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在斗争中成长
——电视剧《红高粱》人物改编研究
2015-06-17苏文清
苏文清
(江汉大学 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56)
九儿在斗争中成长
——电视剧《红高粱》人物改编研究
苏文清
(江汉大学 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56)
电视剧在对小说《红高粱家族》的改编中,弱化了九儿女性脆弱性的一面,强化了九儿斗争性的一面。一方面是为了通过九儿的斗争性表现中国人民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斗争精神,以小人物折射大历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忠实于小说人性的张扬、强悍的生命力、狂野的精神等精神内核的基础上,加入一些受众喜欢的时尚元素,增强作品的欣赏性。
《红高粱》;九儿;改编研究
电视连续剧《红高粱》虽然由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改编而成,但很多人都有此《红高粱》非彼《红高粱》的感觉。那是因为电视剧在忠实于原著人性的张扬﹑强悍的生命力﹑狂野的精神等精神内核的基础上,在主题内涵﹑情节结构﹑人物设置等方面对原著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改编。以人物形象为例,电视剧增添﹑删减或改变了原著中的不少人物,即使是主要人物九儿的形象也是有所改变的。电视剧减弱了九儿女性的脆弱(如颠轿途中的哭泣)的一面,强化了她泼辣叛逆的斗争性的一面。从一个十五六岁的淳朴女孩到一个勇于斗争且善于斗争的女“汉子”,变化的是斗争方式和斗争性质,不变的是她敢爱敢恨﹑永远不被彻底征服的斗争性。她的斗争性往小了说是血性,往大了说,当面临外来侵犯时便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九儿形象是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是共性和个性的统一。
一、斗争性
九儿是“做事爽直﹑简单﹑敢爱敢恨”[1]的女人,电视剧《红高粱》为九儿设置了一张巨大的社会关系网,让剧中主要人物都与九儿发生联系,如九儿与余占鳌﹑恋儿﹑张俊杰﹑淑娴﹑单家二叔三叔﹑县长朱豪三﹑花脖子,包括日本鬼子野村等等都有联系。从九儿这里论,他们或者是情人,或者是情敌,或者是追求者,或者是妯娌,或者是干爹,或者是生意伙伴;从政治属性论,他们或者是土匪,或者是共产党,或者是国民党官员,或者是汉奸,或者是日本间谍。九儿与关系网里的人物之间﹑这张关系网里的人物之间﹑政治派别之间既相互联系又相互斗争,使整个剧情紧凑而曲折生动,引人入胜。
九儿的斗争性便是在这张关系网里展开。日本人介入以前,九儿与各人物之间为自由﹑为地位﹑为利益﹑为感情摩擦不断,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小九九,个人有个人的如意算盘。这时候的争斗不外乎情斗﹑宅斗﹑官匪斗;日本人来了以后,中国人内部的争斗让位于民族斗争,中国人逐渐抛弃个人恩怨﹑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日本人。编剧赵冬苓指出:这些人物“他们的闪光点不在于道德的完美,而是在家国大义面前,把个人私心退居次位,这样有血有肉﹑有欲望的人物更加鲜活真实。”[2]所以有人把《红高粱》看作是抗日战争题材的作品,剧组有以此作品向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献礼的说法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但是,在我看来,在这两个阶段的斗争中,前一阶段的斗争表现得更为充实﹑更为精彩一些。九儿的台词很好地表现了她的个性:“我遇见好人,比好人还好。我遇见坏人,比坏人更坏。”九儿在出嫁以前,为爹卖娘的事儿和爹斗﹑和买了娘的曹二老爷斗,和花脖子斗;出嫁以后和淑娴﹑单家二叔三叔斗。即使和余占鳌之间也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战争,互相征服,爱恨交加”。[3]余占鳌没有办法彻底地征服九儿。同样,和县长朱豪三的关系也不是一味地攀附如小说描写的一般,九儿和县长夫妇也是时和时散,斗争不断。
二、典型性
九儿的斗争并不是孤立的,她的斗争具有共性﹑典型性。在编剧为九儿设置的这张巨大的社会关系网里,电视剧增添了一些小说中没有的角色,如大嫂淑娴,单家二叔三叔,追求者朱俊杰,将原小说中的县长曹梦九改成朱豪三。这些改变一是为了丰富电视剧的内容,二是为了勾画人物生存的时代背景,导引九儿的斗争方向。原小说中关于县长曹梦九的篇幅很少,国民党政府的管理几乎处于缺失状态;小说关于共产党的描述也很少。电视剧实际上将原小说对于抗日的民间叙事改写成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共产党﹑国民党﹑土匪等各种中国武装联合抗击日本鬼子的“正史”叙事,显示了电视剧宏大叙事的诉求,史诗的追求。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换个角度说,小说《红高粱家族》由《红高粱》﹑《高粱酒》﹑《狗道》﹑《高粱殡》﹑《奇死》五章组成,其中关于抗战的叙事属于新历史小说的范畴。新历史小说最简单的定义,就是陈思和的“包括了民国时期的非党史题材”[4]。“非党史”就是非“正史”。从经验层面上说,“正史”是“官修”的历史,“是体现统治阶级的意志的历史,是根据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而编撰的历史,因此也是该时代中最具合法性和权威性的历史叙述”。[5]而当代文学史对抗战最具合法性和权威性的叙述是:中国共产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抗击日本侵略者。但是莫言的小说叙述的是:余占鳌率领土匪等民间武装抗击日本鬼子,国民党的部队坐山观虎斗,最后还来争斗战利品。在莫言的叙述里,关于共产党的叙述是缺失的。这显然不是“正史”的叙述模式。
但是这个叙述模式在电视剧里出现了。
换句话说,莫言在小说里所刻意回避﹑消解的“正史”的叙述模式,在电视剧里又回归了。电视剧重新回到“正史”的轨道,追求作品的宏大性﹑史诗性。正如剧作者赵冬苓所说:“每个作家都应写出史诗式的作品,就是大时代里的小人物,小人物折射大时代。”[6]
所以,新增加的人物就具有了重要意义。张俊杰﹑朱豪三成为共产党﹑国民党政府的代表,形成抗日史诗的重要结构;张俊杰的意义也不仅仅是为了形成三角恋,更多地是需要他来指引九儿的斗争方向。毫无疑问,后期的张俊杰已经是比较成熟的共产党人了,他穿梭来往于余占鳌﹑朱豪三﹑九儿之间控制事态的发展,汇聚所有的力量于抗日大业上。在他的力量不够时,他常常借助于九儿的力量。他惯常的工作方法是先说通九儿,然后由九儿去劝说余占鳌或者朱豪三。这样,九儿在不自觉中把自己的行为纳入了张俊杰对抗日的统筹安排中,使九儿对日本人的自发斗争具有了自觉斗争的性质。如此,九儿的斗争就不再是个体的斗争,而是作为中国人在斗争,九儿也不再是九儿个体,而是中国人民的一份子。她的斗争精神就是中国人的精神。“过去我往往用小人物去表现大历史,我这次侧重写小人物,写完了也折射出了一个大历史,那时候中国人的精神。”[7]
三、观赏性
电视剧强化九儿斗争性的一面,也有提高电视剧的观赏性的考虑。首先,从小说到电视剧,从文学到电视剧,有一个艺术媒介从文字到影像的转换过程。文字的优势在于能传达言外之意;影像的优势在于与人类与生俱来的视听知觉功能和后天习得的视听知觉经验相吻合而容易被直觉。所以用电视剧表达深层或隐藏的东西,传达言外之意是困难的,电视剧适合表现时间流动过程中发生的生动的故事﹑有趣的情节。
其次,从受众的数量和层次而言,文学作品需要受众能够识字,甚至需要受众能够领悟作品的深刻内涵,如此使得文学作品的受众面变得窄小;而电视剧影像的直观性使它成为大众文化的代表,其受众面非常广大。广大的受众面决定了电视剧不可能以深刻的思想为传播目的,电视剧只能以丰富的故事情节来吸引受众。
再次,“电视剧的欣赏与其他剧场艺术不同,不是让更多的观众更聚集在一起群体欣赏,而是直接进入千家万户,让人们在茶余饭后家庭式的个体观看。”[8]这种家庭式的个体观看使受众在观剧的过程中很容易受家庭琐事的影响而中断观看,所以,如何让受众不中断观剧,把受众锁定在电视机前是每部电视剧在制作之初就会想到的事情。而解决这个问题所采取的普遍的办法是增强故事性,以丰富的情节吸引人。
要使故事情节吸引人就需要每集都制造出矛盾冲突,用一个接一个的矛盾冲突来支撑故事。所以九儿作为电视剧的主要人物必须不断地面对矛盾﹑解决矛盾,永不停歇地斗争下去。换句话说,是艺术媒介转换的需求,是观众的需求部分决定了九儿一贯的斗争性。
在对九儿斗争性的设计中,融入了很多时尚的元素。比如九儿﹑张俊杰﹑余占鳌和九儿﹑恋儿﹑余占鳌的三角恋;九儿和大嫂淑娴的宅斗等等,都是时下电视受众所喜爱的模式。这一点从小说作者莫言到编剧赵冬苓都是认可的。莫言在电视剧的开机发布会上就说过:“希望红高粱家族电视剧能够与时俱进,把今天人们的生活气息,把今天人们的审美观念﹑价值观念融进作品里去。”[9]赵冬苓也承认自己在创作电视剧《红高粱》时受到时下受欢迎的电视剧《甄嬛传》的影响。“《甄嬛传》里人物很多都是‘三观不正’,而我过去写的女性形象,一般别人评价都是方正大气。是《甄嬛传》的人物塑造,让我体会到观众可能更喜欢的是那种能力﹑审美和道德水准和普通人更接近,或者只是稍微高一点的人物。如果太高大,观众只能膜拜,就不亲近了。我开始写《红高粱》以后,在创作风格上有了比较大的转变。九儿是我写的头一个跳脱了正确‘三观’的叛逆角色。”[10]观众的喜好明显在编剧的考虑范围内。
电视剧《红高粱》弱化了九儿女性脆弱性的一面,强化了九儿斗争性的一面。一方面是为了通过九儿的斗争性表现中国人民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斗争精神,以小人物折射大历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忠实于小说人性的张扬﹑强悍的生命力﹑狂野的精神等精神内核的基础上,加入一些受众喜欢的时尚元素,增强作品的欣赏性。
[1]《红高粱》编剧赵冬苓:原著魔幻电视剧要现实[EB/OL].http://yule.sohu.com/20141110/n405913906. shtml,2014-11-10/2015-5-10.
[2]赵冬苓谈如何和经典“过招”[EB/OL].http:// culture.people.com.cn/n/2014/1102/c172318-25954293. html,2014-11-2/2015-5-10.
[3][6][7]张霞.本刊专访——赵冬苓:为什么重拍《红高粱》[J].齐鲁周刊,2014(42).
[4]陈思和.关于“新历史主义”[N].文汇报,1992-9-2.
[5]王又平.新时期文学转型中的小说创作潮流[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327.
[8]盘剑.影视艺术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4.328.
[9]电视剧红高粱开机仪式 莫言希望弥补电影遗憾[EB/OL].http://news.66wz.com/system/2013/09/27/ 103821932.shtml,2013-09-27/2015-5-10.
[10]《红高粱》编剧赵冬苓谈九儿[EB/OL].http:// fun.youth.cn/2014/1112/628460.shtml,2014-11-12/2015-5-10.
J905
A
1007-0125(2015)05-0126-02
苏文清(1965-),女,湖北荆州人,江汉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武汉大学访问学者,主要从事广播电视与播音主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