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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创业与经济增长

2015-06-21陈俊营张悟移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私营企业腐败经济

陈俊营,张悟移

(昆明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3)

腐败、创业与经济增长

陈俊营,张悟移

(昆明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3)

文章从创业角度讨论了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利用1994~2012年中国省级面板数据探讨了中国腐败的成因及腐败导致的后果。结果表明: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与腐败呈倒U型关系。在创业水平较低时,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解释了腐败程度的上升。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升,市场竞争能够有效地降低腐败程度。进一步研究发现,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与经济增长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而腐败却抑制了创业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

腐败;创业;经济增长;计数模型

一、引言

腐败是人类社会历史进程中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也是转型国家所面临的关乎制度质量、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2010年中国经济总量超过日本跃居全球第二,人均GDP也达到了中等收入国家水平。但处于经济转型时期的中国面临诸多亟待解决的深层次问题,如官员腐败、收入差距扩大、环境污染等,这些问题可能增加中国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而其中官员腐败是制约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重大障碍(Woo,2011)。[1]根据德国透明国际公布的腐败感知指数(CPI)①数据来源:透明国际http://www.transparency.org。,中国的官员腐败问题仍不容乐观,腐败也是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

本文的研究将从经济学的角度探讨引发腐败的原因及其导致的后果,并在经济增长的研究框架下分析腐败与创业的相关关系。这对当前我国制定相应的反腐策略,及理解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等方面具有重要而迫切的意义。从宏观层面来看,腐败造成了大量的资源浪费,不利于企业投资与经济增长(Mauro,1995)[2],阻碍了FDI资本的流入(Wei,2000),[3]扩大了收入差距并降低了居民幸福感(陈刚和李树,2013),[4]引发政府规模的膨胀(杨灿明和赵福军,2004)[5]等。从微观层面而言,腐败影响了企业家才能配置。若贿赂官员能够带来大量的经济利益,将诱使企业家进行寻租、甚至犯罪等非生产性行为(Acemoglu and Verdier,1998)。[6]已有研究表明,企业家是否从事于生产性或非生产性活动取决于企业所在地区的制度环境,有效的产权保护及融资等将有利于企业家的生产性行为(Baumol,1990)。[7]

改革开放以来,政府较多关注于经济增长而忽视了制度建设和公共治理等问题。虽然各个地区都出台了大量促进创业以及中小企业发展的政策,私营经济取得了显著成绩,但在产权保护,融资等方面仍难以获得与国有企业同等的待遇(Che and Qian,1998)。[8]在国有资本渗透较高的行业,仍存在政府干预及准入管制等问题,并不利于私营企业的市场进入。为克服这些制度上的障碍,私营企业通过贿赂官员建立起政治关联关系,以争取相关的生产资源和产权保护,此时腐败起到了资源配置的作用(Acemoglu and Verdier,1998)。[6]根据2012年世界银行对中国2700家企业的调查数据显示,42.2%的企业愿意给官员送礼以保护合同执行*数据来源:http://www.enterprisesurveys.org/data/exploreeconomies/2012/china。,这一比例远远高于同期亚太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水平。

上述的分析表明腐败、创业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仍较为模糊,为更好地研究三者之间的关系,本文探讨了地区腐败差异形成的经济学原因,并进一步揭示腐败、创业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以往对于腐败成因的研究主要是从薪酬激励与制度建设等(万广华、吴一平,2012),[9]以及腐败直接对经济增长的负向影响(Mauro,1995)[2]等方面讨论的。这些文献将腐败的成因归咎于官员自身、经济水平、政治甚至文化、宗教等方面,而少有关注私营经济的影响,以及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本文在现有文献的基础上,基于私营经济所处的制度环境,试图进一步探究腐败蔓延的成因。有鉴于目前腐败还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定义,采用跨国数据有可能导致估计上的偏差(Glaeser and Saks,2006),[10]为此收集有关腐败的数据是各省(市、自治区)的检察机关立案侦查腐败犯罪案件数。首先构建一个面板数据计数模型从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角度实证探讨腐败蔓延的成因;其次研究腐败对经济增长绩效的影响机制,即腐败是通过何种途径促进还是阻碍经济增长。在当前经济转型背景下,本文的研究对理解腐败的经济学成因及其后果,制定相应的反腐策略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后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相关文献的简要总结与评述,包括腐败发生的决定因素及腐败导致的后果两个部分;第三部分为本文的实证模型与数据说明,构建面板数据计数模型实证分析腐败的原因;并进一步地探讨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最后部分得出结论。

二、文献评论

本文同以下文献直接相关,一是从经济学角度研究腐败发生的原因,并寻找相应的经验证据;二是评估腐败的经济后果。

(一)腐败为何发生

腐败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那么腐败是由哪些因素决定呢?一些学者研究发现,经济增长、教育、市场竞争与对外开放等都能够显著地抑制腐败(Glaeser and Saks,2006)。[10]Treisman(2000)从六个方面考察了腐败发生的原因,发现一国的文化制度、法治环境及腐败的处罚成本都是其中的关键影响因素,且信奉新教传统、英国殖民史及更高的开放程度的国家和地区其腐败程度较低。[11]事实上,在中国历朝历代贪污腐败都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清代康熙时期户部官员腐败的黑色收入是官职俸禄的14至22倍之多(Ni and Van,2006)[12],“养廉银”是朝廷预防贪污腐败较为通行的方式。高薪养廉也是诸多国家实施的反腐策略之一,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新加坡、香港等国家和地区都证实了这一点。

腐败从经济学含义上讲通常是指官员为了个人私利而“出售”政府财产的行为(Shleifer and Vishny,1993)[13],从这一定义来看腐败得以发生依赖以下三个条件:便宜行事的权力、腐败动机及腐败机会,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同时具备才会导致腐败行为的发生。换而言之,拥有自由裁量权的公职人员,本身具有腐败动机,客观上存在腐败机会,则必然会导致腐败。

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行政体制改革及法治体系建设滞后于经济发展,对政府部门及公职人员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在一定程度上难以约束公职人员权力的滥用,滋生了大量腐败。首先在财政分权体制下,地方各级司法机关的大部分经费是由地方财政支出,经费来源单一,基层司法机关更是无力办案,甚至有可能出现司法腐败。其次,我国政府掌握重要的资源配置权力,在国企与私企间难以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逐利性行为使得新创企业为获取资源收益进行贿赂,政府官员为一已之私设租寻租,催生了大量的腐败行为。再者,地方官员也可能为一己之私,追求政治上的晋升,只顾提升个人任期内的经济增长绩效。地方政府之间围绕招商引资展开竞争,引进大型国有企业以追求短期内的经济增长,容易忽视辖区内私营企业的作用,特别是中小企业的培育与支持。私营部门缺乏必要的资源要素,企业依赖于政治关联关系以获得生产要素及产权上的保护。典型的是我国民营企业不断攀升的招待费及差旅费,请客吃喝来贿赂政府官员,以寻求政治上的庇护。与此同时腐败官员帮助企业逃税漏税或者获取财政补贴的方式减轻税收负担*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企业家犯罪预防研究中心发布了《2013中国企业家犯罪报告》,报告指出2013年我国企业家犯罪共463起案例,较2012年的245例增加了88.9%。(Cai et al.,2011)。[14]

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升,私营企业能够进入原准入规制程度较高的行业,加剧了行业的竞争程度,此时政府也难以干预市场经济活动,企业贿赂与官员腐败都将减少(Bliss and Tella,1997),[15]提升市场竞争也是许多国家遏制腐败的重要政策。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在面临制度环境约束时,企业有可能依赖于贿赂等非正式制度,腐败此时就充当了“润滑剂”的功能。而随着市场竞争程度的加剧,腐败将能够得到抑制,那么企业家的创业行为与腐败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遗憾的是,从供给源角度来分析腐败的发生没有得到学术界及政策制定者的重视。

(二)腐败的后果

腐败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无论是理论上还是实证研究都没有得到一致的结论,并存在两个对立的观点:一是腐败的“沙子”论,二是腐败的“润滑剂”作用。Mauro(1995)采用国际机构调查数据实证研究发现腐败抑制了企业投资及经济增长,[2]阻碍了FDI资本的流入(Wei,2000)。[3]但现有的经验研究证据却并不是稳健的,Dreher and Gassebner(2013)利用43个国家的面板数据的经验研究支持了腐败的润滑剂假说,在高准入规制的国家腐败有利于企业的市场进入。[16]准入管制较高时,企业家可能会贿赂政府官员,以回避不利于创业的环境,如减少审批程序,尽快颁发许可证等。企业家与腐败官员之间易达成利益分配机制,共享企业的收益。贿赂实际上是企业面临较多不利制度环境下的一个策略,此时经济活动可以在稀缺资源的次优配置下进行(Shleifer and Vishny,1993)。[13]由此可知,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究竟是“沙子”还是“润滑剂”,两者关系仍较为模糊。

对于转型国家而言,财产保护及信息不对称问题使私营部门在契约执行、融资等处于不利地位(白重恩等,2005)。[17]改革开放以来,新生的私有经济,包括个体工商户及部分乡镇企业重新发展起来,但直到1984年,私营企业作为法人主体的形式予以注册。1987年中共十三大明确提出了鼓励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方针,认为私营经济有利于促进生产,扩大就业,更好地满足人民多方面的生活需求,是公有制经济必要的和有益的补充。次年通过宪法修正案,正式确定了私营经济的法律地位和经济地位,私营企业才得以快速发展。然而在缺乏有效政策支持的情况下,为何私营企业发展如此迅速呢?自1989年全国工商注册的私营企业户数仅有90581增长至2012年的1085.7169万户数,城镇固定资产投资的民营投资比率及私营经济占GDP比都超过60%,表明私营企业能够克服不利环境(白重恩等,2005)。[17]一些学者从私营企业的政治关联关系角度来分析企业的发展问题,认为在制度环境不利的条件下,政治关系可以作为一种替代性的非正式制度以克服企业发展的障碍(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18]然而拥有政治关系的私营企业只是少数部分,那么贿赂就可能成为企业克服不利制度因素的一种策略,企业与腐败官员结成利益共同体。

在创业过程中,若政府的准入规制较高,势必不利于企业家的创业活动。Dreher and Gassebner(2013)利用世界银行企业调查所提供的43个国家面板数据研究发现,准入规制越高,创业水平越低,而向政府官员行贿却能够规避繁琐程序,并显著地提高企业家的创业活动。[16]政商关系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史上是一种相互合作、共享利益的特殊关系。在政府掌握大量的重要资源要素分配权力下,企业将会极力去争取资源而从事于贿赂等非生产性活动。从这一点上看,腐败自然会影响到企业家的才能配置,即腐败、“走后门”现象较普遍,而非生产性活动的收益高于生产性活动时,将诱使更多的企业家从事于非生产性活动,这也就不难解释我国早期较多的企业家都有过牢狱的经历(Huang,2012)。[19]

上述讨论不难看出,现有文献可能存在以下缺陷:一是现有文献还未从私营部门所处的制度环境进行具体分析,难以解释腐败与经济增长的双高之谜(Svensson,2005)。[20]二是在长期中腐败也可能会败坏制度,且道德、文化制度的变迁是一个长期过程,难以解释短期内特别是中国改革开放后腐败的蔓延。三是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本文认为腐败通过影响资源和企业家才能的配置进而影响了经济增长,这一点恰是现有文献尚未澄清的。鉴于我国腐败问题的严重性以及特殊的政商关系,本文从私营企业市场进入角度来分析腐败问题,并检验腐败如何通过影响创业进而影响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在我国经济转型的背景下,深入探讨腐败与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更具有现实意义。

三、模型构建、指标与数据说明

(一)基本模型与指标说明

基于以上讨论分析,构建实证模型,首先考察企业家创业对腐败的影响,其次是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作用机制,最后是稳健性检验。利用中国1994~2012年29个省、区、直辖市(以下简称省,不含西藏,重庆数据并入四川)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为此构建以下计数模型:

(1)

模型(1)中,被解释变量corruptionit表示t年度第i个省腐败指标,用《中国检察年鉴》中贪污腐败渎职立案数衡量。腐败立案数是各地区司法部门以受贿罪名判刑的人数(Glaeser and Saks,2006)。[10]国内也有相关文献借鉴这一做法来衡量腐败,根据《中国检察年鉴》公布的数据,以每万名公职人员以贪污、受贿、渎职罪名被检察机关立案数(万广华和吴一平,2012),[9]可以得到一个省际腐败指标的面板数据,同时也避免了跨国调查数据所出现的主观性及制度文化差异的影响。privateit是私营企业的市场进入指标,用每年新增的私营企业户数(万户)来表示,准入规制较高时,私营企业为规避繁琐程序而行贿官员,腐败可能会更为严重,同时引入指标的平方项。控制变量为其他一些经济增长的指标,包括:公职人员的工资(wageit),较多实证研究及实践都证实高薪养廉的可行性,以反映腐败的成本代价,用各省“党政机关、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的平均工资(万元)来表示。实际GDP增长率(GDPit)衡量各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开放程度(opennessit)衡量开放促进各国经济及打击腐败等领域的合作,用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与进出口总额之和占该省份GDP比例来表示。财政分权(fdzcit),用省本级预算内财政收入与省本级预算内财政总支出的比值来度量。财政分权制度安排下,中央大量的支出责任转移至地方政府,就有可能导致地方政府财权与事权不匹配的状态。那么地方政府通过变相征税和收费,其中有一部分可能被政府官员所占有,财政分权恶化了腐败(Treisman,2000)。[11]各地区人力资本(humanit)用本省人均受教育年限衡量,即小学、初中、高中及大学受教育年限赋值6、9、12、16,乘以相应毕业人数之和与省人口数的比值,其中中等专业学校毕业生人数合并计算至高中毕业人数。年份虚拟变量(dyear2004it),2004年修改了宪法并规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通过控制年度虚拟变量来区分1994~2003 年与2004~2012 年这两个时期之间的制度环境差异是否对腐败产生影响,当t=2004,2005,……,2012年时取1,其他取0。eastit和centralit分别为东部及中部地区虚拟变量。

除了探讨腐败蔓延的成因,本文还进一步检验了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借鉴Barro(1996)关于经济增长的经典方程,[21]并在其基础上加入创业、腐败等指标。考虑到不同的模型设定可能会带来不同的结论,本文将构建静态面板数据模型进行估计,并采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建立的计量模型如下:

GDPit=β0+β1privateit+β2corruptionit×privateit+β3CVit+vi+μit

(2)

其中:GDPit为各省以1993为基期的实际GDP增长率。corruptionit×privateit为新增私营企业户数与腐败率指标的交互项,用于考察腐败是否能够显著影响私营企业进入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或抑制作用,也是本文模型设定的关键变量。CVit为控制变量,包括:开放程度(opennessit)用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与进出口总额之和占该省份GDP比例来表示。各省的物资资本增长率(kit),物质资本存量用永续盘存法估算,张军等(2004)所给出的估算结果具有权威性。因此,各地区1994~2000的资本存量采用张军等(2004)一文提供的数据,2001~2012年缺失的数据采用永续盘存法进行估算,公式为Kit=Kit-1(1-ρit)+Iit,ρit为经济折旧率与张军等(2004)保持一致为9.6%,为当年不变价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22]劳动增长率(lit)为各地区的从业人员数的增长率。

(二)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使用1994~2012 年除西藏外的29个内地省、自治区和直辖市的面板数据,其中重庆市的数据并入四川进行计算。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私营企业发展报告》、《中国检察年鉴》,2011~2012年的贪污、受贿、渎职罪数据来自于各省、市、自治区人民检察院的年度工作报告。表1列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估计与稳健性检验

(一)什么因素影响了腐败?

模型(1)中,被解释变量为离散非负整数,采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时会带来偏误。对于这一类的计数数据,估计方法主要有泊松回归、负二项回归及零膨胀回归等。假设被解释变量腐败发生的立案案件数服从泊松分布,则泊松模型为:

(corruptionit=0,1,2,…)

(3)

其中:λit>0为泊松到达率(PoissonArrivalRate),由解释变量即腐败的影响因素xit所决定,而泊松分布的局限是其期望值与方差相等,即:

=λit

(4)

这一假定与实际观测数据大多不符,如果被解释变量出现方差大于期望的过度分散现象,那么则可以采用负二项回归。这一估计方法假设解释变量服从负二项式分布,并采用完全最大似然估计法可得到模型的一致估计结果,并可提供原假设alpha=0为泊松分布的似然检验。本文的估计结果检验显示在5%的显著水平上拒绝了原假设,显然采用负二项回归更为恰当。并同时报告泊松回归估计的结果以比较。

表2 计数模型回归结果

说明:括号内为z统计值,***、**、*分别表示在1%、5%、10%的显著水平上显著。

表2报告了创业对腐败程度影响的估计结果,为了方便比较,我们同时采用了多种方法对模型(1)进行估计。列(2~4)是固定效应负二项回归模型,列(5)是泊松回归估计的结果,alpha检验发现在5%的显著水平上拒绝“alpha=0”的原假设,采用负二项回归更为合理。从估计结果列(2)来看,private及其平方项private2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列(3)、列(4)中加入其他一些控制变量之后,系数依然是显著,先正后负。表明私营企业的市场进入与腐败之间为倒U型曲线关系,创业水平较低时,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解释腐败的蔓延。随着私营企业大量进入后,加剧了市场竞争,从而能够遏制官员腐败行为,符合前文的理论分析。我国多数行业特别是上游要素市场的准入规制较高,官员设租的机会较多,新进企业为获得有效资源及市场进入机会便有动机贿赂官员。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政府难以干预市场经济行为,官员腐败将减少(Bliss and Tella,1997)。[15]

实际GDP增长率(gdp)及财政分权(fd)的的系数显著为正,这显示经济增长和财政分权都恶化了腐败问题,与万广华和吴一平(2012)结论一致,经济增长越快,腐败的机会也越多,更容易滋生腐败。[9]与Glaeser and Saks(2006)等研究的欧美发达国家不同,即经济增长抑制了腐败,其中的原因是所采用不同时期样本影响了估计结果。[10]财政分权(fd)的系数为正,即财政分权恶化了腐败,地方政府通过“乱摊派,乱收费”等方式获得财政预算外收入,以权谋私致使腐败蔓延。实际工资水平(wage)与开放程度(openness)的系数都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高薪养廉对我国反腐败能够发挥积极作用,工资水平越高,官员腐败被调查的成本也越高,因而有效抑制腐败的发生。相对较高的经济开放度,能够加强各国之间的经济技术、反腐败及共同打击罪犯之间的合作,同时降低了关税壁垒及投资的透明度,这会减少腐败的机会,而人力资本系数并不显著。private×dyear2004的系数显著为负,这说明2004~2012年间私营企业的发展环境有所好转,宪法对“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的修订在保护产权、维护公民权益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同时也表明我国市场化进程的推进有利于私营经济的发展。

(二)腐败、创业与经济增长

首先构建了一个静态面板数据模型(2),Hausman检验在1%显著水平上统计意义上拒绝了随机效应模型。其次考虑内生性问题,根据前文的负二项回归估计结果,在我国特殊的制度环境下,创业与腐败存在非线性关系的门槛关系,而经济增长与腐败也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腐败与经济增长、创业与经济增长之间很可能互为因果关系。内生性问题将导致计量模型的参数估计偏误。此外,经济增长是一个长期动态的过程,且有些政策上的因素难以控制,因而在估计时同时采用静态面板数据模型及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即在模型(2)加入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动态面板数据模型若采用OLS和FE方法均会带来偏误,一般使用差分广义矩估计(DIF-GMM)及系统广义矩估计(System-GMM)。差分GMM可能存在自变量滞后项和自变量差分滞后项的相关性不高而导致弱工具变量问题(Blundell and Bond,1998),[23]系统GMM相对于另一动态面板数据模型估计方法差分GMM具有更高的估计效率,同时能够充分利用差分方程和水平方程的信息,可以估计不随时间变化的变量系数。表3报告了估计结果。

表3 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说明:括号内为z统计量;***、**、*分别表示在1%、5%、10%的显著水平上显著;AR(1)和AR(2)分别表示一阶和二阶差分残差项序列的Arellano-Bond检验的P值。

表3得到了系统GMM估计结果,Arellano-Bond的序列相关检验的P值表明可能存在显著的三阶自相关,但实际GDP滞后二阶及三阶的系数却并不显著。Hansen过度识别约束检验均不拒绝原假设,说明工具变量有效,系统GMM估计是适用的。动态面板数据模型估计结果与静态面板数据模型较为一致。private的系数显著为正,验证了创业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创业不仅能够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同时也优化了产业的市场结构,提升了企业间的竞争水平,并促进了创新。腐败率与私营企业增长率的交互项(Corruption×private)的系数为负,且在1%的显著水平上显著,这表明腐败抑制了创业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这一结论也支持了腐败的“沙子论”观点。采用系统GMM估计,消除可能存在的内生性解释变量问题后,私营企业的进入对经济增长的正向作用依然十分显著,并再次验证了腐败抑制了创业的经济增长效应。

在其他控制变量中,开放水平、资本存量增长率及劳动就业增长率的作用是显著的,这与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一致。

(三)稳健性检验

为保证计量估计结果的可靠性,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是替换其中的一些关键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腐败指标替换为每万人口数的腐败案件数。此外为克服腐败与经济增长可能存在的因果互逆问题,即腐败的内生性问题,采用工具变量法对模型(1)进行估计。结果表明,创业有利于中国经济增长,腐败抑制了创业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二是区分区域空间层面。从数据上看,东部省份的腐败率普遍要高于西部地区。稳健性检验将区分东、中、西部省份,分别采用模型(1)和模型(2)估计发现与前文的估计结果较为接近。主要的解释变量系数并没有显著性的差异,同样支持前文的结论。以上表明结论是较为稳健的。

五、结论

大量文献都证实腐败会影响经济增长,但腐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却没有厘清。本文利用1994~2012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从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角度探讨腐败蔓延的成因,并进一步对腐败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一个经验研究。结论表明:(1)创业与腐败为倒U型的非线性关系,在创业水平较低时,新创企业的市场进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腐败为何迅速蔓延。随着私营企业大量进入后,市场竞争的加剧,腐败程度将降低。(2)经济增长模型估计结果证实了创业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而腐败却抑制了创业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支持了腐败“沙子论”的观点。在稳健性检验部分,采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系统GMM估计方法消除了内生性问题,结果与前文的结论一致。

本文的研究结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解释中国经济增长与腐败“双高”之谜。在制度质量较弱时,私营企业通过贿赂构建起一个政治关联关系,以克服企业发展的障碍。而随着私营经济的发展,市场竞争也使得政府难以干预市场活动,腐败将有所下降。腐败虽然在制度缺乏的环境下有利于私营企业的市场进入及企业扩张,但企业过度依赖贿赂却有代价的。一旦腐败存在一个非隐性制度化的过程,那么企业的招待费及差旅费也将会逐步攀升进而会影响企业的发展(Cai et al.,2011)。[14]

最后,应该说明的是,本文仅仅是对腐败、创业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所进行的一项探索性研究。虽然摆脱了案例研究的局限性,通过收集腐败相关数据以验证三者之间的相关关系,但在理论上,该领域仍有待于我们进一步深度研究和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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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李品秀

Corruption, Entrepreneurship and Economic Growth

CHEN Jun-ying,ZHANG Wu-yi

(SchoolofManagementandEconomics,Kunming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Kunming650093,China)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mechanism of corruption on economic growt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trepreneurship. The causes and the results of corruption are analyzed by using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1994 to 2012. The result indicates that the market entry of new enterprises has inverted U shape relationship with corruption. Under the low level of entrepreneurship, the market entry of new enterprises explains the increase of corruption. With the increase of marketization degree, corruption can be decreased effectively through market competition. Further study finds out that the market entry of new enterprises has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economic growth, but the promotion effect of entrepreneurship on economic growth is inhibited by corruption.

Corruption;Entrepreneurship;Economic Growth;Counting Model

2015-08-09

陈俊营(1988-),男,河北沧州人,昆明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创业研究;张悟移(1965-),男,河北无极人,昆明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供应链管理。

F062.6

A

1674-4543(2015)06-005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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