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上的神兽

郭爽

脊兽，指的是中国古代建筑的檐角、屋脊上所安放的兽件，它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程，从功能性的建筑配件发展成为具有多种样式、多种风格、多种功能、寓意的民俗艺术。梁思成先生曾这样评价脊兽：『使本来极无趣笨拙的实际部分，成为整个建筑物美丽的冠冕。』

北方话里有个词叫『五脊六兽』，形容人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状态。这个词来自中国的古典建筑学。中国古建筑的屋顶，一般用板瓦、筒瓦覆盖，用瓦条、砖或脊筒垒砌屋脊，大型建筑，如宫殿、署衙、庙宇等，基本上是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组成，统称五脊;在五脊之上安放六种神兽，合称『五脊六兽』。当然，『五脊六兽』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比如，除正脊和垂脊外，还有戗脊、角脊等。

屋脊是最容易漏雨的地方，古代工匠在解决这个功能问题的同时，充分发挥想象力，创造出形式多样的屋脊装饰，不仅反映出高超的建筑技艺，还映射出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甚至对现代建筑产生深远影响。

吻兽起初仅是由瓦当头堆砌而成的简单翘突，后逐渐形成鸟兽的形状。中国古代早期建筑屋顶的装饰以鸟类为主，有凤凰、朱雀、孔雀等鸟形及鱼龙形;至唐宋时代，大型建筑的屋顶上总少不了大鸱尾的形象。鸱，本义为一种凶猛的鸟——鹞子，又名鹞鹰、老鹰、鸢鹰。

金代吻兽开始出现龙形，称为“龙吻”。明清两代，龙吻逐渐盛行，龙头怒目张口衔住正脊，背上还插着一把宝剑，以防飞走。龙代表男性，而皇帝自认为是“真龙天子”。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衣食住行处处都有规定，屋顶上装饰的动物也不能“僭制”。江南地区流行鱼龙吻，是因为古代的知识分子坚信“学而优则仕”，将科举考试视为“龙门”，龙头鱼身的“鱼龙”就此产生。当然，将高飞的鸱鸟图腾转化为潜水的“鱼龙”，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

太和殿

中国最大的正吻在故宫太和殿上，高3.4米，宽2.68米，厚0.32米，由13块中空琉璃瓦组成，俗称“十三拼”，重达4.3吨。

苏州香山帮始于春秋战国，形成于汉晋，发展于唐宋，兴盛于明清，复兴于20世纪末，“苏式建筑”一直影响着江南传统建筑的主流，并与“官式建筑”相辅相成，使中国传统造园艺术达到极致。

江南民间的“苏式建筑”，正脊上除了典型的鱼龙吻，还有哺龙脊兽、哺鸡脊兽、狮吻兽、回纹兽等，除了走兽还有神仙、花草、人物等，内容丰富多变。

中国皇家建筑屋顶的色彩运用，反映阴阳五行的思想，脊兽作为屋顶装饰构件的一部分，自然也离不开五行学说。例如，传统木质建筑易着火，根据五行相克的说法，需以“水”加以克制，故中国皇家建筑在屋脊上多安设与水有关的脊兽。

根据五行学说，五色、五方和五行彼此相配，黄色为土位居中央，所以中国皇家建筑的屋顶广泛采用黄色，象征皇家至尊。用来藏书的文渊阁，屋顶采用主水的黑色琉璃瓦，与之相应的是黑色琉璃脊兽，以水压火保安全。

位于飞檐最前端的是一位骑凤的仙人，手持象征王权的玉圭，据考证是战国时期的齐湣王。史料记载，公元前284年，燕国大将乐毅率燕、秦、魏、韩、赵五国联军伐齐，齐湣王兵败济水。传说齐湣王走投无路之时，忽然天降大鸟，将其驮过济水，化险为夷。后人将骑凤仙人置于屋檐之首位，或许是取天不绝人、遇难成祥的意思。

仙人走兽，也称为走兽、蹲兽，是古代大型建筑的垂脊或戗脊上位于前端的瓦质或琉璃脊兽，分仙人和走兽两部分，走兽的数量和宫殿的等级相关，最高为十个，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作用。

排在骑凤仙人（民间也称『仙人骑鸡』）之后的走兽数量不等，多为一、三、五、七、九等阳数，随建筑等级而增减，只有皇家或贵族的建筑上才能用十种。以故宫为例，养心门上有一个，紫禁城角楼上三个，储秀宫五个，中和殿七个，保和殿九个，十种脊兽全班上阵的唯有太和殿，代表天底下只有皇帝才能『十全十美』，体现皇权的至高无上。

海中之王，是震慑火灾的吉祥物，也是皇权的象征。

百鸟之王，也是龙的伴侣。雄为凤，雌为凰。

百兽之王，因其威严英武，用来镇守宫殿。

《辞海》 解释“押”（通“狎”）字，有“执掌”之义。狎鱼是掌管水族鱼类的统领。细看飞檐上的狎鱼，遍身鳞甲，还长着鱼尾巴。

传说中比狮还要凶猛的巨兽。《聊斋志异·象》里说，连大象见了狻猊，都会吓得伏在地上，任其选择肉肥的来吃。

传说中会闹水的海兽。北海团城保存的元代“渎山大玉海”墨玉酒瓮，就雕琢有没于惊涛骇浪中的海马。

粗看与传说中的海兽—海马相似，细看有一对翅膀。汉武帝时，曾得到产于西域“渥洼水”中的天马，为之写了《天马歌》。天马能上天入水。

能辨忠奸的神兽，见到有人争斗，就用角去触击奸邪的一方。清代的监察御史，官服上就绣有獬豸。如今政法大学或是法学院的门口常见獬豸的身影。

长着鳞甲、牛头龙身的水怪。明蒋一葵《长安客话》中说，嘉靖年间，西苑太液池中出了斗牛，逢到阴雨天，就蜿蜒在北海金鳌玉栋桥上吓人，需要为官袍刺绣斗牛图案的绣花宫女赶去观摩，被其狰狞的相貌吓得脚软难逃。明代大画家徐渭，来北京时留有一首《燕京歌》：“绣人须样绣新裘，争看池中活斗牛。及至见时无脚走，各绷红袖急遮头。”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行”读为“杭”，就是排行第十之意。这是一个后背长有翅膀的神猴，模样很像孙悟空，头上也戴着金箍，手中握有一柄金刚杵。行什只有在故宫太和殿的屋顶上才能看见。

Tips

十种脊兽或与水有关，取驱除火灾之意;或有翅会飞，取神能通天之意;或威武凶猛，取守正辟邪之意。中国古代的等级制度森严，脊兽的排列次序也颇为讲究，如上图所示，依次为：龙、凤、狮、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