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的官员选用观
2015-07-05秦海
秦海
孟子见齐宣王,齐宣王讨教如何选拔贤才,孟子说了这样一段话:“国君进贤,……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载于《孟子》的这段话虽然是文言文,却并不难理解,几乎都不必译成白话文。令人感慨且然吃惊的是,两千多年前的孟子竟有今天看来也相当超前的选用官员的民主思想。
国以贤兴,政以才治,为政之要首在用人。而如何用人(考察人),历来是执政者最为重视、也最为头疼的大事。
孟子上述所论选用官员的方法,较之于历朝历代执政者实际选用官员的方法,可谓超前多多。历朝历代执政者选用官员,首先是听取其“左右”的意见,即听取亲信的意见,“左右”皆说贤,就可以了。如果把听取范围再扩大一些,加上“诸大夫”的意见,即听取在职官员的意见,“诸大夫”也说贤,当然就更可以了。选用官员的程序到此也就结束了。许多执政者——主要是帝王——更钟情和驾轻路熟于独断于心,连“左右”和“诸大夫”的意见也懒得征求,以显其权威和英明。
然而孟子竟明确地说,“左右”皆说贤,未可也;“诸大夫”皆说贤,亦未可也;只有“国人”皆说贤,进行考察,发现确实贤,然后再予任用。同样,对所谓不贤者,“左右”皆曰不贤,不要轻易听信;“诸大夫”皆曰不贤,亦不要轻易听信;只有“国人”皆曰不贤,进行考察,发现确实不贤,然后弃之不用。这不就是广泛征求、听取老百姓的意见吗?大哉孟子,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如此成熟的民主思想了。当然,孟子所论也有局限性,就局限在他那一个“皆”字上——对任何一个人,“左右”和“诸大夫”还可能“皆”曰贤或不贤,但“国人”绝不可能“皆”曰贤或不贤。因而,孟子的“皆”曰贤或不贤,改为“国人”大多数人说贤或不贤,会更符合实际。
汉代以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历代统治者都把“儒术”顶在头上,声称以“儒术”治理天下,还把“儒术”的领军人物孔子和孟子分别奉为“圣人”和“亚圣”,“儒术”风光无限,若有悖“儒术”就是离经叛道,格杀勿论。可是,“儒术”中的民本思想却从来没有被执政者实行过、落实过,且常常对此讳莫如深——被“独尊”的“儒术”,实则是被各朝各代因己所需而取舍成当朝“特色”的“儒术”,比如朱元璋删《孟子》,大悖圣贤之道。
假设一下,如果“儒术”中相关民本思想被历代执政者原汁原味地坚持下来,咱们中国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孟子上述选用官员的思想,如果为历代的执政者采纳,咱们官员的队伍会是什么样子?中国的社会又会发生什么變化呢?然而历史不能假设,历史的真实是,《孟子》被朱元璋删去85处,剩下170余节,編成《孟子节文》,于洪武五年(1372)颁发各级学校,作为钦定的教材。这其中,当包括孟子上述一段开明论述。这还未完,又于洪武十五年(1382)由礼部颁学校禁例十二条,禁止生员不得干涉词讼及妄言军民大事等,“其不遵者,以违制论”,并刻石置于学宫明伦堂之左侧,称为卧碑。如此禁条下培养出来的学生,在科场及第、为民父母之后,自然“千人诺诺”而绝无“一士谔谔”,一切事务(包括选用官员)皆仰圣裁,于是皇帝的天下大安矣。
【王 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