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专业眼光的内涵与发展途径

田 兰,张 志 祯

(北京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教育技术学院，北京 100875)

教师专业眼光的内涵与发展途径

田 兰,张 志 祯

(北京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教育技术学院，北京 100875)

教师专业眼光是教师专业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对美国Sherin, M. G.等研究者在视频俱乐部情境中利用视频发展教师专业眼光的持续十余年的系列研究进行了综述，具体包括教师专业眼光的概念、结构、采用视频俱乐部的原因、视频俱乐部的实施过程、教师专业眼光的发展变化情况与对教学实践的影响。希望能够为我国中小学教师的专业发展研究与实践提供新的研究视角与实践模式。

专业眼光；视频俱乐部；教学视频

近年来，随着我国新一轮基础教育改革的深入，基础教育从培养目标到学习内容、从教学方法到组织形式等各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教学不应完全按照教师预设的方式运转、而是一个动态生成的过程这一观念得到普遍认可。这需要教师在实践性知识和相应能力的支撑下，在课堂教学中相“机”而变。然而，纵观我国教师教育模式，往往只注重教师理论知识的培养，而对于教师“实践性知识”层面能力的发展支撑不足。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美国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在新的国际国内形势下进入了一个新时代。美国的教育改革要求教师在课堂上必须能够快速诊断出学生的想法，做出相应的教学决定，并且要对持续的课堂不断做出评估。在这样的课堂上，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必须同时具备多项知识和能力。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教师的专业眼光。[1]美国数学教师理事会(National Council of Teachers of Mathematics，NCTM)2000年提出：数学教育改革要求教师基于他们在教室中的课程情况来进行教学，尤其要关注学生在课堂教学中出现的想法。这种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改善自己教学的能力，要求教师能够注意到课堂中改革教学要求的事件，并对课堂中发生的事件用新的方式进行解释。这也就是教学改革对专业眼光的要求。在这样的改革背景要求下，来自美国西北大学的Sherin教授等人从1998开始就致力于关注数学教师专业眼光能力培养相关研究，并取得了显著成效。

因此，本文将对Sherin等开展的关于教师专业眼光培养的一系列研究进行综述，希望能够为我国中小学教师专业能力的发展提供借鉴。

一、教师的专业眼光

1.教师专业眼光的概念的由来与内涵

什么能够把专业人员与普通人区别开来呢？普通人在考古挖掘现场，看到的只是石头和沙子而已，而考古学家能够看出石头的年代并且能够想象出很多年前它们的结构。为了解释这一现象，人类学家Goodwin于1994年引入了专业眼光(professional vision)的概念来表示专业群体成员对特定现象或事件所具有的知觉能力。他指出很多职业的专业能力都体现在“看”这一行动上，即专业人员在“看”的过程中能够迅速对专业活动做出评判。Goodwin认为专业眼光就是某个拥有特定兴趣的社会群体以社会组织的方式来看待、理解和解决某些事件。[2]也就是说专业群体中的成员都会用本专业特有的方式去解释一些现象，而这些现象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考古学家有自己的专业眼光，作为教师，也有自己的专业眼光。

多个领域的专长(expertise，即专家知能)研究都发现专家能够快速“看”出自己专业领域中有意义的模式。专家教师和新手教师的对比研究发现，专家教师能够更好地去比较两种视觉信息的重要性，识别出信息之间的联系，把管理和教学的情形形成一个有意义的问题单元。专家似乎拥有更加丰富的模式对课堂视觉信息赋予意义。[3]专家教师似乎有一种观察的有组织的框架，这种框架是围绕着师生的教学活动建立的。[4]虽然这些研究表明，专家教师已经具有在教学中识别有意义教学模式的能力，但这些研究都关注的是教师对课堂的整体认知能力。Sherin(2001)指出，教师的专业眼光就是学会注意和解释课堂中的重要交互事件。[5]专业眼光从心理学角度出发，关注的内容更加具体，关注的是教师对课堂重要交互事件的注意和解释。在教学中教师学会注意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内容：(1)确定教学情境中的重要交互事件。(2)教师根据自己对教学情境的认识对出现的状况做出解释。(3)把特殊的事件和一般的教和学的原理建立起联系。[6]

2.教师专业眼光的结构

考古学家考查的对象是石头和沙子，而教师关注的重点是课堂中发生的动态、多元的事件。专业眼光表现在首先要观察课堂中发生了什么，然而这种观察不是仅仅消极地观察而已，在观察的同时需要教师持续不断地对他们所注意到的事件做出解释，这能够让教师在未来观察课堂中发生的事件时，知道看哪里以及以什么方式去观察。它们动态地发生相互作用，这个作用过程是非常复杂的。Sherin对其进行了简化，她提出教师的专业眼光包括两个子过程：选择性注意(selective attention)和基于知识的推理(knowledge-based reasoning)。[7]如图 1所示。

图1 专业眼光子过程

课堂是一个复杂的环境，里面同时发生着许多事件。教师不可能对所有的事件都予以关注，只有某些事件是教师关注的焦点。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选择性注意。比如，关注学生的数学思考、关注学生之间的交互方式、关注什么样的噪音水平是可以顺利进行教学的等等，教师的关注点是课堂中发生的具体事件。教师关注到了某某具体事件后，他需要根据自己已有的知识去解释推理，以便做出准确的教学决定。这也就是所谓的基于知识的推理。这个过程包括教师根据已有的学科知识去理解学生提出的观点，教师根据已有的课堂情境方面的知识去理解为什么学生以某种方式说话或者做事，还有把特殊的事件和一般的教与学原理建立联系。

二、教师专业眼光的发展途径

美国数学教师理事会对数学教师的专业眼光提出了要求，然而，相当数量的美国教师的专业眼光并不能达到改革的目标要求，教师在学会注意和解释方面面临着很多挑战。同时，在传统的教师教育中，教师专业发展项目多为短期的、教师独自进行的并且与实践相分离的。[8]目前教师教育培训的项目并不关注帮助教师学会解释课堂的教学交互行为，而是常常提供给他们有关新的教学技术和他们可以在教学中使用的新的教学活动。[9]很多教师教育项目都鼓励教师的教学反思，通常教师都是通过日志的形式来进行教学反思，这样的方式不能完全、准确地记录教学中发生的事件，常常容易忽略教学中的一些重要事件，使得反思不够全面、具体。另外，在进行教学反思时，教师一般更加关注的是自己的教学法，而不是学生的数学思考，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教学行为进行描述或者评价，而缺乏根据已有的知识对事件进行解释。在这样的背景下，就需要新型的教师专业发展项目来提升教师的专业眼光，让教师能够学会注意和解释教学中发生的重要交互事件。

1.利用视频帮助教师发展专业眼光

教师专业眼光不可能通过别人的给予而获得，这种能力产生于处理不确定和不可预测的情境过程本身以及相应的“行动中的反思”。舍恩指出行动中反思是个体有意识地或潜意识地、不断地对与以往经验不符合的未曾预料的问题情境的重新建构。[10]而教师要在行动中对教学进行反思，首先需要有反思的对象，即要观察课堂，从中选择值得反思的重要事件，所以学会注意是教师进行行动中反思的重要环节。

教师专业眼光的作用发生在转瞬即逝的课堂教学中。但由于课堂教学是一个不间断进行的活动，期盼着教师能够时不时地暂停教学，以便有时间对观察到的事件进行解释反思，然后继续教学，这在教学过程中是不可能的，这一活动只能发生在课后的反思中。因此，应通过课后的反思活动培养教师学会注意的能力，进而迁移到教学过程中进行灵活运用，达到发展教师专业眼光的目的。

在寻求促进教师教学反思的技术手段时，视频受到众多研究者的关注。视频为教师的课后反思活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这是因为：第一，视频能够捕捉到更详细的课堂中的复杂交互行为，而传统依靠记忆的反思，很容易忽略掉很多重要的信息；第二，视频可以永久地记录课堂实况，并且可以重复地观看。第三，看视频时，教师不需要像在教学时一样做出即时的教学反应，教师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反思教学中发生的事件。[10]

2.在视频俱乐部中发展教师专业眼光

利用视频促进教师的专业发展，并不是仅仅让教师看视频就可以了，必须设置恰当的情境才能充分发挥视频优势、切实促进教师发展。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基于视频的教师培训项目开始变得普遍。1963年，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艾伦(Dwight W. Allen)教授和同事开始采用“微格教学”训练师范生的教学技能。最近几年，随着学习科学理论的进一步成熟与完善，视频研究与教师学习共同体研究的有机结合，国外出现了视频俱乐部(video club)这种新型教师专业发展模式。视频俱乐部是一种基于视频案例的、小型的、面对面的教师专业发展研讨会，几位教师组成一个小组，定期或不定期地围绕着课堂教学录像展开观察、讨论和反思，从而获得专业能力的提升。

Wilson和Berne强调了有效的教师专业发展项目应具备的三个特征：⑴重新定义教师实践行为的学习共同体；⑵教师学习不应该是强行的和传递的，而应该是积极的；⑶学习共同体成员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的，但同时也应该有成员之间的批评争论。[11]视频俱乐部符合这三个特征。首先，视频俱乐部的设计就是为了让教师组成学习共同体，一起反思；并且，视频俱乐部中的活动不同于一般的教师在教室中的活动，在视频俱乐部中看视频是为了有时间进行反思而不是采取行动。第二，视频俱乐部是为了提升教师之间的协作探究能力，不光关注他们看自己视频时的探究能力，而且关注他们在视频俱乐部中相互之间的探究能力的培养。他们参与视频俱乐部的目的是用视频片段来提问、反思和学习教学。并且在视频俱乐部中讨论的观点成为他们后面继续探索教和学的新资源。第三，视频俱乐部让教师在其他教师的支持下开放自己的教学，和别的教师来一起来提问、点评和阐释。[12]

所以，为了让教师学会注意并且解释课堂中的交互行为，即提升教师的专业眼光，Sherin等采用了视频俱乐部这一模式：首先，为教师建立反思学习共同体；然后，让教师观看、描述、讨论教学视频中的重要交互事件，培养教师的选择注意和分析解释能力，在分析解释时，教师应选取视频片段作为解释的证据。

三、基于视频俱乐部的教师专业 眼光发展研究

1.视频俱乐部实施方法

在美国数学教育改革的推动下，很多学区教育主管和校长都鼓励教师参加各类教师培训项目。Sherin等从这些学校选择教师形成了教师共同体。参与研究的教师是同一个学校教授不同年级、有不同教龄的4-7名数学教师。确定了参与者之后，研究者需要录制这些教师的讲课视频。接下来的一个学年中所有参与者会参加大约每个月一次的视频俱乐部会议，每次会议持续的时间大约为60到70分钟。每次会议中都有一名研究者充当促进者(facilitator)的角色，负责在必要时引领和维持教师的讨论。每次会议会选取某两个老师的5-7分钟教学视频片段(每一个视频片段都需要包括学生解释他们的数学思考的教学过程的内容)，让参会的教师一起进行分析讨论。在讨论之前，促进者会对该视频片段的教学主题和内容做简单的概括介绍，主讲教师介绍课程的背景信息。会议前半部分时间讨论第一个视频片段，后半部分时间讨论第二个视频片段。每次会议过程都会用摄像机全部拍摄下来。具体操作过程如图 2所示。

2.教师专业眼光的发展分析维度

Sherin等主要通过对教师在视频俱乐部会议中的话语进行分析来看教师专业眼光的发展。另外，为了对比教师参加视频俱乐部会议前后的变化，在视频俱乐部会议前、后对教师进行了访谈，访谈的形式是教师边看研究者提供的视频片段边回答问题，前后访谈的话语对比分析也反映了教师专业眼光的变化情况。

图2 视频俱乐部会议操作过程

专业眼光包括选择性注意和基于知识的推理两个子过程，Sherin等也从这两个方面对教师专业眼光的发展情况进行分析。⑴选择性注意，关注教师在参加视频俱乐部会议前后及视频俱乐部会议进程中课堂交互行为关注点的转变。关注点人物(Actor)和主题(Topic)。人物包括学生、教师和其他；主题包括数学思考(Mathematic thinking)、教学法(Pedagogy)、气氛(Climate)和管理(Management)。数学思考指数学想法和理解；教学法指教授学科知识时用到的方法和策略；气氛指课堂的社会环境；管理指教师对课堂的掌控。⑵基于知识的推理方式，包括两个分析维度：①教师参加视频俱乐部会议前后和视频俱乐部会议进程中基于知识推理方式的转变，也就是教师对注意到的事件的解释水平(Stance)的转变。解释的水平包括描述(Describe)、评价(Evaluate)和解释(Interpret)。描述指叙述视频片段中发生的事件；评价指教师评判好或者不好，能够或者应该怎样做的不同；解释指教师对注意到的事件做出推论。[13]②教师基于已有知识探究学生的数学思考时所用策略的转变。策略包括重复学生想法(Restate student ideas)、研究学生想法的意义(Investigate meaning of student idea)和概括综合学生的想法(Generalize and Synthesize across student ideas)。这些内容形成了话语分析时所用的编码分类体系，如表 1所示。

表1 调查视频俱乐部会议中专业眼光的编码分类[15]

Colestock和Sherin(2009)在之前研究的基础上，从教师观看教学视频时运用的具体策略角度分析了教师参与视频俱乐部会议前后专业眼光的转变情况。具体方法：第一步，对教师在观看视频时提到的内容进行编码分类，包括数学思考、教学法、气氛、管理、课堂特点(Classroom characteristics)和学生特点(Student characteristics)。在之前研究的基础上增加了课堂特点和学生特点两个维度。第二步，对教师分析视频时采用的策略进行了分类，包括比较(Comparison)、一般化(Generalization)、多视角(Perspective-taking)、反思性思考(Reflective Thinking)、问题解决(Problem Solving)，具体策略编码如表 2所示。

3.教师专业眼光发展结果

经过这一系列的研究，Sherin等发现视频俱乐部情境中的视频案例的观察和讨论有助于发展教师的专业眼光，教师更善于观察和解释课堂交互行为事件的关键特征，更加关注学生的数学思考，而不是像最开始那样主要关注教师自身的教学，并且教师基于知识的推理方式也从开始的描述和评价转向解释的方式。[12]教师基于已有的知识探究学生的数学思考时用到的策略也从最初的重复学生想法转变为更多地概括和综合学生的想法。[14]不同的教师观看教学视频时运用的具体策略是不同的，被大家使用最多的策略依次是问题解决、多视角和比较。[15]

视频俱乐部情境对教师专业眼光的发展变化有帮助，那么，这样的方式对教师实际课堂的专业眼光能否产生积极的影响，Sherin和van Es(2009)对其进行了研究。此研究主要采取的方式是课堂观察的方法，对教师参与视频俱乐部会议前后的教学视频进行对比分析。对教学视频进行观察分析时，采用的主要是时间取样的方法，把视频每隔2分钟切分为一个片段，然后按照已有的编码分类进行编码，最后进行统计分析。在编码时，主要关注的事件是学生在课堂上提出数学想法，具体的编码分类如下表 3所示。

研究表明，基于视频俱乐部的学习不仅影响教师在视频俱乐部讨论时的专业观点，还影响到视频俱乐部之外教师的见解和教师实际的教学实践。与参加视频俱乐部会议之前相比，教师在实际的课堂中能够花更多的时间关注学生的想法，并且把学生的数学想法作为调查的对象进行推理；另外，虽然很多教师不能够运用最成熟的策略对学生的想法进行解释，但是每个教师都能够更加深入地利用已有的知识对观察到的学生的想法进行解释。[21]

表2 策略编码分类[16]

表3 调查实际课堂专业眼光的编码分类[14]

四、小结

教师专业眼光是教师专业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Sherin等人在视频俱乐部情境中借助于视频案例来发展教师的专业眼光的一系列研究表明，这种模式能够有效地提升教师的专业眼光，并且能为发展教师其他的能力提供借鉴作用。随着我国新课改地不断推进和深入，教师的专业发展也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新课改对我国教师的专业眼光也提出新的要求，如何在国内借鉴视频俱乐部的模式帮助发展我国教师的专业眼光，是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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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淑霞]

The Connot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eacher’s Professional Vision

TIAN Lan, ZHANG Zhi-zhen

(FacultyofEducation,SchoolofEducationalTechnology,Beijing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875)

Teachers’ professional visio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eachers’ professional ability. This article is to review Professor Sherin and others’ related research of over 10 years about using video to develop teacher’s professional vision in the video club. The research includes the concept of teachers’ professional vision, the structure of professional vision, the reason to adopt the video club mode to develop teachers’ professional vision, the specific implementation process, the development and change of teachers’ professional vision and its impact on the teaching practice. It is expected that this will provide a new research perspective and practice mode for our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teacher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research and practice.

professional vision; video club; teaching video

G451

A

1674-2087(2015)01-0035-06

2014-12-29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青年课题(CCA100121)

田兰，女，湖北孝感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技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张志祯，男，山东淄博人，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技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