其一,小学不为中学负责,中学不为大学负责,各级学校不管自己学生素质的高低,只是片面地追求升学率,严重扭曲了人才培养的模式。其二,学校在人才的“教养取任”上存在脱节现象。学校只按自己固有的模式孤立地进行教学,不管社会对人才的需求,不为学生走上社会负责,而社会从来不承担自己对人才再培养和科学合理的利用的责任。这样,人才的培养和成长就不能处在系统连贯的“链条”上,降低了人才培养和利用的效益。所以,我们必须既重视局部环节对人才培养和成长的作用,更要重视各环节之间的联系,使小学、中学和大学、学校和社会协同起来,形成人才健康成长和有效发挥作用的整体机制。

参考资料:

1.《列宁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

2.王安石《王临川全集》,台湾中华书局股份有限公司。

3.王安石《王文公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

(选自《齐鲁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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