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村为研究单位的癌症病因探究*
2015-07-02陈阿江
陈阿江
以村为研究单位的癌症病因探究*
陈阿江
淮河流域严重的水污染,出现了广受关注的“癌症村”问题。案例村的调查发现:肺癌与吸烟、性别有很强的关联,而肝癌与乙肝关联且有很强的家族性聚集;普通消化道疾病与饮水习惯有关,而饮用水的好坏不仅与流域的污染状况有关,也与居民所在村庄地理环境、特别是水环境及其演变相关。无论是环境污染-疾病的统计分析还是实验研究,都忽视了以村为单元的疾病问题探究。以村为视角,可在此“熟人社会”中获得大量清晰的与疾病关联的地理环境与经济社会文化背景信息,从而有助于病因探究。值此农村社会转型、疾病谱系改变、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确立之际,以村为视角的病因探究更值得重视。
癌症村 村视角 研究方法 病因 社会医学
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世俗化的演进,上帝被请走了,民间的“妖魔鬼怪”也大部分被驱赶了,理性化的结果使社会可以预测了。与传统不同,现代生活中能使我们感到恐惧的事已经不多了,但毫无疑问,“癌症”仍然是让大多数人听起来发憷的“魔鬼”。当阅读到“癌症村”的报道并配上骨瘦如柴临死前病人的图片时,读者就会不寒而栗!众多“癌症村”的传闻或故事,就是在环境持续恶化、情况并不明朗的背景下持续传播开来的。
“癌症村”之迷,不仅是医学的问题,也不仅仅是社会学或社会科学的问题,而是综合了方方面面的复杂问题。本文拟从方法论角度就“癌症村”作一探讨。
进入“癌症村”
笔者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关注水污染问题。随着工业的快速发展,90年代以后太湖流域的水质每况愈下,村民慢慢地从偶然遭遇水污染事件,到河水变味不能饮用、鱼虾不能吃。十年前笔者和课题组成员在苏南、浙北的调查发现,当地人非常担心水污染可能给健康带来的损害。这样的担心其实不难理解,因为水乡人的生活须臾离不开水:主食大米(水稻)的生长环境离不开水,当地人喜欢的鱼虾以及莲藕、茭白、菱角等等也都在水里生长,从注满工业污水的河里、塘里采得的莲藕或抓到的鱼虾,谁不担心吃了会影响身体健康?有人悄悄地说,污染非常严重的某某乡镇过去几年中“征兵体检没有一个合格的”等等,又说最近几年哪个村的癌症病人特别多。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当时的这些说法,既无法验证、也无法就此话题进行深入研究,但却给笔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引起了笔者对环境污染与人体健康关系的关注。
2007年笔者申请的国家社科基金课题“人水和谐”立项。2008年课题组在江苏、浙江等地污染严重的村庄调查时,发现一些水污染严重的村庄出现癌症问题异常的情况①。2009年课题组推进到淮河流域调查。进入河南沈丘的“癌症村”之前,我们通过查阅文献大致了解到此前淮河流域的污染情况。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淮河流域污染问题已经十分严重,并引起了中央政府的重视。1995年国务院颁布了中国第一部流域性水污染防治法规——《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暂行条例》。该条例提出“1997年实现全流域工业污染源达标排放;2000年淮河流域各主要河段、湖泊、水库的水质达到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的要求,实现淮河水体变清。”虽然2000年已经宣布淮河治理达标,但实际情况并不乐观,特别是2004年7月上旬,“突如其来的暴雨使淮河支流沙颖河、洪河、涡河上游局部地区水位上涨,为了确保淮河安全,沿淮各地开闸放水。7月20-27日,5.4亿吨高浓度污水形成了长度为130-140公里的污水团,奔袭而下,横扫淮河中下游……”②,造成大范围、持续的水污染。在此背景下,2004年8月央视新闻调查栏目播出的《河流与村庄》则把淮河流域的污染问题推到了癌症问题的风口上。
在众多的“癌症村”案例中,央视新闻调查栏目的《河流与村庄》最详实,也最具震撼力。电视片虽然没有明说水污染与癌症之间直接的因果关系,但看过节目的人谁也不会怀疑淮河流域的污染导致了孟营村严重的癌症问题。事实上,淮河流域经过十多年治理,政府和民众对淮河污染的治理寄予厚望,但2004年夏的淮河流域重大污染事故,对十年淮河治理提出了更多的批评,提出了“污染与癌症高发”这样一个敏感、尖锐的话题。
央视记者进村调查就遇到村里孙美兰的葬礼。记者介绍说,“十几年来孟营村癌症多已经在当地出名了,今年这一年就新增了17个癌症病人,其中8人已经死亡。”③记者走访了村中的一条街,陪同的村支部书记说,该街“一连八家都有癌症”。“根据村委会对1990年到2004年全村死亡情况的统计,14年中共死亡204人……癌症105人,占死亡总人数的51.5%……癌症的患病率也明显偏高。癌症死亡年龄大多为50岁左右,最小的只有1岁。”④
原本一个宁静的村庄,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癌症高发呢?记者对食物、空气污染等方面进行分析并且逐一排除,最后推论说:“如果不是空气、食物这些因素,那么最有可能导致癌症的就只能是村民的饮用水了。”根据村支书王林生的指引,靠坑塘、靠沟渠居住的住户癌症发病比较多,而远的地方则比较少。
2009年4月笔者率课题组入村调查。2011年8月笔者与其他两位同行再次入村调查。主要成果已经在《“癌症村”内外》⑤一文中呈现。村医王先生是我们最主要的信息提供者。他早年在部队学习基本的医疗卫生技术,在村里当医生已有20多年,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熟人社会”中一员⑥。村医对当地的地理环境、人口、婚姻家庭关系、经济状况等等,都非常熟悉。从社会医学的角度看,疾病、特别是一些慢性病的诊断、治疗及预后效果,往往与病人的经济社会文化背景密切关联。
社会视域中的健康问题
在进入孟营村之前,笔者曾期待发现癌症与某种污染物之间的关系。这个想法在今天看来是近乎幻想。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幼稚想法”,所以才敢去面对已有权威结论的“癌症村”。我们曾去皮革污染严重的上游集镇调查,了解到皮革污染的状况,但无法找到皮革污染与癌症的关系。而后折回孟营村。在孟营村,我们对孟营村周围的水系,对孟营村水系与沙颖河(淮河最大支流)之间的关系有了大致的了解。在某种意义上说,《河流与村庄》提供的信息全面而深刻,以我们这样一个以社会学专业为主的小团队,不可能再有任何新的突破或超越了。但好奇心驱使着笔者,并没有给自己设定太多的条条框框,而是不断地去提出新的问题和新的可能的假设。
根据2004年村支书王林生提供的信息,“靠坑塘、靠沟渠,靠这坑边居住的发病的比较高”、“离坑塘远的人发病低”这样的信息,笔者期望能画一图,显示疾病的空间分布状况。但在逐一询问和了解的过程中,发现癌症患者的空间分布规律似乎并不如期望的那样明显。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其间有许多技术细节,如沟渠、坑塘中的水与井水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沟渠、坑塘中的水是如何渗透到村民井里的、水质又是如何演变的?这些问题,至少在当时我们还不具备相应的技术条件去解决。此外,2004年报道后的水治理行动,村里的水系也有所改变,增加了我们对2004年以前孟营村水污染真实情况了解的困难。因此,就此假设而言,我们无法再向前迈进了。
另一个与空间有关联的是关于外流劳动力的问题。在笔者的背景知识里,知道豫东、皖北的外流劳动力很多,而且从事相对低端的行业,如从事清洁卫生、废旧物品回收等等。那么会不会是他们所从事的职业环境中,接触了比较多的有毒有害物质,这些有毒有害物质导致了疾病呢?问讯的结果也没有得到明确的、有规律的线索。另一个与劳动力外流关联的事实是,如果癌症死亡者是长期外出打工的人群,他们的食物与饮水来自外地,那么他们的饮食与当地人因水污染而致癌症的关系就弱化了。就王先生提供的信息看,105人死亡者名单中十余人生前长期在外打工。这一比例既不能提供强烈的否证,也不能提供一个方向性的问题。因此,企图通过劳动力流动这个变量寻找有价值的信息,也未取得预期的突破。
1.肺癌与吸烟的男性
2009年4月5日下午,课题组成员在孟营村医务室和王医生聊天。从村里的一般情况、水系、水污染,到村民的日常生活、健康状况等,无一不谈。说到名单上的某个肺癌死者姓名时,他说:
像这些肺癌、呼吸疾病,都是与抽烟有关。他长期抽烟。他不抽带过滤嘴的烟,抽大烟袋的烟(旱烟)。晚上睡不着,老年人晚上睡眠差,抽烟。早上也吸。……(王医生访谈录/2009年4月5日)
在日常的禁烟宣传中,我们了解到“吸烟有害呼吸系统的健康,甚至可能导致肺癌”……一个念头飞快地在笔者脑海里闪过,随即把手头打印的105人死亡名单中的肺癌患者勾出来,发现肺癌患者几乎清一色是男性!然后再请王医生把肺癌患者生前是否吸烟的信息标示出来。标示的结果更使我们吃惊,肺癌患者也几乎是清一色的吸烟者。具体说,16名肺癌患者中,男性13人、占81%;13名男性肺癌患者中,抽烟的10人、占78%,信息见表1。这两个比值足以说明问题。
表1 孟营村1990-2004年肺癌死亡名单
数据来源:参见《“癌症村”调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22-27页之附件《孟营村癌症村死亡者清单》。
2011年8月的追踪调查数据表明,肺癌患者的性别差异、是否吸烟也呈现了相似的规律。9名肺癌患者中,男性占67%;6名男性中,5人吸烟、占83%。数据见表2。
表2 孟营村2004-2011年肺癌死亡名单
2.乙肝、肝癌与家族聚集
从社会变量中入手获得癌症患者的一些规律性数据,提振了笔者的研究热情。对社会变量或社会事实的了解是社会学研究的长项,而疾病信息主要以央视的105个名单为依据。笔者的任务是在社会事实与疾病这两组变量之间找到关联。
粗看105个癌症患者名单之后的印象是肝癌患者比较多。与之比照的一个印象是,我们调查时沿途经过的皖北、豫东一带,关于治疗乙肝的小广告随处可见。该地区是不是乙肝的高发区?通过询问王先生获知,当地的乙肝患者确实比较多,肝癌患者也比较多。这样,我们利用王先生是“熟人社会”的成员这样一个特殊背景,请他提供肝癌患者是否生前患乙肝的信息。乙肝在农村是近些年才慢慢得以重视的,所以早些年死亡的肝癌患者有的可能并没有做过乙肝病毒的检测。同时,是否患乙肝也属于个人隐私。此外,乙肝属于目前还没有有效治疗办法的传染病,所以有关是否患乙肝的信息,即使是像王医生这样的“熟人”,也没有全部知道。我们针对肝癌死亡名单,请王医生逐一提供相关信息,见表3。
数据统计和分析显示,1990-2004年孟营村因肝癌而死亡的共有36人。其中有19人不清楚生前是否患乙肝,占53%。在确知其信息的17人中,生前患乙肝的达15人,占确知其信息的88%,占总肝癌死亡人数的42%。数据见表3。
表3 孟营村1990-2004年肝癌死亡名单
2011年的后续调查数据,更加清晰地反映了乙肝-肝癌的关系。2004至2011年间孟营村有6人死于肝癌,确知其生前均患有乙肝。
表4 孟营村2004-2011年肝癌死亡名单
王医生提供的信息还显示乙肝、肝癌呈现家族性聚集现象。如生前均患有乙肝的兄弟俩,WXH 2003年去世,时年38岁,其弟2008年去世,时年41岁;他们的两个舅舅也都死于肝癌。SFR2010年10月去世,时年48岁,一个月后,他哥哥也去世了(49岁),且两人生前均患乙肝;他们的父亲生前也患乙肝,去世时也大约在50岁左右。孟营村2004-2011年因肝癌而死亡的6人中,其中有5人其家庭成员有乙肝或肝癌患者的情形。
三、回看水与健康
从村的角度看水、水污染、水环境与健康的关系,也有新的发现。
1.消化道疾病与饮水习惯
社会行动作为社会学分析的基本单位,经典社会学家已有论述。中国学者从梳理马克思、韦伯及帕森斯关于社会行动的研究,认为社会学是一门通过研究人们的社会行动以揭示社会结构和过程的规律性的科学⑦。按照“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理解,影响人类健康及疾病主要有四大因素:环境因素、生活方式及行为因素、生物遗传因素和医疗卫生服务因素。现代人健康问题的相当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人自身的不恰当行为,如饮食不当、作息安排、运动等等关联的。
在孟营村调查时和王医生的交流中,笔者得知一件有趣的现象。2004年报道之后,引起地方政府重视,饮用水从浅井水改为自来水(深井水)。根据王医生的临床经验,改水之后,村里普通消化道疾病显著减少。原来,村民夏天有喝生水的习惯,改水之前,五月天气暖和以后喝生水的人多起来了,相应地普通消化道疾病的门诊也多起来了,每天有三四十个病号是常事,有时达到五十多个。而改水之后则大量减少。显然,普通消化道疾病与饮用水关系密切。
饮用不洁水导致消化道疾病在中国农村曾经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江苏省涟水县成集公社改水前后变化情况保留了一组翔实的数据。1980年涟水县成集公社建成小水塔和小水井覆盖了全公社85%的人口。改水后肠道传染病明显减少。1979年该公社发生痢疾、肠炎等肠道病4893人,1980年下降为1261人;传染性肝炎发病1979年为221人,1980年下降为51人。⑧
饮用生水与普通消化道疾病高发,再次提供了行为习惯、社会背景与疾病的关系。事实上,长期的腹泻等消化道疾病也是消化道癌症的诱因。长期的消化道慢性炎症所产生的不良刺激,以及因腹泻等引起的营养不良,可以成为某些恶性肿瘤的诱因。
2.水与村庄地理环境
自从孟营村作为癌症村被报道后,陆续有了大量的研究。但就现有公开的研究成果看,仍有许多的疑惑无法解释。比如,同样接近淮河(或淮河支流)的村庄,有的村发病率高,有的则比较低。
如果我们深入到村庄,对村庄周围的环境加以观察,就会发现,同在淮河(支流)流域,村庄与村庄之间的地理环境是有差异的。孟营村就有其自身的特点。村内有多个水塘。普通农宅大多沿水塘而建。水塘与灌溉渠连通。灌溉渠水来自沙颍河槐店闸拦蓄上游之来水。当沙颍河污染时,被污染的河水通过沙南总干渠、干渠、支渠等进入孟营村附近的农田及村中的水塘。水域遭受长期外源性污染而得不到治理的情况下,当地居民有可能从一个水域的保护者到水域的污染者,产生内源性污染⑨。即使是在环境经过整治以后,在孟营村笔者仍可观察到,水塘里有村民自己倾倒的生活垃圾。
村视角研究的可能性及其方法论意义
事实上,除了家庭(家族、宗族等)这个特殊群体,村是认识中国农村社会最重要的单元。村首先是一个超越个人、超越家庭的共同体,是社会学家所关心又可经验观察的处理公共事务的最基础“舞台”。其次,中国传统村落往往有其特定的地理环境,村及其周围的环境应能满足村民的食物、饮用水等基础需求。村可以满足人们的基本生活的大部分。因此,村是包含地理环境及经济、社会、文化的相对独立的综合的系统,但同时又是最基本的单元。
但很显然,它没有提供更为精准的研究结果。以县为单位呈现疾病信息,恰恰把有差异的县内地域单位的特征信息平均化了,也把小单元的特征信息消弭了。本来可以把一些污染严重、疾患严重的村单独拿出来进行分析,进而可能回答上述某些急需要回答的问题,但因为被平均化了,一些突出的、容易发现的问题被淡化了。
针对淮河流域癌症高发问题,陆续发表了一些实验研究成果。如上述所引述的关于水污染-水藻-疾病关系问题的研究,以及其它一些相关的实验研究,提供了污染-中介-疾病的一般结果,至于在甲村或乙村的具体情形下,是如何影响健康的,我们仍然无法知晓。
因此,笔者以为,医学的研究、特别是像淮河流域癌症高发的研究,是不能脱离人所生活其中的社群和具体环境,用无差别的人群来代替实际上是有差别的人群。基于这样一个总体性判断,以村为视角的研究提供了探索癌症病因的可能性。如本文前两部分所阐述的那样,从人的行为方式,从家庭家族及亲缘关系,以及村庄地理与经济社会的历史演变,结合现代的化学、生物学等研究手段去探究“癌症村”的疾病问题,是对目前已有认知路径有意义的重要补充。如笔者与村医聊天时得知村里男性老年人的生活习惯,进而探究到“性别-吸烟-肺癌”的关联。另一个生活习惯与疾病关联的案例是由改水干预提供的,显示饮水习惯与肠道疾病高发的问题。当地死于肝癌的人,往往生前患乙肝,乙肝-肝癌的家族聚集性显示了疾病的特殊社会关系网络图。而村民的饮用水为什么会受到污染,也是与村落这一特殊的地理环境相关联的,与村民的浅水井-水塘-灌溉渠系这样一个水利系统相关联的。
其实,毛泽东时代的赤脚医生和合作医疗曾经创造了中国和世界医疗卫生史上的奇迹,其社会基础是与目前发达国家普遍推行的社区卫生保健和疾病预防体系是相通的。众所周知,赤脚医生通常是农村中小学毕业生通过短期医疗培训,在实践中摸索着给“贫下中农”看病的。当时的医疗技术水准比较低,经济投入也很少,一根银针、几把草药再加上有限的西药和医疗器械,却解决了农村大部分人的基本健康问题。成功的因素很多,但从病因认知的角度看,赤脚医生作为熟人社会的一员,为他探究疾病带来了许多便利条件。“赤脚”的本意是那些来自农村的医生不脱离农业生产。其实,不脱离农业生产的“赤脚”不是最重要的,而扎根乡村社会土壤之脚对农村医疗卫生事业却是意义非凡的。因为“赤脚医生”来自农村本地,熟悉当地人民的日常生活、生产,熟悉当地人所处的经济社会背景,熟悉当地人的家庭(族)疾病信息,熟悉病人所在地的地方疾病、发病规律等等。这就有可能使赤脚医生用最简单的诊断技术,快速、经济地诊断疾病,也可以有针对性地、廉价而有效率地治疗一些疾病。
以村为单元,社会学和医学的有效结合,可帮助医生或研究者进行有关病因推断。流行病学的统计分析,着重关注宏观变量之间的关系;与流行病不同,临床医学往往只关注个体的病人,甚至“见病不见人”。但事实上,看到病、看到个人也还不够,因为个人是在社会中生活的,病人的社会背景,无论对发病、对疾病的诊断还是治疗都有特别的意义。笔者也注意到,在实际的医疗实践中,有些医生也会关注到疾病发生的家族背景。就此意义上,以“癌症村”的村为基本单元,既不与临床医学也不与流行病学的研究对象相重叠,可以视为一个新的研究视角,认识目前没有清楚认识的疾病与村民行为方式及周围环境的关系问题。
余 论
按照屋顶形式,平顺县东部民居可分为平屋顶、坡屋顶两种类型(图6)。平屋顶主要指土平房,房顶有梁、檩,上覆白矸土和石板,屋檐一般用石板作悬挑以保护前墙、山墙免受雨水侵蚀。小型附属性建筑多采用单坡顶,双坡屋顶又可细分为悬山、硬山两种。山区石板屋面为达到防水效果,一般会在屋脊处叠放多层较小的石片,有些民居屋脊两端甚至会叠出戗脊的效果(图7)。
虽然最近几年中国农村地区“农新合”进展顺利,但“缺医少药”状态依然存在,与此同时,现代化进程中的问题也在农村显现。快速工业化,给农村地区带来了严重的污染,危害居民健康;随着收入的提高,生活方式也在发生急剧地改变,“贫困病”未消“富贵病”已有显示;人均寿命的增加,加之计生政策实施导致老龄化的提前到来,以及城市化与农村人口流动,总之,农村人群的疾病谱死亡谱已在演变中。中国农村地区疾病-健康状况的演变以及对医学模式认知的演进,都说明从村的视角去探究健康问题是不容忽视的基础工作之一。
①陈阿江:《论人水和谐》,《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4期。
②陈秉科、张军:《十年探索知艰辛 根治任重正道远》,http://www.zhb.gov.cn/hjyw/200409/t20040906_61191.htm。
③④⑩河流与村庄.http://www.cctv.com/news/china/20040810/102281.shtml。
⑤陈阿江:《“癌症村”内外》,《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并收入《“癌症村”调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一书中。在《“癌症村”调查》一书中增加了134个癌症死亡者清单。
⑥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20-40页。
⑧涟水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涟水县志》,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830页。
⑨陈阿江:《次生焦虑——太湖流域水污染的社会解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132页。
〔责任编辑:毕素华〕
*本文系社会科学研究协会(Social Science Research Council)中国环境与健康项目(China Environment and Health Initiative)资助课题“环境健康风险的认知及其应对策略——基于若干癌症村的实证研究”(RBF/SSRC-CEHI/2011-04-02)的阶段性成果。
陈阿江,江苏高校人文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长三角环境与社会研究中心(培育),河海大学社会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21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