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用“误会”,尺水兴波——《德军留下来的东西》鉴赏
2015-06-16彭文玲山东宁阳县实验小学
彭文玲山东宁阳县实验小学
妙用“误会”,尺水兴波——《德军留下来的东西》鉴赏
彭文玲
山东宁阳县实验小学
先让我们来看一看原文吧:
德军留下来的东西
[法]哈巴特·霍利
战争结束了。他回到了从德军手里夺回来的故乡。他匆匆忙忙地在路灯昏黄的街上走着。一个女人捉住他的手,用吃醉了酒似的口气和他讲:“到哪儿去?是不是上我那里?”
他笑笑,说:“不,不上你那里——我找我的情妇。”他回头看了女人一下。他们两个人走到路灯下。
女人突然嚷了起来:“啊!”
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女人的肩头,迎着灯光。他的手指嵌进了女人的肉里。他们的眼睛闪着光,他喊着:“约安!”把女人抱起来了。
这篇微型小说,说它微可谓名副其实了。
不足二百字,短短几行,四个小自然段,故事情节也简单得几乎不能再简单——战争结束了,主人公“他”回到了从德军手里夺回来的故乡,寻找自己的情人,却发现失散多年的情人已经变成了娼妇!
笼统的故事背景,模糊的人物形象,简单的故事情节,这不足二百字的文字几乎不是一篇完整的小说,然而,它实在是一篇经典的足以让人的灵魂震撼的微型小说!
战争给人们带来了什么?这篇小说给我们提供了“窥一斑而知全豹”的独特视角。
还是让我们回归文本,看一下这篇小小说具有哪些独到的艺术特点吧。
首先,小说几乎没有故事背景,或者说作者在故意地淡化故事背景。只用了“战争结束了”五个字一笔带过,没有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恐怖,没有残垣断壁如地狱般的渲染,没有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的描摹……什么都没有!作者只用了“战争结束了”五个字轻描淡写——可是,在这五个字的背后,隐藏着多少内容啊!作者什么也不说,只留下一方空白,让读者朋友用自己的想象来填充来进行“第二次创作”。这种“留白”的艺术,就使小说具有巨大的张力,任凭读者驰骋自己的想象空间。
其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是线条的,模糊的。对于男女主人公,作者没有一个字进行外表的刻画,我们看不出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什么模样,多大年纪,从事什么职业,但正因如此,才使小说具有更普遍的意义——这种悲剧不是发生在哪个阶层哪个职业,而是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阶层任何一种职业中间。
第三,小小说在构思上历来讲究“尺水兴波”,讲究在极其有限的文字里做到曲折迭宕,扣人心弦,这篇小小说在结尾的构造上做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方寸之间,给人留下了无尽的回味——看到自己苦苦寻找的情人竟然变成了娼妇,“他”会怎么想?“她”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和“她”的痛苦哪一个更深重?他们还会走到一起吗?“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女人的肩头”,“他的手指嵌进了女人的肉里”?,“他们的眼睛闪着光”?,“把女人抱起来了”——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人们对生死、名利、荣辱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短短的几十个字所透露出来的结尾是含蓄的,可又谁能说它不是显豁的呢?
这篇小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妙用“误会”,其实,误会也是巧合。两人相遇是“巧合”,情节发展是“误会”,“误会”与“巧合”的运用,使小小说在不足二百字的篇幅里,通过生活的一个“横断面”反映了一个重大的主题。
昏黄的的路灯,照着模模糊糊的街道,走在街上的人影影绰绰,他匆匆忙忙地走着,没有认出她,而她也根本没想到是他,就这瞬间的误会,作者巧妙地揭示了战争带给人的灾难——绝不是单纯的杀戮、掠夺和摧残,战争既掠夺了生命也掠夺财物,既摧残了人的肉体也摧残了人的尊严和精神!战争在制造堆积如山的死尸随处可见的残废满目疮痍的城市的同时,还制造了一大批自甘堕落或虽不甘堕落却又无法不堕落的灵魂!“他”所爱的情人是什么样子,文中只字未提,然而,我们从“他”的“匆匆忙忙”和拒绝似乎不难推断他们之间拥有的是真挚的爱情,可就是战争,万恶的战争使“她”为了生活而不得不丢掉尊严沦为出卖肉体的娼妇!
当“两个人走到灯光下”,彼此认出对方时,镜头如同定格了般,放大,特写,聚焦。把两个人的神态、动作、内心世界及语言凝固在了刹那间——这里边有喜有悲有怨有愤有爱也有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运,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尴尬啊!是的,尴尬。更是控诉,更是震撼!
除此之外,我们在欣赏这篇小小说时,还要注意几处“细节”的处理。
一个女人捉住他的手,用吃醉了酒似的口气和他讲:“到哪儿去?是不是上我那里?”?——一个“捉”字,一种“吃醉了酒似”的口气,就把眼前这个女人的职业介绍出来:这已经不是什么暧昧不是什么挑逗和勾引,这是赤裸裸地兜售!
结尾处:“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女人的肩头”,“他的手指嵌进了女人的肉里”?,“他们的眼睛闪着光”?,“把女人抱起来了”——“抓”、“嵌进肉里”“眼睛闪着光”“抱起来”的动作和神态的细节描写,把主人公的激动、紧张、兴奋生动地表达出来——幸福过后,他们还会幸福吗?平静之后,他们的痛楚如何才能消除呢?
巴尔扎克说:“艺术作品就是用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最大最多的思想。”我想这句话用在这篇小小说身上无疑是合适的。